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驯 第18章

作者:蒋蟾 标签: 近代现代

对于白礼生来说,季冰算得上是他曾经的情敌,和时常有些许不可理喻的发小,但对于魏之宁来说,却是一个一想起来就让他手脚发凉不寒而栗的存在。说起他与此人的渊源,还要归根于那个叫谢嘉琪的女人。

一年前的他为了一份丰厚的报酬,选择为谢嘉琪做事,从她那里拿到一个虚假身份,去季冰身边做他的私人助理。当时的季冰正困扰在与爱人感情破裂的泥沼中,失去了防范心,让他和谢嘉琪轻易钻了空子。这期间,他做着暗度陈仓的勾当,并且在谢嘉琪的授意下,试图进一步破坏季冰同他爱人的感情。

直到半年多前,谢嘉琪终于按捺不住,与魏之宁合伙设下陷阱,趁季冰带他一同在纽约出差时设计下药,从季冰身上拿走了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

这件东西让魏之宁在曼哈顿红灯区狼狈逃窜了三天三夜,才得以甩掉季冰派来抓他的眼线。

然而,这只是谢嘉琪所知道的,她不知道的是,他们的计谋并没那么完美。早在魏之宁准备出手的那天晚上季冰就已经派人盯上他了,拿走那样东西的魏之宁当晚根本没有成功逃出酒店,他被人关进地下冰库里挨了一顿毒打,冻得四肢麻木丧失了知觉,随后又被摁着注射了一针他当时深信不疑就是毒品的药剂。

他几乎以为自己要客死异乡了,季冰那张阴鸷狠戾的脸终于出现在监视器那头,告诉魏之宁如果想活命,就必须按照他说的做。

他答应了,他不得不答应。

谢嘉琪是个疯女人,季冰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回国后他切断了与谢嘉琪的联系,上位者勾心斗角追名逐利的爱恨游戏,他一个侥幸没被碾死的炮灰,只想好好活命。

但是命运好像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季冰。白礼生。联想不到这两人会有关系的他或许并不是因为愚蠢,而是内心根本不愿意去相信。

只是现实往往背道而驰,他盯着屏幕上的那个名字,瞳孔一震,拼命摁住因为恐惧而开始颤栗的双腿。

注意到他的异样,白礼生挂断来电,眼中透着几分深意地看着他问:“怎么了?”

魏之宁仓皇起身,来不及收拾自己垮得稀碎的面部表情,声音压不住地打颤,狼狈又惊惶地说:“我……我困了,我先去睡了。”

换好衣服的梁小君跑回来,正好撞见魏之宁苍白如纸的脸色,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问:“哥哥,你怎么了?”

魏之宁神色匆匆地跑进房间关上门,根本不去想他这样落荒而逃的反常举动会更加引起白礼生的质疑。

被丢下的梁小君委屈地站在原处,小手揉捏着干净整洁的衣摆,嘴角往下耷拉着,要哭不哭的样子。

婆婆走得慢,这时候才回到客厅,四下一看找不到魏之宁,问白礼生:“那个小伙子呢?”

白礼生看一眼那边紧闭的房间门,回答婆婆:“他去睡了。”

“哦,应该是累了吧。”婆婆说:“那这个小朋友今晚要跟你睡了?”

白礼生点点头:“看样子是的。”

逃回房间的魏之宁背靠房门,缓缓蹲坐在地上。冷静下来,他不得不逼着自己去思考下一步要怎么面对白礼生了。

首先,他需要知道白礼生跟季冰到底是什么关系,是点头之交还是有利益牵扯的盟友,如果仅仅是点头之交,甚至只是一时的盟友关系,以季冰的脾性,不会让外人知道他那件并不光彩的往事;其次,自己跟白礼生的接触是不是已经被季冰知道了,并且想通过白礼生,从他身上榨取最后有用的信息;最后,就是白礼生截至目前对他的态度。

从前他就像跳梁小丑一样在白礼生面前虚与委蛇装模作样,如果对方知道他做过的那些卑微无耻的腌臜事,会怎么想他呢?

