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演得像么 第77章

作者:Cuou 标签: 近代现代

  “患者状态目前已经稳定下来了。”

  “目——”楚知钰的话被岑远更高声地接上,“目前是什么意思?”岑远句句问得犀利,“还没有脱离危险期?是可能还会进手术室还是——”

  “家属请都先冷静一下。”

  在这种情况下意外追星成功,护士心酸秉持职业操守,边挣开偶像的手,边一字一句地向他们解释道:“像这种程度的失血,自然需要重症观察。”

  “不过你们放心,以他目前身体状况,只要安稳度过这个晚上,那么大概率就能算是渡过去了。当然,后续具体的出院时间也要看病人的恢复状况。”

  一段话结束,像是劫后余生的脱力,楚知钰的手掉下来,与身体碰撞发出“啪嗒”一声。

  从定定地看着这名护士,到恍惚地微垂下眼眸,他花了一段时间。睫毛在他眼里拓印出细影,渐渐被液体晕开。接着,楚知钰语调艰涩地遍遍说着“好”和“谢谢”。

  除了感谢,他想象不到任何言语能够表达此刻。

  就连在他眼中一向是目空一切的岑远,都说出了一句语气既轻又重的:“多谢。”

  留给他们稍作情绪缓和的片刻时间,护士的眼神悄悄在楚知钰与岑远二人身上流转。

  她从刚实习的时候就喜欢楚知钰,但平时太忙,既不追线下,也不搞数据不撕架,属于比较佛系的粉丝,后面女友粉秒变cp粉是真的快。

  她也当然知道手术室里面躺着的是程倾。她自知不合时宜,但仍是窃喜地想,她嗑的cp好像真有极大可能是真的。

  就是不知道这个气度不凡的男人,又与他们倾倾存在着什么情感纠葛,毕竟他们之间的气场相对太明显,简直就是一眼看过去就能够知道的情敌。

  压下内心的小心思,她继而正色地告诫他们:“后续对你们家属来说更重要的,是多多重视他的心理健康。我不知道他先前是不是有查出过抑郁症,但自残行为发生,就已经是极其严重的精神疾病了。”

  “而且就伤口而言,他下手的时候应该是没有任何迟疑的。这回是好在伤口紧急处理做得不错,送医也很及时。”

  “身体康复后一定要带他去看精神科。”护士加重语气,为这段对话结尾。

  心里却在想着:还是他们碰瓷cp更比较般配。

  -

  程倾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虚无漩涡中,他微薄的意识在其中旋转、扭曲。嘀嗒作响的像是仪器声响,时而搅动在其中,扰得人更为晕眩。

  声音在下一秒却又可能突然消失,他也再次被拖拽进其间洪流,很快便被压得没了意识。

  如此不断反复,回溯着。

  直到意识存续的时间从短短几秒开始延长,令人几近窒息的疼痛也同样开始。他分不清楚,自己的苏醒究竟是难以忍受的疼痛使然,还是因恢复知觉才能感悟疼痛。

  他花了很久,才最终睁开眼。视野中出现的天花板大片的白,晃得他头脑沉胀得更厉害,微微掀起的眼皮又很快再次闭合。

  大片的晕眩中,是错落的脚步和数道交叠的呼喊,在喊医生过来。

  他感到左手手臂被人摆弄着。适应后的再次睁眼,程倾发现身边正被白大褂挤满,他们问了他有关身体目前感受的几个问题。

  “不用说话。”为首的医生说,“如果你认可我说的,就眨下眼。”

  只有疼痛程度是否能够忍受,程倾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他们在一段低声议论后,将他脸上的呼吸机取下,给他本就存在数条管子的手臂,又加输了一针应是止痛剂的东西。

  程倾再一次半昏半睡了过去。

  直到操作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他才再次醒来。程倾睁眼的瞬间,对上一双沉凝的眼睛,属于岑远。

  可能是身体的不良状况,让他的抗压能力的确是低弱了些,他没有能力更没有兴趣接收对方的情绪传达,所以程倾垂下眸,说了句:“渴。”

  他喉咙干哑的厉害,第一次尝试开口说话没能发出声音,只是比出了个微弱的口型。

  但这些都被岑远无障碍意会。

  程倾的病床被摇起来些,让上半身偏于直立,很快一个盛满温水的杯口便被抵至唇边。他被喂着喝了半杯,小动作地别开脸,才看到了位于床另一侧的楚知钰。

  他也举着杯水,只是刚刚没被程倾发觉。

  楚知钰一副小心翼翼,好像他是什么易碎品并不敢惊扰的样子,直到他看过来,紧锁着他的目光才后知后觉地发起轻颤。

  而在楚知钰的无措里,余光间岑远微微眯起眼,乍露凶光的样子也被程倾捕捉。

  看这两人的站位,程倾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自己的左手手腕刚缝过针,被包扎起来,右手又扎满了输液管,自己的这两只手绝对会被这两个人一手一只地攥住。

