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觅 第42章

作者:猫大夫 标签: 近代现代

  叶懿川试图用手擦掉来上的泪痕和污渍,倔强地说:“可是他从来没有承认过,他需要你帮忙的时候除外。”

  不知是不是因为信任,叶懿川虽然说的是反驳的话,语气中却带有一丝孩子气的撒娇,像耍赖似的。他的话固然令梁成轩发愁,但这语气又让梁成轩多了一份对骄纵的无奈。

  见梁成轩不吭声,叶懿川更是恼火,继续说道:“你现在到底是梁成轩还是陶沛廷?如果你是梁成轩,他和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你根本不用理睬他。如果你是陶沛廷……你更不应该帮他,你不要忘了,当初他杀了我爸,却设计让你背锅!”

  两人重逢的这么多年来,叶懿川对过去矢口不提,以至于梁成轩以为他早已刻意忘记从前的一切。可是,没有想到当他再次提起,他表现得这样恨之入骨,梁成轩无力地申辩:“他是为了你才……”

  “那为什么他要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叶懿川立即抢白,“为什么王聿池会为他提供不在场证明?为什么警方要抓犯罪嫌疑人的时候,先被带走的人是你?如果不是他在被捕以后说出枪支的来路,你的家人也不会被通缉。是他害死了你的父母,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他内疚?!”

  这些内容,梁成轩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说过。当初叶涌亮被杀,虽然牵出陶佑圣涉黑、非法贩卖枪支等大案,但那是两起不同的案件,叶懿川分明只和前一起案件有关,之后的细节他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梁成轩难以置信地看他,百思不得其解,终于,一个多年来悬而未决的答案呼之欲出——

  当初叶涌亮被杀后,陶沛廷随即被捕,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陶沛廷,连于淼他们也找不到门路把陶沛廷救出来。后来,是一个没有公开身份的证人提供了陶沛廷的不在场证明,才让陶沛廷被警方释放。

  梁成轩怔怔地问:“是你向警方提供我的不在场证明?”

  “是我。”叶懿川红着眼说,“我告诉警察,那天晚上你整晚都和我在一起。我的房间里,有用过的安全套,里面全是你的精-液。”

  生父被杀的当晚,他正和犯罪嫌疑人在一起!他居然对警察说了这样的话!梁成轩听罢如同被雷劈着了一般,震惊完全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为此震撼还是感激,只吐出两个字:“懿川……”

  叶懿川只沉浸在自己的恼怒和仇恨中,全然不顾梁成轩的感动,说:“陶浚邦开了四枪,但现场都是你的脚印,枪上也只有你的指纹,他应该做梦都不会想到你会得救吧?直到上次我去春林探监,我依然看不到任何他对你的歉意。我不会同情他的,永远不会。你知道吗?在重新见到你以前,不,在知道你还活着以前,我每次想起他,心里想的都是:二十年的牢狱生活对他来说实在太短了。”

第53章 疑犯与囚徒-11

  梁成轩曾想过叶懿川对陶浚邦会有恨意,可他怎么都没有料到,叶懿川的恨意不源自于叶涌亮被杀害,而在于陶浚邦曾陷害他。忽然间,梁成轩不知道是否仍该用单纯来形容叶懿川,他的感情如此直接,以至于在这个时候显得毫不留情。

  面对叶懿川的不理解,梁成轩只好解释:“懿川,有些事情你可能不知道。我哥很喜欢你,他在我们交往以前就喜欢你了。你还记得,有一次在州中举行篮球赛,我去了你们学校,第一次见到穿男装的你吗?那是因为在那以前,我哥就告诉过我,他喜欢你。他不知道同性恋是对是错,不知道要怎么追求你,所以让我帮忙去看看。但是……那之后我非但没有帮他追你,反而……”

  “你是说,你后悔当时和我在一起了?”叶懿川听得胆寒。

  他的脸上是花掉的妆,配合惊恐的表情,看起来分外凄惨和可怖。梁成轩痛苦地摇头,说:“不是后悔,只是……如果那个时候我能更成熟地处理和他之间的关系,而不是一味隐瞒和你交往的事实,或许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是他不会杀我爸,还是他不会栽赃你?”叶懿川着急道,“成轩,你不要这么善良好不好?你真的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你试想,他不知道我和你交往的关系,尚且要让你替他背黑锅,万一他知道了,他还会做出更无耻的事情。因为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他看见的黑白!”

