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 第51章

作者:成江入海 标签: 近代现代

  暴雨中,靳时雨仿佛都能听见皮肉翻滚的声音,眼前唐纪的面目有些狰狞,竟不要命地要贴着这方寸开枪,他手中握着枪支,连响三声,走火了三枪。靳时雨腰间被子弹擦出一道深深的弹痕,恍惚之间,他甚至有一种那块皮肉飞溅出去的错觉。阎王爷面前走了一遭,靳时雨掐住唐纪的脖子,冰冷的枪口抵在他的脖颈,膝盖发力,顶着唐纪的肚子,将人死死的压在地上。

  “你找死?”靳时雨闷咳出一声,枪口仿佛要生生怼近唐纪的脖颈里。

  不料,唐纪不知从哪里生来的力气,几乎要将靳时雨整个人彻底掀翻了过去。混乱之中,两人手里的枪都被迫飞了出去,混在泥土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猛地,靳时雨脖颈处被唐纪抬手恶狠狠掐住,这人已经双目猩红,看上去似乎已经要癫疯了,他咬牙切齿地凑近:“我现在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要么你跟我走,要么……你就死在这里吧!”

  他又癫狂地大笑,笑声戛然而止,咽喉被靳时雨同样掐住,唐纪说话的声音有些困难,却依旧顶着发紫发红的面色艰难地说:“你去死吧!”

  唐纪爆呵出一声,手上陡然用力,大有一副不将他掐死不罢休的架势,靳时雨喉咙呛进雨水,耳边甚至有些听不清声音,他反制扼制住唐纪,以相同的力道回掐了回去。两个人相缠滚动之际,不断磕碰撞着尖锐锋利的石头,让人眼前眼冒金星。

  反复在窒息的边缘徘徊,就连冷静如靳时雨,都忍不住失控咬牙切齿回骂:“操!”

  肉体相搏,几乎是拳拳到肉。靳时雨越发狂躁,浑身上下每一分怒火都被调动起来,他现在只想快点结束,送眼前这个已经发疯失去理智的人去见阎王爷。浓郁夜色之中,靳时雨的脸被鲜血染了够透,浓郁的血腥味在鼻尖炸开,他没有什么耐性,莫名冷静下来的面色看上去格外诡谲。靳时雨一脚将体力不支的唐纪踹泥潭里,冲过去伸手将他的头摁进泥潭,一拳又一拳,大有一副要把他打到血肉模糊的架势,他眼前已经看不太清东西,只能通过感受唐纪在他手下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来判断程度深浅。直到唐纪只是缓缓抽动了两下,大口大口地探出头来呕吐着,靳时雨才勉勉强强站起身来。

  唐纪吐了不少,干呕声一声接着一声。

  靳时雨踉踉跄跄地去找枪,摸索着泥水潭,将方才扭打的地方摸了个遍,才勉强找到那把只剩两个子弹的左轮手枪,他走向唐纪,踩在唐纪的身体上,上膛的枪口对准唐纪的头。

  “别动,我没有什么耐性。”靳时雨没甚力气,口腔中又涩又苦,连多一个字都不想说,他吐出一口带着血沫的泥水,冷漠地盯着脚下精疲力尽的唐纪,指尖停留在扳机上,未曾挪动半分。

  平日里,上午八九点,约摸是周围病房最吵的时候,而这种吵闹也称不上有多喧闹,只不过是谁嚷着要上厕所、谁嚷着要出去溜达两圈晒晒太阳,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大事。谢臻的病房门口守着四个保镖,向来是生人最不敢靠近的地方,安静得要命。

  纪星坐在病房里,膝盖上摆着笔记本电脑,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上的东西敲敲打打,忽然听见病房门口的敲门声,他放下东西,与戴着口罩、帽子的医生对视一眼。

  “查房。”医生淡淡道,身后跟着个护士。纪星额头一跳,侧身让出位置来,示意他们进来。医生照例对谢臻进行检查,他抬眼望了望:“建议不要一直给病人输营养液,家属可以适当做一些流食给病人。”

  纪星应声,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嗡嗡作响,他皱眉看了看来电,忙道:“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您继续。”

  电话是靳寒打来的,纪星听着那边说的内容,眉头却越拧越紧,他视线微微飘动,冷不丁落在不远处前来查房的医生和护士身上,手指微微一凝。

  纪星反应速度极快,他呼吸凝滞,猛地推开半遮半掩的病房门,他一打眼,大敞着的窗台上,已经摘掉口罩的那名“医生”,露出本来的面貌,他的眉毛偏细长,整个人看上去,有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鼓进来的风吹拂过他的衣摆,他淡然一笑,冲着纪星挥了挥手,朗声道:“谢臻,我们再会!”

