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世子是女郎 第68章

作者:青稞久 标签: 宫廷侯爵 因缘邂逅 乔装改扮 GL百合

第96章 逢生

  沉塘坞。

  不同于外间的喧嚣热闹, 这里的人这里的事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衰亡的腐朽和绝望的颓败。茅屋草舍因着昨夜那场雨,透出一股潮湿难闻的霉味。安襄捧着药碗从外间进来, 床边趴着的小禾晴回过头:“娘亲, 哥哥怎么还没醒来?”

  “哥哥喝了药就醒来了。”

  她爱怜地摸了摸儿子的额头,那额头现下滚烫无比。自七日前司马勇发起高热后至今未退,她出不去沉塘坞又找不来好大夫, 只能请这里的巫医开药熬来。

  沉塘坞里居住的都是罪人和其家眷, 自然没有人会在意坞里人的死活。若遇上个心善的坞长还好,若遇上个只想升官离开这鬼地方的, 他们这些人, 尤其是她这种被下诏永不得出的罪人死活,就更加没有人会管。

  安襄将药喂给儿子,然而如今的司马勇却是连咽下都已不能。“勇儿, 勇儿?”唤不醒儿子,安襄心中越发惴惴,她将药碗放下起身向外走去。她需要请大夫来, 不管如何她都要求得坞长同意。

  昨日的雨水冲刷了连日的暑气,天空依旧阴沉灰蒙, 安襄跪在坞长的官舍外,昔年高贵的公主殿下再不复丝毫往日的神采。

  轮回命转, 当年她那些堂姐妹所遭受的,如今她全都承受了一遍。

  “公主殿下, 皇上可是有命, 您永不得出。”坞长阴阳怪气的声音, 以及他在她身边踱步不时的碰蹭都让安襄无比的屈辱厌恶, 但她只能忍下, 勇儿还在等着她带着大夫回去。

  “大人,我不会出沉塘坞,只求您能请个大夫进来帮我的儿子医治。他已经高烧多日,再烧下去怕是不好了,求您开恩。”

  坞长来此任职不过一年,他本是秘书监的少监,因着参与修著郎延拓的帝王著被新皇发派至此本就窝火,如今看见安襄他更想到自己因何落于此地,只恨不能折辱一番这个废帝之女。

  “高烧而已,送到院子里吹吹风降降温就好。”俯身挑起安襄的下巴,坞长眯起眼睛凑到她耳边:“司马一族连造反都敢,你父亲弑父登基,我倒是要看看这样乱臣贼子的后代,能不能挺过高热?”安襄如今不过三十出头,这一年饱受磋磨只磨掉了她的锐气,却平添了几分凄楚之美。那坞长瞧着心中一动,手便抚上她的脖颈。他过去只在大祭礼上远远瞧过一眼她,那时候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他永远也想不到,这样的天家公主,会有一天跪在他脚边哀求,只要他想,他现在就可以掌控她甚至玩弄她。反正皇帝不会再管她的死活,一个贱民,到时候若真如何,报个病亡,谁又会真的追究?

  屈辱和恶心交织,在对方的手碰到自己身体的那一瞬,安襄终是忍不下去,她拔出头上的木钗狠狠扎向那坞长的手背。

  “啊!”坞长惨叫嚎啕,抬脚将安襄踢倒在地,“你如今算个什么东西!还敢同本官放肆?本官现在杀你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他捂着流血的手抬脚又踹上安襄的身体。

  “不准打我娘亲!”就在这时,禾晴从外跑来,她刚才就偷偷跟着她娘,自然将刚才那一幕全部瞧见。在外捂住嘴巴忍下哭声的小女孩终是再忍不住,她从角落里冲出来,挡在安襄身前。“你不准打我娘!”

  安襄见到禾晴慌忙撑起身子将女儿护在身后,她望向那坞长,眼神无波无澜,却透着森然的寒意。“我就算落魄至此,亦是郎家子孙。我同皇上一起长大,她的脾性我最了解,她可以亲手杀了我,但绝不会允许别人这么折辱郎家子孙。”那坞长本还要去打禾晴,闻言一愣,就见安襄艰难起身,禾晴在旁费力地撑起她。

  坞长瞪着她好一会儿,目光渐渐从安襄移到禾晴身上,继而阴冷一笑:“对,你是郎家人,可这两个孽障不是。”

  这话一出,安襄眸光瞬时凌厉起来,下意识将禾晴揽地更紧。那坞长冷笑一声,捂着手道:“司马氏罪妇,皇上有命你永不得出沉塘坞,本官自当遵旨。谁知你让外人来探视是否要传递消息,你们再有谋逆之心,岂不是黎朝之祸!”言罢他一甩袖袍,冷哼一声回到了官舍。

  “娘亲。”

  “禾晴,我们回去。”

  “可是哥哥?”

