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驯 第6章

“他早年一直在国外待着。”白礼生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继续说：“性格有些乖僻，以后如果还有冒犯到你的地方，那是他个人的问题，你不要放在心上。”

魏之宁还沉浸在美颜暴击中，顿了顿才又意识到，原来白礼生也会一口气讲这么多话。

“没事，可以理解。”

电梯抵达楼层，白礼生推着行李先走出去，侧身回头看他，似乎有等他一起走的意思。

魏之宁连忙推着行李跟上，两人在走廊上并排地往前走，行李箱滚轮在厚重的地毯上摩擦出沉闷的声响，就像魏之宁此刻困惑着一团迷雾般的心情。

气氛又冷了下去，魏之宁于是就这方才的话题说：“不过，我倒是挺欣赏他那样心直口快的性格。”

“嗯。”白礼生言简意赅地蹦出一个字，话题终结得非常生硬。

饶是自诩舌灿莲花的魏之宁，此刻也不得不选择了沉默。

好在酒店走廊不长，说话间他们路过一扇房门前，魏之宁停下来，转头对白礼生说：“我是这间，那白老师，我们待会见。”

白礼生点点头：“好，待会见。”

李裴然给了他们一个小时缓冲，还要算上做造型的时间，魏之宁只有空把带来的衣服收拾出来。

把飞机上的那套衣服换下后，魏之宁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打量了一会自己。

他继承了母亲大部分的长相，面部轮廓柔和流畅，下巴小巧精致，鼻梁高挺，眼型狭长，眼梢微翘，是典型的狐狸眼。不笑的时候是生人勿近的清冷，笑的时候又是一种呼之欲出的媚惑感。

这样的长相给他带来过麻烦，也提供过便利，他有时候会利用自己的长相达到一些目的，却在那之后又马上陷入极度自厌的矛盾心理，就像此刻，他知道自己面临着可能是迄今为止最大的挑战和诱惑，他想试一试，就像蹲在火苗前的猫咪，好奇心触使它想去试探，却又带着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李裴然给他过来一条微信，是袁瑞的房间号，催他赶快下去做造型。

魏之宁没有多耽误，收拾一下便出了房间。

电梯里没有遇到白礼生，也不知道他是走了还是没走。

袁瑞的房间在七楼，魏之宁顺着房号找到位置，立在门前刚准备敲门，隐约却听到里面有人在争吵。

他仔细听了听，认出是袁瑞的声音，正情绪激动地吐槽着什么。

他不是故意要偷听，但显然此刻敲门更加不合适，好奇心是俗人的本能，他不由自主地贴近了房门。

袁瑞大声说道：“李裴然也疯了吧，这样的热搜还不撤，摆明了想利用你捧那个绿茶婊。”

门外的魏之宁眸色一暗，放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了拳头，却也扑捉到了一条信息，热搜？什么热搜？

他自从上了飞机到现在，一直没空看社交软件。

白礼生淡然的声音仿佛清流一样：“你激动什么，这事跟你也没有关系。”

“跟你没关系吗？我看你是失恋一次，人都颓了，连这样的货色都敢来碰瓷了。”

第7章 你当我是Hello Kitty？

魏之宁后退一步，离那扇门远了点，里面的声音也随之减弱了些，却依然能够听到袁瑞义愤填膺地争执。

“怎么不进去？”李裴然的声音远远传过来，魏之宁闻言扭头，见她正从走廊另一端往这边快步走过来。

魏之宁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总不能直接讲，因为里面的人在背后讲他，所以自己此刻不能进去吧。

与此同时，房间里，坐在椅子上的白礼生抬眼打断了袁瑞持续不断地吐槽输出，对方被他一双清冽又沉静的眼眸看过来，不自觉地闭了嘴。

“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讲了。”白礼生说：“他是李裴然签进来的艺人，同公司的，得饶人处且饶人。”

袁瑞甚少被白礼生像这样耳提面命地教育过，哪怕是熟悉他的身边人都知道，对方一直都是对内对外始终如一的高冷仙男人设，从来都无心于这样的人情世故，魏之宁一个小新人，白礼生不会是在帮他说话吧？

思及此，袁瑞内心既生气又费解，他一脚踢在身侧的化妆箱上，气鼓鼓地瞪了白礼生一眼，却是敢怒不敢再言，无能发作一通便泄了气。

白礼生只当他听进去了，恰逢此时，门外响起敲门的声音，他朝袁瑞递了个冷冽又透着警告意味的眼神，淡淡道：“去开门。”

“哈喽？”进了门的李裴然敏锐地觉察到气氛不对，见袁瑞面色不虞，挑眉问道：“怎么了？”