  梁成轩听得心里咯噔了一声。

  “你真要为了他,不和我在一起吗?那我、我到底算什么?”叶懿川抹掉眼泪,“从以前到现在,我喜欢你有什么错?何况,你也是喜欢我的,那为什么从头到尾,被牺牲的都是我?凭什么?!”

  他摇摇头,试图耐心地解释:“懿川,你从来不担心有一天会有人知道你的过往吗?”

  “我不担心!”叶懿川知道他仍有话想说,不顾一切地阻断他。

  他的表情无比坚决,梁成轩却不得不怀疑他究竟有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什么。

  他这么说、这么做,究竟是因为陶沛廷还是因为梁成轩呢?对于这一点,梁成轩难以分辨,又知道即使分辨也无济于事。能够确定的是,叶懿川是傻的、痴的,无论在别的事情上有多精明,一旦面对他的时候,他就像是透明的气泡一样无需揣测里面究竟有什么,而这个气泡,又能在阳光下映照出五光十色的光泽。

  即便叶懿川什么都不做,就已经能令人致命,那么,谁又有本事拒绝一个掏心掏肺的他?梁成轩苦笑,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看见他的脸上又出现熟悉的笑容,叶懿川的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问:“说我,那你呢?你从来都不担心如果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会怎么样吗?”

  梁成轩听得心中触动,无奈地笑,说:“担心。”

  “那你还总想着丢下我。”叶懿川委屈地说着,倾身再次投进他的怀里,“不许再说走了。”

  他这依赖又乖顺的模样,让梁成轩的心头发软。

  梁成轩轻抚着他的后背,低头吻了吻他的额角,想到陶浚邦仍在家中,想到自己不久后要去宝安,心中一片混沌。只是现在的叶懿川看起来非常疲惫,又刚受到不小的打击,梁成轩不愿再拿这些连自己都无法解决的问题来令他烦恼,索性暂时都不说,只等待今后自己想好办法,再说也不迟。

  梁成轩的怀抱格外温暖,他一直不说话,叶懿川又筋疲力尽,不知不觉地,竟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叶懿川在睡梦中被无端地触动惊醒,睁眼看见梁成轩还在,睡眼惺忪的模样分明是就着拥抱的姿势也睡着了,顿觉心头发暖。

  “醒了?”梁成轩摸摸他略显呆滞的脸,“小花猫。”

  闻言,叶懿川这才想起自己曾经哭花了脸,登时瞪圆眼睛。

  他连忙爬起来,走路却有些许踉跄,还没有走到卫生间,又转身走回来。

  梁成轩的大腿因一直被他枕着,两腿发麻,见他回来,疑惑地抬头。

  下一秒,叶懿川就把他从沙发上拉起,不管他是不是走得稳,将他往卫生间带。

  梁成轩不明所以,直至跟着叶懿川走进卫生间,看见后者把门反锁。

  他皱起眉头,怜惜地看叶懿川,而叶懿川却在笑,笑得有几分狡黠。

  “我怕你跑了,所以你不可以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叶懿川说着摸摸他的脸,往他的嘴上亲了一下,走向洗脸池,“你等等我,我很快就洗干净。”

  梁成轩靠在门上,看他走到镜前。看见镜中的自己,叶懿川分明愣了愣,顿时红了脸。

  原来,他刚才在梁成轩的面前那么丑。想到这里,叶懿川心急如焚。他急忙拆掉发网丢在地上,把紧贴着头皮的头发抓松,又往手上挤了很多卸妆油,抹在脸上。

  “你寓此言。转身过去,不要看我。”叶懿川懊恼地说着,打开水龙头。

  他不知道梁成轩有没有听他的话,用洗脸巾用力搓着脸,只顾尽快把脸上的花妆卸除干净。

  他有点儿担心洗不干净,所以没有在中途停下来,直到忽然间腰上一紧,他怔了怔,抬头自镜中看向梁成轩。

  梁成轩从身后抱住他,眉头轻轻蹙着,目光对上他的眼睛,便低头在他的颈窝里落下亲吻。

  即使一直以来两人之间的亲密远远不止于此,但这个吻依然让叶懿川有浑身触电的感觉。他的脸洗干净了,眼睛却红肿着,清水顺着脸颊的线条往下滑,在下巴摇摇欲坠的晃动,滴答滴答地落在水池中。

  只是一面镜子,叶懿川却仿佛穿透年月,在梁成轩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过去。

  半晌,他窘促地笑了笑,轻声问:“你说我今天穿的这条裙子,漂亮吗?”

