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弟的日记本 第7章

作者:蜻蜓大梦 标签: 年上 近代现代

  又一阵“踏踏”的脚步声,他回来:“可以进来了。”

  我在保安审视的目光下潇洒的推开人行铁门,绕了一大圈才找到王守中家,段明风出了大门站在台阶下等我,我甫一照面,他先是一愣,然后推开院子的大铁门跑了出来,我以为他会扑过来,但他竟然在我三米远的距离处止住了步伐。

  一股难言的失落猝然袭上心头,转瞬即逝,我从他闪烁的目光里察觉到克制和渴望,小狗似的,因此我很肯定他在跟我怄气,我说:“怎么的?晒黑了就不认识了?我这才走了几个月段明风就不欢迎我了,真伤心。”

  他鼓起腮帮,一副倔强的模样:“明明是你…”

  段明风特能记仇,我深有体会,但很好哄。我吊儿郎当的抬抬眉:“你什么你?还不过来给我抱抱。”

  他闷头撞进我怀里,又蛮又乖,把我的迷彩服扯得变形,抱着我嗡声嗡气的埋怨:“你说话不算数。”

  这小屁孩一见面就算账,我打着哈哈糊弄过去,没办法,军校管得太严。

  段女士在家,邀请我进去吃午饭,王丝甜像看黑猩猩似的一直盯着我,小丫头围着我问了一堆有的没的,一口一个“表哥”叫得还挺甜。段明风在一旁插不上话,冷不丁来了句:“他不是你表哥。”

  王丝甜一跺脚跑了。

  我婉拒了段女士的好意,搬出长辈来说事,我说是爷爷让我来接段明风去吃饭,家里亲戚都在,实在不方便留下。段女士脸色不好,客套了几句就回房间。

  段明风以为我真是接他去吃饭的,径直往门外走,我拉住他说悄悄话:“我下午四点之前就要回学校,你住这儿他们对你好不好?要不还是回去跟你妈住吧,她挺想你的。”

  段明风踌躇了一会儿,低落的说:“住哪里都一样,没有什么好不好的。”顿了顿,他问我:“哥,你想我住到外公家吗?爸爸不喜欢我去外公家,我妈前段时间经常打电话给我,爸爸说会影响我学习,把我手机没收了。”

  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令我窒息,何况段明风,我心疼的摸摸他的头发:“随你高兴,你爸爸那边不是大问题。”

  后来段明风两头跑,常常在爷爷家住一段时间就回王守中家住,一年里来来回回好几趟。说来好笑,每次都是我爷爷先耐不住,发脾气说王守中不像话,故意不让他外孙回家。有时直接让小刘司机开车载他去王守中家,亲自把人接回。

  我有时候想,如果让爷爷早一点见段明风,也许段明风不会有今日王家赵家二选一的难题,是我们总怕爷爷停留在当年的偏见上,排斥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外孙,才三番五次的错开了他们祖孙俩的碰面。其实人和人之间的隔阂只是一层泡沫,碰一碰就破了。何况段明风长着一张白净温润的脸,说话轻声细语,性格忧郁内敛,特别招人心疼。任何一个直脾气的人碰上段明风都得心软。

  我在军校的四年里除了日常上课和训练,放假了也经常出不来,学校组织集训家常便饭,一年里见段明风的次数屈指可数。段明风的成绩名列前茅,是实打实的优等生,我爷爷在饭桌上喝多了跟老朋友们吹嘘外孙如何如何优秀,牛皮吹得震天,同学里有家世相当的,这话通过他们传到我耳朵里,跟我关系好的几个常常拿段明风打趣,好奇我表弟到底是何方神圣。

  戚嫣然的外公和我爷爷是同窗好友,如今她和我也是同窗。这几年走得近,同学们起哄门当户对之类的话,她性格活泼又温柔,很多人夸她是校花,大半个学校的男生都喜欢她,我对和美人传绯闻并不反感,但对她并没有产生强烈的爱意,她人美家世好,多少也有些骄傲,我们就这么不咸不淡的暧昧着,谁也没有表白,一直到了毕业。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

第21章

  虽说是毕业了,但军校会统一分配学员到部队上去,戚嫣然考研,要留在学校继续读研,我离校那天她来送我,恰巧段明风跟着我爸妈也来了学校,她见着段明风第一反应就是搭到我肩上感叹:“你表弟…真白。”我苦涩的笑了笑,哪有进了军校不晒太阳的,就算是女孩儿也照样得艰苦的参加训练,校花戚嫣然也难逃摧残。