还是说其实他早就知道了,联想上次在酒店餐厅莫名其妙的对话,难不成已经在试探……

想到这一点的魏之宁心头一窒,彻骨的寒意从四肢蔓延到胸口,将他全身的血液彻底冻住。

不,应该不会,季冰不会这么轻易对外人宣扬自己的丑事,他这样自我安慰,又突然觉得可笑,事到临头居然会去寄希望于季冰。

他屈膝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脸埋在膝盖中间,整个人混混沌沌的。一些杂乱无章的情绪好像比看到季冰这个名字的恐惧更加泛滥地向他袭来,顷刻间抽掉了他全身的力气。

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魏之宁意识开始昏沉,浑身酸痛乏累的感觉加重,不久前那股子晕船的感觉又来了,只是这次更加汹涌。

他撑着膝盖站起身,脚底心爬上来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自嘲般地笑了笑,魏之宁一步步挪到床边坐下,看了看时间,已经深夜九点多了。

外面客厅早已没了动静,梁小君应该被白礼生带着去睡了,他的罪状书上或许又会多出一条不负责任。

无所谓了,再差还能差到哪儿去呢?

他只是突然觉得委屈又茫然,好像黑暗里待久了的人好不容易发现头顶上打下来一束光,等他把手伸过去才发现,这束光本身就是冷的。

一夜辗转难眠,接近凌晨才昏沉沉睡过去,次日清晨六点多,魏之宁被梁小君的敲门声吵醒,大脑像灌了铅一样重,他痛苦地从床上爬起来,意识回炉,昨晚那股压得人踹不过气来的情绪再次涌上来。

他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下床踩着虚浮的脚步走过去开门。

“哥哥!”门外不止有梁小君,还有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前的一只黑黝黝的摄像头。

“早。”工作人员灿烂的笑容在看到魏之宁眼睑下非常明显的黑眼圈后,愣了愣说:“魏老师昨晚没休息好吗?”

魏之宁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声音哑哑地说:“嗯,我有点认床。”

“你是不是感冒了?”工作人员听出他声音的不对劲。

“应该只是没休息好。”他矢口否认。

正式录制第一天就掉链子,李裴然恐怕要直接杀过来把他灭口。

早饭需要自己动手,是节目组给的第一个任务,并且提供了几样食材,有鸡蛋、面粉和几款速冻的面食。

想着白礼生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下厨的任务恐怕只能交给他来做。但其实魏之宁也就是个半吊子厨师,他的那点微末厨艺是在几年前家里突遭变故后,不得已给逼出来的,属于做熟了能吃,吃完不至于进医院的地步。

因为起得有点晚了,他怕时间来不及,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快速做出一顿够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吃的早餐,既要营养,又要饱腹。

结果快走到厨房门口,隐约闻到里面传出食物的香气,他一度以为是幻觉。

魏之宁快走几步,站在厨房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里面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的身影。

正在旁边工作的摄影师听到动静,扭头看到魏之宁,跟他无声地示了个意。

白礼生回头,看见他站在那里,云淡风轻地跟他说了声早。

“……呃,白老师早。”魏之宁走进去,凑到灶台前看了看,上面已经放了两只盛着食物的盘子,一边放着蒸好的米糕,一边放着形状完美的双面煎蛋。

他难以置信,盯着这些东西愣愣地问:“这……这些都是你做的?”

“不是我做的。”白礼生淡淡地说,“难不成是你做的?”

“……”是他魏之宁没睡醒吗?今天的白礼生不仅会做饭,还会怼人了。

这样诡异的情景,彻底将他脑袋里繁杂的思绪暂时地驱散,伸手刚要去端盘子,就听白礼生问:“洗脸刷牙了吗?”

魏之宁扫了一眼摄像头,尴尬又羞赧地说:“……还没。”

旁边跟进来的梁小君突然跳起来,仰着小脸兴奋地说:“白哥哥,我已经洗过脸刷好牙了哦!”

