一山难容双绝艳 第9章

作者:凤歌琴音 标签: 天之骄子 情有独钟 GL百合

  他话音未落,却见秦红药软软的倒了下去,躺在椅旁悄无声息,她倒在桌下的阴影中,看不出是死是活。史公鸡面露喜色,心想定是断肠草毒起了作用,急匆匆的端起烛台俯身去看,喜道立了这么一大功,肯定重重有赏。

  秦红药躺在地上的身子忽地像一尾鱼一般,腰一扭身子蓦地下滑,双手双腿一瞬间同时击出四拳三脚,招招结结实实的打在史公鸡的心口处。史公鸡哼都不哼,身子已直直向后飞去,狠狠的撞在墙壁上,萎然的瘫了下去。烛台掉落在在地,扑灭了烛火,房里瞬间就黑了下来。

  这一下形势大变,史家兄弟瞠目结舌,史毛虫登时红了眼,身形一闪便来到史公鸡的身旁,伸手去摸他的命脉。手刚一触到史公鸡的心口,突的惨叫一声,似是手上扎了东西,双眼圆瞪青筋暴起,身体轰然倒地,皮肤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漆黑了起来。

  变故接二连三,眨眼间只剩下史猩猩一人惊诧恐惧的站着,秦红药扶着桌子,艰难的站起身,双腿颤抖着使不上力。鬼魅魍魉真不愧跟了她这么久,想出这种以毒攻毒的法子来治她,饭菜一端进来的时候她就嗅到了断肠草毒,内力自然运转起来,等到察觉之时气力已散尽,只能倚着桌子尽力坐的笔直。

  方才那一招已是耗尽了她全部力气,江湖上绝无人能在一瞬间打出四拳三脚,这招式听起来唬人,却并不好用。世上唯有一个躺在地上的人才能同时击出双拳双脚,试问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会躺在地上跟人动手,除非像她这般顺水推舟才能阴一手。

  史猩猩怒吼一声,挥舞着两条长长的手臂扑了上去,那手臂展开足足有两丈,将对手的去路完完全全封死。双腿已经同时踢出,招招直冲着致命穴道而去,定要为兄弟报仇。秦红药手中捏着毒针,双眼紧盯着他的动作,就要在他踢到自己的时候一针毙他命。

  这一招颇为危险,运气好也只能落个两败俱伤,突然间身上压力骤增,刀气扑面而来,极强的杀意甚至让史猩猩那一腿踢得有些犹疑。眼前刀光一闪,他最后一眼借着刀光只瞥见了一席似薄雾般的青衫,一刀下去人头落地。

  萧白玉只来得及扫一眼地上一片狼藉的三具尸体,就被秦红药捂住口鼻拽着往外走,其实她气力虚浮根本用不上力,走路也是跌跌撞撞,居然硬是把另一人从房里拉了出来。

  “你为何进来?这三个杂碎还奈何不了我,里面有断肠草毒,你吸到没有?”秦红药连问几句,不见之前面对着下了杀手的敌人还能谈笑风生的镇定。

  萧白玉先是摇头,又冷嘲道:“三个杂碎也能把你弄成这副模样?”

  秦红药顿了一下,急切的神情收了回去,她勉强站直了身子,问道:“你在生什么气?”

  客栈中空无一人,连原本的小二和掌柜都不见踪影,许是被史家三兄弟先杀了灭口,在漆黑的夜色中只有她们两个相立而对望。萧白玉将弯刀缠回腰间,面色不善,声音也沉沉的:“我就在隔壁你不知道么,为何不叫不喊。”

  听到那声猛烈撞击墙壁的巨响后她才知道这里出了事,修罗教的人果真厉害,都乔装成这样还能认得出来。听懂了她的意思,秦红药偏过头笑了一下,眉眼弯弯:“这不是有剧毒漫在空气中么,我说过要护你的。”

  她的笑让萧白玉脸色缓了一缓,能笑得出来应该就没有大碍,再开口时语气柔和了些:“修罗教的人已经发现了你,此地不宜久留,现在就启程吧。”

  听那三人的意思,鬼魅魍魉四人就在附近,若不赶着离开追兵定是源源不断,秦红药有些为难的皱起眉:“等两个时辰我才能复原,现在还使不上力。”

