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酒不吃 第22章

作者:十一月十四 标签: 近代现代

  这一年是个寒冬,才刚刚进了腊月,气温就已经降到个位数了,这在地处这个地理位置的城市是很不常见的。

  像是要下雪,天色阴沉昏暗,显得有些萧索压抑,不到七点的时候天色就已经黑得彻彻底底了。

  这给了街头炫耀闪烁的霓虹灯表现机会,五光十色地闪耀在各大商场的周围,然而大约是因为天气,街上出行的人仍旧不多,让城市的夜晚依旧略显冷清。

  寒风呼啸凌冽,空气中含着一股湿漉漉的雾气,悄无声息地吞噬掉人周身的温度,冷意仿佛要刻入骨子里,魔法攻击根本就不是大衣、羽绒服这类物理防御能够抵抗的,大多数人都能缩在空调房里就不出门,出门也尽量选择坐车出行,这个时间点就只有很少的加班党匆匆而过,赶着去挤公交或者乘地铁。

  一辆越野在路面平滑驶过,车灯照亮前路,外头寒风冷冽,车内却被车载空调吹得暖融融的,司机只穿了件薄毛衫,应该是对道路非常熟悉,连导航都没用,操纵着车子七拐八绕地开进一条小巷子里。

  前头是个建筑工地,圈着围挡,但还没开工,周围的墙壁上用红色油漆喷着“拆”字。路太窄了,他这辆越野开不进去,好在这地方没有摄像头,也没人管临时停车,贺兰牧四下看了一圈,而后将车子往路边一停,松开安全带,对副驾驶座上的人说:“到了,下车吧。”

  谢寻年在暖烘烘的车上睡了一觉,这会儿还有些意识迷离,打了个呵欠看了下四周围,清醒了一阵,这才伸出手把散在肩头的长头发拿皮筋绑了起来,套上他那件长到小腿肚子的羽绒服,围了一条巨厚的毛线围巾,拖鞋换成雪地棉,又把羽绒服的帽子扣在脑袋上,折腾了三四分钟才武装完毕,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却还是立时被冻得一哆嗦:“嘶,真冷。”

  贺兰牧就套了件皮夹克,站在瑟瑟寒风中腰身挺拔,像路边挺拔的松树,仿佛自带魔法防御buff,一点都不觉得冷似的。

  他伸手笑着接过谢寻年的大背包,轻轻松松地提着往前走:“这地儿是条小路,绕过去就到地方了,前面停车场堵死了,咱找车位都要找十几分钟。”

  谢寻年冻得缩成一团,紧跟在贺兰牧的身侧,感慨一句:“牧哥,你是真不怕冷。”

  “以前去极地探险,更冷。”贺兰牧带着谢寻年拐了个弯,眼前赫然出现了一片繁华的高楼大厦,灯火辉煌晃人眼睛,“身体素质好,就不怕冷。”

  谢寻年笑了笑,呼出一口白气,把脸往围巾里又埋了埋:“诶我说牧哥,笑话我身体不好可属于人身攻击了啊。”

  “那一会儿我罚酒。”贺兰牧掏出手机看了眼消息,确定要去的地方在是哪,“但是我可没笑话你的意思,我是说你得多锻炼。”

  “看不起谁呢?我是爬山比你慢还是游泳比你慢?”谢寻年挑衅地看一眼贺兰牧,自己却先笑了,又提醒贺兰牧,“不过你开车了,可不能喝酒。”

  “知道,我逗你的。”贺兰牧也笑着应了一句,说话间两个人就走到目的地的商业广场,入口那儿站着一人,先看见了贺兰牧和谢寻年,抬起手来冲他们打招呼。

  是童轩,贺兰牧上前两步来了个熊抱:“你怎么还接出来了。”

  “你小子这一跑又是四个月,那兄弟们不得给你最高规格的接待。”童轩笑嘻嘻地上下打量了贺兰牧两下,总结,“又黑了一圈。”

  贺兰牧这个糙人,对自己肤色黑点白点不甚在意,侧过身让出谢寻年的位置,介绍道:“这是谢寻年,我遇上的旅游搭子。”

  又对谢寻年说:“这是童轩,我发小儿,里头还有俩,一会儿给你介绍。”

  “仨。”童轩抬了下头示意,算是和谢寻年打过招呼,跟着伸出三根手指比划着,“老孟女朋友也来了,你看你在兄弟心目中多么重要。”

