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程 第50章

作者:宁喧 标签: 近代现代

  说实在话,这两位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如果不是同在一个圈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一个都不想沾上关系。

  “是很久不见了。”宁策并不吃他这一套,平淡回复道,半点没理会对方在半空中假惺惺举起的手,“听说简总最近跟公司闹了不愉快,被下放基层了。”

  “我还以为你跟着段承则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这么寒你的心,你大概要考虑跟他拆伙了……现在看,简总的承受能力还不错?”

  见宁策没有要跟他虚与委蛇的意思,简思辰也不尴尬,自然地把手收了回来,神情是笑眯眯的,说的话却完全不是那回事:“我倒是有这个打算,主要是没下家肯要我啊。”

  “不如这样,也不知道宁导给小情人开多少年薪,待遇不错的话我可以拆伙跟你过,你看行吗?”

  宁策:“……”

  在没皮没脸一道上,他永远不是简思辰的对手。

  “别了。”宁策无语道,“我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简思辰于是笑起来,过了一会儿,才道:“还没祝贺过你,《危楼》和《锦堂春》一个拿了银像,一个拿了银狮,圈里还没有你这么年轻的导演拿过三银吧。”

  宁策淡淡道:“我只是个编剧,拿奖不是我的功劳。”

  “那总不是这么说,没有剧本哪来的电影。”

  当事人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简思辰却像半点没看出他的意思,笑吟吟道:“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你大学的时候在国外多待几年,再写几个本子,这奖也不至于现在才拿。”

  宁策嗤笑了一声。

  少有人知道,宁策和简思辰在圈子里八竿子打不着边,私底下却是实实在在的大学室友关系。

  这事说来也巧,宁策高中毕业后,迫于盛家的压力,申了一所国外的学校继续念书,结果正好碰上了工作几年后,出来提升学历的简思辰。

  当时留学的华人少,分配宿舍时两人不可避免地住到了一起,但是出于一些同类相斥的原因,一直相处得不甚愉快。

  宁策外冷内热,一般混熟了,他也愿意给好脸色看,简思辰此人却是少见的外热内冷,学生时代就到处都混得开,人人追捧,真正看得起的人却没几个。两人都对自己的本性有充分的认识,即使住在一起也是井水不犯河水,除非必要交集,绝不多说一句话。

  宁策当年出国是情势所迫,没修完学分就提前回来了,简思辰倒是正正经经拿了学位,毕业后受同校学长邀请,辞职去了寰宇工作。

  这些年两人在工作上打的照面不算少。最开始拍《围城》的时候,寰宇就有意向出资投大头,虽然最后在选角上没谈拢,宁策还是卖了段承则一个面子,男三用的是寰宇的演员。但场面话是这么说,其中确实少不了简思辰的转圜。

  “最近除了你那文艺片,还有创作新作品的打算吗?”简思辰问。

  宁策反问:“一部新电影拍摄周期多长,你不知道吗?”

  “你动真格啊。”简思辰摇头笑道,“我还以为你就是拍个片子捧一捧你公司新签的小艺人,就是那个姓林的小孩儿呢。”

  “我没有拍着玩儿的电影。”宁策平静答,“你问这个干什么,又有新人要塞进来?”

  “也不是塞人进来。”简思辰斟酌了一下措辞,“我这两年不是新带了一个演员吗,就《锦堂春》那个主演,之前还在你戏里演过男三还是男四。”

  “他连拍了三部片子都是大导的作品,起步的平台稍微有点儿高,导致接下来的本子就很难挑,高不成低不就的。”

  “你要是有合适的角色,就替我留个机会,我让他来试试。”

  说着,他还调侃了一句:“其他方面我持保留意见,宁导这捧人的水平我还是相信的。”

  从岑景池到宋瑶,哪个不是借了他的风,从圈内查无此人红到一二线的。

  闻言,宁策沉默了好一会儿。

  简思辰有所察觉,挑了一下眉:“怎么,看不上他?”

  “不是。”宁策的表情似乎略有些微妙,过了片刻,才淡淡道,“我看他挺能的,应该轮不上我来捧。”

  —

  简思辰也是跟朋友一道出来吃饭的,跟宁策聊了没几句,走廊里就有个眉清目秀的年轻艺人来找。

  宁策光是扫一眼,就知道他们是什么情况。简思辰笑眯眯地跟他道别,他蹙起眉,不怎么耐烦地把人敷衍走了。

  宁导那张脸实在出众,等到两人走出了好远,小艺人还在偷眼瞄露台上的人,抱着简思辰的胳膊悄悄问:“简哥,那是谁啊,也是圈里人吗?”

  “一个导演,这两年都在国外,你不认识也正常。”简思辰懒散答。

  小艺人轻轻“啊”了一声,心思开始活络地转起来,又问:“那他也是寰宇的吗?”

  “不是,人有自己的公司。”

  简思辰否认了他的话,过了会儿,像是察觉了对方的算盘似的,要笑不笑瞥了他一眼:“别动歪心思,要攀高枝也拣个好的,那位那样儿的,你搞不定。”

  简思辰虽然平时在公司里笑吟吟的,好像对谁都很好说话,但一沉下脸来,多数艺人心里都要发憷。

  小艺人被他吓了一记,脸色都有点发白,立时道了歉,不敢说话了。

  过了好半天,看简思辰神色如常,知道他并没有生气,才又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问:“那是什么样的啊?”

