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泪 第123章

作者:书自清 标签: 欢喜冤家 三教九流 GL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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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第一百零四章【旧事·孟子修篇】

孟子修被人盯上了, 他虽然并不能确定盯上他的人就是潞王的人,但他能确定他们绝对不怀好意。深夜,冒着宵禁被捕的风险,赵氏粮行南京分号的掌柜覃兆亲自找到了成贤街小院,通知孟子修出事了。此前帮助孟子修驾马车的伙计虽然甩脱开了尾随者,但之后从成贤街返回粮行的路上又被人跟上了,随后就有人入粮行找麻烦,将他们粮行翻了个底朝天,没有找到他们想找的人, 才不甘心地离去。粮行外面还留了监视者,眼下粮行也回不去了。伙计们都吓坏了, 覃兆干脆将伙计都解散, 让他们暂时回家休息,复工再等消息。

而覃兆知晓孟子修和白玉吟眼下凶多吉少, 决心帮助他们逃离追捕。趁着深夜,他躲开了粮行外的监视, 一路小心翼翼来到了成贤街小院, 他身上还背着一个包袱, 里面装了给孟子修的行李盘缠。

当夜孟子修本就没有入睡,一直坐在东厢中思索对策。听到有人敲门, 他率先去开了门, 都不曾惊动看门的老仆。见到了覃兆,他就心知事情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你和那位白姑娘必须立刻走。”覃兆道。

“不,我一个人走, 她就留在这个院子里。”孟子修从覃兆手中接过包袱说道。

“这……你难道是要引开追兵?你疯了!”覃兆惊道。

“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抓到我的。”孟子修返身回了屋,飞快地写完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两句话:予此去不知归期,卿切不可轻易离开宅院,待风头过后再做筹谋。予已留钱财于东厢宝匣中,卿可随意取用。珍重,勿念。——子修字。

留下字条后,他就立刻出了宅院,返身带了门,用黑斗篷罩住全身,一路疾行。覃兆急忙跟在他身后,道:

“你现在要去哪儿?表少爷,说实在的实在太匆忙了,我根本没办法送你去外地,赵氏粮行除了两京之外,就没有其他合适的落脚处了。”

“覃叔,眼下赵氏粮行被盯上了,我不能再连累你们,我自有去处,你不必担心。你且帮我盯住成贤街小院,如遇危险,还请你协助白玉吟逃跑。但如若没有危险,你就不要在她面前现身。这个小院暂时交由你处置了,若我三个月后仍然不归,那几个仆从的工钱,还得麻烦你付,就算我欠的,我到了外地,会想办法寄钱回来。”

覃兆直摇手,道:“说这些做什么,你就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现在要先去寻海瑞海青天,与他商谈过后,再决定去路。您先回去吧,我会写信联系你们的。”

“表少爷!”覃兆急得拉住他,根本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找海瑞,他只想让他暂缓行动,先藏匿起来,等他安排好外地的行程住宿各项事宜,再离去为上。他要去做诱饵,这实在太冒险了,如何能让人放心得下?

“覃叔!我意已决,这是我复仇计划中必须执行的一环,请您谅解!”孟子修斩钉截铁地说道,看着覃兆夜色中略显苍白的面庞,他缓了缓语气,恳求道:

“覃叔,这段时间一直麻烦您照顾,我实在无以为报。若还有机会,我定会回来报答您的恩情。最后我再请求您一件事,我被追捕的事,还有我与白玉吟的事,都不要告知我京中的家人,我不希望她们为我担心。”

望着眼前年轻人如此毅然决然的神色,覃兆不禁老泪纵横。他只是一介小商民,没读过甚么书,说不出大道理。但表少爷在他心目之中,是最高洁无私、最真性情之人,他能为一个刚刚认识不满一个月的女子牺牲到这个地步,在这污浊尘世、人人利己的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做到这个地步。

“表少爷!你一定要保重啊!”他泣道。

孟子修重重点了点头,随即紧了紧肩上的包袱,转身离去,再未回首。覃兆一直目送他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才擦了擦泪水,返身回去。

当夜,孟子修躲开巡逻的夜兵,找到了南京城武定桥畔的海瑞府。这是个朴素的小院子,几乎可以称作寒酸。他很谨慎地在暗巷中候了一会儿,仔细观察四周的动静。察觉到小院子旁有一处二层小楼,那小楼之上有微光,里面印出人影,似是一直在监视着海瑞的小院。他判断了一下二层小楼视线的死角,准备潜入海瑞私宅。非常时期只能采取此种非常手段,尽管他非常不擅长做这种事,他不禁想起若是三妹在,她定能做到无声无息,而他,却只能尽他所能了。