  眼线和眼影都卸干净以后,叶懿川的眼睛纯粹的红肿着,带着透明的可怜。梁成轩心疼地微笑,说:“不知道裙子漂不漂亮,但穿在你的身上漂亮。”

  闻言,叶懿川感觉心脏猛地收紧,他屏住呼吸,终于忍无可忍,转身抱住梁成轩的肩颈,深情吻住这张吐露浓情蜜意的唇。

  梁成轩随即收紧手臂,将他紧紧地圈在自己的怀里,吻他因为被泪水浸湿过而柔软娇-嫩的唇,吻他微微颤抖的牙齿和温软的舌尖。

  叶懿川是柔软的,他几乎将自己无力地依附在梁成轩的臂弯里,仿佛坚强了太长的时间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脆弱;叶懿川又是坚硬的,他的拥抱热烈又紧迫,舌尖疯狂地搜刮着梁成轩的口腔,如同要将他吞没,吞没由他包裹着的丧失的时空。

  也许是室内的暖气太充足,叶懿川的后背感觉到梁成轩的手热切地抚摸,不一会儿就已经汗流浃背。手臂上渗出的汗腻在梁成轩的衬衣上,透着布料散发出的热量同样令叶懿川着迷。

  他们不再是那年冬天的少年,只能在潮湿阴冷的房间里靠彼此的体温和爱相互取暖。

  他们的身上有多余的热度,足以点燃雄壮的火苗,完全把他们燃烧。

  叶懿川很热,热得连发根都湿了,梁成轩的手指穿梭在他的发间,随着拥吻无力地拉扯他的短发。

  他的发丝真实而脆弱,散发着女士香水的味道,暧昧中流荡着无法遮掩的甜美。梁成轩的指间逐渐被润湿,依稀听见叶懿川轻微的呻吟,一如香水般魅惑。

  梁成轩的吻逐渐点落在叶懿川的耳畔、锁骨和胸前,叶懿川低头想看清,却只能感觉到皮肤留下湿润的痕迹,分不清是自己的汗还是梁成轩的舌。

  如果说梁成轩有什么地方和陶沛廷不一样,以至于叶懿川得以以此来区分二者,那无疑是梁成轩的这份细致入微。

  那时或许他们都太年少,所有的热情都如熔岩般喷-涌,连告慰都显得那样急切。但梁成轩不会那样,他仿佛永远有耐心在完整地欣赏过叶懿川以后,才在叶懿川的要求下真正与之相拥。

  叶懿川以前只觉得这是梁成轩的习惯,猜想大概他和别人在一起时也是这么体贴周到,可是此时此刻突然想明白或许其中有更深的缘由。

  他想象吻他的人不是梁成轩,而是十七年前的陶沛廷长大了,他们没有那么长时间的分别,陶沛廷无恙地成长,直至现在站在他的面前。

  这想象一发不可收拾,心痛和感激在叶懿川的心头泛滥成灾,他感觉自己几乎被梁成轩吻得融化。

  他情切地拉开裙子侧面的拉链。

  梁成轩的手是烫的,叶懿川的眼睛也是。

  “阿廷……”叶懿川情不自禁地唤出这个久别的称谓,捧起梁成轩的脸。

  对着这双楚楚可怜的眸子,梁成轩气息不稳地问:“怎么了?”

  叶懿川难过地皱起脸,小心翼翼地问:“你看我现在,好不好?以前你说,我会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模样,只要喜欢的裙子都能买、都能穿,还可以化漂亮的妆,走在大街上,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很努力了,我知道手段有些卑劣。我现在有变得像你说的那么好吗?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不是比以前好多了?”

  “有。”梁成轩肯定地点头,“我再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心里就感慨,怎么我们懿川会变得那么出色?他比以前勇敢了很多,也坚强了很多。我每次和你在一起,总觉得你不管怎么样都讨喜。你以前还会害羞,现在这么自信,像是星星一样,一点儿也不害怕发光。懿川变成没有缺点的人了,是不是?”

