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世子是女郎 第62章

作者:青稞久 标签: 宫廷侯爵 因缘邂逅 乔装改扮 GL百合

  “男孩子要什么花束。”迎曦收回视线不觉耳垂发烫,她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对瑞祥道:“回去让方旭带你捉虫。”

  “我阿姐说哥哥要读书,不能陪我玩。”瑞祥撇嘴,他阿姐总喜欢跟着方旭哥哥读书,害的他都不能陪自己斗蛐蛐。“曦姐姐,你让哥哥陪我玩吧。”

  “好,我回去同他说。”迎曦应付着瑞祥的话,又去看岁安,岁安似乎有些神思不属,她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却见她看着的地方,她阿姐正同灵儿姐姐说着话。阿姐笑的极开心,眉目弯弯,似有星辰。迎曦想,也只有和灵儿姐姐在一起时,阿姐方才这般开心。

  “我们该回去了。”迎曦对岁安道。

  “好。”岁安应声,往回走时,又去嗅了嗅手中的花簇。

  “你喜欢?”

  “喜欢。”岁安点头,冲迎曦莞尔一笑,迎曦也笑,只是她没发现,她的笑竟同她阿姐一般,眉目弯弯,似有星辰。

  作者有话说:

  想起以前一个姐姐开玩笑和我们说,事业爱情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第87章 平叛

  司马阔举兵北上果然没有从并州过境, 而是转道东行,想要绕道遂州转向渊州,虽要耽搁些时间, 但并州是新皇起兵之地, 内中势力盘根错节,入得并州如入瓮困兽太过凶险。

  梁忠的平叛大军分堵在并渊两地,司马阔集结兵力, 准备在渊州同他一战。而就在此档口, 探子有消息来报,说沛国公府上下, 连安襄公主在内皆都被下诏狱。皇帝诏书, 司马阔兴兵造反,谋己之私,沛国公府皆下狱, 司马一族不日满门问斩。

  这一下司马阔怒急,他存了新皇不会真的动他家人,沛国公是世袭封爵, 可是有丹书铁卷在的,左不过要挟逼迫他就范的心思, 届时自己只要与她周旋时日,再一边派人将家人接出。至于安襄, 他以为以安襄的计谋总能保住自己和孩子,皇帝亦不会真的赶尽杀绝。谁知如今这般, 他只恨不能立时飞回京都城, 杀进禁宫。

  “将军, 不可妄动, 郎元怿或许只想震慑, 未必真会如此。”部将劝道,然而他心里明白,他想司马阔心中也明白,走到今日这一步,就是要舍了家人的。丹书铁卷可是不报造反谋逆的,他们所谋的家人平安,不过找个心安理得的借口罢了。成大事者,不可妇人之仁。

  “速传令,即刻进攻渊州城!”司马阔思忖再三还是下令,部队速速整装进军渊州城。前线来报,梁忠的兵力大多在并州埋伏,渊州所剩并不是主力。他要趁梁忠不待援军,杀他个措手不及。然而大军刚开拔,后方便起了事端。运送的粮草无端起火,一火连烧,借着春风竟将粮仓烧着。不仅如此前方开路的骑兵战马闹了病,像是闹了疟疾一般纷纷倒地不起抽搐不断。司马阔知这是郎元怿用计,此人惯善用这些伎俩,明明他已然小心查验怎还会让细作潜入?正慌乱时,他周围右翼先锋突然上前,他还未待细细详问,便被刀架住了脖子。

  “皇上有旨!放下兵刃者既往不咎,除司马阔外绝不诛杀任何无辜将士。兄弟们,我等是黎朝兵士保卫黎朝江山,绝不可做乱臣贼子叛国造反!”

  众兵将听得此话,除了司马阔心腹近卫外心中皆是一动,谁会天生愿意去做乱臣贼子?天下又未改朝易姓,若新皇仁德,他们又何苦再以命造反?

  “竟然是你?”右翼先锋官跟随他十载,司马阔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他。

  “将军,得罪了。”先锋官名唤石沆,其子前些年在闹市路见不平,打死了左仆射当街强抢民女的儿子。杀人偿命,大理寺当即便判了秋后处斩。左仆射是皇帝心腹纵使作恶在先,司马阔亦不好多言。这事石沆本悲欲死心,然而邱本玄却命人买通了死牢狱卒将其子偷偷换出以其他死囚替代,将石公子送居乡野隐姓埋名。这事是石沆欠他一命,石沆知道终有一日会需偿还。果然,不久前邱本玄又来找他。他本就不赞成司马阔起兵造反,天下未易姓,这般造反名不正言不顺,会被安上窃国之名,然而他却劝谏无果,司马阔铁了心要打回京都城。见如此石沆无奈,思来想去终是接受了邱本玄的建议,不仅是还他救命之恩,更是为自己儿子谋得一个前程。他悉心培养的儿子一身本事勇武过人,本该从军打仗建功立业,不该像如今这般荒居山野了此残生。这样,又同死了有何分别?