好在,海瑞贫寒,连院墙也修不高,只不过及腰的篱笆,孟子修翻起来也不算很费劲。他翻进去后,一直贴着墙边走,保证自己处在监视的视线范围之外。一路顺着院墙走到了小院的东南角,遇到了一间贴墙的屋子阻断了他的去路,他望了一眼屋子的窗户,窗框边竟然挂了一个木牌,其上书写着一小行字:夜来叙事者请翻窗入,拉铃静候。

孟子修好生惊奇,看来似这种夜半翻墙进入的事,还不止他一个人做过了。

他依言照做,从窗子悄悄翻入屋内,小心翼翼掩上窗户,借着窗外投入的微光,能看到窗台边就有一根拉绳,一直延伸到别屋去,他心一横,拉了三下,然后整理凌乱的衣衫,拍去身上的灰尘,在一片漆黑的屋内寻了个墩子落座。

等了好一会,没见动静,孟子修刚要再去拉绳,就听到了鞋履趿拉的脚步声。不多时,一个身子微躬的白发老者缓缓步入进来,手中还拄着拐杖,返身掩上了门。他也不说话,黑暗中摸摸索索地寻到了另外一个墩子坐下,喘了口气,才开口问道:

“你不是我老友,来者何人,为何夜半来访?”

“先生莫惊,晚辈孟子修,京中人士,家中军籍,父兄皆为锦衣卫。万历十年末,我家不幸卷入朝局纷争,父兄被杀害,母亲随即发病而亡。与我父兄之死直接关联的是当年的锦衣卫管狱所千户黎许鸣。黎许鸣已悬梁自尽,生前与南京户部侍郎白先石有密切的书信往来,白先石委托其调查潞王。我为调查此事南下南京,此案涉及到潞王,或许与我家中血仇也有关联。我寻到了白先石之女白玉吟,她告诉我,白先石昔年于天下交游,四处联络,您也是他密切交往之人。眼下我将白玉吟赎救而出,藏匿起来,而我遭到了暗敌追捕,不得不准备夜逃离开南京。出城前,迫不得已夜半来扰,实在失礼。但还请海青天相助,告知我您所知道的事。”孟子修一番话有条有理,迅速说明了情况。

海瑞沉默了片刻,道:“我怎知你所说的事,是真是假?”

孟子修深吸一口气,回道:“我无法证明我所言真实性,但海青天做过父母官,断过无数案子,我在您面前是否撒谎,相信以您的慧眼,必然一眼识破。”

“呵呵呵呵,我一个快入土的老朽,并不是惜自己的命才如此谨慎,我是怕连累他人。听你声音,可真是年轻,你靠近点,让我瞧瞧你。”

说着他往窗边走了走,孟子修也起身来到他身前,海瑞借着月光看清了孟子修的面容,孟子修也看清了这个须发皆白、垂垂老矣的老者。海青天时年已过七旬,古稀老者,却依旧思维清晰,谈吐明快,十分不易。但能看出他已然患病,面色蜡黄,体态佝偻。昔年那个敢于上《治安疏》怒斥嘉靖帝的海刚峰,当真是老了,孟子修不禁感到世事沧桑的凄凉感。

“好…好啊,年轻人,你很好……我信你。”海瑞的双目依然精亮,眸子牢牢盯着清寒月光照耀下孟子修的面庞,他仿佛透过这个年轻人的面庞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整理思路,最后道:“你且去湖广躲一躲罢,有两个人你可以去寻。一是麻城李卓吾,他与白先石亦是好友,先石出事前,一直也和他有书信往来。而我当时已被锦衣卫监视,至今不曾得自由,先石出事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如今也帮不了你。

二是江陵张简修,这一切的开端都因张太岳而起,眼下最容易找到的就是他的第四子,他应当也知道不少。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件事牵涉太深,完全触及到了潞王最痛的地方,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多年经营下的局面就会崩盘。

你等会儿罢,我给你写两封介绍信,你带着信去见他们,阻碍会小得多,他们的地址我也会给你的。”

孟子修大喜过望,忙拱手道谢:“多谢海青天!”

