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觅 第68章

作者:猫大夫 标签: 近代现代

  闻言,叶懿川微微一怔,险些泛泪。不过,他不敢表现得太委屈、太感动,否则就会暴露他在家中遇到的不快。他努力稳定情绪,看了看陶沛廷,佯怒道:“你没把头发染回黑色。”

  陶沛廷没有想到他在见面后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兴师问罪,可刚才分明看见他的眼中满是复杂情绪。猜想叶懿川恐怕不愿让他知道家里的事,陶沛廷假装不好意思地笑,回过神来发现叶懿川的脸上带伤,顿时大吃一惊。

  “脸上怎么了?!”陶沛廷睁大了眼睛问。

  叶懿川只顾着来见他,哪里还记得脸上有伤?被问得无言以对,他在脑袋卡壳两秒后,搬出之前给王聿池的回答:“没什么,在路上遇见黑社会抢劫的。当时身上没带钱,就挨打了。”

  什么?是陶明明他们吗?陶沛廷不悦地皱眉,又关心道:“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万一我今天没来找你,岂不是你恢复了,我都不知道你受伤?”

  叶懿川本就是欺骗,看见他焦虑的样子,更是愧疚。他觍着脸笑道:“我怕你担心嘛。再说,你怎么可能忍住不来找我呢?对吧?”

  陶沛廷真想立即找陶明明他们算账,闻言错愕,反而怀疑叶懿川说的是真是假了。

第93章 儿子与女儿-5

  从侧门重新回到校园当中,叶懿川没有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而是快步沿着校门旁那条早已杂草丛生的小道,朝学校的围墙走去。

  这里平时基本没有人经过,不但有常见的野草生长,连狗尾巴草也随处可见。学校不愿意花钱打理这块区域,只有在每年劳动节前夕,才以锻炼学生劳动能力的名义,组织学生们来此处拔草。

  叶懿川越走越快,耳旁产生幻听,像是能够听见陶沛廷在一墙之隔的脚步声。不过,他还没有走近种在围墙旁的芒果树,便看见陶沛廷从墙外翻进来的身影。

  明明这是两人事先约好的,可叶懿川看见他踏着树干一跃而下,心还是不能自已地疯狂跳动。

  “哎哟。”陶沛廷还没有站稳,就感觉有人从背后扑过来,一把抱住他。他向前趔趄,但因为在叶懿川的臂弯里,终是没有摔着。

  陶沛廷在他的怀里转身,才对上他的眼眸,他立即闭眼,吻到陶沛廷的嘴唇上。

  这也是约好的,叶懿川想要亲密,容不得一分一秒的耽搁。明明是陶沛廷受不了等待,来找他,可他的热情却远超于陶沛廷,像不只是想念,还有欲望,还有不堪一提的寂寞。

  叶懿川吮着他的唇瓣,舌尖在他的口腔里热烈地翻动,口齿相交时甜腻的水声通过颅腔在脑内响彻。陶沛廷感觉怀里的叶懿川比起一团火,更像是一枚太阳,在深邃黑暗的宇宙里拼命燃烧。

  “嗯啊……啊……”叶懿川靠在树干,同时把陶沛廷往自己的身上拉,“阿廷……”

  他发颤的声音如同嘤咛,令陶沛廷难以抗拒。陶沛廷无法忽略他皮肤上的热,即使脑袋里像是一团浆糊般混乱,想要满足叶懿川的念头却分外清晰。他为什么突然间那么执着、那么任性、那么不顾一切,在此时此刻变得完全不重要了。

  叶懿川的腰腹不断地往陶沛廷的身上蹭,隔着衣物,暗潮涌动。他将双手伸进陶沛廷的衣服里,沿着皮带的边缘,不断胡乱地抚摸。

  “阿廷……”叶懿川痴痴地张着嘴巴,睁开迷蒙的双眼。

  陶沛廷四顾一番确定周围没有人迹,捧着他的脸,鼻尖贴在他的鼻息下,哑声道:“我帮你,你别叫太大声。”

  听罢,叶懿川的双眼瞬间发热通红。他连连点头,眼看着陶沛廷跪在自己的面前,他扶着后者的肩膀,抬头望着被树冠遮挡的天空。南方的冬天,树木总也落不完叶,像是还没来得及落尽,又长出新的。