  萧白玉轻轻叹息,这人果然是个□□烦,也怪她平日里太过招摇,即使穿着九华派的衣衫还能被认出来。她回房收拾了自己的包裹负在背上,瞧了眼两手空空的秦红药,伸手揽住她的腰,飞身出了客栈,在空中轻巧的转了个圈,稳稳的落在马背上。

  秦红药一手搭在她肩上,看着她绷紧的侧脸悄悄浮出一抹薄红,当真是白玉无瑕。不由得笑了出来,明明还是会对肢体相触的亲密不适应,还要装出老神在在的样子。

  她一手牵着缰绳,一手又将沈垚的那匹马也拽了出来,两匹马并驾齐驱,踏着厚重的夜色像洛阳城门疾驰而去。秦红药几乎是被她手臂圈在其中,便仗着自己全身无力大模大样的靠在她怀里,背后的身体纤细柔软,却又挺拔秀立,隐约能嗅到恍若梅花的暗香。

  她的发丝不时的蹭在萧白玉的脖颈处,微微的痒,却不至于要伸手去抓的地步,仿佛是一片羽毛在轻拢慢捻,柔柔的在心底撩拨。但秦红药比她略高些,又不能叫她直起身来,所幸别人看不到她的脸,没人知道那抹薄红已蔓延至她的眼角。

  总算忍耐了两个时辰,萧白玉立刻翻身上了另一匹马,避之如蛇蝎。她并非是从不接触他人的天外仙子,不管是小时候同师父在一起,还是接任掌门后与徒弟相伴,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亲密,可从未有人这样对她举止轻佻,却生不起厌恶之心。

  她心底有些不安,又不知从何而起,只能置之不理,暗想只要远远的避开那个祸害就好了。秦红药已经可以活动自如,她拽住了缰绳,觉得马背上忽然变的空荡荡,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早知就把时间说长一些,那身子虽纤瘦,但靠起来还是挺舒服的。

  她望了望天色,已经临近天明,修罗教的人坏了她的晚飨,现在着实饥肠辘辘。远眺到一间坐落在道旁的农屋,她侧头道:”不如我们用了早食再走?“

  萧白玉没有说话,却是放缓了缰绳,马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最后不差毫厘的停在那家农舍前。农舍的主人早已站在路边笑脸迎接,老汉虽佝偻着背,皱纹里却堆满笑容,唱了个喏后说道:“两位客官,可是要来小店里吃些茶饭?”

第21章 凤飞翱翔兮

  骑在马上的两名女子皆是头带斗笠,白纱覆面,老汉一边招呼一边端详,咋一看真是英姿飒爽的侠女,估计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认真望去,全不见江湖中的粗野气息,一个亭亭玉立一个国色天香。

  “还请老丈费心招待。”萧白玉低柔的声音婉转如流水,老汉笑呵呵的迎客作揖,将两人请进店里来,用袖子擦净木桌,摆出两副碗筷,便向后厨走去:“两位请稍坐,饭菜稍后就到。”

  不一会儿两碗刚出炉的黄米饭上了桌,饭上摆着咸肉和腊肠,还有些刚摘来的野菜,是淳朴的农家饭。秦红药先动了筷子,却吃的不是自己那碗,反而微微凑过身,从萧白玉面前的那碗饭中挑起几粒米放进口中,又夹起根野菜慢慢咀嚼,过了一会儿才说到:“行了,可以吃。”

  萧白玉有些羞赧,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吃了自己碗里的东西,可是她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关切之心却又触动人心。余光瞥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如常,端着那碗饭闲适的吃着,并没有将之前的举动放在心上。

  “试毒的法子有很多,不要总仗着你百毒不侵什么都敢吃。”萧白玉也拿起了筷子,慢条斯理的尝了尝味道,野菜上似乎还站着晨曦的露水,新鲜生脆,倒是出乎意料的好吃。

  秦红药无所谓的耸耸肩,咽下嘴里的米饭挑眉道:“我当年练冰火万毒攻时那些毒花毒草都是一把一把的吃,跟你说,当时连蝎子都……”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些倒胃口的话。”萧白玉截住了她的话头,难得遇见合她心意的早食,并不想听见蝎子这个词。不过看她一副自以为傲的样子,又忍不住挑刺道:“也不知是谁被毒的连骑马都没力气。”

  秦红药冷哼一声,竹筷用力的戳进米饭中:“他们想出以毒攻毒这种招数对付我,不把他们连人带皮做成药引难泄我心头之气。”