  段明风好奇的四处张望着,跟在我爸妈后面步伐缓慢,他这几年个头窜得快,不像四年前一米六的小豆丁,如今目测也有一米七五,已经到我下巴了,远远看去翩翩少年,清瘦白净,不笑的时候像只优雅又孤傲的丹顶鹤。

  一笑还是只傻乎乎小奶狗。

  他一笑我也想笑,我的视线越过爸妈和他对视,招手喊:“我在这儿!”在一众绿油油的制服里爸妈终于看了过来,我耸了耸肩,戚嫣然识相的把手臂放了下去。爸妈认得她,一顿“叔叔”“阿姨”“大侄女”的寒暄,戚嫣然嘴甜会来事儿,把我爸我妈夸得合不拢嘴。

  段明风傻站在一旁,格格不入的样子,他一贯是不会应付这种场面的,在爷爷家住了这么些年,也常有客人登门拜访,漂亮的客套话一箩筐的从他左耳进右耳出,一句没学会。我走到他身边去,冲戚嫣然抬抬下巴,段明风这才后知后觉的喊她:“姐姐。”礼貌又冷淡。

  戚嫣然倒是笑呵呵的,她似乎对他很感兴趣,跟我们一起吃午饭时一直若有似无的瞄段明风,段明风和她对过几次眼便低下头闷声喝粥,脸都要埋碗里了,店是我妈订的,新开的港式餐厅,一大锅海鲜粥挡住了段明风的脸,我说:“段明风别光顾着喝粥啊,怎么不吃菜。”

  他茫然的抬眼看我,我夹了半只烤鹌鹑给他,他用筷子拨了拨又夹回我盘子里,我妈说:“别给他吃肉,最近胃不好,医生不让沾荤腥,就只能喝粥吃面条。”

  戚嫣然还在看他,我一心烦就用肩膀撞了她一下,低声调侃:“你老盯着我弟干嘛?想喝粥我给你盛一碗。”

  戚嫣然莫名其妙:“我没想喝粥啊,你弟长得像个明星,我一下想不起来是谁。”

  我不知道她这是习惯性客套还是说真的,我爸妈闻言也打量起段明风,笑眯眯的夸段明风是小帅哥,还打趣他:“学校里有没有女同学暗恋你?”段明风无所适从,尴尬得满脸通红。

  我说:“书中自有颜如玉,段明风整天忙着学习,估计女同学都认不清,再说了哪有姑娘喜欢他这样的书呆子。”

  段明风把筷子搁下,金属筷尾和瓷盘边缘发出“咔哒”一声脆响,他乌溜溜的眼珠在我和戚嫣然脸上流转,然后一本正经的瞅着我说:“有的。”

  我:“……”呵呵,还挺能耐。

  一顿饭吃得食不甘味,可能是外人在场的缘故,也可能是港式餐厅口味清淡提不起食欲,段明风吃了一小碗粥就兴致缺缺,白瓷勺子在碗里搅来搅去就是不往嘴里送。我以前在学校没觉得戚嫣然聒噪,不知怎么的今天话这么多,简直口若悬河。

  饭后我爸开车先送戚嫣然回学校,然后载着我行李回家,终于清净了,我舒展胳膊问段明风:“你现在住哪?”

  他会意:“去外公家吗?要是你去我也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段明风不再喊我“哥”了,要么直接“你”要么就是连名带姓“赵易岚”,他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么粘人是很正常的,就是有点儿…孩子长大了的惆怅。后来他只在床上受不了的时候才喊我“哥”,用特别娇气的那种哭腔,每每喊得我头皮发麻。

  他都邀请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分配部队暂时还不用报到,我有一个月的假期可以休息,奶奶让保姆另外收拾出一间客房给我住,但我高中和大学同学们隔三差五约我出去聚聚,我很少时间在家待着,段明风暑假也在上课,我和他一般只有晚上才照面。

  七月中旬的一天下午,戚嫣然邀请我们几个大学好友去她亲戚家开的溜冰场玩儿,都是平日在学校就关系不错的,家里长辈也都互相认识。我同班同学王宇超和他好哥们秦裕一早在群里说要给我们准备惊喜,带了几个脸生的女孩儿过来,一看就不是军校生,个顶个的盘靓条顺,看着年纪很小。

  我在场边立住冰刀,往后架着胳膊和场外的戚嫣然说话,她撇了撇嘴:“瞧瞧这一个个的,带了这么多美女来,哪是溜冰啊,借着站不稳摸屁股摸腿的,平时没看出来他们这么**。”

  我笑笑:“军校管得严,是挺憋的。”

  戚嫣然在我身后沉默了片刻,伸出纤细的胳膊搂住我肩,冰面寒凉,一股温暖潮湿的气息扑在我耳廓,她问我:“那你憋吗?”

