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产金主落难记 第49章

　　于是，他在餐桌上，向怀璟提出了要求。

　　“我要出去走走。”

　　怀璟正低头用餐，闻言，抬眸看向陈妄，“我现在不能放你出去，要是觉得无聊，我尽量空出时间回来陪你。”

　　陈妄特别不爽对方这种公事公办的冷静语气，像是一台精密度极高的完美机器，处处都完美，却处处感觉不到温情。

　　他抬手示意手上，锁链和桌沿碰撞出清脆的“哐当”声响，冷笑道：“你他妈到底要用这玩意儿锁我多久，要是你一辈子都扳不倒郑家，那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让我离开这个破房子了？”

　　怀璟皱眉，放下汤勺，“我会处理好的，你不用担心。”

　　“处理？”陈妄讽刺笑着说，“处理好了呢，你打算怎么样，让我走，还是继续强行把我留下来？”

　　怀璟闻言，只是沉默。

　　每当他这样不表态的时候，陈妄就恼火不已，他是个直肠子，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就算以前还得势的时候，他也不爱和人玩那些弯弯绕绕，拒绝就是拒绝，合作就是合作，放话要搞死谁也是真的会把人往死里弄。

　　但是面对怀璟这种十八岁就八十个心眼子的小混蛋，陈妄却屡屡吃瘪，现在怀璟升级为了八百个心眼子的大混蛋，他更看不透对方到底想做什么了。

　　他很不喜欢这种不平等的感觉，尤其是他处于劣势的时候。

　　“说啊！怀璟，怎么不说话了？”

　　陈妄在餐桌上重重一拍，“哐当”一声，手铐和桌面碰撞出巨响，他咬牙切齿，“你他妈把老子当什么玩意儿了，我就算被郑业整死了，那也是我自己咎由自取，当初他在我面前犯剑，也是我给他脑袋开的瓢，到底关你他妈什么事儿，当年也没见你爱我爱到死去活来啊？”

　　他终于将这句话问出口了。

　　其实陈妄一直也困惑，为什么当年怀璟明明对他爱答不理的，他想破头脑去讨好对方，但怀璟依旧对他没几个好脸色。

　　按道理说，他曾经把怀璟玩弄于鼓掌之间，对方应该巴不得看见他落魄凄凉，甚至觉得他跌得越惨越好，最好永远都爬不起来。

　　可怀璟现在的所作所为，却完全与之相悖。

　　对方大费周章跑到鸟不拉屎的小地方特意照顾发烧的他，又跑到郑业那里将他带走，之后又在许付面前摆出一副正宫捉女干的架势，现在又把他囚禁在这套别墅里，亲口对他说要把郑家“清理”掉。

　　陈妄觉得怀璟的所作所为实在诡异，反正他是无法理解的。

　　蓦地，他想起来之前在那个小平房里，在事后烟缭绕的旖旎氛围中，他掐着怀璟脖子，冷笑质问对方，“爱我爱到情愿去死吗？”

　　“如果我说，是呢？”

　　“陈妄，我不会死，你也不会。”

　　“你得好好活着。”

　　但陈妄能清晰记得对方眼里闪烁的光，以及那份他难以捉摸的镇定。

　　空气像是结冰凝固，吸入的感觉都是那样的冰冷。

　　“你要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其实我也不知道。”怀璟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份让人难以呼吸的冷寂。

　　这个回答让陈妄有些错愕，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才艰涩道：“你是在逗我吗？”

　　绕了这么一大圈，费这么大力气，结果怀璟一句轻飘飘的，他也不知道。

　　陈妄是彻底不懂了。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们的模样我都没记住，只能靠着他们的照片来认识他们。但是在我祖母的口中，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非常恩爱，出车祸的那天，他们的手也紧紧抓在一起，至死都没有分开。”

　　怀璟叙述的语气很平淡，也很寻常，就像在说一句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只是他幽深漂亮的眸子里，氤氲着一股难以察觉的哀伤。

　　“祖母说，我小时候曾经非常活泼好动，但在父母去世之后，我的性格就开始大变，尤其是在怀泽把我推下水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听到这里，陈妄不由紧皱着眉，他没想到怀泽居然对小时候的怀璟下过这样的死手，怀泽比怀璟大了六七岁，不可能是出于好玩才干出这样的事情。

