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他有眼无珠 第10章

作者:蒋蟾 标签: 近代现代

  李济州不甚热情地嗯一声,目光扫到大厅一侧的自助冷餐台,扭头对白桦说:“你先去拿东西吃。”

  钟泊南这才注意到他身侧的人,微惊一瞬马上淡定下来,笑眯眯地伸出手:“又见面了,白先生。”

  啪——他的手被无情打开,李济州抬臂揽过白桦,大掌包裹住肩膀,是个宣誓主权的姿势,偏头对青年说:“别理他,去吧,我过会儿找你。”

  目送白桦走远,钟泊南收回视线啧了一声,说:“难怪陆家明那小子最近蔫不拉几的,原来人早被你截胡了,不愧是李少啊,雷厉风行。”

  他是想调侃李济州,本人偏不接他的茬儿,从路过侍应生的托盘里取下一杯酒,晃了晃问:“今天什么安排?”

  “老样子咯,秦公子你还不知道吗,别出心裁地会玩,白天这些还只是前菜,等晚上出了海你就擎好吧,一大票网红模特俊男靓女应有尽有,据说还找了只最近很火的乐队——哦抱歉,我忘了,” 钟泊南撞他的臂膀,挤眉弄眼地揶揄,“你已经名草有主,心如止水了。”

  “去你妈的名草有主。”李济州忍不住笑骂,抿了口酒道:“秦天搞这么大阵仗,什么由头?”

  “我也是听说……”钟泊南凑近,他稍矮了李济州一头,不得已踮起脚附在对方耳边说:“秦峤快不行了,他那个小老婆从半年多前就折腾着想从秦天手里夺权,到底没翻出什么水花。赶明儿等老的一走,秦天继承家业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一遭是做给那小老婆看呢,耀武扬威呗。”

  李济州撇嘴冷笑:“自家老子躺在ICU,他在外边花天酒地,可真孝顺。”

  钟泊南耸肩:“谁说不是呢。”

  “李少!”说话间,一道熟悉男声隔老远递过来,裹着谄媚透着热情,俩人齐齐循声看去,一对胖瘦组合,人群中再显眼不过,不是陆家兄弟又是谁。

  “难怪今早一出门就听见喜鹊叫,”陆家成举着高脚杯走在前面,笑得比见到祖宗还开心,“原来真有贵人等着我。”

  众目睽睽下,又都是圈子里的熟人,李济州姑且留他几分薄面,扬了扬酒杯,唇角笑意很淡:“陆老板。”

  陆家成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大张旗鼓地上前攀谈,旁边站着的钟泊南自然也不容忽视,他喊了声钟少,又把注意力挪回李济州身上。

  “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李少,前几日找你那位美女助理预约,她一直说你没时间,到底是搪塞我还是搪塞我?”

  李济州假模假式地笑:“最近确实忙,项目上的事一大堆,别说见你了,我连吃饭睡觉都快腾不出时间。”

  陆家成一听他提项目,眼睛蹭地放光:“哎呀呀,那上次说的那个事——”

  李济州打断他,转脸看向旁边,一派熟络的语气:“家明在这儿站半天了,怎么不说话?”

  陆家明小他们几岁,平时就玩不到一个圈子里去,今天是被陆家成强行押着过来刷脸的,这俩人在李济州眼里,哥哥滑不留手,弟弟怂包一个,都让他烦不胜烦,两相比较下,陆家明还稍微强点,毕竟,他才刚从对方手里抢了个宝贝过来。

  突然被点名,陆家明肉眼可见地不自在,加之李济州气场迫人,等了几秒才听他嘟囔一句:“……不太舒服。”

  “哪儿不舒服?”钟泊南上前一把勾住对方脖子,欠嗖嗖的:“我说陆老弟怎么瞧着没上回精神,谁惹你了,快跟南哥讲讲,南哥给你主持公道。”

  陆家成哼了一声:“他不给我惹事就谢天谢地了。”

  李济州耐心告罄,视线被心思牵引着朝自助餐台的方向一扫,陡地愣住,方才还立在那里的人影眨眼间竟凭空消失了。

  高大身形一闪,李济州匆匆离开,陆家成哎哎两声欲追,被钟泊南挥臂拦下,找个借口把人支开。

  推着餐车经过的服务生被大步走来的英俊男人揪住,指着餐台方向问:“刚才站这儿的人去哪儿了?”

  服务生一脸迷茫,这来来往往过来取餐的人多了去了,他哪儿能一个个都记住去向,又不是人肉摄像头。

  李济州作罢,放了人,以餐台为圆心往四周寻觅,有不识眼力劲儿的逮住机会过来搭讪,被李少爷冷着一张棺材脸打发走。

  数步之外,贯通上下两层的实木旋转楼梯下来几个人,为首那位花衬衫白西裤,指间夹着烟,朝人群中喽一眼,蜷在眼角的笑意加深。

  “Theo。”

  又是哪个不开眼的跑来烦他?李济州拧眉回头,却见秦天迎面走过来,哥俩儿好似地搂上他的肩膀,上演一出虚假兄弟情:“泊南那小子没诓我,还真把你请来了。”

  说着又往旁处瞧了瞧,好似鲜见形单影只的李济州,甚是稀奇:“你带来的伴儿呢?”

