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樱桃 第10章

作者:入眠酒 标签: 近代现代

  --------------------

  感谢阅读

第27章 飞机

  不知道老天爷到底是不是真的见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尤伽映去美国的签证下的极其顺利,面签过程尤伽映和面签官的交流甚至算不上愉快,但面签官还是好心肠地给了他pass。说来讽刺,尤伽映在去美国之前突然开始持续低烧,他连着吃了一个星期的药也不见好,本着吃药可能壮胆的想法,尤伽映裹着厚棉服跑去找过阮则几次,无一例外全部扑空。

  阮则真的够狠,为了躲自己,他甚至连家都不回了。

  尤伽映也不是半途而废的性格,他跑去阮则上班的ktv等,大秋天裹着厚重外套的人总是十分显眼,在小超市旁边下象棋的大爷一眼就认出他,笑着招呼尤伽映过去下几盘。尤伽映吸了吸鼻子,笑着摆摆手说下次。

  他需要全神贯注地盯着ktv大门,以防阮则跑丢,但他一直等到深夜凌晨都没能等到。最后还是某个阮则的同事出来抽烟的时候叫住他,喝过酒的人吐字不清,但尤伽映依然能听出男人话里的同情。

  “阮则去别的店了,你别等了,等不来。”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憋不住,男人抽了一口烟,再开口的时候盯着尤伽映叹了口气:“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跟阮则这种人别当真,不是所有人都能当救世主,想着能让浪子回头。”

  说的也没错,尤伽映咧嘴冲着男人笑笑,裹紧衣服转身往十字路口走。

  吹了一晚上的凉风,回宿舍当晚,尤伽映顺利地从低烧发展为高烧,整个人从脸红到脖子,吃了退烧药也不睡觉,睁着眼直愣愣地盯着头顶床板发呆。李程风见不得他这个样子,等宿舍人都去吃夜宵的时候,李程风把耳机往桌上一摔,黑着脸骂他没出息。

  尤伽映没反应,下巴藏在被子里,一双眼睛睁得很大,像搁浅在沙滩上濒死的鱼。

  李程风拖着椅子来到尤伽映床头,叹了口气才接着说:“你问问咱们宿舍的人,谁没失过恋啊,不都是连着喝几天大酒哭哭鼻子也就拉倒了?有谁跟你一样的?你想哭就哭出来,想骂阮则就骂两句,不行了我跟你一起骂。”

  尤伽映终于有了反应,他很轻地眨了一下眼,接着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转过头,他盯着李程风,停了半晌才苦笑着说:“我才不骂他,他已经那么惨了,我干嘛还要骂他。”

  发高烧的人多少都会神志不清说胡话,李程风多希望这会儿尤伽映也发发疯,起码比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好。但他没办法,没人能救的了,李程风转过身不再说话,他只期待时间能治愈一切这句老话是真的管用。

  真的要走的那天天气很好,天上没有云,大太阳大喇喇地晒在水泥地上。尤伽映拖着箱子和父母告别,虽然是真的不想让儿子放弃出国交换的机会,但真到了要走的时候,尤成军和王冉还是舍不得。反倒是尤伽映,大病了一场之后好像变得洒脱不少,他笑着拥抱尤成军和王冉,停了几秒之后把视线投向李程风。

  尤伽映的人缘好,本来宿舍里的几个哥们都想来送他,但都被尤伽映摆手拒绝。李程风站在那儿,看着尤伽映摘掉鸭舌帽朝他走过来,垂眼笑笑之后伸手抱了抱他。这次走,还不知道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李程风鼻酸,但憋了半天,真正说出口的只有:“我没看见阮则。”

  李程风看不见尤伽映的脸,只能听见耳边很短暂的笑声,停了停,尤伽映小声说:“别找了,他才不会来。”

  李程风不知道说什么,到了拥抱倒计时,李程风感觉到尤伽映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背,哑着声音对他说:“帮我多看看他。”

  尤伽映或许知道李程风也是这场悲剧的帮凶之一,但临到头,他能求的人也只有李程风了。松开手,尤伽映拖着行李箱往前走了几步,接着转过头,笑着冲他们晃了晃手里的帽子,简单明了地说了句走了之后,便走进检票口,再也没有回过头。