  这人拽着手里的绳索,毫不犹豫地跳了出去。纪星猛地冲上去,趴在窗口,看着这人利落地借力、翻身,彻底消失在眼前。

  纪星电话还未挂断,他回神过来,才将电话放回耳畔,失神道:“沈京昭刚刚来了。”

  他视线落在谢臻床头的一张光盘上,安静补充道:“他给谢臻留了一张光盘。”

  沈京昭揉了揉发红的掌心,将细碎的额发统统拢到脑后,他跳上低调的车子,将白色的大褂脱了下来,露出一件单衣,他对着驾驶座上的人静静道:“乱绕几圈,再回海市。”

  “您确定还要回海市吗?唐纪现在已经被警察带走了,如果他供出来……”司机犹豫地说道,透过后视镜打量了下沈京昭的脸色,又唯唯诺诺地不敢再开口说下去。沈京昭脸上没了方才的和煦,只是冷着眼,漠然的开始抽烟,他在烟雾缭绕中冷声回答:“唐纪,蠢货一个。海市有多乱,只有在那边做过事的人才知道,哪怕是唐纪把他知道的东西都像倒豆子一样倒出来,他们也找不到我一个汗毛。”

  “只是可惜了,上回没有直接把唐纪这个碍事的东西一块给扔进垃圾桶。”沈京昭悄无声息地将烟头扔进垃圾桶里,眉宇间的厌恶几乎丝毫不加以掩饰。

  “浪费我的时间。”

  司机打量着他的脸色,斟酌开口:“……沈先生,靳时雨不要了吗?”

  沈京昭淡淡看向他:“他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不值得我再费心费力重新再来一遍,与其有这样的经历,不如去找找新的载体。海市鱼龙混杂,总有一个人,会成为不逊色于他的……实验体。何况,我已经拿到靳时雨的信息素,他能活着来做实验体固然是锦上添花,即便他不能来,也是无伤大雅。”

  “往前开吧,别再多嘴。”沈京昭闭上眼睛,眼前再度浮现的,是谢臻那张惨淡如白纸的脸。

  谢臻,你半死不活的样子,实在是和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差了太多。沈京昭在心中呢喃道。

  靳时雨额上还浸着血,浑身狼狈,等到冯组带着人将唐纪铐起来,压着往警车上去的时候,他才恍惚间将紧绷的身体卸了劲,手臂、腿、脖颈、胸口,无处不在痛,他压着眉,抬眼看向冯组,没甚力气的打了招呼。

  冯组年轻力壮,头一回见着靳时雨这么狼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浑身上下都在泥巴里滚了一圈的靳时雨笑道:“你现在这样子,换做是谁都认不出你是那个凶神恶煞的靳时雨吧?”

  “什么凶神恶煞……”靳时雨低声自语了句,扶着额头,重重喘着粗气,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一年下来,折腾来折腾去,几乎身上都没有好全乎过的时候,水逆到家了。

  靳时雨跟着警车一块回了鹤市市区,简单处理伤口后,便一直守在警察局,配合调查完,又将就着在警局的公共宿舍躺了一晚上,一觉睡到早上六点的生物钟。靳时雨望向窗外,天蒙蒙亮,他随意套了件干净的备用衣物,一瘸一拐地走出去。

  他不修边幅的样子也算少见,靳时雨也不太在乎旁人用怎么样的眼神看他,他只关心唐纪醒了没有,关于过去,有太多东西需要找上一个确切的答案,他匆匆走过,擦着几个熬了通宵的同事的肩膀而过,敷衍又潦草地点头打招呼。

  还未等走上几步,靳时雨猛地撞上了陈家伟,他倒吸一口凉气,抬手扼住被吓了一跳从而慌手慌脚的陈家伟:“我没事。”

  陈家伟这才卸了一口气:“没事儿就行。”

  靳时雨走出去两步,又顿顿,回头淡淡问道:“你昨天请假了?是你妈妈身体又复发了吗?”