  安襄眸光暗下,“禾晴,记住,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好好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禾晴此刻还不明白娘亲话中深意,只知道现在境遇困苦,但仍旧要好好活着。她抬起头看向安襄,用力点下头,“娘亲,禾晴会好好活下去的。”

  恩科之后,皇帝将此次科考选拔出的士子全部任命,或为京官或派放它地。状元陈洛谦同阮恒晖都被她放到了御史台,陈洛谦为领侍御史,仅次于主官御史大夫与副官御史中丞,而御史台如今中丞职务空缺,他虽为领侍但其实已是御史台的二把手,由此可见皇帝器重。阮恒晖则被任命为监察御史,监察御史品阶不高,倒是出乎朝中那些等着瞧皇帝如何厚待小舅子的官员们之意料。监察御史品阶虽不高但权限广,虽连上殿资格也无却可监察弹劾百官,皇帝让小舅子去了此处,那心思敏锐的当下便察觉,朝中此刻,怕是要有动荡。

  恩科过后,谢绥即请辞告老,谢绥历经四朝年事已高,元怿不好强留。赐了良田金银准他荣恩故里,不仅如此更赐他百年后配享太庙,谢绥感念圣上隆恩自不必说,下面众家臣工本还心有余悸的如今也能稍稍安心。谢绥也曾为废帝一朝之臣,如今还可配享太庙,想必陛下定会宽仁到底。就这样又平安无事的过了半年,那些手上不干净的官员们戒备之心渐消,转过季来入了深冬,众人终于松了口气,宫里宫外开始准备年节时,昭德大长公主回了宫。

  元怿大婚后不久,云卿就由陶依三娘她们护送一路入得关州林。漠城孙佐已经来过两次,再次进入便熟知应当的避讳,虽如此但却仍旧没有找寻到奇林入口。最后还是渺空真人现身将她们带入。起初真人还埋怨漠城一再叨扰,漠城无奈赔礼,最后还是三娘出来言明身份来意,告知想要拜见师父刀岚风,真人瞧着洪三娘好一会儿,似乎确定了来人身份,方才展颜欢意,带着一行人高高兴兴上了山。

  师徒二人相见自是温情激动,三娘未言云卿身份,只将眼疾之事告知。云卿的眼睛并不是天生就盲,而是后天受伤损了经脉,加之悲痛过度才一夕盲了双目。

  “能治。”这两个字可是高兴坏了众人,就听刀前辈继续道:“不过要费些时间。”

  “费时无妨,只要能将我姐姐眼睛治好一切都可,若前辈有需要差遣的尽管吩咐,还请前辈费心了。”陶依当下躬身作拜,渺空和刀岚风盯着她瞧了会儿,看得陶依心下发毛,转而去看三娘。

  洪三娘也发现了,自己师父和真人好像总在不动声色打量着棠一。“师父,真人,我们可留下照看五姐吗?”

  “自是可以。”刀岚风答应下来,渺空紧接着道:“小姑娘可以,臭小子给我住到山下去。”

  男女同住在这自是不方便,况且这山顶小院属实住不下他们所有人。漠城带着孙佐等几个护卫也不敢走远,几人寻了处地方,在竹林里建了一座竹屋,屋子能看到小院的情况,他也好放心。

  等到男子们都离开看,屋子中只剩云卿小竹子,刀岚风和渺空真人,以及陶依和三娘。

  “前辈,您总瞧我是有什么事情吩咐?”陶依将走未走,三娘拉住她,渺空真人没出言赶她,便索性留在当场。只是总被这么盯着心里不免打鼓,陶依心里嘀咕,这两位老仙人是怎么回事?从自己一进来就盯着她瞧,那探究打量的目光怎么总让她有种昔年成亲前初见洪家长辈的感觉。

  “你就是小元怿的妹妹吧?”刀岚风问完,陶依刚要颔首称是,忽然想到,她刚才是介绍了云卿是元怿和自己的姐姐,可没说自己也是元怿的妹妹,现在她可是男子打扮啊。“前辈,您怎么知晓?”

