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不野 第17章

　　上完最后一节课，牧野叫了辆车。林凯抢在三人之前进了副驾，剩下三个人只能挤在车后排。再怎么说也都是个高腿长的小伙子，往后面一挤多少有些憋屈，腿也伸不开。

　　从学校到救助站差不多得开一个半点，其余三人靠着车椅背打瞌睡的期间牧野一直在琢磨自己对方寻到底是哪种感情。

　　想得出神，牧野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拿出来看一眼，是方寻给他发了条消息，问：【往这边来了吗？】

　　【在路上呢。】牧野敲在屏幕上的指尖都在发烫，他拇指不受控制地摸了摸方寻的头像。

　　方寻头像是张侧颜照，应该是被朋友抓拍的。不刻意，表情也很是轻松，却又非常好看。加上午日的阳光，又让方寻整个人看着非常阳光。

　　看的过程中牧野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拇指在碰方寻的脸颊，还是屏幕灭了，他才把手机攥在手里侧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到救助站的时候方寻已经和成韬拼好一个猫爬架了，苏武今晚有事儿没来，这会儿方寻和成韬坐在小板凳上被一群猫围着，拼猫爬架的同时还能逗逗猫。

　　除了牧野以外，林凯几个人都是第一次到救助站。他们想象中的救助站可能会脏一些乱一些，也会有一些难闻的气味。

　　结果这边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很干净很整洁。没有不好的气味，安置流浪猫的院子里还有秋千和猫咪独栋别墅。狗狗那边也是，该有的一样都不少。

　　陈弘扬和林凯对视两秒，觉得这个救助站就是爱宠人士的天堂。碰巧他俩又喜欢动物，平时也会在兜里揣袋猫粮，看见学校的流浪猫就去投喂。

　　张源倒是还好，他对什么都不冷不淡。不过他并不反感动物，顶多不像陈弘扬和林凯那么狂热就是了。

　　离老远就看到牧野的身影，方寻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屑去迎人。

　　旁边的成韬心里不太得劲，但再不得劲人家也是过来帮忙的。他没多说什么，起身跟在方寻身边和牧野几个人问了声好。

　　问完视线对准牧野，牧野同样也将目光落在成韬身上。两个人虽然没说话，却好像在用眼神较劲，怎么看对方都是俩字“不爽”。

　　方寻肯定是看不出来这两个人在用眼神打架，现在他只顾着招呼牧野的室友，顺便带几个人大致参观了一下。又给他们一人发瓶水，毕竟过来帮忙连瓶水都没有那就真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绕着救助站走了一圈，方寻才搬来几个小板凳进入正题，把安装说明发给他们开始忙活猫爬架这些活。之后还有些挂壁式的猫爬架需要钉在屋内的墙壁上，方寻打算一会儿也都给安上算了。

　　后来有只异瞳白色长毛猫跳上方寻的肩膀，它很喜欢方寻，只围着方寻一个人转。

　　方寻想过要不要把它接回家，但是铁蛋离开的时候给他带来的打击太大了，所以思来想去，他还是没敢把猫带走。

　　虽然他是兽医，见惯了宠物离世的场面。可是放在自己身上，他真的没办法一下子接受这样的事实。

　　可能是猫跳上方寻肩膀的画面过于温馨，牧野的余光总是忍不住地往方寻身上落。他见方寻时不时侧头和白猫互动，有几次白猫甚至主动用头在蹭方寻的脖颈，真的很好看。

　　白猫好看，方寻更好看。

　　在牧野终于停下手里的活开始光明正大地对着方寻发呆时，张源实在受不了他目光如此火热且大胆，便伸脚踢了下牧野的鞋尖。

　　牧野没什么反应，还是方寻注意到张源的动作抬头问了声“怎么了？”，才让牧野清醒过来，立刻将视线收回。

　　“没怎么！”张源笑笑，然后用手机给牧野发条微信：【大哥，你是痴汉吗？眼睛都要贴方寻身上了！】

　　牧野看眼微信没有回，而是继续低头拼猫爬架。

　　那么多无意识的举动都被别人捕捉到眼睛里，牧野觉得不能再这样不明不白地面对方寻了，他必须好好理理对方寻产生这种奇怪情感的原因。

　　六个人拼猫爬架拼得就是快，之后挂壁式的架子也都是这几个体育生帮忙钉在墙上的。他们嘴上说自己个高，这种活交给他们就行。实际上是觉得方寻和成韬搞这个救助站不容易，别的他们分担不了，但是这种小活还是能帮一下的。