　　至于怀泽为什么会这么做，或者说，怀泽为什么敢这样做，不难想象怀海峰夫妻俩对怀泽灌输的是什么观念。

　　难怪怀璟对他大伯一家没什么好脸色，看来豪门家庭之间的恩怨比普通人家没好到哪里去。

　　“我清晰记得，那天是祖父六十六岁的寿诞，离我父母去世刚过一年半，伯父为了讨好他，特意选在邮轮上举办寿诞，当天晚上人来人往，觥筹交错间，没有谁会记得我一个人跑去了甲板……”

　　遥远的记忆如同暗潮般袭来，黑暗深邃得令人恐惧，就如夜晚的大海。

　　“你傻站在这里干什么，一会儿奶奶又要来找你了。”十岁的怀泽对着甲板上傻站着发呆的小怀璟撇嘴道。

　　四岁不到的怀璟站在栏杆边上，身上穿着精致的小西装，像个玉雪堆砌的漂亮娃娃。

　　他望着远处不说话，奶奶告诉他，他的父母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在世界的尽头。

　　“真是个小傻子，话都不会说，赶紧回去，谁放你跑到这里来的，也不怕掉下去……”

　　彼时，还是小少年的怀泽走了过来，想要将怀璟带走。

　　虽然这里的栏杆很高，而且封得很严密，对于四岁的怀璟来说，完全爬不上去，但围栏下依旧有相当的缝隙，对于四岁的小孩来说，依旧是很危险的。

　　怀泽过来怀璟的手，怀璟不想搭理他，直接甩开了他的手，“爸爸，妈妈……”他小声又急促地说。

　　“叔叔婶婶早就走了，你现在没有爸爸妈妈了，赶紧跟我回去，一会儿让奶奶好好教训你！”怀泽不耐烦地说。

　　他只是偷溜出来玩，不想一直被他妈逼着去喊人，没想到碰到怀璟这个小麻烦。

　　“不要，你，你走！”小怀璟非常固执，怀泽来抓他，他直接上嘴去咬。

　　“啊——松口！你是狗吗？”怀泽看着虎口上被咬出来的深红牙印，气不打一出来。

　　他看着跑开的怀璟，对方小小的身影，形单影只得可怜。

　　怀泽眯起了眼，想起了母亲林珍对他说过的话，“你是我们怀家的长孙，老太太再看不惯咱们家，你父亲也是怀家的长子，怀泽，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和那些世家子弟们打交道，不能让那个没妈没爹的小玩意儿抢了你的东西，知道了吗？”

　　正是为了这些话，怀泽不得不拼命学习，努力装出老成样子去和人打交道，但他向来是个贪玩的性子，只是屈服于父母不得不去做而已。

　　如果，如果怀璟消失了，怀家的孙子只有他的一个人，那么母亲就再也不用担心他的东西被抢了，那么，他是不是不用再做这些他不想做的事情，可以尽情玩耍了？

　　想到这里，怀泽看着怀璟的神色变冷了。

　　他走到怀璟的身边，弯腰对漂亮的小堂弟说：“小璟，你想叔叔婶婶了吗？”

　　怀璟点头，澄澈的大眼看向怀泽，“想，爸爸，妈妈。”

　　“叔叔婶婶就在下面，你想去找他们吗？”怀泽循循善诱，语气却发抖。

　　怀璟轻轻点头。

　　“好，那我带你去找他们。”说着，怀泽将小小的怀璟抱起，走向护栏。

　　“扑通”一声，落水的那一刻，怀璟感觉到的只有冰冷，一望无垠的海里也没有父母的踪影。

　　透彻心扉的冷和灭顶的窒息，让他感觉到极度的恐惧。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为什么我看不到你们，我好冷，快来抱抱我，好不好……

　　可惜，海里没有父母温暖的怀抱和亲吻，只有冰冷的海水和望不到底的混沌。

　　怀泽看见堂弟瞬间消失在海水中时，巨大的惊惧淹没了他，他才知道自己做下了多可怕的事情，他慌里慌张看到有人远处从转角处走来，慌张求救，“我看到小璟掉下去了，快救救他！”

　　“什么？怀小少爷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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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有人慌张跳下水把怀璟抱起来时，他小小的身体已经冰凉雪白得吓人，所幸救起来还算及时，命是捡回来了，但怀璟大病一场后，性情变得更加冷淡，之前只是不爱说话，现在是变得几乎自闭，除了怀老夫人，其他人的话他都不听。