“你不必谢我,我只希望你能查明真相,所谓复仇,要复的并不只是你家中的冤仇,希望你能追根溯源,找出引起这一切的根源,将其斩断。这世上每时每刻都有如斯悲剧在重演,太令人痛心了。”

“先生教诲的是,晚辈谨记。”孟子修起身,躬身揖礼。

……

辞别海瑞,孟子修连夜奔逃出南京城。自西面定淮门出,他打算沿水道一路往西北方向的长江而去,然后再沿江而上,入湖广。为了蒙蔽追踪他的敌人,他刻意在城门下候了一会儿,寻到一个提着篮子背着包袱正要出城的年轻妇人,他给了妇人一点银钱,请她扮作自己的同行者一道出城。那妇人起初十分警惕,但见孟子修谈吐不凡,面相也不错,似乎不是个坏人,最终还是答应了。

在出城时,他刻意假装不慎打翻箱笼,在守门卫兵眼前收拾撒满一地的物品。那守门卫兵见他行迹有些可疑,还上前来问他要公验。孟子修是偷出京来的,随的是赵氏粮行的商堪,哪里有什么公验。最后还是那妇人替他解了围,说他是自己的小舅子,身体不好,自小养在家里不出门。好不容易这一趟入了南京城拜师读书,就住城外,并没有公验。那守门卫兵见有人替他说话,半信半疑,也就放他走了。

孟子修随着妇人出了门,那妇人多看他好几眼,最后忍不住询问孟子修是不是惹了什么人。孟子修说自己是京中来南京访友的,自幼亲厚的叔父恰逢此时在湖广过世,他赶着去奔丧。那妇人对他升起同情心,直言她就家住定淮门外河渡口边,丈夫就是江上行船的纲首,恰好常年往返于川渝与江左之间。不日她丈夫就要启程,可以捎他一程至江陵。孟子修大喜过望,连道自己遇上了天赐的大好人,对妇人千恩万谢。

孟子修是两日后才从定淮门外出发的,彼时已经有追兵在搜捕定淮门附近的地区了。他知道他引开追兵的计划成功了,接下来他需要考虑的就是甩脱追兵。自燕子矶出发,乘船一路沿江北上,孟子修都能透过蛛丝马迹察觉到有人随在自己背后。这段时间他连信都不敢往家里寄,生怕暴露了自己的行踪。直至抵达了江陵,他才算是松了口气。

然而在江陵寻找张简修的过程很不顺利,并不是因为张简修的地址难寻,而是张简修身边有着大量的监视存在,他连拜访的机会也无,一旦在他家附近出现,必定会引起附近监视者的注意。孟子修停留了一旬长的时间,没能找到联系上张简修的办法,无奈之下只能作罢,转而先去麻城。

至麻城,寻李卓吾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在此地,麻城芝佛院的名号实在太响亮了,好多人还是他的信徒。然而这位先生实在是脾气古怪又暴躁,实难接近。孟子修没有着急,先是作为学生在芝佛院听课学习,约一个月后,混了个面熟。随着不断听李卓吾讲学,潜移默化的,孟子修实际上也开始受到李氏心学的影响。后来多次在课上发言提问,课后还寻李贽探讨问题,总算引起了李贽的关注。约莫又一个月后,孟子修总算寻到机会,向李贽提起自己的来意,并提出了关于白先石的问题。

李贽直言不讳地告诉他,白先石之所以会委托黎许鸣调查潞王,是源自岳石会的安排,他们都是岳石会的成员。岳石会是一个松散的组织,由各地志同道合的有识之士联结而成,目前只在京中有过一次秘密集会,彼时是万历九年,张居正还在世。岳石,岳是太岳的岳,石就是先石的石,这个组织就是张居正与白先石率先领头建立起来的,岳石此名并不是组织的正式名称,组织无名,实际上很多成员反对这种命名法,认为会暴露成员的身份。组织成员虽遍布全国,但彼此之间甚少见面,只以书信联络。为了能维持这个组织的隐秘性,张太岳曾专门拿出一部分钱款,建立了一个利丰镖局,除了押运组织内部的必要物资之外,也负责给组织成员之间传递书信。

孟子修非常惊奇,押镖这个行当近两年不知从哪儿萌芽发生,居然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黎许鸣是岳石会中少有的锦衣卫,调查潞王立了功,被组织彻底信任接纳。但不幸的是,白先石还是出事了,潞王、唐福安勾结东厂中官张鲸对他发难,组织没有办法救他,成员们都感到异常无力与悲恸。潞王的罪证烧毁了,组织只能筹谋再寻机会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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