  圈里找个脾气好,还出手阔绰的高枝实在是少,何况是长成那副天仙模样的——稍微有点儿头脑的都要惦记。

  简思辰嗤笑了一声,嘴很毒地道:“回避型依恋人格知道吧,那位就是里头典型中的典型。”

  “要是各取所需的交易还好,但凡谁过了线,下场一定不会很好。”

  “要是不幸被他看上了……”他摇了摇头,十分感慨似的,“那三年五载的,估计就白白扔那儿了。”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写的他俩见面的,结果没收住,下一章吧

  简思辰和宁导就是单纯的两看相厌,捏着鼻子当室友的时候可鸡飞狗跳

  ◇ 第52章 反向要约

  因为宁策第二天一早还要回X市,晚上的局很快就散了。

  罗制片殷勤地要送宁策回酒店,他也客套地拒绝了,推说有司机来接。

  回程路上,林知遇打来了电话,笑着问他还在不在B市。

  “在。”宁策降下车窗,吹了会儿晚风,才感觉烦闷了一晚上的心情缓和了一些,随意道,“明天早上的飞机回剧组。有事?”

  “啊,这么急啊。”林知遇的声音听起来稍有点失望,“难得你有空休息两天,我本来还想请你吃个饭的。”

  宁策知道他说的是ES品牌大使的事,不予置否:“回X市再说吧。”

  林知遇在B市的行程还没有结束,宁策特地给他批了半个月的假,先把《夏夜之梦》女主的戏份提上来拍。要等到回X市,又是两星期之后的事。剧组时间紧凑,他这答应了跟没答应也差不多。

  林知遇早就习惯了他这副对谁都平淡有距离感的样子,情绪低落了一会儿,很快又恢复过来,笑说:“小宁的领养人我已经找好了,下周就会过来接。你走之前不来看望它一下吗。”

  宁策顿了一下,挑眉重复道:“小宁?”

  “……呃,就是那只奶牛猫。”

  等出口了,林知遇才意识到,刚才不小心把私底下起的名当着正主的面叫出来了,略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讪道:“哥你不是没给它起名字嘛,我就顺口喊习惯了……你不介意吧?”

  小宁是一只颇有原主人风范的高冷小猫,这段时间寄养在林知遇家,行事十分之猖獗,半点无愧于它的配色。

  平日拆完家就蹲在猫爬架上优雅地梳毛,被猫赃并获时,也毫无慌张之色,扫视铲屎官的眼神非常不屑。

  ——抛开事实不谈,被抓坏的沙发就没有一点错吗?

  林铲屎官苦不堪言,把犯罪嫌疑猫的照片发到微博上,还获得了一众清汤大老爷“猫好、人坏”的锐评。

  宁导对于和猫共用一个名字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隐约哂笑了声,说:“算了,我就不过来了,找到领养就行。”

  林知遇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宁哥,你要是喜欢它又没时间照看的话,一直放我家也行,反正就是雇个人照顾的事儿,等拍完戏回B市,我再给你送过来。”

  他本来以为,这算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却不想,宁策拒绝得很快,语气也淡。

  “不用。”他平铺直叙道,“我不喜欢宠物,养猫也不在我的计划里。”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要大冬天的把它从路边捡回来,好不容易把小崽子养得活络点儿了,又转手送给别人呢。

  林知遇心里腹诽着,面上却不敢说出口,顺从地应了声“哦”。

  但他就算不说,宁策哪能猜不出他的想法。

  在汽车抵达酒店时,他揉了下眉心,叹口气道:“哪有这么简单。”

  “就算是只小猫小狗的,长期养也要费心神。”

  “既然不能对他负责任,早点送走也不是坏事。”

  林知遇撇了下嘴,想说凡事开始的时候如果都这么想,活在世上也太累了。

  但是下一秒,他就听到了电梯抵达时清脆的“叮”一声,应该是宁策到住宿的楼层了。

  他随之转移了注意力,关心问:“宁哥,你到酒店了吗?”

  “……”

  不知道为什么,电话那头的宁策古怪地沉默了一会儿,才答:“……嗯,到了。”

  —

  天底下就是有这样奇妙的巧合。

  他跟林知遇打着电话,讨论养猫的事,而他上一个养过的、能跑能跳、还刚拿了最佳男演员提名的活物如今正站在走廊里,神情略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很显然,双方都没有料到,时隔了三年的再次见面会以这样的方式发生。

  气氛凝滞了片刻,林知遇察觉到他的异样,又问:“宁哥?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先挂了。”

  个中复杂,实在不方便和外人多说。

  宁策揉了一下眉心,没理会他的追问,找了个借口挂断了电话。

  走廊只有这么一条,迎面碰上了总不能当做无事发生。

  秦奂打发走了助理,在宁策走到近前时,才神色如常地喊了声:“宁老师。”

  三年过去,他的样子没有大变,只有衣着风格和从前不太一样。只是看着他的脸,很容易叫人陷入一种囿于过去的错觉。

  酒店里一年四季都开着空调,外套早被他脱下了,挂在手肘上。

  宁策没有应这声,只在闻到秦奂身上的酒气时,稍稍蹙起了眉:“……你喝酒了?”

  秦奂还没说什么,他的目光就落在了那件洒了酒的黑色外套上,随后神色了然。

  “过了这么多年了。”他嗤道,“还有人信这种计俩呢。”

  看他还愿意跟自己说话,秦奂先是诧异了一瞬。

  他本来以为,以宁策的性子,他曾经那样拂了对方的脸面,再见时至少要对他嘲讽刁难两句,或者干脆冷眼相待,见到他本人也视如空气。

  他做好了被冷落甚至报复的准备,不想宁策的反应却像无事发生一样,对待他与对待旁人没有区别。像是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晚上,遇到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但是下一秒,他的心就沉了下去。

  因为他很清楚,讥讽和冷待意味着特殊待遇,至少他的存在能激起对方的情绪波动,但如果对方半点波澜都不起,那才是彻彻底底的不放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