第22章

  我把戚嫣然的手腕攥着,她暗中跟我较劲不肯松开,我说:“谁让我没对象呢,只能憋着。”

  一瞬间她的力道撤开,紧接着狠狠砸了下我肩头,娇嗔:“你什么意思?”

  我回过头看她,她脸上带着极为勉强的笑意,眼睛炯炯的盯着我,看来我说错话了,我并不想把关系搞到剑拔弩张的地步,即使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一对。我说:“大妹子,你忘了部队提倡晚婚?我家家训结婚前不能乱搞,综上所述我只能憋着。”

  戚嫣然脸上阴晴不定:“别转移话题。”

  我:“?”

  她说:“什么叫‘我没有对象’?”

  散着长发的小姑娘们从我身边快速滑过,含羞带怯的打量着我们,像一只只鲜活的百灵鸟,戚嫣然揪住我衣领迫使我回过身面对她,我稳住冰刀冲她笑笑:“我有吗?”

  戚嫣然咬了咬嘴唇,像是彻底被我惹怒,她重重吻下来,牙齿磕到了我的嘴唇,她一向矜持自爱,我没想到她竟在大庭广众下不管不顾的与我亲热。颤抖的舌尖顶开唇缝在我牙齿外扫来扫去,无路可进,她的骄傲和自尊逐渐回笼,松开了唇,将我一把推开,我摔在冰面上,她恼羞成怒,红着眼骂了句“赵易岚你混蛋!”扭头就走了。

  王宇超和一个小姑娘过来扶我,幸灾乐祸的问我把大美女怎么了?生这么大气。我揩了揩嘴上唾沫:“没站稳。”

  过了会儿戚嫣然噼里啪啦发来几条短信:“我要不是喜欢你,犯得着四年耗在你身上吗?”

  “你真以为没好男人追我?比你家世好比你长得帅的排着队跟我谈恋爱,就你不把我当回事。”

  “赵易岚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从来没有打算跟你玩玩。”

  “刚才是我太激动了,我道歉。”

  我打字:“你情我愿,犯不上生气。”想了想又删了,回她:“我也不是玩玩的,不然随便就跟你上床了,我是个男的,拉上裤子就没事了,你不行。”

  她回复:“我只是觉得你对我…你爱我吗?”

  “爱”这个字太重,我一时不知如何确定,我爱戚嫣然吗?我只是有一点喜欢她,和其他陌生的女孩儿相比,她是熟悉且舒适的对象。

  我实话实说:“不知道。谁是我老婆我就爱谁,但那是将来的事,现在没法回答你。”

  戚嫣然没再回复我,大概是被我气得不轻,我实在不敢随便给她承诺,爷爷因为姑妈当年怀段明风的事气得不轻,从那以后立了规矩,凡赵家人不准像其他纨绔子弟那样在外面养女人搞私生子。“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这话搁现代社会是老顽固思想,但对于老一辈人来说这是对婚姻负责的思想。再则,我和段明风待久了,他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要是我说话不算数他必要失望,届时怄气不理我,跑到我视线范围之外去,让我担惊受怕,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对他说到做到。

  但我弄错了一件事,爱和婚姻并非完全对等的关系。一部分人结婚不是因为爱,而是想要一个家,人是群居动物,婚姻把几个人聚在一起互相取暖,比如王守中和段女士。而爱是缥缈而自由的,不以任何道德和法律为约束,浪漫时让人欢愉,求而不得时让人悲痛欲绝,比如姑妈和段明风。

  我默认我的婚姻是基于爱情的,我的爱人必须拥有令我一往情深的能力。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奶奶的陪嫁里有一张她父亲亲手打的黄花梨木床,这张床奶奶一直舍不得扔,但年岁久了木头间榫接松动,人躺着一动就嘎吱作响,这张床挪到了客房,保姆打扫给我住的房间,就放着这张黄花梨木床。

  还好我睡相老实,问题不大,但一天深更半夜段明风跑来我房间,说他房里有大虫子,吓得满头大汗。我知道他怕虫,赶忙爬起来去给他捉虫子,我昏头昏脑的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说的“嗡嗡叫大虫子”。

  段明风躲在门边,不敢进来:“它肯定还在。”

  我没法子,只得把他枕头拿上,关了灯让他去我房间睡,走廊上段明风急急忙忙拽着我跑,说:“快走,不然虫子看见你房里有光会跟过来的。”

  我哭笑不得:“它敢过来我拍死它。”