  老汉在一旁搓搓手,往后厨走去:“两位姑娘慢用,老汉去看看老婆子的粥熬得如何了。”

  他人一走进去,厨房中碗勺就开始叮当作响,粥的香味也渐渐弥漫了出来。片刻后一个同样满脸皱纹的老婆婆端着粥走了出来,她一手端着一碗,平稳的摆在桌上,笑道:“两位姑娘请用,粥凉了便不好喝了”,说完便转身走回后厨。

  萧白玉点头回了一礼,端起刚出锅热气腾腾的粥,碗刚一凑到脸前便是一股热气直涌而上。秦红药双眸一敛,忽的抬手打掉了她手中的碗,芳香四溢的粥顿时扣在桌上,却有一条青绿的小蛇蠕动的自米汤中钻出。

  萧白玉猛地站起身,几步赶往后厨,只见厨房中空无一人,只有还咕咚咕咚冒着热气的粥放在火上。方才她端起碗时便注意到,这样热气腾腾的粥,她们能好端端的拿在手中自然不稀奇,但如果一个普通的老婆子能一手端一碗这样烫的粥还稳稳当当,便是不可能的事,那手如果没有练过铁砂掌一类的武功才稀奇。

  只是没想到秦红药动作快到直接打掉了她的碗,当真在用心保护她,她心中微微一动,潜藏的怀疑戒心也悄悄放了下来。那两人先是用两碗普通的饭想让她们放下戒心,若是一开始的食物没有问题,也就无人会怀疑后来端上的热粥。

  思绪忽然被碰碰几声打断,萧白玉抬眼,只见小店前后的两扇门四扇窗全被紧闭了起来,从门窗的缝隙中传来嘶嘶的声音,一眨眼的功夫门窗上就布满了一片一片绿茵茵的草。定睛再看时那绿草竟幽幽的蠕动了起来,居然是好几百条绿油油的小蛇。

  萧白玉皱皱眉,她虽不怕这些蛇,但还是会反胃,尤其是这么一大片一大片的小蛇,看一眼都觉得恶心。但那蛇却不是普通的小蛇,只见它们走过之处木质的窗棱门板竟开始腐化,一开始只留下一小块一小块的黑洞,到后来黑洞已练成一片,木头转眼化成焦木。

  “这蛇有毒,你闪开。”话音未落,冷风就从身侧划过,萧白玉往左踏了一步,风声立刻便迅猛了起来,以千钧之势撞上了布满绿蛇的墙壁,轰隆一声整座木屋便颓然倒塌。

  烟尘中两人腾身而起,因为木屋倒塌而受惊的马儿立身长嘶,可蛇群也从倒塌的木屋中窜了出来,嘶嘶的在地面上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秦红药略一思索,忽地伸手在她肩上一推,借着将她推远的力道折身落入蛇群中。

  手起如刀落,内劲一波波甩出,身边已卷起了狂风,在一片烟雾中再也看不清处在最中央的那人。萧白玉被她一推远远的站在蛇群外,明知不必担心那人是否会有危险,却还是顿了顿脚尖,想尽量眺望清她的身影。

  片刻烟雾散去之后,地上再不见一条完整的蛇身,多数已被内劲切割成了粉末,纷纷扬扬的半天才尘埃落定。站在最中央的人身上依旧纤尘不染,秦红药几分不屑的撇了撇嘴角,转头冲萧白玉丢去一个张扬骄傲的笑容,迎着她走去。

  萧白玉也抿唇笑了一下,等着她走出已经荒芜一片的蛇堆,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眼中只看得见彼此。

  突然一条蛇从头顶的大树上倒挂下来,那蛇也是碧绿色的,却不像方才的小蛇,蛇身足有手臂粗细,赫然出现在秦红药眼前,几乎只差一寸就能碰上她的鼻尖。

  这危机来的太过突然,距离也太近,因为几乎就悬在眼前,她只觉眼前一花,头往后一仰便要出手。萧白玉看的比她清楚,出手也略快,却因那蛇实在和她距离太近,用不得任何武器和内劲,只闪电般的准确捏住那蛇的七寸,狠狠向树干上甩去,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刹那间,蛇瞬间就被摔死过去。

