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分手 第12章

作者:符黎 标签: 近代现代

  程瞻愣着神,又拨通前台的号码。

  前台找来了当时他托付的那个服务生,那人云里雾里地说:“好像,好像是您弟弟叫的车来了……是的,他自己上的车,还说了地址……是一台黑色的标致……车牌号啊,我们可以为您调一下门口的监控……”

  “算了。”只要摊上他弟弟,程瞻就感觉一个头有两个大。他揉了揉鼻梁,“你辛苦了。”

  服务生不住地道着歉,直到程瞻自己挂断了电话。他垂下手,静默的空气黏稠地挤压上来,带着一丝半缕醺醺然的酒气。

  其实他也喝了一点点酒。他今天回家,父亲拿出窖藏的老黄酒开了封,给他倒了一小杯。但还来不及喝完,程闯班主任的电话就打来,说是程闯一下午都没去上课。

  在别墅的饭桌上,扮演着大度的父亲、体贴的母亲和孝顺的儿子的三个演员,好像被这一通电话突然卸了妆扮,一下子不顾舞台地活动起来。

  父亲把酒坛往桌上一磕,骂骂咧咧地就去拿车钥匙。母亲慌了神,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就也要跟去,父亲怒目一瞪:你好歹换身衣服!母亲被吓得差点儿掉眼泪。

  正一团乱时,父亲的手机上又来了信用卡的消费提示,这才让他们锁定了程闯的位置。程瞻说,我去找他。

  这家会所和程闯的学校本就离得近。也不知程闯想了什么损辙瞒过了身份检查,竟混进KTV包房里喝成了那副样子。

  程瞻隔着衣袖摸了摸自己的上臂,尼古丁贴片还在,正向血液里稳定输送着他所需要的东西。他已经尝试戒烟三个月了,但今天去探访父母之前,为防万一,他还是贴上了它。

  现在他觉得仅是14毫克的贴片并不足够。

  杨爱棠的呼吸已经平稳下来,似乎有了些苏醒的迹象,还想翻身。程瞻看了一眼时间,蹲在床头给他换毛巾,轻声问他:“喝水吗?”

  杨爱棠咂巴了一下嘴。

  程瞻莫名地发笑。侧坐在床头,把枕头理好,小心地将杨爱棠扶起来,杨爱棠脑袋一歪,就靠进他的胸怀。这时候杨爱棠身上的酒气才无法无天地蔓延开,好像代替他的双臂缠住了程瞻的脖子,要把程瞻拖进一个暗无天日的沼泽。

  衬衫一定是有些紧了,而且味道不好闻。程瞻的眼神向下,掠过那被衣领掩住的锁骨,伸手去解开了上头的几颗纽扣。杨爱棠动了动,竟尔睁开了眼睛。

  程瞻正要解开他袖管上的扣子,蓦然对上他自下而上的目光,也呆了一呆,才说:“你自己脱?”

  杨爱棠却又把眼睛闭上,往程瞻这边拱了拱,把长长衣袖乖乖地伸给他。

  程瞻深呼吸了一口气。

  杨爱棠的衣角夹着衬衫夹,程瞻抱着杨爱棠,将它们一个个松开,把沾满酒气的衬衫一点点从两人身体的缝隙间抽出来,丢到一边。

  杨爱棠的肌肤烫得惊人,但又带有极熟悉的触感。仅仅是半年,程瞻的手掌尚且没有完全忘记,在拂过杨爱棠腰窝时,还会听见他闷闷的轻哼。

  程瞻蓦然间胸膛起伏,甚至喘了几下。他伸手去拉被子罩上来,逼迫自己从这片沼泽中抽身——他总是在一些很简单的事情上,不得不花费很大的力气。

  谁料杨爱棠又把腿伸出来了。

  意思是,脱裤子。

  程瞻站起来,想去叫服务生,杨爱棠的脚便踩了踩他的膝盖。

  意思是,快点儿。

  “你到底是睡着还是醒着?”程瞻一把抓住他的脚,冷声地问。

  杨爱棠不回答,长长的睫毛半掩着,嘴唇有些干了,脸色很苍白。杨爱棠肠胃不好,程瞻料想他今晚是光顾着喝酒去了,连吐都吐不出二两饭来。可是即使在梦里,杨爱棠还是这样擅长使唤人。

