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觅 第39章

作者:猫大夫 标签: 近代现代

  小的时候,梁成轩从来没有想象过如果有一天陶梁兰玉不在,他们二人要如何相处。那时如果不是他去陶浚邦的家中,他们见面的次数也不多。现在终是只剩下他们二人,梁成轩发现自己没有在这十几年里考虑出和陶浚邦相处的方式。

  因为叶懿川的关系,他始终对陶浚邦有所保留,他感觉得到陶浚邦对他同样心存戒备。从前没有心灵相通,今后恐怕也不会有进展,只要陶浚邦往后的生活顺利,梁成轩就不再强求他们能比从前更亲密,只保持一些该有的客套足矣。

  “是去你常去的餐馆吃吗?”突然,陶浚邦问。

  梁成轩没有想到他会在意地点,心中没有想过具体的地点,便说:“应该吧。你有什么想吃的?我们可以找别的风味餐厅。”

  陶浚邦笑道:“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去你常去的餐馆挺好,看看你平时都去哪里吃饭。”

  陶浚邦这话像是有关心他生活的意思,梁成轩听罢讶然,在感动以前先是警惕起来。他笑说:“好。”

  陶浚邦仍笑着,低头继续吃饭。

  梁成轩看了他一会儿,说:“这些年,和我交往的人都是男人。”话音刚落,他看见陶浚邦的手抖了一下。

  半晌,陶浚邦抬头问:“是和懿川交往以后,就变成喜欢男人了?”

  或许,是和叶懿川交往以后才知道自己可以喜欢男人。他再一次说“叶懿川”这个名字,神色还是那样动容,梁成轩便知他还是没有打算把叶懿川放下。梁成轩耸肩,说:“大概吧,也可能正好都是男人。”

  “没有想过和懿川继续吗?”陶浚邦注视他的眼睛。

  想起他在春林时说过的谎话,梁成轩打算对他展现某方面的诚实,因为真相比谎言有力。梁成轩说:“这些年,除了喜欢男人以外,我的习惯和以前没有区别。”

  他的面色一凝,皱眉问:“什么意思?”

  “就是你猜到的那个意思。”明知他一向对那样的习惯不满,梁成轩依旧轻轻地笑了一笑,“刚才你说想看看我平时去哪里吃饭,我猜你大概是想知道我现在过怎样的生活,所以我干脆告诉你算了,免得到时候你知道了吓一跳。”

  陶浚邦半信半疑地看他,俄顷,问:“那你明天晚上,回来吗?”

  “我不太确定,到时候再说吧。”梁成轩说。

  既然陶浚邦想知道梁成轩平时出入哪些场所,梁成轩索性不做遮掩。

  鉴于晚饭后得去北部俱乐部和朋友们见面,梁成轩把吃饭的地点定在那附近的一家意大利餐厅。

  看得出来,前些日子还因为第一次乘坐飞机而紧张的陶浚邦对西餐厅有些戒备。他找出自己唯一的一套西装——那是他不久前为了找工作在网上买的,对他来说不太合身,要与梁成轩一同赴宴。

  面对在餐桌前正襟危坐的陶浚邦,梁成轩顿时有点儿后悔了,他怀疑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在不经意间有了炫耀的意味。

  开胃菜撤下后,梁成轩举起酒杯。

  陶浚邦连忙放下汤勺,拿起酒杯和梁成轩举杯共饮。

  “要是吃得不习惯,下次换别家。语.阎”喝过酒,梁成轩说。

  陶浚邦含蓄地笑了笑,说:“第一次吃意大利菜,谈不上习不习惯。”

  梁成轩心道确实如此,拿起汤勺喝汤。没有想到,他才低头,便看见有一片阴影将汤的光泽遮掩。

  梁成轩抬头一看,见是一个相貌英俊的男人正对自己微笑。

  他想不起自己曾经见过这个人,面露疑惑。

  “梁律师,您好。我叫罗昶,从事写作的工作。久仰您的大名,没有想到今天能在这里遇见您,忍不住过来和您打声招呼。”男人的微笑看起来体面又斯文。

  罗昶?梁成轩非常确定自己从未听说过这个人,不知他从哪里“久仰”了自己,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开口前,他好奇地看了陶浚邦一眼,拿出名片,微笑交予梁成轩,说:“当年您帮夏琚翻案的事,在国内是一件不小的新闻。那样一件铁板钉钉的案件,后来居然能够沉冤昭雪,可见梁律师的用心。听说当时在处理媒体的问题方面,梁律师动用了一些私人的关系,这是外界所不知道的。我最近想写的故事涉及这方面的题材,希望有机会可以向梁律师请教请教。”