  本来以为这种胸闷喘不过气的感觉是源于候机大厅的人群密集,但当李程风走出来的时候,仰头对着大太阳,还是觉得难以呼吸。告别了尤伽映的父母,李程风也开始履行他的职责,他开始寻找阮则,一方面出于对朋友的愧疚,另一方面,他也是真的害怕阮则会不会出事。

  在一个城市寻找一个人不是简单的事,好在阮则平时的行动轨迹也很单一,李程风断断续续从尤伽映那儿听到不少阮则的事,他去阮则平时上班的ktv找了,还有据说阮则总去逛的小超市,最后来到小区的单元楼下。

  没能找到人是在意料之中,李程风把视线从有些破旧的单元楼移开,蹲在地上看已经长成小树模样的樱桃树。插在土里的牌子已经消失不见,李程风蹲了一会儿,伸出手戳了戳树边的泥土,半湿的,柔软又蓬松。

  看来人对浪漫的事物都狠不下心,李程风站起来,在转身准备往外走的时候,看见迎面走过来的阮则。

  阮则还是那个打扮,穿了一件看起来很柔软的亚麻衬衣,下面是浅咖色的休闲裤,唯一的不同,是等阮则走近了李程风才发现的。

  阮则戴了一副无边的眼镜。

  “走了?”阮则看见他好像一点儿不意外,语气很平静。

  李程风愣了两秒才点点头,回答他说:“走了。”

  阮则没有过多停留,他略过李程风走进单元门,人快要消失的时候,才开口对李程风说:“你也可以走了。”

  灯红酒绿里哪有真心人,李程风看着阮则的背影,嘴里那句你还好吗最终也没能说出口,其实就算说了,阮则也不会给他答案。

  狠心的人有狠心的处理方式,阮则这几天在快捷酒店里,每天晚上都会盯着天上的星星看,有的时候看得久,眼睛就会开始花,渺小的星星周围晕染出光圈,浪漫又毫无意义。于是阮则去配了一副近视眼镜,盯着视力表的时候,阮则意识到他的近视程度比想象中还要高。

  眼镜店的人可能迫切希望做出业绩,他们没注意到阮则空空的钱夹,只是一个劲儿的给他推荐超薄超轻的进口镜片,而阮则对这一切只是笑笑,照单全收。刚配好的眼镜的确很轻,也清晰,阮则走在路上的时候突然在想,要是戴着眼镜看尤伽映的脸,他应该会更早爱上尤伽映。

  推开深市大厦天台的门,阮则觉得光线更加刺眼,他挨着电箱坐下,仰着头看天上飞过的每一架飞机。确实比看星星的时候看得清楚多了,但他还是不知道尤伽映坐的是哪一班飞机。

  临近中午起飞的航班很多,就这么两三个小时,阮则已经看见好几架起飞的飞机了。阮则后知后觉的对自己这种无聊行径发笑,他笑着点了支烟,隔着逐渐散开的白色烟雾,他盯着一架涂着浅蓝色漆的飞机看。

  “这个好看点儿,就你吧。”

  “希望你的旅途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

  完结倒计时

  (后面应该比前面要伤心)

第28章 人挪活树挪死

  今年冬天比往常都要冷,在ktv门口抽上一支烟,甚至都分不清烟雾和白色哈气。小冬把烟叼在嘴里,瑟瑟发抖的两只手揣在袖管,烟卷快要燃到底,他终于没忍住,偏过头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阮则。

  哪怕他来ktv上夜班刚满一个月,也很快分辨出这里面陪酒的人里到底哪个是摇钱树,倒不是他聪明,是阮则这个人真的很显眼。店里的人来来走走,能够留下来的到底都是不简单,但是像阮则这种能喝光一整瓶伏特加还能保持体面的,小冬没见过几个。

  他偷偷打听过,阮则是几家店里收小费最多的,有的时候一天收的钱能抵得上新人一周的流水。阮则能喝酒,玩得开,脾气好,不管客人开什么下三滥的玩笑都不生气。刚开始店里的其他人还抱怨过阮则抢活抢的太多,但见过阮则扶着马桶吐完又笑眯眯地折回去端酒杯,大家憋了一肚子的气到嘴边也只能感慨:活该人家是财神爷。