  陈家伟愣了一下,停了半晌,才不尴不尬地笑笑:“……是啊。”

  靳时雨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平静如水的淡淡哦了一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轻轻扬了下眉毛,语气毫无波澜地说:“替我问她好。”

  紧接着,靳时雨一瘸一拐地向前去了。

  临近九点,沈京昭出现了的消息传到了警局,听到出现地点是在谢臻的病房时,靳时雨不免愣了一秒,他抬眼看向消息来源处,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口袋,只摸到个空落落。靳时雨都忘了,他的手机现在还躺在家里橱柜底下。

  靳时雨猛地站起来,仿佛腿都忘了疼,皱着眉毛看向刚接完电话的乔乐:“谢臻有事吗?”

  “说是没事……”乔乐话音还没落下,吕霄从她身后窜出来,大声嚷嚷着:“靳哥你跟着我们看看去呗!别等会儿趁我们走了,又拖着个瘸腿蹿二里地,多遭罪啊。”

  靳时雨悬着的心放下了,脸又不免一黑:“你说谁是瘸子?”

第85章 我原谅你了

  85

  “光盘里是什么?”纪星斜着瞧了靳时雨一眼,只见靳时雨皱了皱眉,将光盘从光驱上拿了下来。

  “打不开,有密码。”靳时雨顺手将光盘仔细地放回盒中去,手指沿着锋利的外沿被喇出一道白色印子,他指尖上的触感有些凹凸不平,于是靳时雨又将光盘掏出来仔细看了看,上面纂刻着一长条不连续的线。

  靳时雨辨认了片刻:“这是摩斯密码?”

  纪星闻言,走上来仔细瞧了瞧:“错了吧。”

  “这一部分是错的。”纪星手指在中间一段指了指,淡淡地回答道。靳时雨眼皮跳了跳,这个光盘兴许只有谢臻看到,才知道是什么意思,毕竟沈京昭这种人,对于任何事情的容错率都非常低,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小事上出现问题,如果错了,那么说明他是故意而为之。

  靳时雨沉默着,将光盘放了回去,再递给乔乐。

  乔乐和吕霄要带着光盘先回去,看看能不能先把里面的内容破解出来,等着人都走了个干净,靳时雨才缓缓走向谢臻,他伸手探了探谢臻的额温:“等我这边结束,你就可以回去了,之后的事我来就可以。”

  “我这么鞠躬尽瘁,你给我什么好处?”纪星笑眯眯地找个位置坐下了,手中时不时地滑动着手机屏幕,高亮度在他脸上打出一道微弱的白光,他语气似是漫不经心,可靳时雨却觉得他是认真的,在讨要好处。

  靳时雨不太在意,替谢臻掖好被子:“随意。”

  “如果我要你帮我一件事呢?”纪星笑着,眼底的笑意越发深邃,一张温和的脸上,遍布着让人琢磨不透的……试探。

  “比如?”靳时雨挑眉,“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可以商量。”

  纪星低声笑了:“要得罪靳寒也愿意?”

  靳时雨脸上表情淡下去了些许,平静地看着纪星,可对面这人,看见靳时雨陡然变化的表情,竟然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他似乎是要笑出眼泪,整个人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急促地擦了擦眼角:“开玩笑,我只想要钱,很多钱。”

  “可以。”靳时雨满口答应,却又忍不住置评:“你看起来不是爱钱的人,但是你装得很像。”

  纪星被他说的一愣,停顿了片刻才又重新挂上那假惺惺的笑:“我是,我为什么不是?”

