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演得像么 第76章

作者:Cuou 标签: 近代现代

  从小区驶离不远,楚知钰便将车在路边停下。

  入冬时日已久,北京的街景略显荒芜。透过车窗,他不知是在注视着哪里,久久没能移神,直到手指已经被舔得濡湿一片,才垂下了双眸。

  小雪纳瑞方才一直在封闭的车内狂吠乱转,此刻蹦到他腿上安坐,只是小声地叫着。

  也不知道它是终于念起旧主,感受到其情绪消沉,想要作些陪伴安慰,还是意识到自己这番折腾的无用,寻求着一个被理会。

  “他不要你了。”楚知钰突然地发声说。

  小雪纳瑞歪着脑袋,叫了一声,似乎是在否认着。

  “他不想要你了。”楚知钰将手指刮在它头顶的毛发间,轻声地同它讲,“和他不要你没有区别,知道么。”

  小雪纳瑞的眼睛圆溜溜的,什么也装不下,只是那么看着他。楚知钰就一遍遍地说,执拗的架势好像势必要让一只小狗明白个清楚。

  却又在须臾后突然收声,寡淡的神情明显克制着,仍于一瞬之间变得扭曲、割裂。许久的平复,渐渐成为了一望无际的迷茫。

  楚知钰知道,他该像程倾明明白白警告他的那样,干脆又完全地抽身而退,接着在时间流逝间忘记这一切。而不是早便做过抉择,却仍在原地踌躇打转。

  可他并不洒脱,也并不高尚。

  他很清楚,自己执着地想要履行和程倾之间的承诺,并不是单单想要保护喜欢的人免受骚扰,就算离开他也希望对方过得很好。

  更多的而是卑劣地想要借此和程倾藕断丝连,让自己的嫉妒有个名正言顺的宣泄缺口。

  就像刚刚在程倾的明言之下不愿离开。

  此前的无数个夜晚,无数个瞬间,包括此刻,楚知钰都这么劝告自己:他只是经历了一场多数人都会经历的失败的感情,只是更波澜壮阔了些,但这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大不了,都会过去。

  包括现在认定的,已经被搅得一团糟的自己,根本无法做到忘记这份感情,回到过去原定、平稳的生活轨迹中去,这份过不去也最终会过去。

  但可能是痛苦太真实,太沉重,在连喘息都艰难的时刻,没人能做到相信明天,展望未来。只能弥留在痛苦里,想要活过这一秒,下一秒。

  楚知钰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又过了半分多钟,楚知钰将雪纳瑞驱逐到后座,机械般地抬起手臂,打开前后的升降隔挡又给车挂了档,准备从路边离开。

  正别道时,一辆黑车突然从侧边疾驰而过,险些与他的车撞上。普通的市区道路,那辆车的车速却甚至是明显开超了高速限速,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道路尽头。

  那是程倾小区开出的方向。

  还未有任何想法产出,楚知钰就已经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追车过去。他的速度飙得极高,才勉强跟在消失前车视野的最后一秒。

  “给程倾家座机打电话!”

  同车载语音几乎是吼出这一句,楚知钰用力咬着牙,绕过驶入主路后前方开始出现的车辆。

  随着一声“好的”,车内开始响起电话拨出时自带的富有节奏性的“嘀”音,却始终没被接起。

  浓烈的不安感好像不断翻涌的浪潮,一点点将楚知钰袭卷,最终拖入了冰冷刺骨的深海。

  久未被接听的忙音最终响起,楚知钰的眼眶间已被血丝已经爬了个满,他再次吼道:“再打!!”

  可仍是同一个结果。

  拼力压下过激的情绪,楚知钰在冷静思考几秒后命令:“导航去最近的医院。”

  他没看清正跟着的那辆车的款式,只知道那是辆黑车,但他记得下楼后才出现在程倾家楼下的那辆车,是辆黑色的宾利。

  “前方200米右转,并直行。”

  进入导航系统,导航语音这么说。

  楚知钰盯着前方那辆黑车的行驶路径,却发现其每一步行进,虽然偶有偏差,但也都是找了另条少车的道路,最终都与导航显示的正正对上。

  撤下导航,他边铆足了劲跟紧前车,边重新开始给程倾家拨电话,不通,就继续打,一直打。

  他不敢去赌,那辆车究竟是不是岑远的,里面坐着的又是不是程倾。

  可如果真的是呢?

