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秋 第45章

作者:不见南楼 标签: 近代现代

  说这句话的时候,陆鸣秋眉眼低垂,明亮的橘色暖光打在他脸上,霎时间温柔如水。

  杨皎看愣了,她认识陆鸣秋八年,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如此眷恋的表情。

  她忽然开口问:“秋秋,你之前同我讲,你不知道正确的爱是什么,那么现在,你找到问题的答案了吗?”

  “找到了,”陆鸣秋的声音特别坚定,没有半分犹疑,“你以前告诉过我,等我遇到对的人时,自然会明白爱是什么,而我现在已经遇到了那个人。”

  杨皎觉得不可思议:“是谢先生吗?可是秋秋,你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你这么确定?”

  “皎皎,我最开始的时候并不确定,但后来的某一天,我望向他的眼睛,瞳孔乌黑,里面只有我的倒影,那一瞬间,我的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陆鸣秋抬起头,与杨皎温和中带点惊讶的视线相对,说话的声音倏然停住。

  杨皎追问:“什么念头?”

  他露出微笑,目光飘远,似是在思念某个人:“我想,如果他能够一直爱我,那我也可以一直爱他。”

  杨皎沉默了好几秒,她仔细辨认陆鸣秋的表情,发现那确实是出自真心的笑,这意味着,对方说的都是真话。她托腮,嘴角微微扬起弧度,目光里的惊讶彻底消散,只留欣慰。

  “你能这样想,很好。”

  这时,店里的服务员端来铜锅和菜品,两人结束对话,开始享用晚餐,一顿热气熏天的川味火锅吃完以后,杨皎和陆鸣秋沿老街往前走,他们一路走到首美的西侧门。

  这场景似曾相识,叫陆鸣秋恍然。

  而旁边的杨皎往街口的位置看了一眼,正好瞥见一辆劳斯莱斯库里南,她见过陆鸣秋男朋友的车,尾数三个七,稀罕的豹子连号,特别好认。

  “秋秋,”杨皎出声提醒旁边那个神游天外的青年,“你男朋友来接你了。”

  闻言,陆鸣秋回神,果然看见了谢辞雪的车,他转身向杨皎挥挥手,与她作别。

  “皎皎,再见!”

  “下次见。”

  杨皎回以柔和的微笑,她站在原地,目送师弟远去,高挑清瘦的青年越过热闹的街道、穿过汹涌的人潮,步履匆匆,不断前行。

  如倦鸟还林般,走向属于他的归途。

  ***

  八月下旬,一年一度的七夕节到来,四九城节日氛围浓,老街举办了庙会,谢辞雪自然要带陆鸣秋出门约会,谢总今天没穿正式的西装,而是换了一身烟灰色的短袖衬衫,面料软,可他身材好,硬生生给撑起来,穿出一种精致的矜贵感,配上鼻梁架着的金丝眼镜,显得格外禁欲。

  然而,陆鸣秋给出的评价却是与众不同:“谢辞雪,你现在看上去好像电影里的那种高智商变态哦。”

  谢辞雪听见以后,直勾勾地盯着陆鸣秋看。青年今天穿了一件白衣,棉麻材质的衬衫版型宽松,袖口很大,能够轻而易举望见他冷白瘦削的小臂,他没扣最上边的两颗扣子,所以衣领松松敞开,露出锁骨,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春光。

  这样的陆鸣秋很仙,又莫名很欲。

  谢辞雪觉得,自己如果真要当变态,多半是被勾的,男朋友太诱人,实在控制不住……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说:“秋秋,你应该换个更文雅的词。”

  “什么词?”

  “斯文败类。”谢辞雪说得毫无负担,毕竟在他眼中,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陆鸣秋看他一眼,故意笑着调侃他:“谢总,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啊?”

  谢辞雪说:“你前不久刚用这个词骂过我,忘了?”

  陆鸣秋一愣:“什么时候?”

  “周末的夜里,你一边在床上哭,一边……”

  “别讲了!”沾染颜色的记忆瞬间浮现在脑海中,他只要一想起那天的花样,脸颊和脖颈就跟火烧似的,“谢辞雪,你以后不准在外面讲这种话,否则……”

  “否则什么?”

  陆鸣秋想不出来,他哼哼唧唧半天,最终憋出一句:“反正你不准讲!”

  谢辞雪喜欢逗他,但是他心里清楚,凡事有度,到这一步就该出声哄人了。

  “好,都听你的,以后不说这些了。”

  他看见前面有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赶紧转移话题:“秋秋,要吃糖葫芦吗?”

