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真言 第54章

作者:八分饱 标签: 近代现代

  “这儿可都是alpha,我也一样,所以你最好还是注意点。”

  陈念下意识摸了摸后颈,有些心虚,“我知道……我明天多贴几层阻隔贴。”

  “就怕阻隔贴也不管用,”魏临皱起眉,意有所指道,“镇上有药店,需要的话一定记得去,钱不够我可以先帮你垫上。”

  陈念点点头,感激道:“谢谢您。”

  时间已经不早了,陈念正给最后一个士兵理发。

  他穿着一件白衣服,和周围清一色的军装格格不入,营房前面的照明灯将他的皮肤照得近乎透明。充满欲念的眼神在他身上逡巡,伴随着轻佻的口哨声,就像他们曾对着广播里唱慰问歌曲的女星那样。

  这群人都是从血光里杀出来的,身上带着硝烟味与兽类的血腥气息。

  长期以来的战地生活极大地折磨着他们的神经,改造着他们的习性,他们仍然只是普通人,是母亲的儿子,是妻子的丈夫,是孩子的父亲,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已经与文明割裂开了。

  陈念被看得有些麻木,垂着眸,机械性地做着自己的工作,无视了眼前这个士兵的搭话。

  事实上,今天的天气非常舒适,春夜的风吹在身上,微微泛凉。

  气氛也不算差,甚至有背景音乐:师部的通信员在拉手风琴,听上去十分专业,或许参军前他真是个音乐家。

  大多数士兵们聚在一起吵吵嚷嚷,一边似有若无地打量那个出现在alpha堆里的omega,一边抱怨今晚的牛肉汤不够喝。

  除了食物之外,他们口中话题大多围绕着:“我那次差点死了”、“我屁股中弹,那个omega护士把我鸡巴也看光了”、“下次跳伞能不能把我排在中间,操,每次都是第一个”,而后便是一阵默契的大笑。

  他们仿佛拥有高度一致的粗鲁和野蛮,没人会想知道他们上战场之前是什么样。

  手中的剪子快速开合,刷刷作响,陈念想到自己的哥哥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忽然感到一阵心焦,同时却又茫然。

  ……

  “送完这破地图,能不能顺便在这儿蹭个罐头啊,我快饿死了。”

  陈今揉了揉酸疼的脖子,嘟囔道。

  他和眼镜儿两人刚结束拉练就来找86师的地盘了,结果一问门口的勤务兵,才知道找错地方了,排长交代他们去师参谋部送地图,这儿是营房。

  好在师部的通信员刚好在这儿,两人不至于白跑一趟,送地图的任务可以就此交接了。

  “这大晚上的,搞起文娱活动了啊,”陈今见通信员背着个手风琴,拍拍他的肩膀,调侃道,“该上岗了,老哥。”

  按理说两人完成任务后就该回归队了,但眼镜儿水壶里没水了,走到院子里打水,顺便就多看了几眼人家的营房条件。

  两支处处较劲的兄弟部队,在这方面也得瞄着点。

  陈今自然也好奇,在人家后厨溜达了一圈,顺走了一个肉罐头,用刀撬开,一边吃一边找眼镜儿。

  “看什么呢?”他搭上眼镜儿的肩膀。

  “你看,86师还有专人给理发呢,咱们咋没有,”眼镜儿指着不远处聚集的士兵,眼红道,“看来回去得跟师长说说了,都是战友,不能差别对待啊。”

  陈今闻言大笑起来,“你个二等兵能跟师长说上话?”

  但他很快笑不出来了。

  在所有感官中,alpha最敏感的一定是嗅觉,尤其是对被自己标记过的omega,即便隔着几层阻隔贴,也不可能完全闻不到,更不用说,此时空气中那股浓腻的牛奶味已经接近发酵后的奶酪。

  陈今心中警铃大作,再朝眼镜儿刚才手指着的方向定睛一看——

  “……操。”

  罐头锋利的割面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霎时从口子里涌了出来。

  眼镜儿听不得脏字,踹了他一脚,“你小子又骂什么,你也想理发?”

  他注意到了陈今手里的罐头,肚子一阵叫唤,“别吃独食,给我留一半。”

  下一秒,那个罐头被陈今用力砸在了地上。

  “陈今你想干什么!别冲动!”

  眼镜儿吓了一跳,见他状态不对劲,想拉住他,结果抓了个空。

  陈今拨开聚集的士兵,大步走到那个让他从小操心到大,现在又让他夜夜想到睡不着的人面前。他一言不发,周身散发着压抑的怒气,手腕发抖,抓住了陈念的手。

  “哥哥……”

  陈念偏头看到他,手一哆嗦,剪子不听使唤,士兵的头发瞬间被剪豁了一块。

  他来不及惊讶,就被陈今拽走了。

  掌心沾上湿黏的血,陈念下意识想缩手,却被扣得更紧,“哥,你等等……”

  陈今压根没想给他说话的机会,步子又急又快,一点不疼惜,拽得他胳膊生疼,他几乎是一步一个踉跄,剪子也哐当掉在了地上。

  听到身后战友的哄笑声,那个理发理到一半的士兵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骂道:“妈的!那人谁啊,突然冒出来!”