  楚知钰忍不住地在心里问自己,却没有一个回答。他不敢想象发生了什么,更不敢想象情况已经糟糕到了什么地步,才能让岑远在市区飙车到这种完全不要命的架势。

  直到五分钟后抵达医院,车辆拥堵人群密集的边沿。前车猛然停下,他也同样猛地踩下刹车,接着看见的岑远冲下车,拉开后门抱出一个了无知觉的人。

  楚知钰的心脏空了一拍。

  他摔门下车时,对方已经抱着人往医院大门奔跑。前方门口已经有着医护人员拉着患者转运车,开始疏通人群,是早便接到通知的样子。

  周遭的一切声音好像都变了慢,楚知钰的视野开始发虚、旋转,他只知道自己在推开人群,慌乱无措地挤过前、跟上去,人群也因辨别出他毫无遮挡的面容开始产生另一阵更大的骚乱。

  直到急诊门口,楚知钰终于追到。他被推车奔跑的医护隔在外面,只看清了程倾面无血色的脸,和对方被胡乱用衣服绑住的手腕。

  程倾的大臂被根数据线勒住,该是应急用来压迫止血的。可腕处米色的布料还是已经被沁得暗红一片,湿答答的,还有液体在不断往下坠着。

  在这一个瞬间,他的呼吸都停止了。接着变得混乱、粗重、急促、无法控制。

  “AB型血。”他听见自己说着,“他是AB型血。血库不够抽我的,我也是AB。”

  “还有他是孤儿,没有亲属,你们找上级领导确认医生可以代签手术同意书了吗?他现在怎么样?你们能救下来他吗?”

  这是一家公立医院,明显不是可以使用私权调动血库或任何不按规矩办事的地点。

  没人有空搭理他。

  楚知钰由医护间隙探入,搭在推车的栏杆上向前给力的指尖,在下一秒便被无情地与之分离。

  他眼睁睁地看着程倾被推入急诊抢救室,跨进一扇又一扇的门,自己则被医护拦在外面,才被拦住他的两名护士给予出一个一板一眼的答复:

  “我们会尽力的。刚刚患者朋友已经打过电话来,那些手续问题也已经被他处理好了,还请您也冷静一些稍作等待,不要影响医院的正常工作。”

  被推搡着后退到指定距离,楚知钰继而定定地看着那扇已经被关闭的门,上面的指示灯亮着红光,打在门上部出些虚影。

  他的背脊绷得很紧,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颤抖,自发地、无法控制的颤抖。

  片刻后,他僵硬地转脸,看向同样一具行尸走肉的岑远。

  哪怕方才所有已经足够令楚知钰清楚,程倾流了好多的血。可是这一眼,却再一次地刷新了他的认知,让他明白自己的清楚并不够清晰。

  从胸口到大腿,岑远的衣服上大片深色的血渍,举至耳畔的手上也满是干涸的红。是一眼望去的可怖,令见者无一不倒吸一口冷气。

  “嗯,危险期一过立刻转院。”岑远在同电话里说,对面应是助理,“还有,急诊就医的事情应该瞒不住,热搜撤不掉让人看着控制好舆论,联系他工作室也知会一声情况,声明要跟上。别让割腕自杀也被爆出来……”

  自杀。

  楚知钰感到好笑,在心里低声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可他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看着岑远,安静地看着,虚盈的视野在这一刻,终于渐渐聚焦起来。

  “——咚!”