  程倾毫不掩饰不悦地压下些眉。

  不过倒不完全是因为刚一醒来,便要再次面对这两个人针锋相对的局面。

  “手机。”有些不适地抬起插着众多输液管的右手,程倾不容置喙地发出命令,这回声音清晰得多,“给我。”

  原本他将楚知钰支开,本就是不希望他再掺合进这件事里。

  从打定主意要给岑远下一剂猛药,他就早便推演过,自己消失大众视野那么多天,突然被送了急诊一旦被医院人流发现就肯定是个大新闻。

  但自己是病人,医院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拥有保密责任,新闻闹出来还有的诡辩操作空间。可若是楚知钰也参与进来,那一切有关热度就要更被推上另一轮新高。

  楚知钰愣了愣,开始掏兜的功夫,一部手机已经被放置在程倾摊开的掌心。

  是原本就属于程倾,囚禁时被岑远没收走的那部。

  “楚知钰,你出去。”一点不顾念对方此刻的心境,程倾无情地吐露出要求。继而向岑远提问,“我昏迷了多久?”

  得到一个“34小时”的答复,程倾便兀自垂下眸,翻看起目前的网上风声。

  “你的第一次意识清醒是34小时,后面你又睡了10个小时,到现在大概两天。”岑远操着一口冷淡的声线,对此进行了补充,继而更降下音调,“还不走?”

  程倾没有施舍半分眼神与他们的对峙。

  44小时,将近两天。

  可将近两天的时间过去,“#程倾自杀”、“#楚知钰送程倾就医”、“#程倾抑郁症”、“程倾楚知钰疑似恋情”、“程倾工作室回应”等热搜词条却仍旧高居不下。

  点进工作室主页,程倾认真读过一遍声明,意识到好在割腕的事情并未暴露在公众视野。声明以他近期身体状况一直欠佳为由,在家中意外晕倒,现正持续就医,虽然止不住广大网友的诸多猜测与疑虑,但也暂时盖了过去。

  过多的思虑对于一个刚刚清醒的病人而言,显然不太可能达到。了解过情况,程倾没有再多作谋划,将手机按黑抬起脸的瞬间,撞上岑远冷冰冰的一句:“你真就那么在乎自己的那点事业?”

  程倾不疾不徐地看向他,回以一个明显的反问姿态,但说:“谢谢。”

  他知道,事态没有走到无法控制的一步,就一定有着岑远的运作其中。

  岑远不该这么对待一个病人的。

  他知道。可当他俯下身,轻柔拖沓地按住程倾的后脑,贴住两片了无血色的嘴唇,动作就开始难以控制地变得横暴。

  岑远抓住程倾头发的手指越收越紧,不给对方任何躲避空间,比起情人间的亲吻,更像是对待一个猎物的撕扯啃咬。间隙间,他见缝插针地问道:“疼吗?”

  他看见程倾错乱地点头,看见他苍白的面庞浮现出一点春色,也看见他眼底积蓄出的一点生理性薄泪。

  可他依然知道,程倾不疼,根本就一点都不知道疼。

  否则他怎么会这么狠,就连对待自己都是这么毫不手软,采取的方法令一向不择手段的他都心悸。他此刻近乎惩罚或发泄的吻,对比他手腕鲜血淋漓的伤口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直到身体在扼制程倾的挣扎下撞在输液管上,岑远才不得不松开对方,抬起了身躯。

  看着他咳呛两声就好像快要过去的脆弱模样,岑远压下的双眼腾着些难以察觉的火光,低沉的嗓音喜怒不定:

  “护士说就你的伤口来看,你在下手时没有任何犹豫。我和主刀医生确认过,的确是比重度抑郁症患者下手都要更利落。”

  “怎么。”程倾的声音又因这段折腾而发起虚,“你是被他们说动,怀疑我有精神问题,所以想要让我去看心理医生吗?”

  平复好喘息,程倾抬起眸与他对上视线。岑远眼神深重,正沉默地看着他。

  强烈的压迫之下,程倾却反倒笑了几声,只是笑声有些干涸。他喊对方的名字,说:“岑远,你说如果你去查精神病,有多大概率会是重症?”