  贺兰牧笑起来,右手搭着童轩的肩,左手提着谢寻年的包,迈步朝餐厅里走。

  谢寻年性格有点冷淡,从小到大也没什么朋友,要不是当时他站在河边捡东西被贺兰牧误会成要跳河,因为那么一出乌龙俩人相识了,他可能还是没有朋友,一个人继续往下一个既不是来路也不是归途的地方漫无目的地走下去。

  但在童轩和贺兰牧熊抱那一下,又大大咧咧嘻嘻哈哈往餐厅走之后,谢寻年感觉自己好像感受到了一些热闹。

  那种接地气儿的热闹,贺兰牧身上的那种热闹,跟他和贺兰牧第一回令人哭笑不得的相遇时让他感受到的一样。

  他笑了一下,快走了两步跟上贺兰牧,在贺兰牧后面进到包厢里面,果然包厢里已经坐了三个人,两个和贺兰牧一样大大咧咧的男人,还有一姑娘,穿一件棕红色的毛衣,跟坐在她旁边的那个男的是情侣衫。

  谢寻年默默看了一圈,猜到这就是刚刚童轩提到的老孟和他女朋友,笑着包厢里的人点了个头:“你们好。”

  老孟一边给文柳涮杯子倒饮料,一边仰着头问贺兰牧:“这是嫂子吗?”

  贺兰牧把谢寻年的包放在旁边柜子上,让谢寻年坐自己和陆政廷中间,拍了孟勇一下:“别乱说。”

  又说:“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谢寻年,我三十岁认识的发小儿。”

  没人听他再介绍三岁时候认识的发小儿陆政廷和孟勇了,起着哄“嘘”他:“三十了还发小儿,要点脸吧老贺。”

  谢寻年在开着空调的包厢里坐了一会儿才暖和过来,拉开羽绒服拉链脱掉,四下找了一圈看见角落里的挂衣架,起身去挂衣服。

  孟勇一边看菜单一边凑到贺兰牧身侧,很八卦:“不是嫂子,这是还在追?我看这个好,靠谱,哥们支持你。”

  “别瞎猜。”贺兰牧压低了声音,也装作看菜单的样子,“人家心里有人,你当着他的面别乱说话。”

  他们哥几个不拘小节惯了,但绝不是没分寸的人,贺兰牧这么一点孟勇就明白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他转头看挂完衣服的谢寻年:“点菜了小谢,你有忌口么?”

  贺兰牧这一走四个来月,元旦都没回来跨年,孟勇、童轩和陆政廷打定主意今天不能轻易放他走,这接风得接得到位才行,酒可以不喝,但他们选吃饭的地方的时候就已经留意过了,吃完饭就把贺兰牧往楼上一拽,塞进了KTV的包房,要贺兰牧把这几个月缺席的聚会一块补上签到。

  不过还有个谢寻年,他身体不是很好,今天坐了一天车,中间还给贺兰牧换了两个小时手,怕是不能再熬夜折腾。

  贺兰牧问他:“要不先送你回去?”

  谢寻年确实困了,而且他提醒贺兰牧不能喝酒,自己倒是喝了两口,此时有点睁不开眼了,掏出手机看了一会儿地图,说:“我自己走吧?之前你说在这里吃饭,我定的酒店就在附近。”

  他拉上羽绒服的拉链,又用大围巾把自己裹起来,伸手接过自己的大背包:“不用这副表情吧?在没咱们没遇上之前,我不都是一个人。”

  也对,谢寻年这么大人了,而且户外经验一点儿不比他少,用不着不放心,贺兰牧一点头:“那明天电话联系?我尽尽地主之谊。”

  谢寻年也不客气,说了声“好”,跟大家道了别。

  等他一走,童轩凑过来问了和孟勇一样的问题:“你真不去送啊?这还能追上人家么。”

  贺兰牧臂弯里挂着自己的夹克,用登山靴卡主包厢的门:“你进不进去啊?而且都说了是朋友,追什么追。”

  “取向问题?”童轩想不通,“不应该啊,他那一头长发留的,啧,比文柳都长,而且我看你俩坐一块,那气场挺对劲的啊。”

  贺兰牧不是个喜欢背后八卦的人,不知道谢寻年是不是介意别人知道他的过往,言简意赅地解释:“是个有故事的人,他有喜欢的,没能在一块。”

  又提醒:“以后再见着面,当着他别提这个。”

  孟勇心直口快,听见这么一茬,接话:“你们俩这是同病……”

  没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贺兰牧没来之前他们哥仨已经商量好不当着贺兰牧的面提祝宗宁那个人,也不提之前的事儿了,结果他这一下说秃噜嘴了。

  他声音迅速低了下去,装作点歌一样准备转移话题:“病……冰……冰雪奇缘,诶?谁唱?”