  随着一声巨响,岑远被撞得仰倒在地面。

  这种局面只发生在一呼一吸之间,楚知钰突然便向着岑远冲了过去,不管也不顾的姿态就像是头锁定目标出击的猎豹,势必要将对方绞死在掌下。

  “你对他做了什么。”

  骑在他身上,楚知钰狠狠勒着他的领口。离得近了,岑远脸颊上几颗星溅的小小血点也被挖掘,将一切都炸开:“我问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如果不是岑远,程倾怎么可能会自杀。

  如果不是他,明明自己只离开了不过十余分钟,一个活色生香的人怎么就变成了躺在推车上那么一副半死不活、性命垂危的样子。

  该躺在手术室里的不该是程倾才对。

  单调地这么想着,楚知钰照着岑远的脸中央就砸下一拳。而岑远好不容易整理出的平静面具薄弱,在这么奋力的一拳下,轻易就碎得无影无踪。

  “都是你的错!这些都是你的错!!”

  “凭什么你这么恶心的东西还不去死?!”

  接连落下的嘶吼质问声下,岑远的双目闪露着前所未有的凶狠,很快蓄力往楚知钰肚子就是一个肘击,继而扭打在一起。

  “我的错?”吐掉口中的血沫,岑远反客为主地占据高位,表情变得近乎狰狞,“不是你一直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说要保护好他的么?”

  明明比谁都清楚程倾这么做的原因,归根究底就是他逼得太近,才导致对方选择了一个这么偏激的方式来试图逃脱掌控。可是在这种已经足够胆战、手足无措的时刻,没人能够接受承认所带来的情绪反扑。

  “你还真有脸说?!”

  缓慢而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一句,岑远吼道:“你和他一路一起回去,他袖子里藏着把刀那么久,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什么也没发现?!!啊?!!!”

  肾上腺素的过度飙升间,楚知钰早就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就像岑远也听不见他口中的怨怪一样。他们都在兀自抒发着,这场源自于泄愤的战争,没有任何人躲闪,都只在想着进攻。

  被围上的保安拉开,牢牢圈禁进一个区域时,楚知钰早被高热烧得丧失的理智,才稍许回归了。

  面前出现的护士长面容严肃,训诫他们:“对于家属的心态我们抱有一定理解,但医院不是你们互相埋怨、解决私人纠纷的地点。如果再继续闹事,医院会采取报警措施,而你们将被驱逐出医院并且承担相应后果,二位都听明白了吗?”

  她认识楚知钰这位顶流影帝,更知道刚被送进来的正是最近红破半边天的演员程倾,另一位样貌出众的也不难看出是非富即贵,而这三个人其中的明显纠葛早便在医院传遍,实在是个棘手的事情。

  直到看见他们迟钝地点头,护士长才松了口气,示意一众的保安松手,但最终还是留下了一名保安以警戒。

  楚知钰靠在墙的边沿,身体渐渐卸了力,滑坐了下去。他的手垂落地面,不过两公分的距离,便能触及手术室外的安全线,但骨节却始终怯懦地蜷缩着。

  因为他知道,他所能做的唯有等待。

  绝望地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刚经历一番不要命打法的缠斗,楚知钰的身上哪哪都痛着。可现在他无比地感激这些痛楚,因为这能让他清醒些,再清醒些,续上下一瞬就可能断裂的神经。

  直到不知道过去多久,一名护士看着份抬至胸前的纸夹板,出现在抢救室门外,继而抬起眸向四周扫视,询问道:

  “程倾患者的家属是谁?”

  楚知钰大梦初醒一般地爬站起身,向护士冲去,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与一旁合并。

  “是我。”他说。

  “这里。”是岑远说,“我是他爱人。”

  作者有话说:

  别掐了烙铁你们

第九十二章 91 “你那么想死,我就陪你”

  楚知钰的目光在空气中与岑远短暂交接了一瞬,火花还未摩擦疯涨,他便已先快速地扭转过头,抓住了护士的手臂:“他怎么样?救下来了吗?!”

  与此同时,不属于他的另一只手也同时插过。

  “救活了没有?嗯?”紧紧锁着护士的眼睛,岑远好像下一秒便要崩裂的神情与态度,也没比楚知钰好上哪去,“亮等待黄灯是什么意思,手术是成功还是失败?!”

  虽然已经在急诊区遇见过太多情绪过激的病患家属,但逼近眼前的这两张模样超凡的脸还是令护士失语一瞬。更何况其一还是自己的偶像。

  对着两双殷切焦急的眼睛,她很快回神,快速但有些僵硬地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