袁瑞臭着脸，瞥到跟在李裴然后面进来的魏之宁，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李裴然大马金刀地走进去在外厅沙发上一屁股坐下，抬起腕表看了看时间催道：“抓紧时间，争取二十分钟搞定，咱家孩子天生丽质，不用化太浓的妆。”

袁瑞拎着化妆箱往里面卧室走，李裴然冲魏之宁递了个眼色，“你先去，我找小白说点事。”

魏之宁跟进卧室，袁瑞回头看到是他，脸色腾时更臭，咚地一声把箱子丢在桌面上，兀自做了一个深呼吸，冷冷地问：“你想怎么化？”

“我？”魏之宁被问住了，冲他笑了笑：“你是专业的，你说了算。”

袁瑞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转身在化妆箱里摸索，魏之宁到化妆台前坐下，袁瑞明显不想给他多费功夫，磨蹭半天才敷衍地拿了支化妆刷，转过身对魏之宁冷冷道：“闭眼。”

魏之宁依言闭上眼睛，感觉对方的身体靠近，刷子柔软细腻地在他鼻梁和眼周拂过。

他感觉对方的呼吸喷在自己嘴鼻间，手也不知轻重地随意乱戳。

下一刻，他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

“嘶——”

“喂！”

外厅正在交谈的两个人被卧室里的动静吸引过来，就见魏之宁低头捂着眼睛，旁边的袁瑞整个人都僵住了，化妆刷被他握在手里，提示着上一刻发生了什么。

李裴然瞬间像是被点燃了的炮仗，指着袁瑞毫不留情地破口大骂：“你他妈干什么吃的！毛手毛脚的是第一天干这个吗？”

袁瑞反应过来，面色铁青地否认：“不是我！”

李裴然怒道：“那是他自己戳的？”

“我他妈让他闭眼，他自己睁开的！”袁瑞恶狠狠地瞪着魏之宁，若不是李裴然挡在中间，他仿佛下一刻就要动手打人了。

白礼生快步走过来，没去管化身史前暴龙的李裴然，捏着魏之宁一边的胳膊对他道：“先别睁开。”

魏之宁没吭声，因为确实很疼，被异物直接戳在眼球上的一瞬间，疼痛像过电一样直抵大脑神经。

白礼生起身从自己随身的行李包里翻出眼药水，走过来半蹲下来，抓起魏之宁的手把眼药水放进他手里，“滴点药水，让眼睛里的异物流出来。”

“谢谢。”魏之宁声音很轻，莫名带着点楚楚可怜的意味。

“艹！”袁瑞的神经被挑断了最后一根弦，彻底出离了愤怒，咬牙切齿地冲魏之宁放狠话：“跟我玩阴的是吧，你等着，老子奉陪到底。”

李裴然上前伸手重重地推了他一把，叉腰怒视他：“干什么！在老娘的地盘上撒泼，你当自己是谁？能干干，不能干滚蛋。”

袁瑞被推得踉跄了两下才稳住身体，双手握拳放在身侧，气得眼圈都红了。

白礼生站起身，看着面前两人，缓缓道：“袁瑞，跟裴然姐道歉。”

魏之宁往桌上放眼药水的手细微地顿了顿。

袁瑞仍在气头上：“凭什么，你也看不出来是他故意的吗？”

“我让你道歉。”白礼生蹙眉看着他，不知道是因为袁瑞的话，还是他抗拒的态度。

袁瑞咬紧牙关，紧握着化妆刷的手骨节发白，半晌才转向李裴然，硬邦邦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李裴然面若寒霜地回：“希望你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小插曲，他们出发的时间晚了半个多小时。那边打电话过来催，李裴然电话里谦虚和善地跟人道歉，挂了电话就翻个了大大的白眼：“催毛催，我就不信那孙子已经到了，指不定也在路上呢。”

上车前，李裴然已经跟魏之宁说明了他们此行的目的，要去见的人是个编剧，准确说，是个近几年来风头很盛的年轻鬼才编剧，接连出过好几部相当叫座的影视作品，一年比一年超出期待，渐渐地玩出了属于自己的一套风格体系，受到了越来越多年轻观众的追捧，可以称之为编剧界的顶流了。

这位顶流编剧，同时也是个富二代，名气与金钱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能说他的成名完全都是因为他有钱，但若缺少了这一至关重要的客观条件，鬼才编剧就未必是现在的鬼才编剧了。