  又捂着后脑勺,语无伦次地补了句:“我……我诅咒他谢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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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野男孩儿陈今已上线

第五十八章

  陈今的长相与温柔随和并不沾边,他眉眼深邃,脸部线条硬朗,抿唇的时候会显得很凶,左脸上的一道伤疤更是坐实了这种“凶”。可他偏偏长了颗虎牙,笑起来便会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若是笑得太张扬肆意了,甚至会带点傻气。

  在陈念面前,他大多数时候都在傻笑,鲜少会对他冷脸。

  当哥哥的就得摆平难题,撑起家,还得尽量表现得轻松,他从小就这么要求自己。

  但他此刻沉着脸,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线,和平日里的哥哥形象判若两人。他想抽根烟让自己冷静,可手边没有,烟瘾窜上来,折磨得他手都在发抖,只能攥着手指,焦虑地不停踱步。

  两人站在营房侧面的一条窄路上,不断有士兵路过,看向这奇怪的两个人,陈今瞥了他们一眼,转身用后背挡住了陈念。

  “哥哥,你流血了……”

  陈念注意到他掌心的伤口,想去拉他的手,还没碰到就被甩开了。

  其实来之前,他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陈今不喜欢他不听话,不喜欢他不顾安全,自己乱来,但他向来是不怕哥哥生气的,他们都太了解彼此了,就算有再大的气,也总会有人先低头认输,他们从不缺治住彼此的办法。

  就像他曾经那么气陈今去参军,不也还是在他抱自己的时候服软了。

  过了很久,陈今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嗓音很哑,偏又哑得很自然,像来自一柄十几年的老烟枪。

  “谁让你来这儿的?”

  “我是跟着魏记者来的,很安全,”陈念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试图解释,“她说团队缺一个打杂的,而且我还能给人理发,所以她才答应带上我一起来。”

  陈今在裤子上反复蹭着手,看样子并没有因为陈念的解释而感到丝毫放松,“这里跟家那边不一样,没你想象得那么安全。”

  “那怎么办,你要赶我回去吗?”

  陈念想抱他,想被他抱,这个念头得不到满足,让他也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他仰起脸,死死瞪着他哥,心里觉得自己占了理,就更要在他哥面前张牙舞爪,“好不容易见到你,下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你非要这样吗?”

  陈今不说话了。

  他心里有股莫名的怒火,他知道撒出来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可又觉得不该朝弟弟撒,最后他攥紧拳头,砸向了旁边的墙,掌心刚凝住的血口子又被扯开。

  两人沉默对立时,眼镜儿找来了。

  时间不早了,该归队了,眼镜儿也是好心提醒,问陈今:“哎,咱回不回?”

  “你先回,我晚点再说,帮我给排长请个假。”

  “别吧,排长会骂死你的。”

  “骂就骂,随他妈便,大不了被关几天禁闭,”陈今扯了一把头发,烦躁地提高了音量,“你也别管了,我回去自己领处分。”

  眼镜儿脾气好,不会跟人急眼,无端被牵连了也只是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纳闷道:“奇了怪了,你这家伙跟我发什么火啊……”

  眼镜儿自己走了,留下兄弟俩继续沉默。

  没过两分钟,魏临也找来了,见气氛不对,没跟陈今打招呼,只小声问陈念出什么事了。

  陈念用口型告诉她自己没事,让她先回住处休息。

  而后再次回到沉默的僵局。

  此时陈今已经有点想低头了,只是还顾及着做哥哥的面子。

  借着作息号响起,86师营房不能随便留外人,他终于不再继续固执,开口问陈念:“你们住哪,我先送你回去。”

  得到答案后,他跟86师的炊事员借了辆采购用的自行车,送陈念回镇上的招待所。

  是辆笨重的老式自行车,有后座,但后座大概是被炊事员用来驮鲜猪肉、刚杀的半只羊之类的,有股刺鼻的腥膻味,上面还残留着不知道哪种动物的油脂。

  陈念只能坐在自行车前杠上。

  去镇上的路,陈今并不熟,中途有好几次停下来看路牌。

  他一停下来,就需要用腿支着地,保持车子的平衡。陈念怕他这样费力,想跳下车,却被他拦腰制止了。

  “别乱动。”

  箍在腰间的手臂收紧了,陈念偏过头,只见他哥正蹙起眉,分辨着路牌上掉漆的字,似乎这样亲密的动作只是出于本能,无关他是否还在生气。

  陈念缩在哥哥身前,一动不动,直到他确认了路,再次骑上车。

  春夜的风时冷时暖,下坡时,身上的衣服兜满了风,便会有些冷,陈今有意无意地俯身,将陈念整个护在怀里。那段短短的下坡路简直要让陈念忘记了他们正身在何处,他昏了头,竟觉得这像是一场恋爱,他和陈今闹别扭,对彼此又爱又恨,但还是选择靠近。

  他好像听见陈今笑了,想去偷看,头发蹭在陈今下巴上,换来一句:“再乱动,掉下去了我可不停车捡你。”

  就是笑了,陈念非常确定。

  “捡吧,哥哥。”他去碰陈今握在车把上的手,轻轻搭上去。

  “我要是掉下去了,你就像小时候捡到我那样,再捡一次。”

  车子在路中间猛地停下,车闸发出刺耳的嘶声,要不是有人在身后护着,陈念真以为自己会飞出去。

  陈今从车上下来,扶着车把,陈念也随后跳了下来,和他对视。

  “哥哥,别生气了。”

  “我想你。”

  短短几句话,他觉得自己已经势在必得。

  “陈今……”他叫哥哥的大名,试着去拉他的手,这次没有被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