  这么些年来,叶懿川不是没有听过梁成轩的称赞。其实梁成轩常常夸奖他,可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这不止是夸奖而已。原来梁成轩一直都那么欣慰和感动,就像从前乐于鼓励他做自己那样。

  想到这里,叶懿川委屈地捂住眼睛,努力憋住自己的眼泪,声音却哽咽了:“对不起,这些年我总是……我总是忍不住和别人在一起。因为真的太寂寞了。我想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样子,成为我们都希望的那样,可是,有时候,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又不知道,活成这样是给谁看的。你又看不见了……现在我知道你每次和我做,说那些夸我的话,都是奖励我。我好开心……阿廷,不是,成轩,成轩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舍不得你。你抱我,好不好?如果你现在抱我的话,就算我明天就死掉也没有关系,因为我什么都不缺了。”

  他的话音刚落,梁成轩便再次吻在他的嘴上。

  叶懿川睁开双眼,立即抱住梁成轩,解开他衬衫的纽扣,双手往衣料里搜寻。

  吻是咸的、温的,因为叶懿川的嘴唇再度被泪水打湿了。梁成轩撩起他的裙摆,咬着他的耳根说道:“如果叶懿川死了,那我要怎么办呢?我好不容易才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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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略)

第54章 恋人与生父-1

  虽是到了书上说的七月流火的日子,但是花马州的夏天一直十分漫长,像是少年体内永远无法消散的热,有甜蜜又躁动的滋味。

  这无疑是自从妈妈和姐姐离开以后,叶懿川过得最开心的一个暑假。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这个夏天永远不要结束。

  但是不行,随着高三年级为了备战高考提前收假,叶懿川的暑假结束了。

  黑板的右侧写着距离高考余下日子的倒计时,虽然还是三位数,可单单是这个数字的出现,已经令人不由得紧张起来。

  如果说,以前叶懿川想到这个数字,心里头感觉到的是沉重的压力,那么现在他看见这个数字,心中更多的是期待和喜悦。

  这个数字越来越小,意味着他离开花马州的日子越来越近。他想离开花马州的愿望是迫切的,而且毫不掩饰。如今,他满怀期待的原因不仅仅因为自己,还因为陶沛廷。

  陶沛廷对叶懿川非常好,暑假时,两人大多数时候的约会地点选择在州立图书馆,陶沛廷总是陪叶懿川去自修室上自习。

  起初,叶懿川是抱着考验考验陶沛廷的念头,才要求一起去图书馆自习,想看看这个每天只会打游戏和泡妞的小混混会不会为了他安安分分地呆在自修室里。可是他没有想到,陶沛廷非但待下来了,而且还愿意打开书本,坐在他的身边安安静静地看书。

  最让叶懿川惊喜的,莫过于陶沛廷不但长着一副聪明相,脑瓜子还灵光得很。叶懿川几乎怀疑他以前成绩差,全因为他压根没有把心思花在学习上。两人一起上自习时,叶懿川偶尔拿出一些高二年级的问题想考倒他,却没有一次成功过。反而是陶沛廷这人太使坏,非要在回答问题前讨价还价,要求如果自己回答正确,叶懿川得做些什么……

  叶懿川的暑假就这么厮混过去了,直到开学了、上课了,他坐在教室里,回想过去的一个多月,能想起的只有陶沛廷。

  他曾害怕以陶沛廷的成绩,高考对他们来说只有意味着分离,但现在见到陶沛廷愿意为了自己努力学习的样子,他是真的变得无比期待高考了。他不但期待自己的高考,也期待陶沛廷的,他期待未来的某个时间点他们在大学的校园里重聚,到时候再没有花马州的一切,他们只有彼此。

  整个暑假,叶涌亮都没有出现,那些从前守在首饰加工铺门口的小混混也不见了。

  但叶懿川每次出门,依然忍不住提心吊胆。这种担心与从前不相同。以前他担心会遇见追债的人,现在,他为这种无声无息的感觉害怕。

  叶涌亮会不会死在外面的什么地方,用命来还债,所以那些小混混才不来了?在被草伏帮追债的日子里,叶懿川曾无数次地想过如果叶涌亮死掉就好了,可当他真正没有消息,叶懿川又害怕得很。

  叶懿川每次出门都很匆忙,赶着去农贸市场的路口与陶沛廷见面,赶着甩开这些恐惧。每一次,无论心里有多少烦恼和恐惧,只要看见陶沛廷,叶懿川都会忘得一干二净。

  他自知这样的“恋爱脑”实在很愚蠢,但如果可以忘记烦忧,何乐而不为呢?

  偏偏最近的一个星期,叶懿川没有办法保持这样的“恋爱脑”了,因为陶沛廷随叔叔去越南做生意,没有机会像平时那样接送叶懿川上学和放学。

  叶懿川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自己走在去学校的路上。为了不迟到,他不得不提前十几分钟出门,这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还是他得一个人去学校。

  原来,没有陶沛廷在身边,会那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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