  “郎元怿许你什么好处了?”

  石沆冷笑一声,靠近司马阔,朗声道:“天下需得太平!将军勿要再以己之私,误了百姓,祸国殃民!新皇是圣/祖亲孙,仁德昌明,定会给黎朝一个河清海晏!”

  司马阔这场仓促的起兵,甚至没来得及同平叛的官军交锋,便在月余之间仓促结束。

  皇帝宽仁未诛司马氏九族,而是改判满门抄斩,司马阔旧部心腹武将,凡出谋鼓动造反者一律抄家斩首。

  司马氏极刑名录送至御案前,元怿垂首翻看,男丁女眷上下一百三十余口人,视线落到女眷首行时元怿微微沉下目光。阮舒月在旁为其磨墨,目光扫过那名录,安襄公主的名字列在最首。

  “月儿。”

  “陛下。”

  阮舒月的声音温柔,却让元怿晃神。她望向对方,阮舒月对上她的眸子,凑近两分,轻声道:“元怿。”熟悉的称呼终是让她稍稍熨帖,元怿点了点名册。“你说,当如何?”

  阮舒月望向那名册,安襄其后,是其女司马禾晴的名字。

  稚子无辜。

  “不若宣安襄来见一面再定夺吧。”阮舒月知道以元怿的性子,这一见,怕是会心软。但若不见……这些日子,禾晴时常来她们近前走动,那是个可爱聪慧的孩子,她看得出来,元怿很喜欢这个甥女。

  元怿看向她,终是沉沉一叹:“那就见见吧。”

  叛乱渐息,民生逐稳。这日欢喜镇上走起了几辆马车,刚出镇子,便有一队护卫人马围于车旁,而就在不远处,亦跟着暗卫悄悄保护。

  洪三娘坐在马车里,身上一左一右靠着两个女童,正是岁安和迎曦。方才在马车里几个小娃娃闹腾了一路,现下终于疲累,一个两个挨靠着睡去。

  “呼~”三娘轻轻舒了口气,这些日子带孩子,她可是真真体会到了不容易。

  她的对面,洪家大嫂杨素云拦着儿子方旭,同样松了口气。虽然这么多年她已然被这几个孩子磨练的心性渐稳,寻常之事皆可泰然应对,但马车车厢毕竟有限,真将这几个孩子都眷在一处,也是十足头疼的。“等来日你们都诞下孩儿,还不知得如何闹腾。”

  坐在正中的俞菱初一左一右揽抱着她的两个小侄儿瑞祥和桂纾,闻言不禁摇首:“这几个已然够了,再多生几个可真是要头痛了。”

  杨素云抿下唇,这么多年三娘和菱初都未有所出,汤药方子她搞来不少,但喝下去都没有效,她也不好再多戳人痛处。只私下教导自己的几个孩儿,以后要多孝敬姑姑。

  “也是。”杨素云跟着应和,转而望向一旁的大女儿,“卿儿,你怎么了?”往日最活泛的人,今日却格外沉静。这半日大多时候都在望着车窗外出神,几个小娃央缠着她玩耍,她也只拍拍他们的脑袋并不多言。哪像平日里,就算吵嚷着烦,仍旧带着这几个小的一起。

  “娘亲。”卿儿收回目光,“我们一定要住在京都吗?”