而显然，这一点在圈内人看来，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赵泽宇是个典型的颜控，他的团队去年就跟我接触过，一直想约小白吃饭，说要聊剧本的事情。但是呢，”李裴然说着扭头面带笑意看着白礼生说：“我们小白可是个威武不能屈的傲骨美人，压根就不给人眼神。”

魏之宁心说那确实，白礼生是谁，他如今的名气和身后的家世背景，是他足够在这个圈子里遗世独立我行我素，不用去仰人鼻息的理由。

“可这次就不一样了，他自作孽，”李裴然哼哼着说：“好多之前找过他的本子如今都在观望，只有这个赵编剧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似火，深情不移……”

白礼生终于忍不住：“……能不能用点好的比喻？”

“你管我什么比喻。”副驾上的李裴然回头怼他：“我说的不对吗？”

白礼生一张俊脸上满是无语的表情。

李裴然收起笑意，话锋一转又道：“今天袁瑞的事我暂时放他一马，他这个性格在你身边太过危险，如果再有下次，哪怕是看在方影帝的面子上，我也会让他走人。另外我也实在想不明白，你当初是怎么同意让他跟着你的？他是方慎知表弟又不是你表弟。”

白礼生只淡淡道：“还人情罢了。”

“什么人情？”李裴然一脸严肃，质问般地看着白礼生：“你不会跟方慎知还有故事吧？哦对，你俩怎么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白礼生：“……我爸是他成名作的导演，你说我俩是怎么认识的？”

“那你还什么人情？”李裴然若有所思，突然想到什么，不敢相信地猜测：“我隐隐约约听说他也是Gay，你俩不会是有一腿吧？”

白礼生面无表情地说：“还去见什么鬼才编剧，我看你就挺像个鬼才编剧的。”

“……”李裴然一颗心慢慢放下，缓过来扯了个僵硬的笑：“……呵呵，不是就好。”

第8章 柿子当然要拿软的捏

饭局地点是那个赵编剧安排的，一家从装潢到服务都明晃晃地彰显着低调奢华的高级酒楼，苏氏园林的建筑风格，开在闹市区，进门处是一扇比人还高的假山卧在一池睡莲当间，涓涓细流环绕其中，落进池底升腾着白蒙蒙的雾气。

服务员清一色的苏绣对襟旗袍，背景音弹的是高山流水，口中讲的是吴侬软语。

阳春白雪李裴然倒是品不出，只评价一句：“这地方挺僻静的。”

笑容甜美的服务员小姐姐将几人去了里间的VIP包厢，进去后果然虚席以待，李裴然啧了一声道：“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魏之宁此刻的注意力却全在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上，因为要赶早班机他放弃了早餐，眼下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此刻又被空气中隐隐约约漂浮着的各种香味围攻上来，饥饿感冲淡了其他感官，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好饿。

他偷看了眼身旁的白礼生，从那张矜贵冷淡的侧脸上完全看不出还有他这样世俗的欲望，原来顶流的胃都是钢铁铸造的。

好在赵泽宇并没有让他们多等，几乎是贴着他们前后脚到的，进门后目光搜寻一瞬，落在不远处的白礼生脸上，眼中不加掩饰地涌现出激动和雀跃。把包往助理怀中一丢，快步上前一把抓着白礼生的手，牢牢盯着眼前的这张脸，情不自禁地发出认可的感叹：“果然真人更帅！就是这张脸，我梦寐以求的男主角。”

魏之宁在角落处打了个寒颤，搞创作的都这么不拘小节？

白礼生客套又疏离地笑了一下，抽回手淡淡地说：“你好。”

赵泽宇却很是熟络地继续跟他寒暄：“白导最近可好？打从新年登门拜访过一次后，一直没时间再去看望他老人家，希望老师不要怪罪才好。”

白礼生客气道：“父亲很好，劳你惦记。”

李裴然上前一步打断了他们的交谈，掬起笑容对赵泽宇道：“赵老师，眼瞧着都过饭点了，大家也都空着肚子呢，不如我们边吃边聊？”

赵泽宇闻言连连点头，招呼助理去叫服务员：“去催他们上菜吧，我来之前已经点好了。”

待各自落座，李裴然惯例是率先打开话头的那个，“赵老师，咱们都是爽快人，我就不多余铺垫了，直接切入正题吧。先前你发来的剧本我跟小白都看过了，整体还是很认可的，但细节部分需要磋商，所以想跟你再谈谈。”

赵泽宇喝了口茶，朝身旁助理使了个眼色，扭头笑着看向李裴然，态度却一改先前的热情谄媚，意外地倨傲道：“谈，是可以谈，不过我有底线，如果到时候不能如李小姐的意，只能提前说句sorry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