  秦红药瞥了眼摔死在树上的青蛇,蛇神不正常的僵硬着,蛇腹隐隐有寒光。双眸忽地一暗,几步跨到了萧白玉身前,拉起她的手一看,果然食指上有一道长长的血痕。

  原来现那蛇本早已死去,又被人拿来剖腹,将一柄带毒的利刃塞进了蛇腹中。试想那么一条大蛇忽然贴着鼻子垂下来,任谁都是下意识伸手去打,但凡手指碰到了利刃,见了血毒便窜进了体内,防不胜防。

  “秦护法,没料到你运气这么好有人替你挡刀,北漠六恶奉修罗教主之令来取你性命!”六名黑衣男子齐齐出现在眼前,这六人往道中一站,六月的清晨竟起了阵阵肃杀的冷风。

  秦红药却看也不看他们,握着她的手指就送进口中,唇瓣压在她的伤口上,用力一吸,深黑色的血液毫无阻拦的涌进嘴里。萧白玉双眸瞪大,手指下意识的想抽出,却被她紧捏住手腕,指腹清楚的触碰到她软滑的舌。

  指上的刀口又麻又痛,被她纳在口中,温热的唇瓣包裹住伤口,舌尖细细的扫在刀痕上,微凉的湿濡感让那根手指发麻到几乎再无知觉。

  漆黑的血顺着她嘴角淌下,一滴滴落在地上,看上去倒像是她受了重伤一般。明知那是自己的血,萧白玉却忽地有些不忍,左手抚上她的唇角,替她擦干净血迹,低声道:“可以了,我已经没事了。”

  秦红药确认了那伤口处流出的血液已是鲜红色,才偏头将污血吐出,松开了她的手腕。抬头时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冷凝的可怕:“你休息一会儿,我很快就好。”

  她声音又低又快,萧白玉还从未听过她这样的语气,这人即使在大开杀戒时都会挂着一丝慵懒的笑。可看着她褪去笑意后冷淡阴狠的神情,似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却蓦地有了一份安心的感觉,便也默默点了点头。

  秦红药转身对着六人,狭长的双眸锋利无比,她负手而立,全然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声如寒冰:“小伎俩都使全了罢,让我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把戏。”

  那六人对视一眼,眨眼间六人手中就出现六件模样奇怪的兵刃,像极了凶犬口中的一排獠牙,身形一动银光便已闪到了眼前,六个人身法极快,又是一样的动作攻向不同的死角。

  这六人招式配合的滴水不漏,连进攻方向也一一算好,就算是一人生了十二只手,也不可能相呼相应到如此地步。秦红药一步也未退,身子一侧,进攻她腰间的两把兵器便落了空,再忽的后仰,直指她肩头的两人收势不住,双双冲过了头,最后右手运劲一拨,本要插进她心脏的两把兵器却同时插在了那两人自己的心口处。

  那兵器模样生的凌厉,砍在人身上也同样不含糊,被自己兵刃砍中的两人痛吼都吼不出来便毙了命。余下四人的表情已有些骇然,那女子身体分明一步也未动,却同时躲过了他们六人的合击,这一切都在电石火光中发生,任谁也无法置信。

  “你……你竟杀了我两个兄弟……”说话之人声音嘶哑,连握着兵器的手都抖了起来。

  秦红药站在原地,语气冷漠而若无其事:“死个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们杀过的人还不够多么,你们现在死,也满值当了。”

  余下四人对视了一眼,竟似心意相同一般,两人直扑而上,但这次却不是致命的招数,反而想要与之缠斗。另外两人在他们出手时便想窜到秦红药后方,他们早就注意到她一步不挪就是为了挡在方才中毒的女子身前,说不定这便是她的软肋。

  秦红药目光偏了几寸,对又来到眼前的兵器视而不见,反而探手便拦下另两人。她手腕轻轻一动,只听叮叮当当的声音,四件兵器已齐齐被暗器打碎。没人见着暗器从哪里来的,用人眼都看不见的暗器便打烂了他们特质的兵器,足以见这是何等惊人的手法和腕力。

  立刻的,那四人连吃惊的时间都没有,随着他们兵器的落地声,一并倒了下去,再没有呼吸。

  秦红药看着横七竖八的尸体轻笑一声,袖子垂下掩住了右手,回身来到萧白玉身边,左手搭在她手腕上试了试脉搏,闭目运起内功。冰火万毒攻在两人体内流转一圈,残存的毒素也被彻底化解,她睁开双眸,眉眼终于舒展开来。