  他一问不打紧,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李济州挥开搭在肩膀上的手,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带人来了?”

  秦天把烟叼进嘴里,收紧腮帮子猛吸一口,吞云吐雾地笑道:“用脚趾头想也知道,Theo身边从来不缺美人的嘛。”

  李济州没接他的话,心头却浮出一股子前所未有的焦躁慌乱,早知道就不带白桦过来了,眼下整艘游艇都是秦天的地盘,若真是他起了色心把人藏起来,事情就有点棘手了。

  “莫非我猜错了,李少今天没带人来?”秦天见状挑眉,后退半步视线堂而皇之地往对方下三路走,笑容里带着点男人间不怀好意的调侃:“不会吧,你是准备修身养性了么?”

  李济州看着面前这张隐隐透着肾虚的脸,陡然松了口气,他想起秦天纵欲无度,又是个急色的人,若真被他抓了白桦去,恐怕没时间跟这儿废话那么多。

  于是单手插起兜,勾唇一笑:“修身养性也没什么不好,我还年轻,要懂得养精蓄锐的道理。”

  正说着,余光内倏而闪进来一道熟悉的身影,却是寻了许久的白桦又回到餐台附近,他暗暗吁出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那边秦天被明着内涵一番,眸中蕴起几分怒意,须臾间又消弭,方李两家他都吃罪不起,换做别人敢当面嘲笑他肾虚,早被打手们胖揍一顿再丢进海水里醒醒脑子了。

  “哈哈……”他干笑两声,抬手拍了拍李济州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修身养性什么的改日再说咯,这大好的良辰美景,你可别辜负了。”

  秦天毕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李济州给台阶就下,也笑道:“放心,秦公子的场,我当然要捧。”

  他一心二用,边虚与委蛇地社交,边不动声色地留意着白桦那边的动向,将对方的身影牢牢框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生怕一个不留神再把人搞丢。

  陡地,又一道影子闪现,径直朝着立在点心台前的白桦而去。

  是陆家明那小子。

第十一章 “我五音不全。”

  陆家明今天来这里兴致本不是很高,他自小被哥哥带大,长兄如父,家教甚严。陆家成人到中年却无妻无子,因此对亲弟弟十分看重,生怕他行差踏错误入歧途。来到游艇派对这种场合更不必说,恨不能把人绑在裤腰带上时时刻刻盯着。

  可再怎么着也有盯不住的时候,趁哥哥被钟泊南拉去谈事,陆家明偷摸溜走,在衣香鬓影的人群间漫无目的地游荡,视线捕捉到熟悉的身影,陡地一愣。

  他确实有一阵子没见到白桦了,发消息收不到回复,去俱乐部找人又屡屡扑空,对于他的频频示好,白桦的拒绝无声却也笃定,但只要没明说,陆家明就揣着明白装糊涂,追人么,总是要下点功夫的,何况又是这样难得一遇的美人。

  快步走上前,他一边感慨今天这趟总算来着了,一边欣喜若狂地朝前方喊出声:“白——”

  后脖领子猛地被人揪住,巨大的力道扯着他整个人朝后一仰险些跌倒,等站稳后惊魂未定地扭头,对上一双幽深晦暗的眼,叫他心头一震,“……李少?”

  李济州一言未发,松开他活动了下手腕,将人晾在原地大步流星地走到白桦身旁,抬臂揽上对方的肩膀。

  陆家明呆立当场,神色从错愕到震惊再到失魂落魄,心情过山车般跌宕起伏,眼睁睁看着心心念念的人此刻转头与李济州对视,嘴角荡开一抹清浅的笑。

  “你忙完了?”

  “嗯,吃的什么?”

  白桦捏着白色瓷碟,上面盛了一枚翠绿点心,四四方方,精致小巧,其中一角用勺子刮下了缺口。

  “这个吗,抹茶慕斯。”

  “给我尝尝。”

  白桦放下碟子,“给你拿块新的。”

  手腕被攥住,“别麻烦了,就你手里这块。”

  白桦微怔之后并未扭捏,把自己的勺子递过去:“给。”

  李济州接过,就着他的手从碟中切下一块吃进嘴里,品了品,失望撇嘴:“不甜。”

  白桦一双瞳眸被头顶水晶灯照得剔透明亮,颊边弯起好看的笑弧。

  “笑什么?”

  “你知道吗,对一份甜品最高的褒奖就是,不甜。”

  “哦,那是我孤陋寡闻了。”李济州说:“我就特别喜欢吃甜的,小时候还创下过一口气吃掉二十个黑芝麻汤圆的记录……”

  “然后呢?”