  靳时雨懒得再和纪星在这方面多费口舌,拿着棉签和水杯在谢臻干涩的嘴唇上来来回回不厌其烦地沾湿很多遍,等看着差不多后,才勉强松手。靳时雨坐得太久,腿有些僵硬,活动筋骨时还发出清脆的“咯嘣——”声,纪星骇然,调侃了一句他这是十八岁的长相八十岁的身体。

  这句插科打诨自然也被靳时雨忽略,他甚至没等纪星笑完,便张口低声问着:“你能不能帮我查查,昨天晚上,鹤英分局的陈家伟在哪。”

  “我不太方便直接问。”靳时雨的眉毛情不自禁地蹙起,面色凝重。

  见状,聪明如纪星,总也能理解出个大概,他笑道:“加钱就可以。”

  春季里的这几天,气温总是来回横跳,就如前几日突如其来下了一场冷而湿的大暴雨,又天晴了两日,再又开始下起连绵不绝的小雨。靳时雨被雨水打湿了裤脚,脑子里还回放着纪星给的答案,陈家伟那天请假,他母亲身体没有大碍,陈家伟也没有到医院去,在一家快捷酒店里将就住了一个晚上。

  靳时雨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眼睛盯着面前的纸张一动不动。唐纪还没有醒,这几天,靳时雨依旧暂时待在家里,为了他的安全,隔壁那间房被靳寒安排了人住着,一日三餐都由他们送来。

  他的出行相对于之前自由了不少,但也仅限于去几趟警局或者医院,三点一线。之前限制他的大概可以说是警局那边不让,现在限制他的是靳寒,毕竟靳寒也依然指望着靳时雨好好活着做个移动标本。

  靳时雨发觉陈家伟每次看见他的时候,总是会有些心虚地瞥开视线,他心中也算是有了定论,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作何评价,相较于所谓的愤怒和不解,靳时雨总觉得自己心里最多的是平静。

  再一次在警局的茶水间见到陈家伟时,靳时雨拦住了他。陈家伟冲着他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随即故作镇定地问:“怎么了靳哥。”

  “我有点事想和你聊聊,抽个烟?”靳时雨说着,从口袋里递出一盒烟,示意他拿上一根。陈家伟接烟的手有些微微发颤,幅度很小,却被靳时雨看得清清楚楚。靳时雨不是喜欢搞一些弯弯绕绕的人,他替自己点上了火,一针见血:“谢天宇的报告单是你带进来的。”

  “理由。”

  果不其然,陈家伟的脸色白了一瞬间,他这两天甚至没有刮胡子,胡茬在唇边周围钻了出来,青色的,很突兀。靳时雨斜眼看过去,静静打量着他,等待着陈家伟的回答。

  毫不夸张的说,在整个二组里,靳时雨最相信的人就是陈家伟。陈家伟这个人平时看上去总有点流氓二世祖的味道,看似不正经,实际上做任何事情都很靠谱,这也是为什么所有人都把陈家伟当做第二个二组组长来看的原因,哪怕是靳时雨自己真到了要走的时候,让他自己选,他也会选择陈家伟。

  陈家伟是和他一块儿一步步成长到现在这里的,无论是专业能力还是心理素质,都不逊色于他,以至于靳时雨在疲倦、扛不住的时候,心底总是安心的,因为还有陈家伟在后面做盾。

  靳时雨平日里最烦所谓的忏悔环节,他讨厌人类会为自己做出的错误决定找出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以此来证明自己无罪,用痛哭流涕、眼泪和巴掌来自省,这样的环节不仅仅浪费时间还浪费心情。可到了陈家伟这,靳时雨却还是想耐心听听原委。

  眼前这人沉默了很久,几乎要将嘴唇咬破直到出血为止,直到靳时雨为数不多的耐心即将消耗殆尽,陈家伟才哽着声音缓缓道:“是。”

  “理由就是,他们说这样可以让我更快升职。”

  “升职”这两个字,说的还是好听了些许,严格上来说就是让靳时雨被踹下二组组长的位置,然后换成陈家伟来做。靳时雨听完默了下,敛着眉眼一言不发地抖了抖烟灰,听着陈家伟继续补充。

  “在杨四和文慧的尸体找到之前,我就收到了短信,他们说只需要我把这张本就该存在的报告单放回去就好,我是在杨四他们的抛尸点拿到的,在垃圾桶车轮下。”

  靳时雨依旧没说话。

  陈家伟手指捏着烟嘴的劲道大了些:“……我昨天请假,是因为我不敢见你,如果我出警后看到你的……你的尸体,我、我不敢。”

  靳时雨凝滞着的表情在此刻才微微松动了些许,他平静问道:“就这些?”