　　不过方寻和成韬也没闲着，他们收拾完院子去给猫添粮铲屎，狗狗那边也是。然后给它们剪指甲，该驱虫的做驱虫，该喂奶的小猫去喂奶。大家伙全部忙完已经将近晚上十点，一抬头还能看到郊区天上有很多的星星。

　　本来想请牧野他们四个人吃顿饭，只可惜时间实在太晚了，只能改天再约。帮几个人叫辆车，方寻目送他们离开后看看身边的牧野，笑着说：“你等我会儿，我进屋拿点东西然后咱们去医院接猫。”

　　牧野点点头，待方寻进屋以后发现成韬朝自己走了过来。

　　先是跟牧野道声谢，成韬才从烟盒里倒出来一根烟。他夹在手里没有抽，而是对着牧野问了句：“喜欢方寻？”

　　又一个人这么问。

　　如果说之前张源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让牧野不知道怎么回答，那么成韬同样问了这句话，他想都没想便用充满防御与攻击的语气回复道：“喜不喜欢方寻哥，和你有关系吗？”

　　“关系大了。”成韬表情很严肃，没玩烟的那只手揣在口袋里一遍遍摩挲着打火机的边缘，他字字清晰地说，“我告诉你为什么和我有关系！因为我喜欢方寻，喜欢很多年。我能保证毫无保留地对他，你能吗？你知道男人喜欢男人意味着什么吗？如果没做好面对未来的打算，我劝你离他远点儿。”

　　成韬非常清楚此刻的自己有多自私，但是他怕了，他不是怕自己输给牧野。他怕的是如果方寻真的会选择牧野，牧野却做不到勇敢面对未来，让方寻受伤难过。

　　毕竟牧野身份特殊，他经常关注游泳赛事也清楚牧野算是现阶段比较出色的运动员。一旦他真的游出成绩，关注他的将是全国人的眼睛。

　　牧野脑子转得没有那么快，他来不及思考成韬说的这些话。只是在听成韬说他也喜欢方寻时，那种涌出心口的酸意几乎呛在嘴里让他下意识地咬紧牙关。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看到成韬就想要较劲的心态，源自于成韬也喜欢方寻，所以他才对成韬充满防备。

　　一从屋里出来，就是牧野和成韬四目相对的画面。方寻看眼自己怀里和脚边的两袋猫粮，喊了声：“你俩谁能过来搭把手？”

　　声音刚落，这俩人全跑了过去。成韬跑不过牧野，眼瞧着他拿过方寻怀里那袋猫粮后还把方寻脚边的那袋也拎在手里。

　　方寻先是问了嘴：“你俩聊什么呢？”

　　“没什么。”牧野和成韬异口同声地说，说完都很厌恶地瞥对方一眼，好像随时能打起来的架势都给方寻看愣了。

　　没再多问，方寻打开后备箱让牧野把猫粮放进去，说：“这两袋猫粮是给狸花猫准备的，等到宠物医院了我再给你拿几袋零食和逗猫棒。以后你就是它主人了，一定要照顾好它。”

　　牧野说：“我会的。”

　　回去的路上，牧野一直在想成韬说的那些话。他不否认成韬问的全是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的问题，他在成韬问那些话之前甚至还在纠结自己是否喜欢方寻。

　　不过听完成韬的话以后，牧野忽然有了答案。

　　答案是他对方寻，就是喜欢。

　　方寻注意不到牧野的心理变化，他一直目视前方认真开车，见路口信号灯变成红色踩了脚刹车将车停下。他这才看了眼牧野，发觉牧野这一路过于沉默，好奇地问了嘴：“想什么呢？”

　　牧野摇摇头说没什么，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但是不代表要立刻展露出来。在性别方面他和方寻确实是一样的，两个人都是男的。