  “哪有糖葫芦?”陆鸣秋的注意力果真叫零食给吸引了去。

  谢辞雪伸手一指,然后带陆鸣秋走过去,新鲜的水果外边包裹一层薄薄的冰糖,在阳光下色泽红润,让人很有食欲,陆鸣秋挑了两串,一串草莓,一串糯米山楂。

  谢辞雪付完钱,忽地想起江潮说过,糖分摄入过多会影响身体健康,他本来打算让陆鸣秋少吃甜食,结果今天一急,把这事给忘了,但买糖葫芦本就是他主动提起的,眼下也不好再打自己的脸。

  陆鸣秋见他愣神,边吃冰糖草莓,边问:“怎么啦?”

  谢辞雪委婉道:“秋秋,糖葫芦比较甜,你吃得完吗?”

  “又不是我一个人吃,”陆鸣秋把糯米山楂塞给谢辞雪,“一串有五个,我们分着吃,这样的话两种味道的糖葫芦都能尝到,还不会吃太多。”

  谢辞雪觉得这样也不错,两个人分担糖分,总比陆鸣秋一个人全然接受要好,他拆开冰糖糯米山楂的包装纸,而后轻轻咬了一口,冰糖薄脆,山楂酸甜,糯米软绵,吃起来别有风味。

  “秋秋,糯米山楂的好吃,你先吃这个。”

  陆鸣秋咽下嘴里的草莓,然后张口去咬谢辞雪递来的冰糖葫芦串,冰糖是一样的冰糖,但因为里面包裹的水果不同,味道亦有明显的差别。

  吃完后,陆鸣秋说:“这个是比草莓好吃诶。”

  他说话的时候,喜欢眨两下眼睛,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犹如一把漆黑的小扇子,眸光忽闪忽闪,更显出澄亮与清澈。

  谢辞雪看着这样的他,只觉得嘴里的甜味又浓了几分,他亲亲陆鸣秋的唇,轻声笑:“还是这个更好吃。”

  陆鸣秋早已经习惯他的突然袭击,但毕竟是在外边,他还是踹了男人一脚:“收敛点。”

  他的力度不重,跟小猫爪子拍一下的力度差不多,谢辞雪没躲闪,任由他动作。

  “秋秋,周围又没人。”

  他们此时正在庙街街口的角落处,而人群都已经涌入里面看热闹去了,陆鸣秋见附近环境冷冷清清,确实没什么人,顿时松了口气。

  一起吃完糖葫芦后,谢辞雪给陆鸣秋戴上遮阳帽,然后拉着他去逛庙会。

  此时恰逢黄昏,街边的摊铺亮起彩灯,头顶悬挂的灯笼亦发出通红的光芒,蜿蜒一路,犹如凌空飞腾的火龙。

  他们随着人流向前走。

  途中经过一家小店,周围簇拥着许多小孩子,陆鸣秋见到这样热闹的场景,不由得顿足,他伸长脖子往里面观望,发现地上摆了几个水盆,清澈的水中游动着数不清的金鱼,小孩子们蹲在盆边,用纸网去捞鱼。

  陆鸣秋起了兴致,转头对谢辞雪说:“我想玩这个!”

  “好,你去吧。”

  谢辞雪付完钱,把捞鱼用的纸网递给陆鸣秋,二十几岁的青年和几个小孩挤在水盆前,画面看上去有些诙谐,谢辞雪拿出照相机,拍下眼前的一幕,然后走到陆鸣秋的背后,看他捞金鱼的战况。

  纸网入水容易破,更别提捞一条金鱼上来,陆鸣秋的技术也不娴熟,两三分钟过去,他手里的纸网全坏了,别提鱼了,连水都捞不上来。

  谢辞雪见他一直盯着水盆里的游鱼,表情不舍,看起来是真的很想要,于是开口问:“要不我来试试?”

  陆鸣秋摇摇头:“不,我要自己捞。”

  说完,他又找老板买了十多个纸网,继续尝试,刚刚和他一起捞鱼的小孩们渐渐离开,只有陆鸣秋还在坚持,弄破第十个纸网之后,他找到了诀窍,把纸网倾斜一定角度入水,等到一条红色的金鱼游进网内,再稳准狠地将纸网抬起来。

  “看!”

  陆鸣秋把自己捞到的金鱼展示给谢辞雪看,他的眼里闪烁兴奋的色彩,唇角上扬,表情是肉眼可见的喜悦与得意。

  “你这么快就掌握了方法?”谢辞雪有些惊讶,夸了他一句,“我外婆说得对,你真的很聪明,比我聪明。”

  陆鸣秋把鱼递给老板,让他用塑料袋帮忙装鱼,见手里还有多余的纸网,又问:“辞雪,你要玩吗?我可以教你!”