  “哥。”小冬站过去一点,把藏在外套内层的进口烟拿出来,“一会儿还得麻烦您多照顾照顾我。”

  一直站着不动的人终于偏了偏头,他垂着眼看了眼深蓝色的烟盒,笑笑说:“我照顾不了谁。”

  “别啊哥,我刚来,很多老客人的脾气我都摸不准,您就帮帮我,收的小费我给您一半都成。”阮则沉默了好一会儿,小冬刚开始以为他在考虑,后来才发现阮则可能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只是盯着对面的树发呆。直到屋里有人喊,阮则才回头看了一眼,移回视线的时候,目光在他身上很浅地停了一会儿。

  “四六分吧。”阮则说完,转身推开门往屋里走。

  包厢里的空调温度调的很高,玻璃酒瓶滚了一地,男男女女瘫在红色沙发上抱在一起。见到阮则推门进来,其中一个人眯着眼敲了敲麦克风,扯着脖子上的线吆喝说:“阿泽,玩游戏呢,你来不来?”

  阮则弯着眼睛笑,映着头顶彩色的气氛灯,整个人都更具有迷惑性。

  “来啊。”阮则坐在旁边,停了几秒之后转过头,像是刚想起来似的看着身后站着的小冬,介绍说:“带个新弟弟过来,玩游戏不会输的。”

  “真的假的啊,比你胜负欲还强?”

  “不好说。”阮则把筛盅拿在手里,“玩两把才知道。”

  那天小冬真正见识到了阮则的手段,有阮则在的场子好像就不会冷,他玩筛子和扑克牌的技术极其高超。几把下来,小冬摇筛盅的手心还是冒汗,阮则不咸不淡地笑,接着很自然地露出马脚。

  “哇,阿泽你别吧,跟我们在一块儿还出老千!”男人的手穿过人群落在阮则的手腕,阮则只是笑,然后摊开手,语气带着感慨说:“被逮住了,那就只能自罚两杯。”承认错误极其迅速,气氛再次热起来,几个人推搡阮则的肩,笑骂他是酒场老油条。透过缝隙,小冬看见阮则面带笑容的脸,只觉得这个人很矛盾。

  没人愿意再跟阮则玩筛子,包厢里的几个人都同意换个游戏,阮则站在角落里开啤酒,脸上的笑容和刚才一样。

  “玩那个游戏吧,就是我有别人没有的,一个人竖五个指头,各自说一个自己有的,但是别人没有的事儿,要是中了,其他人就得收回去一根手指,谁留到最后,就可以指定输的人玩大冒险。”

  这个游戏很让人兴奋,毕竟是集合了八卦和冲动的类型。

  小冬擅长插科打诨,这基本上可以算是他的主场,几轮下来,虽然已经收了三根手指,但坐在他旁边的几个客人已经笑的满脸褶子,在他的上衣口袋里塞了几张红色钞票。趁着还没轮到他,小冬偷偷瞥自己口袋里的红票子,试图分析出到底是六百还是八百。

  掺着音乐,小冬听见有人在笑阮则说:“阿泽,你别告诉我你也来大姨妈啊!”

  阮则仰头喝了一杯啤酒,笑着收回一根手指。

  几个回合下来,留在场上的只剩下阮则和另外一个女孩,现在已经是赛点,双方都只剩下一根手指。其他人在旁边起哄,让阮则一次性说个大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黄段子都往外蹦,阮则没接话,只是坐在那儿笑。

  起初,小冬是抱着学习的心态在看,他想看看,到了游戏末尾的时候,阮则还能玩点儿什么花样让气氛再次升高。所有人都说阮则会玩儿,递个麦克风都能有十几招,真假话混在一起说,搞得人脸红心跳。

  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小冬看着阮则坐直身体,左手搭在膝盖上,不置可否地笑笑。

  “有个人,给我种过一棵树。”

  好简单的一句话,几个字打在背景音的鼓点上,让人听着有点儿发愣。气氛没有烘托起来,甚至可以说是噼里啪啦摔在地上,坐在旁边的女生摇头笑,拿着酒杯说:“你参加奥运会呢,这玩的太认真了吧。”

  “就是想赢不是。”阮则站起来,伸手拿过女生手里的酒杯,有些抱歉地说:“谢谢你让我赢,酒你就别喝了。”

  “哇靠,阿泽你又来这套,油不油啊你!”