  “嗯。”

  “知道了。”靳时雨将燃尽的烟头扔进垃圾桶里,随手插着兜,不打算再留下只言片语便离开,身后的陈家伟还未等他走出两步,焦急地喊着了他:“靳哥!你不怪我吗?”

  靳时雨偏了偏头,瞳孔里看不出鄙夷、厌恶,安静地看向陈家伟:“怪你什么,他说的没错,这张报告本来就应该出现在这里,你也说了,你是在现场拿到的,如果你没有拿到,还是会有物检的人拿到,按照姓沈的心性,无论如何它都会出现。”

  “至于你想要怎么做,想要怎么去消解自己的负罪感,我无从干涉。”

  靳时雨轻飘飘地说完,挺拔的身影便消失在拐角不见了,陈家伟重重捏了捏鼻梁,无声之中叹出一口长气。

  光盘里的内容破解了,只是一段他们大学的时候,沈京昭用摄像机录下来的视频。里面有意气风发的谢臻,有健康朴实的高浩东,还有沈京昭,被赋予了太多期待值的光盘,破解后得到的是一段看上去有些无趣的青葱岁月记录,难免是让人觉得有些失望。靳时雨替谢臻拿回了它,然后拷贝了一份发给远在其他城市的高浩东。

  正如高浩东自己所想的那样,靳时雨给他安排在一个四季如春的城市,离鹤市很远,坐飞机都要有几个小时的路程,他人在残疾人护理中心,很少再有消息传过来,偶尔只有护理中心的院长会和靳时雨报备一下他的近况。

  得知高浩东的精神气比过去好很多的时候,靳时雨替谢臻松了一口气,他答应谢臻要让高浩东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过去可能只是觉得让他活着就行,可现在却又想替谢臻多做一些什么,如果高浩东真的因为过去的事情一蹶不振,再也无法从萎靡中走出来,谢臻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好过。

  收到靳时雨发过去的视频后,高浩东难得回复了靳时雨,说是想要回鹤市一趟。靳时雨说谢臻还没有醒,可以等谢臻醒了再来,而高浩东竟然仍然执拗着要现在回来一趟。

  鹤市最近的雨下个不停,靳时雨替高浩东安排了雨期停了的后一天,窗外难得有了点春天的样子,不再是阴沉连绵的雨幕。谢臻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更加好转,总算有了点好消息。

  高浩东到的时候,靳时雨刚替谢臻擦完一遍身体,看着门口安排过去接机的人推着高浩东进来,一瞬间不免愣了片刻,毕竟高浩东现在的样子和以前似乎有些不一样。上次见到他的时候,高浩东的两颊瘦削,几乎是凹进去的,整个人黯淡无光,看上去甚至有些恐怖,黑漆漆的眼珠就宛若嵌在眼眶里那般。

  现在的高浩东脸颊虽然还是有些凹陷,但饱满了不上,眼睛也比之前要有神。高浩东皮肤黑,靳时雨记得第一回见高浩东的那个冬天,他整个人看上去是黑亮黑亮的,眼睛里还闪着纯粹的光,一口白牙让他看上去健气又阳光。现在的样子,似乎有点过去的影子了。

  高浩东和他淡淡打了声招呼,自行推着轮椅到了谢臻身边,他的目光将谢臻从头打量到脚,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几乎是不厌其烦的。高浩东抓着轮椅的手缓缓收紧,青筋暴起,猛然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淡淡的泪光闪烁在眼睛里。

  靳时雨欲言又止,还未开口,便听见高浩东故作平静地说:“他……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高浩东声音偏粗,哽咽却又忍住不哭的时候反而听上去有些滑稽。靳时雨被他问得有些愣住,他知道高浩东问的不是谢臻怎么变成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的样子了,而问的是,谢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憔悴了,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上的。

  靳时雨抿了抿嘴唇,将无从安放的手揣回口袋里,复杂地瞧了谢臻一眼:“很早以前,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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