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弟的日记本 第8章

作者:蜻蜓大梦 标签: 年上 近代现代

  段明风破天荒的把碗里米饭全吃光了,姑妈精神类药物吃多了,有时候脑筋迟钝,也没考虑到段明风胃不好,看他吃得香就一个劲给他夹菜,段明风闷着头全往嘴里塞,填鸭式的吃了两大碗。

  我正窝火,段明风冒了一头冷汗,跟我说胃不舒服,我一看他碗里全是油腻辛辣的荤菜,赶忙将他碗拿开,一个个都不省心,我语气有些急:“知道自己有病还胡吃海塞?”

  段明风本就身体不舒服,被我一吼,登时委屈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我后知后觉语气重了,下意识抓过他的手,段明风挣开,把头扭到一边:“不要你管。”

  我心头一沉,脱口而出:“我不管你谁管你?”

  姑妈和我大眼瞪小眼,长辈们都看着我们,戚嫣然笑容僵住,盯着段明风愣神,她婶婶笑笑打圆场:“这兄弟俩关系挺好的。”

  爷爷说:“我外孙还是个小孩儿,别见怪。”

  奶奶让我送送戚嫣然,顺便拖着段明风散步消食。

  段明风开启记仇模式,故意跟我隔着一段距离,戚嫣然的叔叔婶婶很有眼色的先开车到路口等她,我手插着运动裤口袋心不在焉的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回头看看段明风。

  走到路灯底下,戚嫣然突然回身,笑靥如花的问:“弟弟,我做你嫂子好不好?”

  段明风低头踢路面的小石子儿,猛然抬起头,愣了一瞬手足无措的看向我,她这么毫无预兆的一问,我也愣住,我对她今日得寸进尺的行为已忍耐到顶峰,骤然拔高了嗓门:“没完没了了?你问他这个有意思吗?”

  戚嫣然也变了脸,嗓音发颤:“我问他又没问你,你这么激动干嘛?”

  我往昔对她的好感在一瞬间降到了负值,我冷着脸:“那我替他回答,不好。”

  戚嫣然哭了,冲我嚷嚷:“大家都觉得很好!只有你说不好…”

  戚嫣然是个好姑娘,是我大学期间关系最好的朋友之一,一直以来我都不希望和她闹僵,我曾经动过心,但相处久了发现性格不合,无法让我产生想要共度余生的欲望,我用模棱两可的态度维系着和她的友谊,反而让她越陷越深,早知今日,我就该早一些把话说开,也好让各自及时止损。

  她哭得梨花带雨,想过来抱我,我把心一横:“成年人了,谈恋爱用不着别人干涉。大家的想法关你我什么事?你上次问我爱你吗?我不爱你,不是气话,我认真的。”

  她伸出的手臂僵在半空,而我严肃且决绝的看着她。

  “好,你终于说出口了。”她哽咽:“但是赵易岚…你太幼稚了。要是朋友、家人,所有人都反对你的爱情,你也不会幸福的。”

  我皱了皱眉,不知道她放狠话有什么意义,也许只是单纯的想挽回颜面,我一贯天不怕地不怕,根本没有仔细斟酌她的话,我心里想着:我爱的人,哪怕全世界都说她不好,我喜欢就行。这话没有说出口,她已经够伤心的了,我也没必要逞口舌之快再刺激她。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太困啦,没写完就睡着了

第24章

  我把戚嫣然送上车,她脸上已恢复了平静,甚至面带微笑,她叔叔婶婶一无所知,热络的跟我道别,我也皮笑肉不笑的配合着表演。人要脸树要皮,成年人的世界里,大家默契的维护着自己以及所有朋友们的脸面,好让这无形的圈子继续运转下去,一代人接着一代人,生生不息。

  SUV扬长而去,我长舒了一口气,觉得身心俱疲。段明风方才听见我们争吵,远远的躲在一棵香樟树后,他半边脸完全淹没在漆黑的树影里,半边脸在皎洁的月华中朦胧不清,我走过去,他垂眸从树后绕出来,兀自坐在小道旁的石凳上。

  “走累了?”我说。

  他不理我。

  “肚子还疼吗?”我踢了踢他的鞋子。

  他把脚缩到石凳底下,深吸一口气,脑袋撇向远处,傲娇的哼了一下暗示我气还没消。

  段明风真是个小屁孩,不看任何人脸色,不给任何人面子,他从小就不爱搭理人,倒也省了和他人周旋的力气。他在赵家人人宠着,长辈们自不用说,疼爱最小的孩子是人之常情,平辈里只有我,段明风看着是好欺负的软柿子,其实不能打不能骂,嗓门大一点儿都不行,每次生气了还特别倔,从来不给自己找台阶下,都得我好声好气把他哄回来。

  臭脸弟弟。我心想:你要不是段明风,我才懒得搭理。于是心生一计,表情夸张且惊悚的指着凳子:“段明风你看那是什么?”