  有人佯装踢阮则小腿,阮则也跟着演痛,很快就没有人再讨论刚刚那一句种树论。喝大了的人在包厢里来回蹦跶,桌上的筛子掉了一地,阮则跟小冬都弯下腰去捡,把手里的筛子放进筛盅里,小冬扫了阮则一眼,跟他开玩笑:“阿泽哥,你那个种树论有点儿古早狗血剧的意思啊。”

  切歌空档,有那么几秒钟的安静,阮则没什么反应。

  “真事儿还是编的啊?”

  下一首歌进入前奏,小冬看着面无表情的阮则脸上迅速挂上笑容,拿着筛盅站起来,嗓音带笑说:“总算到我的歌了。”

  -

  年轻人的好奇心很重。

  小冬总是隔三差五的把话题引到那棵树上,次数多了,阮则开始展露他的不耐烦,几句有些过分的难听话让小冬闭了嘴,最后小冬还给他买了两条烟道歉。

  “别想着交朋友,没人在这儿拜把子。”阮则脸上没什么表情,“我现在带着你,是你对我没什么威胁,如果你影响到我的客人,我可以保证,你留不下来。”

  小冬从始至终低着头,模样很可怜。

  “管好你自己就成。”阮则说完,掀开帘子往屋里走。

  被他一顿骂,小冬一天的兴致都不太高,临下班的时候,阮则听见换衣间有人在安慰他说:“阮则就那样,说话臭的很,软硬不吃——你就跟着他赚钱就行了,你总不能跟钱过不去是吧……”

  后面的阮则没听,今天他不是晚班,要按时回家。

  这条回家的路多的时候一天要走五六趟,没有花纹的地砖阮则都能记得清楚是哪几块,还有四个红绿灯分别是多少秒,卖烤红薯的大叔几点出来摆摊。按部就班的生活很少会出现意外,就算有意外,也是有人打乱了曾经出现在他生命里的意外。

  比如,那棵种在楼下的樱桃树。

  是尤伽映离开的第三个月,上天没有好生之德,社区的人突然过来说要改造小区环境,要对绿化统一规划。那个时候阮则不在家,吕英只知道自己的儿子每天都要给这棵树按时浇水,她拿不定主意,只好给阮则打电话。

  电话那头,阮则听见这个消息并没有很大的情绪波动,只是说他现在回去。

  五分钟后,穿着深灰色外套的阮则从大门口跑过来,鼻尖出了汗。带着红袖套的女人跟他又说了一次现在的规章制度,阮则只是点头,没有过多辩解,最后只是说:“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让我找个花盆,我把树挖出来。”

  “那你抓点紧,别影响社区后面的工作。”

  “好,谢谢了。”

  阮则花了很多时间用来寻找可以栽树的花盆,因为樱桃树已经长大,树根盘踞在土壤里,挺占地方。最后他还是在一个收废品的阿婆那里买了一个泥盆,还花了三十多块钱叫个三轮车拉回来,吕英站在旁边看阮则蹲在地上挖土,只觉得心里堵,但是又什么都不敢说。

  阮则听过不少俗语,其实不用吕英说,他也知道人挪活树挪死的道理。所以他认真看那棵树枯萎,死去,最后只剩下几根干脆的树杈时也不觉得委屈。

  死掉的树也不影响他每天浇水。

  树死了,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好事,证明这句俗语是真的,树挪了要死,人挪了真的能活。

  看来尤伽映,在美国会活得很不错。

  厨房的水开了,阮则放下水壶,转头对卧室里说:“妈,准备吃饭了。”

  --------------------

  接下来会有规律的填这本 大概隔日更这样 剩下的篇幅也没有很长 不需要太多时间

  (再次be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