  刀岚风同渺空对视一眼,后者上前一步,一甩道袍长袖向洪三娘笑道:“小家伙,打小就看出你是个不凡的,没曾想还如此有胆魄。”

  这突如其来的夸赞让两人都摸不着头脑,洪三娘尴尬笑笑:“师伯,过奖了。”

  “嘿,你都不问问我夸你什么?”

  洪三娘早年听她师父说起过渺空真人,说她这位师姐早年如何玩世不恭后来如何一心向道,知道这人是个老顽童性子,顺着她话说也是逗她开心。

  “师伯总有师伯的道理。”

  渺空一挑眉,摇首晃脑,“伶牙俐齿更胜儿时。”

  刀岚风已然忙活起来,她先是取过旁边的一罐子草药,塞到小竹子手里,“捣碎了今晚敷在眼睛上。”而后又对三娘道:“看你们如今模样,小元怿当是登基了吧。”

  “是,我七哥如今已然登基,要不是国事繁忙走不开,这趟她就亲自来了,她托我向二位前辈赔礼问罪,希望前辈们不要见怪。”

  “这有什么可见怪的,只她不屠戮百姓,宽济天下就好。“

  陶依还未待再答,云卿便已开口:“元怿生性善良,断不会如此,她定当是位仁明之君。”

  众人皆望向她,云卿福身一礼,“前辈放心,她定会给黎朝一份太平祥和,富足安康。”

  渺空真人摆摆手,才想起来云卿看不见,“有那阮丫头在她应当疯魔不了,等把你眼睛治好,你也回去陪她,她呀离不得亲友相伴,可不能做孤家寡人。”

  云卿一愣,似有不解,这时刀岚风去到洪三娘身旁坐下拉住她的手,却一指陶依,“三娘,这娃娃对你可还好?”

  “啊?”三娘疑惑,她师父指的是阿棠吗?就听她师父继续道:“我听元怿说,你和她妹妹成亲了。”

  陶依正帮忙搬东西,闻言差点将药罐子砸了。这是怎么回事?来时元怿可没交待说三娘的师父已然知晓两个人的事啊,这这,陶依看着对面投射过来的目光不自觉吞咽,还没等她想好怎样,就听旁边的云卿先抖着声音问出:“什么成亲了?是陶依,和谁,成亲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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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维护

  关州仙山, 竹林翠雅。往日最清闲无争的神仙小院,如今却颇有些莫名的暗流涌动。

  “陶依是和谁成亲了?”云卿不太敢确定自己听到的,即使她在失明之后, 听力变的更加灵敏。

  “五姐姐……”陶依喉头动了动, 她本是不准备告诉云卿此事的。毕竟想要让从小最明礼守规的云卿接受女子相悦这件事无疑难于登天。陶依将东西放下,她是不愿骗云卿的,她同喜儿真心相爱无愧天地不惧人言, 但又怕事实刺激到云卿, 毕竟刚才刀岚风还叮嘱过她,切莫忧心操劳。

  这面陶依稍一迟疑, 那边厢洪三娘先一步说话:“陶依逃亡时流落到我们欢喜镇上, 为了她掩盖身份躲避追兵,我便同她成了亲。”

  这话说的就很模棱两可,仔细一听既没说两人的真实关系, 又回答了云卿的问话。

  陶依回过头去瞧三娘,旁边的渺空真人却哼了一声,摇头晃脑口道无趣小鬼, 转而出了屋子。

  云卿虽仍疑惑,但这解释又颇合理。此时三娘上前邀她先去休息敷药, 她便也没再多问跟着一起去往后堂屋。云卿是瞧不见,但一直跟在她旁边的小竹子却将众人神情一一尽收眼底。陶依的犹豫和愕然, 三娘同她交换的眼神,以及两位老前辈说这话时的表情她是都看在眼里的。真的只是假借成亲的名义, 帮助陶依脱险这么简单吗?

  待三娘送走了云卿, 陶依回眸正对上刀岚风望过来的目光。老前辈倒是没有流露出什么特别不满, 陶依心里却莫名觉得愧疚。

  “前辈, 我和三娘是真的成亲了, 我们对彼此是真心相待的,是如同世间男女之情爱的真心。虽然我是女儿身,但我亦会疼爱三娘一生一世。”陶依仿佛铁了心,朝刀岚风拱手拜道。

  “若你回去封了公主,三娘该如何?”