  风吹过树顶,叶子发出唰唰的声响。

  叶懿川捂住自己的嘴巴,另一只手的手指穿进陶沛廷的发间。他情不自禁地抓住陶沛廷的头发,幻想自己把风也抓到了手里……

  “咳!咳咳!”转眼间,陶沛廷灌下了半瓶矿泉水,喉咙依旧有撕扯的疼痛感,同时还被凉水冻得打了个寒颤。

  但叶懿川在最后的呻吟,仍然在陶沛廷的脑海里盘旋。他的下身有些不适,喝了凉水后,反倒变得好了一些。

  现在赶回学校上课,肯定得迟到了。陶沛廷考虑过后,决定放弃下午的第一堂课。

  他喝完剩下的半瓶水,正优哉游哉地走向路边,要牵车,没有想到,竟看见不远处有自己熟悉的身影——陶明明他们几个正围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脸上挂着坏笑。

  陶明明他们平时虽然游手好闲,偶尔还喜欢拦路打劫些小钱,不过他们针对的对象多是学生或初入社会的年轻人。假如他们找中年人麻烦,那原因多数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人欠了帮里的钱,陶明明他们不是纯粹地打劫,而是追债。

  若是在平时,陶沛廷纵是看见了,也选择掉头就走。但是他刚从叶懿川那里离开,叶懿川对伤势的隐瞒让陶沛廷介怀,他起码得确定那是不是陶明明他们干的。

  陶沛廷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而他们像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分开。

  犹豫过后,陶沛廷若无其事地朝他们走去。他们背对着他,像是正在兴头上,完全没有发现有人走过来。

  “你这钱,欠着不是一两天了。这四五年借了还、还了借,总没停过,还动不动就闹消失,这让我们很难办嘛。别说我们,连麦叔也都不耐烦了。”刘仁信懒洋洋地说,“叔,想想办法呗。”

  “就是!叔,就你这手气,别说把上回的钱还上了,指不定还得欠更多!你还一点是一点,我们也好交差嘛!”马忠像是很苦恼。

  陶明明笑道:“叔,我看你别这么愁眉苦脸的。我们知道,你肯定想还,否则今天也不会去店里。不过,马忠说的对,你的手气实在不行。”

  刘仁信搭着陶明明的肩,吊儿郎当地说:“叔,和你是老熟人了,给你出个主意。麦叔的爱好,你知道的吧?他最近和龙哥分了,正闷得慌。你的儿子,长得像花儿一样……”

  “哎,这么巧,在这里遇上了!”陶沛廷打断道。

第94章 儿子与女儿-6

  “哎?廷哥,你怎么在这里?”马忠乐呵呵地说,“这阵子你都像好学生一样乖乖上学,真没想到会在半路遇上你。没能留意,莫怪、莫怪!”

  走近后看清这中年男子的脸,关于是谁,陶沛廷没有问就已经猜到真相。这位叔叔的外表现在看来虽然颓了些,不过光看五官轮廓,想必年轻的时候是个帅哥。陶沛廷避开他那双与叶懿川相似的眼睛,问:“怎么?租都收齐了,改拦路抢劫了?”

  像是对陶沛廷的过问感到惊讶,马忠不知所措地望向陶明明。他们几个人面面相觑,陶明明咳了一声,笑道:“这不正收着嘛!”

  刚才在一旁听他们的说法,陶沛廷就知道他们在追叶涌亮要钱,说:“平时你们怎么做,我管不着。不过既然我今天看见了,给我点面子,宽限这位叔几天呗。应该不碍事吧?我今天想当好人。”

  听罢,叶涌亮不可思议地看向陶明明他们。

  陶沛廷这么帮人说话不是第一回 了,平时偶尔遇见陶明明他们欺负人的,他都会出声说一句。不过,假如陶明明他们不听,他也不强加阻拦,自己该干吗干吗去。正因为如此,陶明明他们反倒是乐意卖他的面子,成全他想“做好人”的念头。

  “行吧。”陶明明夸张地叹了口气,随即勾住叶涌亮的脖子,笑着拍拍后者的胸膛,“叔,今天冲我们少东家的面子,宽限你两天。但下回再遇上,可没这么好的事了。我们都是为麦叔做事,你也不叫我们为难。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今天你赢了钱,别人不给你,你也得着急,是不是?”