  这还不如不转移话题呢,陆政廷一脸目不忍视,接过点歌任务:“冰雪什么奇缘,传统曲目不唱啦?”

  童轩也跟着打哈哈,凑过去找歌:“就是,兄弟抱一下,说说你心里话……”

  反倒是当事人贺兰牧被弄得哭笑不得,主动提了“you know who”的名字:“不是同病相怜,他那个喜欢的人过世了,但是祝宗宁那个小混蛋,现在不知道活得多快活。”

第48章 他男人

  仿佛是为了印证贺兰牧这句“小混蛋过得不知道活得多快活”的话,当天晚上,贺兰牧从商业广场出来,就撞见了非常明显是夜场玩乐刚刚结束、已然喝多了的祝宗宁。

  贺兰牧长到三十,眼看过完年就三十一了,总共谈了祝宗宁这么一个,短短三个月,结束时却算得上狼狈。

  孟勇几个发小儿有心安慰他,点歌怎么鬼哭狼嚎怎么来,给贺兰牧组了一个迟来四个月的发泄局。

  凌晨一点半,贺兰牧一行几个人才算是尽了兴,从KTV的包厢走出来,除了文柳,剩下四个人嗓子全哑了。

  《青藏高原》吼了四遍,不哑才奇怪了。

  孟勇和童轩喝了酒,不过因为贺兰牧和陆政廷都不喝,还有个刚认识的谢寻年,喝得并不多,这会儿也基本都清醒了。不过还是没开车,文柳开车带回去一个,因为第二天上班不能喝酒的陆政廷开车送一个,贺兰牧剩下自己一个。

  陆政廷说让贺兰牧一块走,贺兰牧没答应。

  他没沾酒就是想着还得开车,而且他那车还在附近停着呢,没下停车场,剑走偏锋停在小巷子里,晚上黑灯瞎火是没事儿,到了明天一早没准就给贴满了条,也没准直接被工地喊拖车给弄交警队去,所以贺兰牧到楼下就跟孟勇几个说了再见,转身去抄小路拿车。

  然而就这么一转身,他费劲了四个多月,靠着祖国大好河山才从脑袋里给洗出去的身影,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撞进了贺兰牧的眼睛。

  祝宗宁好像是喝了很多,整个人都不太清醒的样子,歪歪斜斜地挂在身边人的身上,脚下走路走不稳,靠人家扶着。

  贺兰牧:……冤家,早知道跟老陆的车回去得了。

  他心里也挺纳闷,按说城区这么大的面积,人口基数那么大,两个人没有约好就偶遇的概率微乎其微,可怎么他刚回来就能撞见这小兔崽子,还是人家潇洒快活、夜夜笙歌的场面。

  他一走了之小半年,祝宗宁根本没找过他,电话都没有一个,现在看来那是真没把他当回事,他一走,人家就立即融入回豪门小少爷的奢靡生活中去了。

  可碰都碰上了,他也不能转身落荒而逃。

  而且也真不至于。

  贺兰牧舌尖抵住腮帮顶了下,目光从那帮吵闹的人群那儿挪走,假装没看见,迈开步,目不斜视地与这帮富二代擦身而过。

  行李都堆在车上,其实大部分是谢寻年的,他就一个行李箱,装了些衣服和户外装备。

  当初他走得潇洒,就想了个大概方向,从祝宗宁那出来直接拎包开车就走了,里头带的能用的东西基本没用,后来路过一个小村子,他索性大部分东西都送村里人了,现在带回来的衣服和装备都是一路走一路买的。

  现在遇上祝宗宁是个意外。

  他本来是准备回老房子那边,还得收拾一下客房,谢寻年毕竟是他朋友,自家有空屋子能住,何必去酒店花钱。

  然而坐上车没过两秒,贺兰牧猛地踩了一脚刹车,车型彪悍的越野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转了个弯,被贺兰牧开回到了刚刚那个商业广场的门口。

  祝宗宁他们还没走。

  那个曾经对他颐指气使,喝多了酒对他又哭又叫又喊又骂的小混蛋,此时靠在另外一个高大男人的臂弯里,安静得小绵羊似的,又乖又听话。

  合着这小混蛋不是对谁都使性子发脾气,就欺负他贺兰牧一个人。

  如果祝宗宁对谁都是那副以自我为中心的态度也就算了,他有钱有权有相貌,那是小公主的资本,合该周围的人都捧着他宠着他,让他无法无天不知道珍惜别人的好。

  可偏偏不是。

  小混蛋原来是欺软怕硬,就只对他贺兰牧没心肝!