  段明风因为怕灯光吸引那只大虫子,破天荒的肯关灯睡觉。然而我一夜就被床“嘎吱”醒无数次,段明风的睡相一如既往的狂野,我恨不得把他手脚绑起来,到最后只能死死搂着他,我跟他从小一张床睡惯了的,也没觉得有什么,但姑妈早起去喊儿子吃早饭,段明风不在房间,她就找到我这儿来了,门一开看见我俩手**缠的抱在一起。

  我俩年轻力壮大小伙子,尤其是我,只穿着内裤,我一睁眼看见姑妈,吓得赶忙拽过毯子遮住裆部,段明风这只小猪睡得哼哼唧唧,还咕哝着往我身上拱了拱。

  我僵硬的把手臂从段明风脖子下抽出来,惊恐道:“姑,我都成年人了,你得敲门啊。”

  姑妈伸出手指弹我脑门:“你干什么缺德事了不能让我看见?”

  我:“……”

  作者有话要说:

  美好的周末又结束了,但中秋就要来啦!

第23章

  姑妈心疼儿子每天喝粥吃面条,便换着花样给他煲汤,奈何姑妈实在不具备下厨的天赋,段明风每每拧着眉头一口闷,还得装模作样舔舔嘴唇说好喝,偶尔把姑妈夸兴奋了会再盛一碗来,我在一旁憋笑憋得肚子疼。

  段明风面不改色,扭头微笑问我:“你也想喝吗?”

  我连连摇头:“我不配。”

  虽说姑妈手艺不行,但她舍得用料,尽是些大补的药材,给段明风补狠了就流鼻血,吃着饭突然挂出一道血迹来,怪吓人的。奶奶看不下去,让姑妈消停几天,早晨姑妈便失落的坐在秋千上,段明风吃过早饭会去给她推秋千,和她玩一会儿再去上补习课。

  这年夏天不知怎么回事,虫子特别多。段明风隔三差五就说房间有大虫子,半夜“哒哒哒”的跑过走廊,摸到我床上,头几次黑灯瞎火看到床头站个人还以为进贼了,后来见怪不怪,也懒得半夜三更爬起来去给他捉虫。

  他来我房间睡跟吃家常便饭似的,灯也不开,上来就把我手臂拉平,然后调整好姿势往上一躺,抢过半边被子盖好,一气呵成。

  我跟段明风商量,来睡可以,一定要把门锁上,姑妈少眠,每天早晨充当活闹钟喊儿子起床,她虽是长辈,到底男女有别,冲进来看见我光膀子总归尴尬,尽管我什么缺德事也没干。

  如果硬要说我有什么私心,那无非是段明风皮肤凉嗖嗖的,夏天抱着挺舒服,我从小体格强健,大冬天也手脚温暖,不像段明风三灾八难的。他睡裤宽松,睡着以后光滑的小腿肚无意识的蹭着我的腿,我很好奇他会不会觉得我腿毛扎人。

  我心无杂念,至少一开始是这样。

  段明风偷亲我的那天,戚嫣然来我家做客。她和我冷战了半个月,期间几乎所有的同学都知道了我们闹别扭,群里时不时拿这件事调侃,让我心生厌烦。她来之前并没有告诉我,傍晚的时候我听见楼下有动静才知道她跟着叔叔婶婶来做客。段明风和我一起趴在楼梯架上朝下看,她像无事发生一样笑容灿烂的朝我们招手,她喊段明风:“小帅哥,咱们又见面了。”

  段明风腼腆的笑笑:“姐姐。”

  我学着段明风的口吻:“姐姐~别光顾着看小帅哥,大帅哥在这儿,你没看见吗?”

  她说:“你哪位?丑八怪。”

  我笑笑:“美女,怎么大驾光临了?”

  她说:“我来看看你是不是失踪了,多少天没在群里说话了,大家派我来视察。”

  我和她斗嘴几个来回,段明风默不作声回了房间写作业,戚嫣然是我见过的人里数一数二的高情商,哪怕她背地里把我骂个狗血淋头,当面也是和善可亲的,她来做客,给全家人都带了礼物,包括段明风的。

  饭桌上,她婶婶话里话外说着“郎才女貌”,“家世门第相当”,“以后一同在部队工作互相照应”之类的话,还说部队里男的二十五岁就可以结婚,到时戚嫣然的终身就可以定了。爷爷奶奶不明所以,误以为我和戚嫣然真的两情相悦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临走前奶奶还把我拉到房间去,问我要不要包个红包给女朋友。

  有长辈在,也为了给女孩儿留面子,我努力保持着微笑,心上却直冒火,戚嫣然哪哪都好,就是喜欢咄咄逼人,她说得对,所有男的都喜欢她,只有我不把她当回事,我越是不把她当回事她越要试探我底线。同龄人那儿调侃一下就算了,跑我家来“逼婚”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