  叶涌亮讪讪地笑着,点头哈腰,道:“我知道、我知道,谢谢几位。谢谢——”他短促地看了陶沛廷一眼,目光充满惊奇,“谢谢少东家。”

  被叶懿川的爸爸这么称呼,陶沛廷打心里头不自在。他勾了勾嘴角,向陶明明使眼色,让后者把叶涌亮放走。

  望着叶涌亮匆匆忙忙逃跑的背影,陶沛廷皱起眉头。他知道这附近有帮里坐庄的一处地方,从刚才他们的谈话里隐约听出一些端倪,问:“他来买彩票,正好被你们撞上的?”

  “那可不。”刘仁信讥笑道,“都一个样!输了想赢,赢了就更想赢,最后输得连底裤都没了,还琢磨着怎么回本呢。哈哈!”

  马忠也笑:“就算是回了本,还想继续赢!”

  看来,叶涌亮这次回来还是没有戒掉赌博。陶沛廷对庄家的运作不甚了解,只知道,所有的局,最后赢的一定是坐庄的人。他无需多问,也不便多问,猜想叶涌亮刚才肯定又输钱了,心里忍不住烦躁。

  他想了想,说:“钱是欠着了,你们也犯不着给人出馊主意,让人家卖儿子吧?”

  陶明明尴尬地笑,说:“哎,被你给听见了。”

  陶沛廷不客气地瞪他。

  “开玩笑的!这怎么可能?那叔的儿子是陶浚邦的同学!上回,陶浚邦护着那小子,差点对我们大打出手。”陶明明不耐烦地摇头,“惹不起、惹不起,万一哪天陶浚邦回心转意,认祖归宗,那我们不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刘仁信和马忠听完都深以为然地点头。马忠狐疑道:“不过,陶浚邦他不会吧?”

  陶沛廷在心里翻白眼,表面客气道:“谢谢了。”

  “跟我们客气什么?你可是未来的帮主,你的话我们怎么可能不听?”陶明明说。

  刘仁信捣蒜似的点头,说:“就是。你让我们别缠着那小子,我们也没缠着了。只不过,他老子死性不改,我们也是照帮里的规矩办事。”

  陶沛廷说不过他们,唯恐说得太多,反而给叶懿川惹麻烦,说:“随你们便吧,我走了。哎,对了,要是见到我妈,千万别提今天在路上遇见我,知道没?”

  他们个个敬礼,表示遵命。

  陶沛廷满意地点头,挥挥手,离开了。

  和陶明明他们道别后不久,陶沛廷猛地意识到,自己居然忘记问关于叶懿川的事!不过,虽然没有问,答案差不多已经有了。按照刘仁信的说法,他们最近应该没有见过叶懿川,那么叶懿川身上的伤是从哪里来的?

  陶沛廷知道,不管是不是草伏帮的人,只要是在道上混的,他问一句谁打了叶懿川,一定能查出来。可是,假如打叶懿川的不是草伏帮的人,叶懿川为什么要隐瞒呢?毕竟,叶懿川想隐瞒的应该只有叶涌亮欠草伏帮钱的这件事而已。

  想到叶涌亮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在陶明明他们几个小青年面前畏畏缩缩的模样,陶沛廷只为叶懿川感到心疼。叶懿川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他对这样的父亲羞于启齿,大概不只是因为叶涌亮欠高利贷。

  陶沛廷甚至怀疑,打叶懿川的人正是叶涌亮,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为什么叶懿川不愿意说。而且,因为在外面受尽欺负,回到家里欺负家中弱小的男人,陶沛廷见得多,也听得多了。