　　如果贸然地对方寻表白，肯定会吓到他吧。

　　想到这，牧野低了下头，再抬头时他指指信号灯，说：“绿灯了，可以走了。”

　　方寻“啊”了声，松开刹车轻踩油门的同时随口问：“你们学校流浪猫很多吗？多的话改天我去看看，全抓回医院里拆下蛋。”

　　仔细回想了下学校里那几只猫，牧野答得还挺认真：“我只见到过三只，有只橘的，有只白的，剩下那只是黄白黑三种颜色。”

　　“那叫三花！”方寻没忍住笑了，“这样吧，哪天你下午没课告诉我一声，我过去看看。反正做绝育不仅对它们好，对你们学校也有好处，不然学校的流浪猫只会越来越多。”

　　牧野立刻说：“后天，我后天下午没课。”

　　“成。”方寻打着方向盘在路口右转，想了想又说，“顺便把你室友叫上吧，晚上来我家涮火锅。今天真的辛苦你们了，哥请你们吃饭。”

　　方寻一向会做人，而且别人帮过他，不管帮的是大忙还是小忙，他不回报点什么就浑身别扭，总觉得过意不去。反正就是吃顿饭，大家一起热闹热闹，还开心，没什么不好的。

　　牧野肯定是想和方寻有更多的接触机会，别管人多人少，只要有和方寻在一起的机会就行。在群里发微信问了下那三个人，他们听方寻要请吃饭，一个两个的都在群里说方寻是个大好人。

　　一提起这个，牧野就想到了昨晚方寻因为喝奶烫到舌头而没有听清楚的他问的那句话。

　　右手的拇指搓着食指指腹，牧野先是叫了声“方寻哥”，在方寻回了句“什么？”以后，他重新问了一遍：“方寻哥，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方寻有片刻失神，好在很快调整过来。他抬手揉下鼻尖，说：“也没有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啊，而且我真正的朋友也不多，一个成韬一个苏武，你都见过。”

　　“对了……”方寻补了句，“再加个你，所以就这么几个朋友我可不得好好对你们吗？”

　　牧野“嗯”了声，他嘴唇动了下，忽然又问了句：“方寻哥，你谈过恋爱吗？”

　　虽然被甩这种事说出去挺丢脸的，但是方寻表现得很坦荡，直接说：“谈过啊，然后每次都被甩，情路很坎坷。”

　　“怎么了你？”方寻扭头看牧野一眼，“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谈恋爱了？还是有喜欢的人了？”

　　沉默两秒钟，牧野淡淡地说：“有喜欢的人了。”

　　方寻听完笑了下，他一只手从方向盘撤下去拍拍牧野肩膀，话里话外全是鼓励：“挺好，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开始处对象了。喜欢就追，你长得好看，品行不错，不怕追不到手。到时候用心点儿追人家女孩子，别像现在这样愣头愣脑的。然后主动点，喜欢就冲！年轻嘛，冲劲儿得有！”

　　听方寻一口气儿说了这么多话，牧野在想，如果方寻知道他就是自己喜欢的人，还会和自己说些吗？

　　之后的路上牧野一直想着这些事儿，方寻开到宠物医院的时候叫牧野好几声才把他的魂给叫回来。

　　进屋开灯，牧野跟着方寻走到楼上。狸花猫好像知道他们要来接它似的叫个不停，打开笼子也是立刻围在方寻脚边转。

　　“它好像更喜欢你。”牧野蹲下身子想挠挠狸花猫下巴，被它躲开后他抬头对方寻说，“在救助站也是，那只白猫也只围着你转。”

　　方寻弯腰揉下狸花猫脑袋：“它们和我相处时间更长，围着我转很正常。等你把它带回家养一阵，它就开始粘你了。”

　　说完站直身子，方寻看了看旁边笼子里的加菲猫。这是下午送来救治的猫，肾衰竭。虽然抢救过来了，还是得留在医院继续查看，恢复得差不多了才能让主人带回家。

　　见这只加菲状态还行，方寻才拿了个袋子给牧野装些猫零食。逗猫棒也是拿了两根，然后递给牧野：“猫都喜欢咬逗猫棒上的羽毛，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发现逗猫棒上的毛没了。我多给你拿一根，你平时多逗逗它。”