  望着她显而易见松了口气的神情,萧白玉抿了抿唇,心弦像是被微风拂过,奏出了悦耳的琴音。半晌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轻说道:“衣服脏了。”

  秦红药一低头才发现衣角溅上了几滴血液,许是刚刚目光有一瞬间的偏离,那人就已经到了近身处,若是再慢半拍怕是都能触及到她了。她摇摇头,笑道:“修罗教的人果然有几分本事。”

  萧白玉却笑不出来,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皱眉道:“右手伸出来。”

  她看的很清楚,那八人根本没能碰到她的衣角,衣衫上沾的也不可能是别人的血液。再想起她最后一招用的分明是暗器手法中的漫天流火,可她却一口气甩出八枚暗器,萧白玉自己尽力也只能同时发出四枚,这般逞强的动作手指怎可能不受伤。

  果然,一直掩在袖中的右手指缝间早已溢出鲜血,食指自指根到指尖被暗器割了一条又长又深的口子。秦红药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却笑了起来,好像是伤在别人身上般:“我们伤的地方都一样,莫非这就是心有灵犀?”

  萧白玉强忍住才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就地打开包裹,取出绷带和金创药,为她上药包扎。她伤口很深,药粉压在她伤口上时还抬头看了看她的表情,她虽没有露出一丝痛楚,但萧白玉还是清楚那瞬间应该有钻心的疼痛,缠绕布条的动作愈发轻柔。

  手指被包好后秦红药接过了金创药,捧着萧白玉的手腕有样学样的给她上药,等两人的伤处都被处理好,才各自牵过马匹,翻身上马继续前往九华山。

  短短一天就来了两拨追兵,出手暗算的花样还层出不穷,两人随即也不再路上停留,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了九华山。在山脚下萧白玉勒停了快马,刚想说什么就被秦红药接了过去:“我懂,你先上山吧,我会避开其他人去找你。”

  萧白玉点了点头,双腿一夹马肚子,马蹄扬起飞荡的沉沙,一路越过山门盘旋直上。弟子们分列两侧迎接掌门人回山,前面还立了个她意想不到的身影,云游四海几年的师兄竟突然回来了。

  “掌门师妹,这一路辛苦你了。”青年男子身着长袍,玉树临风,他弯腰行了一礼,神态温文尔雅。

  萧白玉浮出笑意,神态放松了些:“陆师兄不必多礼,我还担心这些日子一直在外奔波,九华派群山无主,现下陆师兄回来我也可安心了。”

  陆坦之脸色黯淡了几分,语气沉痛:“我也是听闻师父下葬的消息,便急匆匆的赶了回来,我还道师父她老人家四海逍遥去了,却不想……”他瞧见萧白玉眼中也闪过些许痛楚,便自己转了话头:“掌门师妹是否寻到了阎泣刀?若阎泣刀在手,掌门师妹定可去一争武林盟主之位。”

  听他提起阎泣刀,萧白玉正色道:“我的确得到了些许线索,要仔细查看师父留下的手书才能知道准确下落,这几日还请陆师兄代我主持九华派。”

  陆坦之抱拳领了命,萧白玉回了掌门卧房,合上门后轻轻舒了口气,这近一月的连夜奔波风尘仆仆,回到这里才有了落叶归根的安定感。她给自己泡了一壶茶,望了望窗外,那人应是用轻功自后山攀越而上,照理该比自己快才是。

  莫非是在山上被人阻了去路,这么一想端茶的手斜了少许,热气腾腾的清茶洒了几滴,溅在她手上。瞬间的灼烫过去就是水分蒸腾后的紧缩感,她站起身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在九华山上应不会有危险,四处都是守山弟子,若真打起来了定会有人通报。这般想着的时候,窗扇微微一动,一抹身影极快的钻了进来,便听到这些日子来已熟悉至极的声音:“连茶都给我倒好了,萧掌门的迎客之道我很喜欢。”

  于是那杯刚泡好自己还碰都没碰的上好清茶进了另一人嘴里,那人牛饮一杯后还颇有些不满意的评价道:“这茶不够醇香,下回我带些君山银针给你品品。”

  “看不起九华山的茶就请把我的茶杯放下。”萧白玉坐回桌旁,摸了另一只茶杯倒了一杯茶,顺手将茶壶放的远远的。

  秦红药看着她较真的模样有些想笑,就算她看得起这杯茶还是不够醇香,不过她也懒得争口舌之快,随口道:“那个是你师兄么,也算是武林中比较出挑的相貌了,你们九华山还真是人杰地灵。”

  冷不防从她口中听到对别人的赞扬,即使是自己师兄也让人高兴不起来,萧白玉皱起眉,放下茶杯问道:“我师兄合你心意?”