  “我已同皇上讲明,陶依郡主早在多年前便死了,如今已然追封入葬。这世上从此再无郡主陶依,只有欢喜客栈的陆棠一。”

  刀岚风望着陶依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转了话:“既然想听,就进来听吧。”

  陶依讶然望向门口,大门打开,外面进来的竟是刚才出去的渺空真人。她清清嗓子,四下瞧望:“想进来喝杯茶水,外间屋子里没有水了。”

  刀岚风也不点破她,而是取过一旁的陶壶,“云山竹露。”

  “这可是我辛苦在悬崖边采来的,平时我都不舍得喝!”渺空真人当下瞪眼,却被刀岚风一个眼神逼停了后面的话:便宜这小东西了。

  “多谢刀前辈。”陶依接过正要喝,却见两人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瞧,这目光下还泰然喝茶似乎不太好吧?

  “师父。”好在三娘回来的及时,陶依当下松了口气,回头瞧着她家喜儿颇是眼巴巴的模样。

  洪三娘瞧瞧陶依又看看她手里的茶,当即笑道:“阿棠,快给师父敬茶。”

  陶依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转过身便跪了下去。“师父请喝茶。”

  刀岚风这才露出笑模样,这小郡主看着精怪伶俐,内里倒是颇憨,又是个听自己徒儿的性子,想来应该错不了。接过这杯茶,刀岚风却没急着喝,问向自己徒儿,“方才怎的不告诉那姑娘实话。”

  “五姐伤了眼睛,您不是也说,她切莫再劳心劳神吗,这事告诉她,难免她心绪波动,还是等人好了再说吧。”

  陶依抬起头看向三娘,没想到三娘竟和自己想到了一处。

  “师父,别让她跪着了。”

  “这就心疼了啊?”渺空甩甩手,宽大的道袍被她甩的生风,差点没扬到陶依脑袋上。“我说,这是徒媳妇茶?”

  刀岚风喝茶的手一顿,她倒是没多想这个。陶依刚站起来,闻言觑了眼三娘,小声道:“徒婿也行。”

  渺空闻言顿时一副了然神色,摇着脑袋仿佛多惋惜一般,“诶,不争气啊。”

  饶是见惯世面的洪大掌柜,在亲长面前被如此说,亦是羞的俏脸微红。陶依见状,眼珠一转,她从进来便感觉出刀岚风和渺空关系不比寻常,若常人还会往师姐妹感情好的方面想,但自己身边如此多先例在前,她不由多留了个心眼。

  “三娘以后得同真人也学习学习。”见其她人不解望向自己,陶依忍笑:“学习如何争气。”

  果然这话一出,刀岚风不自然地别开了目光,渺空真人也没想到这小东西能说出如此话语,活了大半辈子,谁敢这么打趣她?

  “嘿你这小东西!”

  “晚辈不会说话,还请前辈见谅,前辈不记晚辈过。”

  “好了,还同个孩子斗嘴。”刀岚风出言打断了二人,她心里亦好笑,多少年没见过能让渺空吃亏的,这小娃娃倒也有趣。

  ……

  小竹子心里存了疑问,在这之后她看陶依和三娘的时候,便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

  比如她们在竹林中住下,自己要照顾云卿自然要和姐姐一间屋子,云卿睡在竹床上,自己则睡在外间的榻上。林中屋子有限,三娘陶依睡在一个屋子自然也正常,但是某一日她进去送山果时才发现,她们那间屋子竟然只有一张床而没有榻椅,所以两人一直是同塌而眠的!

  几乎一下想到她们两人平日相处的种种,小竹子儿时也经常见陶依,记忆中的小郡主张扬霸道,何曾这般……小竹子看向二人,陶依正在杵药,三娘在旁小心将药果的外皮拨开放入一旁的小箕上,那药果上的泥蹭到三娘的指甲上,陶依便轻执起她的手,轻轻抹去上面的泥土,并嘱咐三娘要是累便歇着。

  在小竹子对陶依所有的记忆里,何曾见过她对谁这般温柔过?

  “小竹子,小竹子?”

  被唤了两声才回过神的人望向来人,见是云卿赶紧扶上前,“姐姐。”

  “想什么呢?叫你你都不应。”

  小竹子去瞧云卿,山林日光,让她恍然有种回到了她们在清云山中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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