　　“猫运动量大了晚上就不会吵你，也能多喝些水。”方寻很像个操心的老父亲，一条条嘱咐牧野，“猫多喝水对它有好处，公猫很容易有泌尿方面的疾病，所以尽量让它多喝些。”

　　又找了个航空箱把狸花猫放进去，牧野一手拎着航空箱一手拎着方寻塞的猫零食挺不好意思的。他开口问方寻多少钱，方寻只是用毫不在意的口吻说：“给什么钱啊，在我这领养小猫的都有这些东西，不用给我转钱，你能好好养它就行。”

　　方寻边说边拿了个小册子，把册子顺手放进了装零食的袋子里，他继续说：“疫苗本也给你放里了，它疫苗还差两针没打，册子上标注下次来打针的日期了。你要有空就带过来打，没空的话和我说一声，我拿药回去帮你打也行。”

　　每次看到这样的方寻，牧野都要在心里感概方寻是他认识的人里最好的那一个。他忽然明白从来没喜欢过别人的自己为什么被方寻吸引了，方寻身上有很多值得他学习的美好品质，方寻所有的优点都在深深吸引着自己。

　　而且优秀的人好像真的会发光一样，明亮耀眼。

　　好比现在，两个人已经到达小区，牧野都觉得夜色下方寻披着层月光。很温柔，很迷人。

　　进了电梯按下13楼的按键，都走到家了方寻还是放心不下地站在家门口多说了几句：“牧野啊，进屋之后你先别急着打开航空箱，放角落里让它习惯一会儿再打开。它出来后可能会躲在角落里不出来，你也别表现得很在意，它慢慢适应了就会出来的。”

　　“知道了。”牧野说，“方寻哥，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它的。”

　　“行，我放心。”方寻转身拿钥匙去开自己家房门，钥匙顺着门锁向左拧，门刚开一个缝，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了声“对了！”，继而又面向牧野问了嘴，“给它取名字了吗？”

　　“没呢。”牧野这几天想过应该给猫取什么名字，但没想到合适的。

　　方寻也只是开个玩笑，来了一句：“叫南波湾得了，让它给你带点好兆头，今后每次比赛都是No.1。”

　　这话真是说着玩的，结果牧野很认真地说：“可以，我喜欢这个名字。”

　　好兆头不好兆头的都无所有，主要是这名字是方寻起的。

　　各回各家以后，方寻那边倒是洗漱完就睡了。

　　牧野在家里忙活一通，他先是按照方寻说的把航空箱放在角落给南波湾适应的时间，然后才打开箱子把它放了出来，再转身往猫碗里添粮倒水。

　　新的环境对猫来说是充满恐惧又同时让它们感到好奇的地方，南波湾钻到沙发底下，它怕归怕，一双圆眼睛却在打量这间屋子。

　　再怎么说也是曾经打遍小区无敌爪的流浪小霸王，不到一个小时，它便从沙发底下钻了出来。更是以压低身子，充满警惕的姿势环视了每一个房间。

　　加上南波湾记得牧野，它这会儿不像刚刚那么怕了，在牧野关灯睡觉时甚至跳上了床，窝在牧野枕边闭目小憩。

　　牧野翻身，他抬手摸了摸南波湾的背。

　　南波湾眼睛睁开个缝瞥牧野一眼，可能是牧野把它摸烦了，它很高傲地站起身子走到牧野脚边睡去了，一点面子都不给。

　　牧野都看笑了，笑完转为平躺，他闭上眼睛争取今晚也能睡个好觉。

　　房间静得能听见墙壁钟里秒针转动的声音，大概过了半个点，牧野叹了口气把眼睛睁开。从前闭上眼睛，他脑子里全是比赛。现在闭上眼，他脑子里都是方寻。

　　他会控制不住地回想把方寻抱在怀里的画面，还想用头蹭方寻的下巴，且及其贪恋方寻身上的味道和温度。

　　真的要疯了。

　　牧野猛地用被子蒙住自己，觉得憋了他才将脑袋露了出来。紧接着把被子抱在怀里，他止不住地想，他真的真的，好想抱着方寻哥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