  这一趟除了因着元怿舒月即将大婚外,还有就是洪明昭如今于朝中为官,自然要将家眷尽数接入京都城。元怿已然给他在京都赐了宅院,如今只待他们一家团聚。

  “你父亲如今在朝为官,我们自然要去同他相聚。”杨素云拂过卿儿的长发,“娘知道你舍不得老家的玩伴,只是人生终有离别日,日后如有机会自会再见。”她安抚着女儿,未说的是,如今卿儿已然过了金钗之年,怎能还在乡野恣意玩乐。去到京都修养心性好好读几年书,规范了礼仪,日后好嫁得个如意郎君。

  左师公曾言: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天下没有不为子女考虑的父母,从洪明昭加入元怿的义军起开始,杨素云就在谋划着三个孩子的前程。卿儿虽淘气贪玩但机敏伶俐,勇善坚韧,方旭最肖其父,自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日后科举入仕自不必说。杨素云目光落在对面伏在三娘膝上的小女儿,迎曦最是乖巧懂事,又聪明秀敏。视线稍移,落在另一侧同样趴伏沉睡的岁安身上。杨素云不禁心下喟叹,可惜是个女娃儿,不然青梅竹马当得一段佳缘。岁安的身份孩子们不知,但他们几个大人是都知晓的,天子亲侄,以元怿对她的宠爱,若是男儿必为亲王,虽是女儿家也必定会封为公主。手抚过儿子的额发,杨素云垂头瞧了瞧方旭,方旭与迎曦是龙凤双胎,同岁安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她刚只看两个小女娃一起实在可爱,一时倒忘了。

  “娘亲。”卿儿的声音将她唤回神,“你说天意会遂人愿吗?”洪诗卿问的是她娘亲,脑海里想到的却是昨晚灵儿来送她时的场景。自她五岁来到欢喜镇起,这么多年从未和灵儿分开过,如今骤然分别,两人心中除了惶然失落更多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情愁。清泉水畔,婉婉笛音,再不似从前那般清悦灵动,有的只剩哀伤不舍。

  “灵儿,我们定会再见。”卿儿拉过她的手,信誓旦旦。灵儿垂下眼眸,她是乐馆琴师之女,自是知晓自此一别,两人身份悬殊再难相遇。

  “会的。”杨素云没问洪诗卿说的愿是何,只又摸了摸女儿的发。洪诗卿看了眼她娘,继而望向外间,车马驰行,山景依依。她摸上腰间,那里别着一把竹笛,那是六岁时谢姨母送于灵儿的生辰礼。

  车马一行从欢喜镇出发,直走了大半月方才赶到京都城,入得都城这日,已是傍晚时分。一行人风尘仆仆自然不宜面圣,便纷纷来到洪明昭在京都城的宅院休息。进得外城主街,皆都是官员宅邸,洪明昭如今官至一品,元怿赐他的宅院在皇城不远处。一行人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将近洪府。

  洪明昭听闻这两日家人便到,早就让小厮时时去城外守着,如今得了消息的人正立在府门外等候。

  “爹爹!”洪诗卿许久未见父亲自是想念,路上的阴郁心情暂时一扫而空。

  洪明昭亦是高兴,这么长时间未见妻子儿女,他亦是思念他们。

  就在马车刚抵时,东侧驰行一队人马奔向洪府而来,洪明昭看过去,见那伙人穿着正是禁宫羽林卫。

  洪三娘她们不认识兵服,但见人马行来,待仔细瞧清楚为首那人的面容,立时喜道:“小翀?”

  前头打马带队而来的正是唐翀,她勒马于前,跃身跳下,喜道:“三娘!琦哥儿,俞姐姐。”那年欢喜镇一别,除了三娘外,同王琦菱初她们都是再未相见。

  “哎呀!真的是小翀!”王琦不禁惊道,刚才还没认出来,只以为是个英武将军,近前来才发现竟真是唐翀。

  “多年不见,越发不凡了,方才我都没敢认你。”

  “哈哈哈,风霜雨里的沧桑不少。”唐翀笑道,都是患难之交,再见格外亲切热络。洪三娘见她带着属下,想必应该有事,便问道:“你怎得来了?”

  “哦对!”唐翀一拍脑门,退后一步,对着洪三娘,准确来说,是三娘身后的岁安单膝跪下,她这一举动,身后跟着的数十名羽林卫皆都跪下拜首。

  “臣参见公主殿下,奉陛下命,接殿下回宫。”

第88章 交错

  许多年之后, 岁安仍旧会记得这一日,她第一次入宫的这天。

  龙乾宫正殿,安襄带着一双儿女进殿参拜。入狱多日, 她虽面容憔悴, 但依旧将自己和孩子打理的整洁干净,鬓发也被梳理的一丝不苟,尤其一双眼睛, 虽不若往日的神采, 但依旧隐着坚锐的光。

  元怿准许司马勇不必分牢,可与安襄禾晴一起, 囚禁在诏狱单独的牢房里。

  “罪臣参见皇上, 吾皇圣安。”安襄带着儿女下拜叩首,元怿没有褫夺她的封号,她仍旧是黎朝的公主。

  “平身。”

  “谢陛下, 只罪臣乃戴罪之神,不敢立于圣前。”

  安襄直起腰身却仍旧跪地,她垂下目光谦卑答道。她知这一次自己在劫难逃, 只是一双儿女……掌中儿子的小手温软,安襄咽下涌上的苦涩。勇儿是司马家的嫡长子, 左右是保不住了,今日她必须尽力保下禾晴一命。

  “四姐, 近来可好?”