  “……急性肠胃炎,去医院输了两天液才好转,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看见汤圆就反胃。”

  “……”

  另一处,立在原地未走的秦天将这边二人的互动尽收眼底,目光荡悠悠落在白桦身上,摸着下巴咧开嘴笑了。

  夜幕降下,如蓝丝绒般铺陈,巨型船身推着浪头驶入广袤海面,波涛翻滚着拖曳出一条长长的尾巴。甲板上灯火通明,俊男靓女三五成群地聚集,船舱一楼搭了个小型舞台,一支乐队在欢呼声中走上去,电音和弦明快激荡,瞬间将气氛又拔热了几个度。

  几分钟前李济州被钟泊南临时叫走,落单的白桦找了个不引人注目的位置凭栏吹着海风,舱内那位乐队主唱正在弹奏一支慢节奏的情歌,浅唱低吟的声音穿透层叠繁杂的音浪涌入耳中,有几分熟悉。

  他带着乍起的好奇心朝舞台方向瞅了眼,瞥见一头炫目的金发,原来正是不久前去云巅俱乐部演出的那位。

  半年多前发布退圈声明后,他不止销声匿迹于公众视野下,跟圈内好友也大都断了联系,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还知晓他如今的联系方式,其中就包括两名前队友,Bathory主唱白礼生以及鼓手颜砚。

  曾经炙手可热的超一线组合Bathory因为主唱的退圈宣布解散,还没等粉丝从巨大的悲伤中缓解过来,队长黄净之紧随其后,只剩下一颗独苗苗颜砚尚在圈内,却也从台前转至幕后,干起了综艺编导的活。

  他换了新的手机号,三人还是有个微信群,只不过近一年多来的聊天记录寥寥无几,白礼生远在异国他乡跟二人存在时差,颜砚忙起来又日夜颠倒,最后一次对话停留在两个多月前,如今已独当一面的颜砚仍亲昵地喊他队长,说节目里遇到个新人的音色跟他很像,闻声思旧人。

  为证明所言非虚还发了张合照过来,年轻又朝气蓬勃的脸,打扮也很潮,戴着碎钻耳钉染一头金发。

  白桦掏出手机,翻到快沉底的群聊记录,点开那张照片两指按住屏幕放大,盯着看了两秒,又抬头望向不远处舞台上的人对比,巧了,是同一个。

  “你好,请问……”

  冷不丁一道声音从旁侧响起,带着隐而不发的激动与试探。

  白桦摁灭手机扭过头,来人是个年轻女孩,长相甜美化着精致的妆容,一袭黑色吊带蓬蓬裙,高马尾垂下波浪卷搭在藕段似的白皙肩头,圆圆的杏眼忽闪着,衬出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

  “你好。”白桦绅士从容地冲对方微微颔首,礼貌但疏离:“什么事?”

  女孩紧盯着他的脸瞧,白桦陡然心生警惕,他退圈半年多,容貌上亦有细微改动,即便被认出也能拿出许多种说法糊弄过去,于是沉默着静观其变。

  “你跟他长得好像……”果然,夜色深沉,女孩借着船舱内投射出来的灯光仔细端详着他的五官眉眼,眼神从兴奋期待渐渐变为失落怅然:“虽然很像,但你不是他,抱歉,我认错人了……”她伸手情不自禁地指向他眼尾处,喃喃:“你这里有颗痣,他没有。”

  竟然观察得这么细节……看来这还是位骨灰级粉丝。

  白桦暗暗松了口气,但对方的沮丧让他不忍心无视,于是温柔地笑了笑,“没关系。”

  “我能跟你聊聊天吗?”确定认错了人,女孩索性靠上栏杆,偏头看着他问。

  白桦欣然应允:“我们已经在聊天了。”

  女孩重重地叹了口气,转头望着甲板上声色犬马的男男女女,一张年轻甜美的脸庞突然透出几分看淡人生的唏嘘,半晌幽幽道:“你一定以为,能让我这样念念不忘的人该是男朋友什么的吧,不,那个人是我偶像。从他出道那年起我就喜欢他,喜欢到现在,七年时间,谈场恋爱都足够铭心刻骨的了,我却一门心思追着他跑,身边的小姐妹都觉得不可思议……”

  “……可谁能想到,明明约好了的,要一起奔赴下一个七年,他却说退圈就退圈,还玩起了人间蒸发……这种感觉你懂吗,就像……就像谈恋爱遇到了拔屌无情的渣男!”

  “……”

  女孩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言辞激愤神色伤怀,片刻后深呼吸一口气,吸了下鼻子,扭头眼睛红红地看向白桦,“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白桦默了一瞬,说:“请讲。”

  “你能不能假装是他,给我一个拥抱?”

  “……如果你不觉得冒昧的话。”

  “不会。”女孩转过身面对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方星窈!”声先于人打破如此美好的气氛,李济州大步走过来在二人面前站定,拧眉冲那女孩道:“你怎么在这儿?”

  方星窈愣了一瞬后也皱起眉,俩人斗鸡般对峙着,脸色一个赛一个地难看,仿佛在这里遇见对方是今晚最倒霉的事。

  “跟你有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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