“嗯。”白礼生一边熟练地搅着锅里的小米粥,一边说:“还是你比较乖。”

“嘿嘿。”梁小君狡黠地冲魏之宁做了个鬼脸:“宁宁哥哥不乖哦。”

魏之宁脸皮发烫,红晕飘到了耳朵根儿,转身跑出了厨房。

工作人员在后面喊:“魏老师你慢点跑,小心地下,别摔了。”

几分钟后,洗漱完毕的魏之宁穿过院子往主屋走,餐桌前白礼生刚好把粥盛上,梁小君踮着脚伸长筷子去够盘子里的煎蛋。

“发什么呆,”白礼生抬头看向还站在台阶下的魏之宁,“过来吃饭。”

魏之宁走到餐桌旁,白礼生盛好了梁小君的米粥,拿起碗又要接着盛,他伸手拦住。

“我来吧。”

白礼生疑惑地看着他,魏之宁躲着摄像头的方向,凑近跟他小声嘀咕:“总得让我干点活啊……”

白礼生了然,把手里的木勺递给他,“你来。”

梁小君咬了口煎蛋,眼珠子滴溜溜地瞧着对面两位大人的小动作,放下筷子说:“那我也要干点活!”

魏之宁无语地对他说:“你是小朋友,干什么活,吃饭。”

梁小君不依:“你也是小朋友啊。”

魏之宁:“谁说的?”

梁小君指着白礼生:“白哥哥说的,他说你是不听话的小朋友,我是听话的小朋友,不听话的小朋友,要向听话的小朋友学习!”

白礼生:“……”

魏之宁:“……”

第21章 顾垚?

早饭后,白礼生魏之宁领着梁小君去找其他几组人集合,没走多远就先遇到了何夏飞跟宋迪那组。郑乐乐小丫头见到魏之宁就两眼放光,扑过来抱住他就不肯松手。

同样两眼放光的是宋迪,只不过对象是白礼生。她霸道地把跟白礼生并肩走在一排的魏之宁挤走,苦着脸跟对方撒娇抱怨道:“这儿晚上的蚊子太多了吧,昨晚都快把我咬死了,现在身上还痒呢。”

白礼生目光还定在被她挤走的魏之宁身上,宋迪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得不到回应,顺着白礼生的视线看到了魏之宁,一甩胳膊停在原地,咬牙切齿地说:“喂,我跟你说话,你干嘛老看他?”

“嗯?”白礼生莫名其妙地回答她:“我跟他一组,不看他看谁。”

宋迪气急败坏地跺脚:“谁问你这个了!气死我了!”

在旁边目睹了宋迪如何被气到跳脚的何夏飞,露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不远处魏之宁正蹲在地上帮郑乐乐把松松垮垮的鞋带系紧,乐乐歪着脑袋看着他上扬的嘴角,好奇地问:“哥哥,你笑什么呀?”

“……我没笑。”

“笑了,我看到了,哥哥你是不是见到我很开心呀?”

“嗯……是因为很开心才笑的。”

乐乐突然凑过来在魏之宁右边脸颊啪嗒亲了一口,笑嘻嘻地说:“我也很开心,我喜欢哥哥!”

魏之宁猝不及防被小姑娘“非礼”,揉了揉脸上残留的口水,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哭笑不得道:“你还学会偷袭了。”

等几组人全部集合到一起,节目组派发今天的一日任务,上午去挖莲藕,下午去浅滩捞鱼,他们来的时节赶上休渔期,出海捕鱼这个项目只好放弃。

挖莲藕这种又脏又累的话,几位女艺人都不太愿意去,劳动力自然就集中到了男同胞们的身上。只是这一来,白魏他们这组平白就多出一个劳动力,考虑一下公平问题,工作人员商议要他们也只派出一人参赛。

做早饭的功劳已经让人抢走了,在挖藕这件事上,魏之宁觉得必须得挣回点面子。

工作人员过来询问两人意见,魏之宁拦在前面举手:“我来我来,这种活我擅长。”

“魏老师看起来很有把握的样子啊。”

魏之宁撸起袖子大言不惭道:“不就是挖藕吗,这水这么浅也淹不死人,等着啊,我给你们挖一藕霸出来。”

工作人员:“……”好冷的笑话。

白礼生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开口说了句:“注意安全。”

魏之宁跟白礼生帅气地比了个耶,做了个伸展运动,走到岸边跳下水。

水是真的凉。

口嗨归口嗨,下来后才知道这活是真不容易干,一则水凉,二则泥深,一脚踩下去,小腿肚都全陷在里面,根本难以正常挪动,走几步便气喘吁吁。

他冷得有些打哆嗦,想放弃的念头一闪而过,但一想到岸上白礼生肯定正在看着他,又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魏之宁,你行,你可以,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