  岑远冷血、情感淡漠、毫无正常人的同理心,不论是对待旁人还是自己的控制欲都极强,本性偏执又恶劣,完全就是个疯子。他们那么相像,他也只不过是比对方少了颗活跃、实际能够感悟羁绊与情感的心而已。

  所以任何旁人都永远不会比岑远更明白。

  不出程倾所料,岑远很快便颔首,不再纠结于其上,说:“好。”

  他的面态极平静,可方才他对程倾所做出的行径毫不理智,这种平静反倒令人心惊。反手将拉刚被蹬开的椅子拉回下坐,岑远用叙述的语气问道:

  “以死明志,是想逼我主动放手?”

  “那我要是不从呢。”没等程倾答复,他继续说着,用词直白到粗鲁,“下一次,你是不是准备把自己的手腕剐成一滩烂肉?”

  “你知道我在收购的时候,最终成交时的最低价码是参考什么谈得的吗?”岑远自问自答地继续道,“不是这家公司在我手中可能带来的既得利益底线,而是原掌权者对于这家公司的在意程度。”

  “一旦我经多方了解到,他对这家公司持只要不烂在自己手里的可有可无态度,我就总能将价码压到一个看似惊人的低度。”

  自始至终,程倾都安静地看着他。听他讲完这一通意有所指的论调,也干脆承认道:“我是不在乎。”

  接着,用简短几个字便轻描淡写地击溃了对方:

  “可是你在乎。”

  尾音仍有余韵,便是噼里啪啦的巨响。

  桌子上的东西被岑远一手扫开,方才还被程倾用来喝水的玻璃杯在地面四分五裂,岑远所坐的椅子也因他的骤然起身而掀翻。

  “你就那么厌恶我,宁愿死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程倾被这场动静震得眼皮一抖,看上去像是闭了下眼,又睁开,接着恰好目睹岑远继续动作。

  他似乎是想要去抓自己的手,却又在看清纱布的时候强硬扼制着转了个弯,死死攥在了病床边沿的栏杆上。

  程倾刚刚别开些脸,本意对于危险的下意识躲避,不想再看他,却因朝向恰好是门边,下一秒便被岑远掐着下巴转了回去:“往哪看?”

  “想找楚知钰求救?”岑远逼问着他,“我告诉你程倾,我把你移到的这家私立医院有我股份,只要我不点头,他根本就进不来。最开始让他进只是没顾忌得上,后面没赶他走也只是因为不想在你病房大动干戈。”

  岑远的脸色阴沉可怖像是下一秒就要杀人,咬牙切齿地低吼说:“至于让我放手的事,你别想。你死也别想。”

  程倾还是第一次看见岑远如此丧失理智与自持的狰狞面目。

  如愿以偿的欣赏只持续了片刻,程倾便极其无味地发现,怎么这些男人发起疯来都是同一个样。

  他知道,促使着对方变成这样的不止是愤怒,因为就连在发现自己背着他与楚知钰搞在一起的时候,岑远都没能如此。更多的而是恐惧。

  岑远恐惧任何失去他的可能。

  短短时间,岑远抓在一侧护栏上的手指已经完全没了血色,变得青白无比,昭示着他所用的力气。

  “程倾,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说,“你不过就是拿死来威胁我而已。”

  岑远的语调微微上扬着,似乎想要将其间的颤意覆盖,却仍然是无果,最终变得覆水难收:“你一步步苦心谋划到今天的事业难道就不要了?你舍得吗?!难道你就真的敢去死吗?!!”

  虽然一直都清楚彼此之间的关系是靠利益存续,但其实他从潜意识上依旧认为,他和程倾陪伴走过这六年,将近程倾人生四分之一的时间,就算没有爱,那也不该只是利益交易这么单薄。

  可他到现在才发现,原来真正到了生死关头,自己留住程倾的筹码从头到尾就只有这么一个,只能有这么一个,有关利益交易的冰冷一个。

  岑远眼眶里不知何时积蓄的泪水被甩下来,染湿了程倾的脸颊。他的呼吸像是一头匍匐的野兽,从气管深处蔓延而起,狠戾的眼神也渐渐变得疯狂:“说话!!!”

  程倾被他闹得头疼,声音不自觉便放得很轻:“岑远,我不相信你不明白。你到底还要我说些什么?”

  “你说得对,我明白,都明白。”岑远突然笑了起来,笑里微存哽咽,“我相信以你的聪明,就算我再怎么看管着你,你也总能找到办法自杀的。”

  不管对方看起来并没有冷静,程倾都为他开悟而点点头。毕竟他说得多些,自己一会就少花些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