  他几乎是跳到我身上的,闭着眼嚷嚷:“啊!什么东西?不看不看——”

  我强忍笑意,两手兜着他的屁股,他紧张得肩膀都立了起来,嘴上说不看,其实还是好奇,好半晌战战兢兢回头去看石凳,什么也没有。

  他转回头,正皱着鼻子要兴师问罪,我挑挑眉看向他左肩膀:“爬到这儿了啊。”

  他的神情在刹那间巨变,这回是吓得话也不说了,鼻腔里绵长的哼哼着,用尽全力把脖子扭向右边,我看要不是皮肉连着,脑袋都要飞到天边了。

  我笑得得意,他全身肌肉绷紧,一手抱着我脖子,一手使劲砸我背:“求求你了,快拿走…拿走了吗!?”

  “您肯搭理我了?”我把他放下,假意掸掸他的肩膀,他捶得我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了,我把他手臂拽开:“行了,我把它赶走了。”

  他这才仔细看了看左肩膀,又把T恤抖动了片刻,从衣服看到裤子,再看地上,什么也没有,他躲到我身后:“虫呢?怎么看不见?”

  我嘴都快咧到眉毛了,随口胡诌:“飞走了呗。”

  他看我毫无诚意的样,大概终于意识到被骗了,气鼓鼓的瞪了我一眼,又忍不住嘴角上扬,开始跟着我一起笑,我和他对视一眼,我说:“对不起。”这句话不知道怎么戳中了笑点,我和他顿时笑喷,越笑越来劲,笑到捂住肚子怎么都停不住,我们俩就像一对**玩意儿,在昏暗的路灯下“哈哈”得失去理智。

  我问段明风:“气消了吧?肚子不难受了吧?”

  段明风问我:“你又失恋了吗?不伤心吗?”

  我用力扯了扯他的脸蛋:“小嘴抹了蜜。”

  他一下跳到我背上:“求求你别谈恋爱了,行吗?”

  我背着他悠哉悠哉的往回走:“瞎说什么?我不会次次失恋的。”

  “你不喜欢她。”

  “嗯。”

  “那你就不要对她好。”

  “……嗯,以后不会了。”

  “也不要对别人好。”他压低声音,糯糯的像是在撒娇:“我不喜欢你对别人好。”

  “嗯?”我不禁失笑:“只准对你好?段明风你太霸道了吧,那我找不着老婆怎么办,你给我当老婆啊?”

  段明风嗤嗤的笑,把脸贴在我耳朵上依恋的摩挲着,皮肉相贴交换着体温,这感觉有点儿太亲密了,若换作别人,我一定觉得恶心又怪异,但段明风跟我一张床睡惯了的,倒也不觉得如何,过了一会儿他窝在我肩上一动不动,环抱的手臂也松了力道,我抬手将他往上一颠。

  “困了?”我问。

  段明风迟缓的点点头。

  到家门口时我把他放下,才发现他浑身冒着虚汗,脸色惨白,原来他一直忍着不说,突然脸色一变捂住嘴巴跑向远处,扶住树干吐得天昏地暗,我想回家喊人来,他死死拖住我的手:“别让我妈知道。”

  我要带他去医院,他不肯去,在外面又坐了一会儿才回家,我怕他半夜又不舒服,晚上就让他跟我一起睡,因为心里记挂着他,所以这夜睡得并不深,若不是如此,也许我发现不了他对我的情愫。

  他靠过来的时候压到了我的肋骨,我迷迷糊糊,半睡半醒没睁眼,不知何时屋外下起了大雨,闷雷藏在厚实的云层里,雨水把树叶打得唰唰作响,焦躁而潮湿的因子在空气里蔓延着…一股温热的气息越来越近,我能感觉到段明风在有意识的缓慢靠近我,他的呼吸声凌乱而急促,暴露了他今夜不寻常的心思,我隐约猜到了什么,直到他的嘴唇小心翼翼的挨到我嘴角,闪电划亮夜幕,天边一道炸雷直劈到我心坎。

  这道雷也惊到了段明风,他退开片刻,似乎在观察我,我生平第一次心跳如擂,努力克制着眼球的转动,装作睡死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我都怀疑是个梦了,他又俯身下来碰我的嘴唇,干燥而柔软的触觉足足压了好几秒才松开,我脑子里一团浆糊,意识却清楚的分辨出这不是梦,段明风偷亲我,这件事千真万确的发生了。

  他不是第一次亲我,但我不会傻到把一个已经十六岁男孩儿的吻当作兄弟情。

  他躺回我胳膊上,若无其事的睡觉,而我浑身僵硬,我和他相处了这么多年,头一次意识到他对我不单单只是弟弟对哥哥的依恋之情,我精心呵护的一棵树苗,长歪了。

第25章

  我彻夜难眠,替段明风找了好几个理由,甚至猜测他是梦游症,天光微亮的时候我自暴自弃的想:算了,最坏也不过是段明风接触的人少,整日只跟我搂搂抱抱所以暂时心思歪了,将来他上了大学见的女孩儿多了自然就移情别恋,这件事当作他成长的一个秘密,从此天知地知,我知。