　　于是，怀老夫人开始怀璟放在身边亲自带，随着怀老夫人耐心地照顾，怀璟才慢慢转变的正常些，只是终究比同龄人显得不同寻常。

　　陈妄紧盯着面色平静的怀璟，对方讲述这些童年经历的时候，语气平淡得几乎反常。

　　他本来以为怀璟的性格是天生欠揍，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渊源在……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同情你吗？老子小时候可比你这种温室里的少爷惨多了。”陈妄哂笑着说。

　　比惨，那他只能更惨，但他不清楚，怀璟难得说这么长的话，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我的伯父是我祖父的私生子，是他在和我祖母结婚前有的孩子，我祖父算是入赘我祖母家。站稳脚跟后，他才把我伯父接回怀家，因此，我祖父祖母并不算感情很好的夫妻。”怀璟继续说，看到陈妄微变的面色，语气一顿。

　　“外界并不知道这件事，以为伯父和我父亲都是我祖母所出，毕竟在外人看来，祖父祖母一起打拼多年依旧感情甚笃，是一对模范夫妻。至于我的伯父伯母，更是各玩各的，纯粹是商业联姻。”

　　“因此，有这样失败的例子在眼前，我并不清楚真正的爱情会是什么样的。以前的我并不在意，是因为我不会对掌控范围之外的东西感兴趣，但如果非要说它的意义，那可能是我父母至死都不放开的，紧握着的手。”

　　怀璟说到这里时，看着陈妄的眼神柔和了一瞬。

　　陈妄久久没说话，过了许久才开口，“所以呢，你别说你是突然爱我爱到发疯，老子他妈不信那套！”

　　怀璟深吸口气，“不是突然。”

　　陈妄看着他，心中突然涌起某种异样的感觉，别扭，但又期待。

　　“你对我的那些好，我都记得，其实每一件，我都记得……”怀璟低声说，语气听起来居然有几分落寞。

　　“祖母去世后，是你救了药厂，也是你带我去学校报道，给我送东西，带我去猎场玩，为了照顾我的口味，你每次都特意挑选我口味的餐厅，你处处都在迎合我的心思，我是知道的。”

　　“我之前只把这些都当成你的手段，就算内心早已不再排斥你，我也拒绝承认这点，只想加快进程出国。现在看来，当时的想法的确很懦弱，因为你不在身边时，我才发觉你对我而言，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你还真他妈……”陈妄看着怀璟俊美的面孔，低喃道，他从没见过这么认真说一长段话的怀璟，他觉得甚至有些不真实。

　　这个混账崽子到底在说什么，他觉得自己听力完好的耳朵也坏掉了。

　　“陈妄，我也是人，不是机器人，我也有我的情感，只是可能比一般人迟滞，也更难理解那些寻常的感情，但我也有一颗会跳动的心脏，这里……”怀璟指了指自己胸腔对应心脏的位置，“正为你而加快跳动的速率，你信吗？”

　　怀璟的语气依然平静如常，但他眼神过于专注，让陈妄有些莫名不敢对视。

　　陈妄突然像是丧失了对峙的力气，瘫坐回原位，面色泛起可疑的红。

　　怔了好一会儿，他才恼怒低骂：“胡说八道个屁，滚蛋！老子不吃你讲马蚤话这套！”

　　作者有话说：

　　妄哥表面，休想讲x话勾引我，私底下，真他娘好听，多来几句！

　　怀璟疑惑脸：不过是正常阐述身体机能状态而已。

第56章 “还以为我是你老婆”

　　“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陈妄，你想出去的话，我可以陪你，但不是现在，因为我今天行程排得很满，能和你吃完这顿饭，已经是我争取过的时间了。”怀璟看着面色变化莫测的陈妄，微垂下眼睫。

　　陈妄一听，原本那些旖念瞬间打消，连带着眼前的饭食都没有胃口了。

　　他眉头拧紧，“我没说让你陪我，但你好歹让我喘口气，犯人也他妈有放风的时候吧？”他抬手，手腕上的锁链和桌沿叩击处脆响。

　　怀璟摇头，“不行，现在不是时候，我不能放你出去，万一你被郑业的人找到了，你会很危险。”

　　陈妄咬牙，“行，那老子不出这个别墅区，就在你院子外走走，总行了吧？”

　　怀璟认真思忖了一下，“这个应该可以，但是要定制那么长的链子，需要等待几天。”

　　陈妄拳头梆硬，在桌子上重锤了一下，“那你要一直说没时间怎么办，实在不行，你就派人来看着我，我吃喝拉撒都让他们跟着，这总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