  “行啊。”

  谢辞雪接过纸网,俯身蹲在水盆旁边,听陆鸣秋讲述捞鱼的技巧,他试了两次,可惜都没能成功,陆鸣秋发现只剩下一个纸网了,干脆握住他的手,亲自带他一起捞鱼。

  青年的手心异常温热,贴在谢辞雪的手背上,激起一阵滚烫的触感,他转过头,静静凝望陆鸣秋。

  明亮的灯光挥洒而下,吻过青年俊美的脸庞,凝脂般的肌肤笼罩一层暖黄的光,犹如温润的和田玉,捞金鱼时,他的表情谨慎而认真,两道远山似的眉毛微微蹙起,嘴唇下意识抿紧,那双浅淡的琉璃色眼珠里只有水中的游鱼,再装不下别的东西。

  这样正经的他,叫谢辞雪无比心动。

  又或者说,陆鸣秋每时每刻都令他心动。

  “你看,这很简单。”

  在他注视陆鸣秋的时候,对方成功捞到金鱼,战果斐然,网兜里一次装了两条,他松开谢辞雪的手,结果转过头,正巧撞见一双充满柔情的眼睛。

  他猛然惊悟,自己方才捞鱼的那几十秒里,或许谢辞雪一直在看他。

  “你……”

  陆鸣秋本来想问,你看我做什么,可思绪一转,又觉得没必要问这种话,因此他只是冲谢辞雪一笑,向他展示战利品,一黑一白两条金鱼躺在纸网上,身形交错,恰似阴阳太极图。

  离开店铺后,陆鸣秋逛着逛着忽然说:“回去以后,把这三条鱼养在莲花缸里吧。”

  今天捞的小金鱼全部被装进了带水的塑料袋里,开口处用红绳系紧,谢辞雪帮忙提着,听见这话以后,他问:“锦鲤和金鱼可以混养吗?”

  “等会儿,”陆鸣秋拿出手机上网查了查,然后将两种鱼混养的注意事项一一念出来,“……还要对金鱼进行检疫,以及避免锦鲤咬伤金鱼……这也太麻烦了,还是单独买个鱼缸吧。”

  “说起来,之前我们在水族馆看孔雀鱼,你还说养鱼麻烦,”谢辞雪笑道,“怎么现在想起养锦鲤和金鱼了?”

  “孔雀鱼还是很多条一起游更具观赏性吧,但这样就需要安装大鱼缸,确实很麻烦啊,但是锦鲤养在莲花缸里,而养金鱼买个小鱼缸就行了,比较方便。”

  “有道理。”

  逛完七夕庙会,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八点,谢辞雪和陆鸣秋开车到附近的花鸟鱼市场,很多店铺陆续关门,基本只剩下一些卖养殖工具的店,不过他们本身就是来买鱼缸的,萧瑟的市场并不影响什么。

  陆鸣秋走进店铺,选了个最简单的方形鱼缸,然后又买了一些水草和碎石子。

  回到家,谢辞雪帮塑料袋里的小金鱼们搬家,换好水,他把鱼缸放到客厅里,三条色彩各异的金鱼在清澈的水里游曳,尾巴飘动,宛如散开的丝绸。

  陆鸣秋坐在沙发上,静静欣赏他亲自捞到的鱼,这时,小狸突然离开了他的怀抱,飞快窜到鱼缸面前,它似将军般,在附近来回巡视,一双异色的猫儿眼不停盯着鱼缸里的金鱼看。

  见到此情此景,陆鸣秋忍不住感叹:“幸好我们买的鱼缸是封闭的。”

  “小狸其实挺乖的,它就是比较容易产生好奇心,”谢辞雪给自家猫咪的行为找了个理由,“它应该不会对金鱼做什么……”

  他话说到这里时,小狸忽然伸猫爪子,重重拍了一下墙角的鱼缸,水波晃荡,搅得金鱼们惊慌四散,纷纷躲到水草里。

  陆鸣秋挑眉:“谢总,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做什么?”

  “迎接一下新成员嘛,”谢辞雪泰然自若,面对自家宠物的打脸行为,丝毫不觉得尴尬,“它本来就比较爱玩。”

  “乖但是爱玩?”陆鸣秋笑得一歪身,滚进谢辞雪怀里,“你现在就像那种老父亲,不停给自家闺女捣乱的行为找借口。”

  谢辞雪揽住他的腰,听见这话也笑了:“小狸是我养大的,当然算我女儿。”

  “哦,你是它父亲,那我是它的什么?”陆鸣秋故意问。

  谢辞雪认真想了想,嘴巴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你当然是它的另一个父亲,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