  贺兰牧今天晚上滴酒未沾,却有一种喝多了都感觉——头脑血液上涌,肾上腺素飙升,心跳速度加快——催着他将尚未来得及清洗满身泥点子的越野“唰”一下停在了祝宗宁和抱着祝宗宁的男人身侧。

  这帮公子哥被吓了一大跳,其中一个跳起来就骂:“没长眼啊!怎么开车的,你给我下来!”

  下来就下来,贺兰牧拉上手刹,推开车门,长腿一迈从越野车上下来,“砰”地一声甩上车门,浑身煞气地走到祝宗宁跟前。

  多年的散打比赛和户外冒险经历让他眉眼其实有些凶相,沉下脸来的时候很是唬人,看着就很不好惹,何况现在贺兰牧心里是真有一把怒火在烧,那简直可用“凶神恶煞”四个字来形容,刚刚还跳脚的富二代当即噤了声,眼神飘忽着从他身上挪开,而后低下头去摆弄手机,装作无事发生。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谁招惹的这种是非。

  正主祝宗宁此时却醉得一无所知,在堪称剑拔弩张的气氛中第一个发出了声响——他醉得难受,发出了一声很不舒服的哼唧。

  贺兰牧被这猫叫似的声音弄得更火了,理智在祝宗宁哼唧出声的瞬间烧得渣也不剩,他顺从本能动作——伸手一把拽住了祝宗宁的胳膊,在所有人都尚未反应之前一个使劲就把人拽到自己怀里了,与原来抱着祝宗宁的男人对视,言简意赅:“我来接他。”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开始发问:“你要干什么!”

  也有人不自量力地抬手相拦,但是又因为他那孔武有力的身材不太敢上前,显得非常滑稽:“你谁啊?!”

  贺兰牧在心里冷笑,心说就这帮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纨绔,祝宗宁现在就算是被他绑架他们都无计可施。

  贺兰牧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扛起烂醉如泥的祝宗宁折身往越野车边走,最后只扔下六个字回答前面两个问题:“他男人,来捉奸。”

  越野车停得很近,贺兰牧把祝宗宁往肩膀上一抗,三两步就走过去车边,在一帮富二代目瞪口呆怀疑人生的眼神中,淡定地一只手扛人一只手开车门,动作一气呵成,将祝宗宁塞上了副驾驶,用安全带草率地一绑,而后甩上车门,大步流星绕过车头上了车,飞快地绝尘而去。

  凌晨快两点,最热闹繁华的城市中心也终于回归了一些宁静,只偶尔跑过几辆飞驰的车辆,由远及近地呼啸而过,划破夜晚的宁静。

  贺兰牧车速开得很快,副驾驶的醉鬼反正也睡得昏天暗地,不会晕车吐他车上,多半个小时的路硬生生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开到了家。

  祝宗宁毫无所查地被贺兰牧扛回了家,只在贺兰牧把他从副驾驶扛下来的时候发出一声抗议,是因为他胃部压在了贺兰牧的肩膀上,被硌得很不舒服。

  但贺兰牧没搭理他,一路把人扛进电梯,上楼进了家门直奔浴室,把人丢在了浴缸里。

  历史惊人相似,只不过上一次贺兰牧把醉鬼弄进浴缸的时候是在祝宗宁家里,那个豪华大浴缸是带按摩功能,他这儿这个就真的是个“缸”,而当初祝宗宁也不是被扛沙袋一样丢进去的,是被公主抱着一路送进浴室。

  贺兰牧把人丢下就先去换衣服了,家里开了暖风,他穿着羊毛衫和登山靴,刚刚还扛了半天人,热得够呛,去冰箱拿了瓶冰水,拧开瓶盖一口气灌了半瓶下去降温,而后去卧室换了套舒服的背心短裤,这才又转身回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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