  元怿声音听不出情绪,只她唤了四姐, 安襄便抬首对上她的眼睛。“陛下唤我一声四姐, 罪臣便斗胆向陛下说说心里话。”

  元怿见安襄周身气势微变, 虽仍是恭敬, 但却多了分释然。她点了下头, 算作默允,就听安襄喟叹一声:“唉!我这一生,婚事被父亲用来做筹码交换,得来的夫君虽不是心中所愿但胜在相敬如宾,本以为日子便如此过。幸得一双儿女在侧,余生惟愿他们平安健康,可就是如此,仍旧天不遂人愿。因果循环,造下的孽终究要还。陛下,无论你信否,我在心里终是觉得愧对于你。”安襄眸子蓄起泪意,“我还记得你同元恪陶依云卿小时候一起玩耍的模样,你们本该是这京都城里快乐无忧的天家富贵,是父亲亲手毁了这些美好。”有泪垂落,安襄微哽:“我知道你其实未想过杀我,只是我也没想到,在权势面前,司马阔……”安襄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是我天真,女人在权力名位面前又算得了什么?我只是以为他会为孩子,为了我们的,孩子……”禾晴在旁跪听着,她还不理解母亲话中深意,但那些话落在她的耳中,却让她莫名难过。伸手抚上娘亲的面颊,禾晴轻声慢慢:“娘亲,娘亲。”安襄拉下她的小手,攥在手中时还微微颤抖着。“七弟,我知我们的罪行难逃一死。”她揽过司马勇小小的身子,闭了闭眼,“请陛下赐死我,与勇儿,只是禾晴……”安襄每个字说出都如同锋利的匕首割在心口,“禾晴只是女儿,她这样小,贬为庶民送去沉塘坞,让她,让她活着吧。”

  元怿坐于上首龙椅,始终平静地望着她,下面的安襄早已泪流满面俯身叩地泣不成声。

  安襄没看到的是,元怿的眼神在看到禾晴为她拭泪时,便起了稍许波澜。安襄就算不死,以自己的手段,她们母子三人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可是,司马阔造反应株连九族,她已然开了恩。初登皇位天下未稳,她的宽仁应有限度。造反不同其它,若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岂不是让天下有心人,还有宗室里那些不安分的,起了效仿之心?

  “舅舅。”

  她沉思这片刻,禾晴那稚嫩的童音响起,元怿看向她,就见小禾晴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又跪了下去。“舅舅,可不可以不要让娘亲和哥哥死?”稚嫩的哭音夹杂在祈求的话语里,小女孩说来只让人听得格外可怜。旁边侍立在侧的蓝钰儿微微垂首,不忍再瞧眼前的场景。

  “禾晴。”元怿唤她,若只留下一个禾晴,未必不可。

  像是能感知到元怿的情绪,禾晴簌簌落着泪,“舅舅,我怕离开娘亲,禾晴离开娘亲会伤心,娘亲离开禾晴也会伤心。舅舅,若娘亲一定要死,禾晴同娘亲哥哥一起。”

  “禾晴!”安襄跪前两步,一把拉过女儿搂在怀中。“陛下,稚子童言,请陛下赐死罪臣绕过禾晴吧!”

  母女俩隐忍的哭声传入元怿耳中,下方的生离死别让她想到了当年,她娘亲也是这般,自入地狱也要送她离开。

  元怿鼻子一酸,忍下情绪,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眸里的哀泣尽敛。

  “拟旨。”

  蓝钰儿闻言立时执笔蘸墨,铺旨以待。元怿沉着声音,缓缓开口:“安襄公主身为司马氏罪妇,褫夺公主封号,贬为庶人。朕念其子女年幼,开恩特赦,准其携子司马勇与司马禾晴,永居沉塘坞,无诏不得出。”

  安襄颤抖哭泣的身子猛然一顿,继而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龙座上的元怿面容平静似乎看不出一丝动容或怜悯。