  但…要是他一直歪下去呢?我赶忙打住这个想法,必要时我得亲手把他掰正。

  至于我自己…一夜的雨把窗玻璃冲刷得一尘不染,幽蓝的晨雾弥散在空气里,带来些许凉意。毯子团在了床角,段明风在睡梦里嗫嚅,缩了缩手脚往我身上靠,他骨骼纤长,发育期还在抽条,因为胃病不能大吃大喝,所以身上长不了几两肉,他就像块暴露在冷空气里的白玉,招人抚摸。我把手心贴到他胳膊上,果然凉飕飕的,正要去拉毯子,他已伸出手臂和腿搭到我身上,他出于本能的紧贴着我,试图汲取我的体温,而我下意识的搂他,多年的朝夕相处,我已经习惯了作为段明风依傍的对象。

  天知道我下了多大的狠心才把他推开,我把这块玉捂热,脑中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够了,他已经不冷了,你应该立刻放开他。”心里另一个声音在妥协:“再抱一会儿吧,你舍得他受冻吗?”

  我用毯子裹住段明风,从头到脚,他被我弄醒了,皱着脸不高兴的把手臂挣出来:“唔…热…”

  “一会儿就不热了,乖。”我强制的把他手塞回毯子里,然后在他企图再次靠近我的时候翻身躲开,下了床。

  段明风昂起脖子,迷迷糊糊的问我:“你干嘛去?”

  “睡不着。”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我买了瓶杀虫剂把段明风房间每个角落都喷遍了,然后关上门闷了一整天,段明风上完课回来闻见未散的药剂香味,在房门口愣住。

  “这下应该没虫了,”我进去把窗户推开,拉上纱窗:“我就不信它还不死。”

  段明风挂在肩上的书包落在地上,包内文具盒发出一声巨响,应该是摔开了,他呐呐道:“我讨厌这个味道。”

  我背对着他,抬手扇了扇:“散散味就好了。”

  他好半晌不说话,我若无其事的走过去把他书包捡起来,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说:“那我去你房里睡。”顿了顿软下语气问:“行吗?”

  段明风无辜的神情几乎要说服我了,我扭开脸不看他,拿着他的书包扔到桌上,顺势脱开他的手:“先去吃晚饭,过会儿就没味道了。”

  他盯着我,像看一个陌生人似的:“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笑笑说:“这不是给你杀虫了吗?”

  “虫子夜里才会出来。”

  “把纱窗关紧,什么都飞不进来。”

  “可是…”段明风好像无计可施了,开始耍赖:“我真的很怕虫子…它会从缝里钻进来的,我不能跟你睡吗?”

  我躲开他撒娇耍憨的目光,狠下心说:“自己睡吧。”

  “你怎么了啊,怎么突然…”

  他的反应向着我最坏的猜想不断靠拢,这使我焦虑不安,我冷下脸:“今天不会有虫,我住了这么久从没见过你说的虫。”

  段明风见我如此不留余地,忽然脸色一变,默不作声的进来把书包打开,把桌上本子一股脑撸进书包里,压着哭腔说:“我不住这里了,我走还不行吗?”

  他真是被我惯坏了,稍不如意就闹脾气,我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偏激,赶忙拦住他:“你走哪去!?天都黑了。”

  “我回爸爸家住。”他把书包搂着就要走。

  姑妈从楼下跑上来,慌张的问:“明风,你去哪啊?妈给你煨了鸡汤。”

  段明风咬了咬嘴唇,憋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妈,我过些天再来看你。”

  姑妈手足无措的看向我:“赵易岚你干什么了?你怎么能赶他走呢!”

  我踏马的焦头烂额,真是比窦娥还冤,一路追着段明风下楼,他跑得很快,爷爷奶奶坐在饭桌上,只见段明风背着书包哭着跑了出去,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我也跟着跑。

  爷爷在后面大喊:“小兔崽子们,干什么去!”

  我好歹在军校里待了四年,段明风这只弱鸡在平地上跑出十几米远就被我逮住了。

  “别闹!”我拉住他的书包,他挣扎着还想跑,我往回一拽,他哪抵得过我的力气,一跤摔在地上,我拎住他衣领把他拽起来,正要发怒,他抬起右手小臂,我这口怒气硬是被堵在了喉咙口。

  摔地上时擦破了油皮,白皙的手臂上红艳艳一大片的伤口。

  段明风瞪着一双倔强又委屈的眼睛,眼泪直往下滚:“你要打我吗?”

  我:“……”我怎么可能打他,我把他放心坎上疼了这么多年,哪里舍得动手,要不是他偷亲我被我发现,我也不用如此狠下心肠,从前他受了伤,我都不管不顾立刻替他讨回来,可如今也轮到我伤他了,怎么能不懊恼自责。

  “跟我回去,就算要回你爸爸那儿也得等明天,你现在这么跑了,谁能放心?”我拽着他的手腕往回走,他一直哭,饭也不吃直接进房间锁了门。

  姑妈奶奶轮番敲门哄他,他都不理,就连爷爷来喊门他也不应,真他妈的硬骨头,把他牛坏了,我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