  这一只穿着白袜子的脚却很软,程瞻捏了捏脚心,果然见到杨爱棠的身子反射地抬了一下。

  程瞻觉得自己可笑。深更半夜,捏前男友的脚,检验他是不是还有正常人的神经反射。他在这可笑的自说自话的动作中愈加积蓄出怒气,脸朝杨爱棠欺近几分,紧紧盯着那微微颤动的眼皮。

  ——行,伺候就伺候吧。

  他动作粗鲁地一把抽掉了杨爱棠的皮带,皮带扣清脆地一响。继而他又拉开杨爱棠的裤链,毫不留情地将那西装裤剥下,剥到脚踝时,杨爱棠突然开始反抗了。

  他的脚不停乱踹着不让程瞻动作,两条裤腿在空中晃来晃去。程瞻咬了咬牙坐上床,一手压制住他的腹部,一边去扯杨爱棠的裤腿,那白花花大腿上的黑色衬衫夹一时就哐啷啷地荡出了声响。

  “你又闹什么闹。”程瞻的声音极低沉,可杨爱棠听了这句话却突然停下,好像很委屈地细细喘了两声。

  程瞻:……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前男友是有点茶呢。

  被子里折腾得热了,杨爱棠白皙的身躯泛着醉酒的粉色,西装剥去后露出纤薄的冰丝内裤,再往下看,又是那两圈衬衫夹。

  程瞻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自己上一次看见爱棠的身体是什么时候?啊,是分手的时候。

  爱棠从浴室里出来,只裹了一条浴巾,身上还滴着水,可目光却那么冷。

  然而如今,爱棠闭着眼睛了,那梦中的眼神就可以任凭程瞻想象。程瞻很难忍耐地伸出手去,想碰一碰爱棠——脸也好,眉毛也好,他方才不经意间,已经碰到爱棠那么多回,他以为不会那么难——可是到了半空,却又收回。

  他的胸膛起伏,呼吸沉重,眼神晦暗。他觉得自己像个变态,还是被逼出来的变态。他唾弃自己。

  可是罪魁祸首已经安分下来,好像程瞻的一切斗争都是庸人自扰。

  他咬了咬牙,终于起身去房中衣柜翻找睡衣,动作粗暴得像在抄家。然后他飞快地给杨爱棠穿好,又飞快地进了浴室去冲澡。

  连浴室的推拉门都让他很不耐烦,打开花洒的一瞬间凉水兜头泼下,给他整个人带来溺毙一般的快感。

  他伸手抹了把头发,抬起结实的手臂,将那上面的尼古丁贴片狠狠撕了下来。

  --------------------

  来点评论吧宝贝儿们?

第18章

  方稜这辈子就没有这么倒霉过。

  那个紫毛小混混上了他车就死活不肯下来,他不肯启动,紫毛还大度地拍拍他方向盘上的手:“没事儿,随便开!”

  “这是我的车!”方稜怒骂,“你滚下去,你给我滚下去!”

  两人纠缠老半天,直到会所门口排在他后头的车都按起了喇叭,另一个服务生不好意思地绕到驾驶座这边请方稜往前开出去。方稜又去吼那服务生:“我来找5楼509包房的人!齐永海,齐总,看到没?”

  那服务生愣了愣神,“509包房的齐总……他们都已经离开了啊。”

  方稜的满腔怒火一下子闷住了,“什么?”

  程闯这会儿还往后抻着脑袋瞧,颇为遗憾地说:“你挡着人家道儿了。”

  方稜就纳了闷儿了,敢情这都是我的错?!

  他伸一根指头点着那小混混,咬牙切齿地说:“信不信我报警抓你。”

  程闯睁大眼睛,楚楚可怜地往椅背上瑟缩一下,“哥哥,我才十七岁,你就送送我呗。”

  “……”

  方稜的情绪大起大落,表情都已经麻了。这小混混虽然一副不学好的样子,但看着是有点嫩,搞不好真是个未成年人。还非说自己家在豪景苑,难道是哪家的阔少出来体验社会了?