  元怿自小给人的感觉便是不喜言辞,待人冷漠,但安襄过去只觉元怿是因着出身所致,看她对待云卿陶依便知这是个心有温暖的孩子。只是她从不知,在元怿这看似冷漠的外表下,竟会有如此一颗仁心。

  “陛下?”她讷讷张口,继而按着儿女的脑袋深深下拜,“罪臣,不,罪妇,谢过陛下!愿陛下,福寿安康。”

  元怿未再发一言,看着安襄拉起儿女,看着她深深望了自己一眼,元怿看得出来,那眼神里除了感激外还有一抹愧色。

  转身的瞬间,安襄听到身后元怿的声音再起:“拟旨。齐王郎元恪与司马阔勾结谋反,罪不容诛,赐自尽。其子启旦朕念其年幼,贬为庶人,除去宗籍幽居齐王府,无诏永不得出。”

  安襄身子一僵,泪再次滑落,她转过身,跪下对着元怿再拜。留下启旦,已经是元怿最后的宽仁了。

  “启奏陛下,唐大人带着公主回来了。”就在这时外间响起奏报,元怿刚还沉郁的神色顿时一振。“快宣!”

  禾晴在下方跪着,小人儿这些日子已然知晓死生的含义,也知道自己和娘亲哥哥不用死了,但是元恪舅舅却要死了。龙座上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是她的舅舅,但却可以掌握着他们的生杀大权,他不会再如过去那般下来抱抱自己,禾晴虽小,但也知道有什么东西改变了,而这个改变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对她来说,一切再不会如从前,无论是她的家还是她自己。

  她垂下脑袋牵起娘亲的手,准备走出这座皇宫。外间殿门敞开着,她一眼就看到那个将他们家抓至大牢的女将军牵着一个小童走来。小童长得很是白净,穿着干净的鹅黄色锦袍,脖子上戴着一个银锁项圈,发在脑后高高扎起却并未挽髻,想来和自己应差不多的年岁。

  自己曾经,也同她一样,干净鲜艳。禾晴定定望着她,那小童似有所觉,同样向她望过来。两人视线遇上,禾晴看到她眼里明显的惊讶神色,刚在殿上哭过一通,想来自己的脸已然花了。禾晴却没有低头,而是迎着她的目光直直望过去。她刚才听到了“公主请见”,她的母亲也是公主,她知道,公主是帝王的女儿。禾晴牢牢地盯着她,所以她是那位掌握她们生死的舅舅的女儿吗?惊讶在对方的眼神中很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复杂的神色,彼时她并不懂那抹神情具体应当叫什么,不过她方才在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舅舅脸上看到过同样的神情。

  国公家的嫡小姐有自己的骄傲,哪怕她还那样小,禾晴却已清楚,自己不喜欢这样的目光。错身而过,她收回放注在她身上的视线,只是鼻尖萦绕的淡淡甜香提醒着她,与她错身而过的人,将会有与她截然不同的人生。禾晴咬下唇,拉着娘亲的手,大步走出了宫门。

  这是岁安第一次进宫,皇城巍峨,庄严华丽,一路走来唐翀牵着她的手,偶尔问问她在欢喜镇生活的如何。唐翀亲昵的关切让她紧张的心稍稍安下,来时小婶婶告诉过她,二叔做了皇帝。

  皇帝,天下之主万人之上。她那时候才知道,自己的父亲竟然是这黎朝的皇子。原来自己姓郎。

  皇宫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威压的严肃,路上走来遇到的所有人都面无表情。除了唐翀这里竟然所有侍卫都是男子,岁安走了这一路,已经对皇宫从起初的好奇转而陌生所致的拘谨。直到走入那间大殿,唐翀说,二叔在里面等着自己。她已经好久没见到二叔了。

  岁安进入大殿时,却第一次见到了不同于这个皇宫里的人,或者说,不像是该出现在这华丽皇宫里的人。她几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小女孩,比自己还要小一些,身上穿着白色的衣服,岁安已然进学,她看到那衣服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囚字。

  囚,牢笼也。她们是要被拘禁到牢笼里的人。

  岁安起初是惊讶的,这样体面的皇宫,怎么会有这样一个落魄的小花猫?而当意识到她是要被囚禁起来后,岁安很快收起了惊讶的神情,再看过去时,目光里便多了一丝怜悯。小女孩头发有些散乱,脸上能看出哭过的痕迹,鼻头红红的,却瞪大了一双眼睛望向自己。那目光里没有慌乱凄惶,岁安说不好那是什么样的目光,只记得小女孩的眸子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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