  私人的关系?梁成轩看着他无可挑剔的笑容,目光变得冰冷。

  “我正在吃饭,有机会再谈吧。”梁成轩把名片倒扣在桌面上,不再看他。

  余光里,罗昶像是吃了瘪似的僵木,俄顷讪讪一笑,说:“那先不打扰二位吃饭,有机会我们再联系。”

第49章 疑犯与囚徒-7

  罗昶所说的夏琚曾是一名花样滑冰运动员,他是夏敬行的外甥,梁成轩知道他却不是因为这层关系。

  十三岁的少年被指认杀害身为花滑全国冠军的师兄,因为年纪小,即使法律上认定他是凶手,处置方式只是放归管教。由于没有达到法定年龄而逃脱法律制裁,这样的事情每次被媒体曝出都会引发众怒。

  案件发生在滨城,身在析津的梁成轩尽管对案件的调查和审理有好奇心,但终究只能通过媒体的报道和行内的一些传闻了解。恰恰因为如此,他才发现其中蹊跷。

  不过,那不是梁成轩能够插手的蹊跷,而他对夏琚的好奇也仅仅止步于好奇。

  或许上天注定他和这个案子有缘分,夏琚后来被素未蒙面的夏敬行接回析津,梁成轩也有机会通过夏敬行了解一些案件当事人的说法。

  确认案件另有隐情以后,梁成轩着手为夏琚翻案,不过事情进展得不太顺利。

  夏琚上高中时,他被判定为杀人凶手的事情在网上传开,他想翻案的打算也被听风是雨的媒体传播。

  对真相不了解的人们得知夏琚想翻案,情绪甚至比当年更加激进。

  为了能让夏琚的生活受到程度最小的影响,叶懿川当时花钱、花人脉打点了数家主流媒体,把网上的热度压下来。

  这样耗费财力的“私人关系”自然只有叶懿川有,梁成轩区区一名律师,怎么可能有那种能耐?

  听罗昶提到“私人关系”,梁成轩就知道他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叶懿川。这家意大利餐厅不仅仅是梁成轩喜欢来,从前常常和夏敬行、叶懿川一起光顾,这人能准确认出他并上前搭讪,在梁成轩看来,有守株待兔之嫌。

  “他要参考你来写小说?”罗昶离开后不久,陶浚邦好奇地问。

  梁成轩的猜测有无中生有的成分在,又不愿提起涉及叶懿川,耸肩说:“谁知道?懒得理这种人。”

  陶浚邦问:“你帮人翻案?还是不小的新闻?是什么案件?”

  “普通的刑事案件,毕竟我是刑事律师。当事人的身份比较特殊,所以当时引起一些轰动罢了。”那是未成年人的重大刑事案,梁成轩不想和陶浚邦讨论这样的话题。

  许是看出梁成轩不愿多谈,陶浚邦点了点头,不再问了。

  吃过晚饭,梁成轩看还有一点时间,便起意先送陶浚邦回家。

  他站在通往洗手间的过道上划手机,通过网络搜索到罗昶的具体身份。

  原来,罗昶是一名传记作家,写过几位知名人士的成功史。罗昶写的作品,梁成轩一本都没有看过,不过光看书名,他觉得或许每一个机场的书店里都有可能售卖这些书。

  不料,梁成轩才收起手机,转身便看见罗昶朝自己走来。

  “梁律师,晚饭吃得怎么样?”罗昶上前打招呼,“希望我当时没有打扰您。”

  梁成轩说:“你的年纪应该比我大,对我用尊称,我受不起。”

  罗昶微微一怔,笑道:“梁律师果然和传闻中一样随和。”

  随和?梁成轩挑眉。

  “既然现在只有我们两人,我就直言不讳了。”罗昶道,“事实上,我想写一部关于叶总的传记作品,你是叶总的好友,我想对你进行采访。费用方面,我们可以敞开谈。”

  果然没有出乎梁成轩的预料,他问:“你想采访我,关于叶懿川?叶懿川同意了吗?”

  “当然,我曾在雅园和叶总提过。”罗昶坦然回答,笑了一声,说,“你和夏总、叶总的关系,圈内不少人都知道。所以,我想如果要了解叶总是个怎样的人,问你应该再好不过。”

  梁成轩听多了狡辩的那一套,问:“你向他提过,他同意你了?”