  杨爱棠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方稜又给另两个程序员打电话,他们都说自己已经到家。

  方稜放下电话,不住地叹气,“这人在哪儿呢也不回话。”

  程闯在旁边细声细气地喊:“我回话了哥哥,我在这儿哥哥。”

  “闭嘴。”方稜满头黑线地探身过来,认命地给程闯扣好了安全带。

  开车上路后,小屁孩反而安静下来,侧头靠着副驾驶座,无神的眼睛里流淌过车窗外不断闪烁的光。

  从会所去豪景苑大概半小时,方稜一边试图拨通杨爱棠的电话,一边寻找话题:“你家那么有钱,不给配个司机啊?”

  “我偷偷溜出来的。”程闯小声地回答,“拿了我爸的卡。”

  “……”偷偷溜出来,花大人的卡,还自己乖乖回家。方稜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这孩子真是不让人操心。

  豪景苑是成片的别墅区,方稜听着程闯的瞎指挥七拐八绕老半天,终于开进一条绿树成荫的车道,不远处别墅的廊前亮着灯,依稀能看见有人在门口等待。

  “哎呀。”方稜有些感动,“那是你妈妈?望眼欲穿呢。”敢情自己还做了件好人好事。

  程闯只看了一眼,却说:“谢谢师傅,我给你好评。”

  “……”方稜的火气又要往上冒:老子刚刚还是“哥哥”,怎么送完一程就降级到“师傅”了?!程闯却不管他,自己在座位上乱动,像是四处寻找什么东西,结果在车座旁边摸出来一张方稜的名片。

  “这是你是吧。”程闯怼到眼前瞧了半天,“我拿走了,回头找你开发票。”

  方稜毫不客气地按下副驾驶安全带的按键,“啪”地一声,程闯身上的安全带弹了回去,程闯吓得一愣。

  “滚!”

  *

  方稜开出豪景苑时,杨爱棠的电话终于接通了。

  “喂?对不住啊爱棠!”方稜立刻大嗓门地喊,“我遇到点儿麻烦……听说你都散场了?到家了没啊?”

  对面却极其地安静,慢慢地,响起一个很淡的声音:“我是程瞻。”

  方稜立刻哑住。

  他将车子靠边停下,揉了揉太阳穴,语气也发生了变化:“麻烦让我们杨主管接电话。”

  “他喝醉了,没法接电话。”程瞻说。

  “有多醉?”方稜表示怀疑。

  “吐了大半夜,衣服都扔去洗了,现在已经睡着。”手机连着车载音响,程瞻的声音被扩大无数倍,渐渐在方稜耳朵里震出了几分疲倦的意思,“——我给他开了个房间,明天可能要麻烦你给他请个假。”

  “啊……”方稜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耳后根,“那我明早联系他。”

  “嗯。”程瞻顿了一下,语气又温和了一些,“今晚也是,麻烦你了。”

  程瞻连说了两次麻烦,终于让方稜心中生出一股不适感。麻烦我?他程瞻凭什么说麻烦我?明明都是爱棠的前男友了。

  方稜是在四月左右得知了杨爱棠分手的事。那时他们出去喝酒,在一个友好而温暖的氛围里,爱棠简单地说了一些前因后果,譬如性格不合啊,经常吵架啊,不过,到底还是和平分手啊云云。不知为何,杨爱棠平静的模样,会比他哭泣的模样更令方稜憋得慌。

  他现在也憋得慌,于是他多说了一句:“程瞻,你不要趁人之危。”

  “趁人之危?”程瞻短促地笑了一下。

  他是真的很疲倦了,但这笑声里仍然充满了面对一个外人的不屑一顾。

  方稜忽然感觉自己这句话是多余的。

  “行。”他静了片刻,“那你看着他吧。”

  *

  第二天上午,杨爱棠自然而然地翘班了。

  他醒来时已是十点,客房服务都已经送过了一轮餐。他将手放在额头上挡着窗外浑浊的光,似乎天气不太好,即使是室内,也能看见尘埃在飞舞。

  天花板上是简洁的花卉浮雕,嵌着光线温和的吸顶灯。杨爱棠又从被窝里伸出手去,够着床头的开关,将那盏灯打开,关上,打开,又关上,在这过程里,他将脑筋一根根地搭上线,才慢慢地思索出自己昨晚经历了什么。

  齐老板,程闯,程瞻。

  他的身上穿着客房提供的睡衣,自己的西装、领带、皮带、衬衫夹,都叠放在扶手椅上。他愣愣地看着那些衣物,脸上阵红阵白,他知道它们都是谁叠出来的。

上一篇:他说我又软又乖

下一篇:给我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