  叶懿川快高考了,那样的爸爸突然回家,势必会对他的复习造成影响。陶沛廷琢磨着怎么说服叶懿川去和自己同居,省得耽误复习。

  为什么要到年底了,发生的总是些糟心事?陶沛廷烦闷得很,即使回到教室上课,也照旧心不在焉。

  叶懿川那边他得留意,可是对于手术失败的阿梅,陶沛廷也放心不下来。

  反正坐在教室里也无心向学,晚自习时间,陶沛廷索性翘课离开了。

  他向New Paris的前台服务员打听于淼在哪里、阿梅在不在KTV。

  当得知于淼没去KTV,而阿梅居然又开始陪酒,陶沛廷不做多想就骑着摩托车赶往New Paris了。

  阿梅果然在包厢里陪着客人唱歌。

  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陶沛廷看见他穿着女装、戴着假发,浓妆艳抹,双手捧着麦克风,一边唱歌一边摇晃自己的身体,任由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对他动手动脚,陶沛廷立即推开包厢的门,大步走进去。

  看见莫名其妙突然冲进包厢里的学生,正在兴头上的客人们一个个都愣住了。

  陪唱、陪酒的“公主”、“少爷”们都认识陶沛廷,一个个抬头望着他,不敢做声。

  陶沛廷把阿梅从那个中年男人的怀里拉起来,正要带他走,那中年男人立即跳起来,尖着嗓子喊:“臭小子,你是谁?!敢来砸场子?保安呢?保安在哪里?!”

  “叔,你知道自己来的是什么地方吗?还找‘保安’?”陶沛廷把惊慌失措的阿梅护在身后,见中年男人面色狰狞,冷冰冰地说,“肥头大耳的,回家陪老婆去,少碰我姐。”话毕,他半拖半拽地把阿梅带走了。

  阿梅穿着恨天高的高跟鞋,被陶沛廷拽着,在他的身后哒哒哒地走,说道:“阿廷,阿廷你慢点。阿廷,哎哟!”

  陶沛廷感觉手上一沉,回头看见阿梅已经摔坐在地上。他吓了一跳,松开手,却没有蹲下去扶他。

  看着他坐在地上揉脚踝,陶沛廷又急又气,说:“你把高跟鞋脱了吧!”

  阿梅抬头,眼睛里泛着晶莹的水光,没好气地把鞋脱掉,丢在陶沛廷的身上。这鞋重得很,跟还高,砸得陶沛廷生疼。

  陶沛廷一声没吭,把鞋一只一只地捡起来。

  “你什么意思?回头淼姐问起来,你让我怎么交代?”阿梅扶着墙,战战巍巍地起身,“她好不容易才答应我,让我工作的。”

  没有想到这居然是于淼同意的,陶沛廷气道:“工作个屁!你都这样了,她还让你来接客?!”

  阿梅红着眼说:“那能怎么着?我欠她的钱得还吧?我还得混口饭吃吧?不工作哪里来的钱?你养我吗?”

  陶沛廷烦不胜烦,说:“现在做什么工挣不了钱?我可以帮你说,钱不还都行。你要每顿都吃山珍海味才能活下去吗?非得坐台?那畜生都快摸进你裙子里了!”

  “那不正好?反正已经没了。”阿梅瞪着他说。

  “妈的,你再说这种话试试?!”陶沛廷忍不住骂脏话。

  阿梅擦掉眼泪,说:“说得好听。我现在去找工作,性别写什么,男的女的?初中毕业做餐饮还得交体检报告呢。再说,我光吃饭吗?我现在得吃药才能活。药不用钱?小孩子就知道理想主义,异想天开!”

  陶沛廷很想说如果他当初能听自己一句劝,别去什么私人诊所,兴许现在不会变成这样。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与其说那种话逞一时之快,叫他伤心,还不如想点有用的办法。陶沛廷捂住额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良久,他说:“要不,你去趾洲找梦姨吧?她在那里开客栈,肯定需要人手。你给她打工,糊口没问题。我告诉她,你去找她。药的钱你不用担心,我管我妈要,再不行找我爸。你在趾洲好好过。”

  应该是知道陶沛廷非到万难绝不会打扰陶佑圣,阿梅听完愣住了。他的神情很快缓和很多,看陶沛廷的眼神带着怯意。半晌,他问:“我要是去了趾洲,你会去找我吗?你有空的时候。”

  陶沛廷很为自己能够想到这样的法子庆幸,仿佛神来之笔。尽管要钱恐怕不会容易,不过一切似乎都能够得到解决了,一切。

  他松了一口气,把高跟鞋还给阿梅,说:“一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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