  不等罗昶开口,梁成轩继续说:“我不知道你以前的那些书是怎么写出来的,不过,如果你想写叶懿川的传记,起码得先经过他的同意,否则你这样四处打听,和小报狗仔有什么区别?”

  罗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末了,却笑道:“看来,你和叶总的关系确实很好。你很为他考虑。”

  “我说的难道不是基本的常识吗?”梁成轩不以为然,撇嘴道,“何况,他这么年轻就能拥有现在的一切,你觉得,他是一个可以轻易得罪的人吗?”

  听完,罗昶的面色一僵,随即看向梁成轩的身后。

  梁成轩预感不妙,回头果然看见是陶浚邦不知何时已经走出洗手间。

  不待罗昶再说话,梁成轩对陶浚邦说:“还有点儿时间,我先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陶浚邦匆匆地看了罗昶一眼,“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去忙你的吧。”

  发现罗昶对陶浚邦好奇,梁成轩不方便表现出对陶浚邦太在意,加上现在送他回去,要赴约确实时间紧迫,梁成轩点了点头。

  既然被石万涛问起公司的事宜,从春林回来后,叶懿川每天都规规矩矩地往公司跑,推掉了所有的应酬。

  与往常不同,自从那天晚上给梁成轩打的电话没打通以后,叶懿川再没有找过他。

  因为预感找不到,所以索性不做那样的尝试,省得失望。更何况,叶懿川的心底是害怕的,他担心万一真的能联系上梁成轩,却见不着面,那会更煎熬。

  这份煎熬究竟是对梁成轩还是对陶沛廷,之于叶懿川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了。

  他只知道从以前到现在,只有这两个人愿意接受他的另一面。单凭这一点,他愿意把他们当做是同一个人,如果梁成轩非说他是找替身,那么他愿意承认梁成轩已经完全替代了陶沛廷。

  叶懿川一点都不感到对不起陶沛廷,他反而觉得自己对陶沛廷终于有了交代。遥记得,当年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时,陶沛廷曾说过,找个人替代他。

  但如果梁成轩不愿意被替代呢?他要怎么办?叶懿川真想问一问陶沛廷,自己究竟该拿梁成轩怎么办。

  新年的第一天,全公司的人都放了假。

  叶懿川在石公馆和石万涛父女平静地吃了顿晚饭,石万涛问他们晚上有什么安排时,夫妻二人难得心灵相通,说了从未窜通过的谎。

  叶懿川知道石嘉龄另有安排去了,他让郁弭送自己去谷米胡同,在途中试着打梁成轩的电话,依旧没有人接听。

  难得的赋闲令叶懿川心浮气躁,他看向前座的郁弭,问:“郁弭,今晚你想回我那儿去吗?”

  听罢,郁弭吃惊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磕磕巴巴地回答:“我、我都行,看叶总的意思。”

  无奈,叶懿川才问完就没了兴致。他吁了口气,问:“这段时间,你不工作的时候做些什么?交男朋友了吗?”

  郁弭抓紧手中的方向盘,半晌,答道:“去医院看妈妈。”

  叶懿川一怔,道:“对不起。”他早已忘记郁弭的妈妈仍因病住院,但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沉默着,没有说原谅。

  “你的妈妈住院很长时间了。”叶懿川感到十分抱歉。

  “她出过院的。上个星期病情复发,又住进医院里。”郁弭的声音低沉。

  叶懿川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能确定郁弭是否曾向自己提过此事。他想了想,说:“不去谷米胡同了。你送我回去,然后去医院照顾妈妈吧。”

  郁弭连忙说:“叶总,没关系。我先送您去谷米胡同吧。”

  “不去了,”叶懿川自嘲地笑了笑,“那里没人,去了也没意思。”

  大概没有想到是这样,郁弭愣了愣,喃喃道:“没有人吗……”

  叶懿川的头有些疼,正要说话,便听见郁弭说:“叶总,要不今晚我跟您回去吧?”

  叶懿川听了哭笑不得,心中居然泛起一阵酸楚,苦笑道:“怕我寂寞?”

  他先是沉默着,过了一会儿,说:“您是我见过最好心的人,我希望您能过得开心。”

  听完叶懿川的心头更酸了,他皱起眉头,良久才缓过心里的那股劲儿,默默地吐了一口气。

  “今天是今年的第一天,你还是去陪你最想陪的人吧。”叶懿川感激地淡淡一笑,望向窗外的流光溢彩,“时间不会等待任何人,别等失去以后才后悔自己当初做了别的选择。”

  郁弭听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他最终把叶懿川送回独居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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