  “我对比我小的男人没兴趣。”秦红药扫了一眼她凝重的脸色,忽然意识到什么,笑道:“你想哪去了,你不是嫌我看不起九华山,我这不变着法子夸你么。”

  看她的样子好像真的十分不愿发生这种事,这倒是有些奇怪了,难道是无意间发现了她的心之所属。何时见过她同感情扯上过关系,旁人远远的看她,都只觉得仿佛莲花般只可远观。秦红药凑近了些,玩味道:“怎么,你对你师兄有意思啊,怕我抢走他?”

  萧白玉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磕,心里莫名有些烦躁,剪水双眸凌厉的瞪了她一眼,秀眉蹙成死结:“休要胡说。”

  她看着秦红药兴致勃勃的模样愈发憋闷,方才还觉得令人安心的卧房此刻身在其中却有些坐立不得,她拂袖站起身:“我去师父的书房,你莫要让别人瞧见了。”

  她不待那人回应,就匆匆转身离去,书室的大门在她身后紧紧闭合,她后背贴着冰凉的漆木门板,想让胸口翻滚沸腾的心绪也一起冷淡下来。先不提秦红药是不是又是在随口说胡话,就算认真的,好像也合乎情理。

  陆师兄与她一样是被师父收养,年过而立还未娶妻,若秦红药就此弃暗投明,他们在一起也未尝不可。可不知为何就对这件事心生反感,思来想去唯一的理由怕是她现在终究还是恶名昭著,或许等以后武林认可了她,自己也便能接受了吧。

  她不知不觉叹了口气,坐到师父的桌案前,在过去的十年中她经常到这里来擦拭桌子,等着师父某一天突然归来。这几月连日奔波,下面的弟子也不敢随意进来,桌案上已积了薄薄的一层灰。

  她取来清水将房间打扫干净,拾起最上面的一本簿册翻开来看,这是师父最后一本手记,翻过几页便看到“玉儿近年来进步很快,刀法已像了我八成模样,坦之略有不及,看来这九华派掌门之位还是要传给玉儿了。”

  萧白玉皱了皱眉,难道师父早就打算传位与自己,但又何至于不声不响的突然的消失。她继续后翻,略过几日平淡的记述后,又写道“王爷今日又来念叨,说他那边瞒不下去了,让我赶紧带着阿兮去云游四海逍遥快活,他也能找个王妃因病去世的理由再娶。

  我问他阿兮什么时候拦着你再娶了,不是小妾都为你寻了几个好模样的么,他踌躇半天才直言是遇到了心爱之人,想给那人个正经名分,我嘲笑了他好一阵子。可是等他走后我再想,又觉得怅然若失,我不仅不能给阿兮个正经名分,还要让她待我托付好九华派。

  玉儿刚刚及笄,还是不放心就这么离开啊,可阿兮……也只好累她再等我一等。”

  这一段读的是云里雾里,这位名为阿兮的女子是那位王爷的妃子,莫不成是那位辽国公主?师父为何要给她一个正经名分,还同她约好将九华派托付给自己后去和她逍遥快活,萧白玉隐约猜到了什么,接着往下翻去。

  后一页的笔记有了明显的变化,写字之人似是情绪激动,一撇一捺力透纸背,浓墨接连印下好几页,字里行间都透出一股悲怒,话语言简意赅“阿兮受伤了,自知晓我走火入魔时是阿兮不眠不休照料了我半月,就立誓再也不会让她受苦。那些人竟把矛头对准了我心爱之人,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明日我就带阿兮走。”

  手书到这里就断了,萧白玉手指一颤,簿册从手中滑落,在桌上轻弹了一下摔在地上。好似狂潮呼啸而过,被席卷冲刷过后只留下苍白的支离破碎的理智,她扶着额头,恍然间发现了比任何一切都惊骇的事实,师父竟同另一名女子互相倾慕,许下了海誓山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