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程 第51章

作者:宁喧 标签: 近代现代

  方才见到宁策的那一点隐秘的欢欣顿时消失殆尽,秦奂稳了一下情绪,笑道:“不管老套不老套的,能糊弄到人就好了。”

  在圈子里混迹了几年,他才是那个从十八线艺人到当红影星,彻底脱胎换骨的人。

  过去的很长时间里,两人虽然没有见面,但关于秦奂的种种消息,仍然通过各种方式跨越大洋,最后汇聚到宁策这里。这些年他做了什么,拍了哪部电影,宁策大致都听说过。

  尽管如此,浮于文字的信息与真切的面对面带来的感受总是不同的。

  只有在这时候,宁策才清晰地认知到,他过去的学生兼旧情人身上发生的变化。

  曾经的那些困顿与浮躁好像从青年身上悄然褪去了,他周身的气质开始变得沉稳,但绝非内敛,有锋芒,但不外露伤人。

  被他专注地看着的时候,宁策头一回感受到了隐约的压迫感,叫他拧起眉,不由得生出几分被冒犯的不适——但这感觉不过一瞬而逝,在对方笑起来的时候又如烟云似的,消散不见了。宁策对他的回答不予置评,道:“《锦堂春》我看了,拍得比我想象中要好。”

  秦奂想问,什么时候看的,话到嘴边停了一停,垂下眼笑说:“有一半是老师的功劳。”

  他这话说得语义不明,没说清到底是宁策作为剧本的功劳,还是作为他老师的功劳,或者两者兼有之。

  宁策听出来了,嗤笑了声:“跟我没关系。这话你留着去感谢赵屏吧。”

  秦奂一时没有应声。

  两人毕竟太久没见了,时与空的距离就像划在他们中间的一道鸿沟,一时半刻无法逾越。

  秦奂有很多想问他的事情,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开口的时候。

  于是,他只是挑了个无足轻重的,问:“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是想问回国,但宁策明显误解了他的意思,淡淡道:“昨天下午,剧组排期比较紧,我只空出了两天过来一趟。”

  两天,那就是明天就要走。

  秦奂知道他最近忙于《夏夜之梦》的拍摄,近两个月还是第一次从X市回来,没想到待不了两天又要走。

  他顿了一下,又问:“现在的剧组……拍摄顺利吗?”

  “还行。”宁策勾了下唇角,不知道是不是在反讽,“多亏《围城》给我打的底子,我现在看见新人演员念台词不会心跳过速,血压上升了。”

  秦奂:“……”

  “哦,我是说凌奕。”看他神色有异,宁策又补充了一句,“不是说你,没有误会吧?”

  秦奂:“……”

  秦奂的心情有点复杂,无奈道:“老师如果想骂我,可以直接骂,我不介意。”

  “你想多了。”宁策不冷不热答。

  走廊里空气不流通,站久了容易闷,他伸手扯了一下领口,神色略有不耐:“还有事吗?没事我回去了。”

  和秦奂不同,从三年前分别起,宁策就没想过两人会老死不相往来。

  整个影视圈子说大也不大,他俩那点事儿要说真没人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闹得难堪除了给他人当个乐子看,没有任何好处。

  好歹师生一场,到这个地步就够了。

  “……”

  秦奂沉默了片刻。

  就在宁策以为,他不会再回答了,正要同他擦身而过时,他忽然伸手,握住了宁策的手腕。

  从很早之前,他说出结束的那一刻起,两人就像是相交后趋于平行的曲线,两不相干,自此往后的每一面都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

  宁策仍要在X市待大半年,而他的下一部片子还不确定在哪。

  理智告诉他,这时应该保持缄默,任凭对方离开,往后总归有在一起的时候,但情感却对此拒不合作,叫他不自主地想起深夜独自看的那些电影,奶牛猫的照片,孤零零悬挂在朋友圈的落日和外国小镇。

  这样的动作显然超出了对方对于目前关系的界定。

  他对上了宁策含着惊讶的眼睛,坦诚道:“我助理拿错房卡了,现在在前台换。”

  下一秒,迎着对方逐渐变得了然、审视和要笑不笑的神情,他镇定自若地补上了后半句话:

  “……老师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作者有话说】

  陈小川同学正拿着房卡乘坐电梯赶来(x

  ◇ 第53章 祝你好运

  宁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最初的惊讶过后,他的眼底带了几分谑笑,挣开了秦奂的手,慢条斯理地整平了袖子,道:“这不合适吧。”

  “先不提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他挑起眉道,“好歹这是承办方定的酒店,要是让娱记拍到你从我房间里出来,谁也解释不清。”

  但现在的秦奂远没有以前那么好糊弄,他笑了一下,神色不变道:“老师误会了。”

  他像任何一个正直、心无杂念的学生一样,专注地看着宁策,坦率道:“算起来,我们确实有三年没见了,我很关心老师的近况,想问问您在国外过得怎样。”

  说着,他顿了一下,从善如流地补充:“当然,如果您还介意我们之前有过的那一段……不想让我碍了身边新人的眼,那就算了。”

  他的语气十分体贴,像是真的在为对方考虑:“我尊重您的意愿。”

  事实证明,他在影视圈这几年,于演技一道上并非全无建树,宁策打量了他片刻,一时竟然分辨不出说谎的痕迹。

  从始到终,除了克制不住握他手腕的那一下,眼前人表现得和一个久别重逢、随意和他叙两句旧的普通学生没有半点区别。

  “……”

  宁策没有立刻回答。

  秦奂明显地感知到,宁策竖于两人中间的那一层壁垒有所松动,对方垂下眼,似乎正在考虑。

  秦奂扬起眉,对于他老师现在的好说话程度稍感讶异,但也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正要再说些什么推波助澜,就听走廊尽头的电梯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叮”。

  这一声动静在安静的空间里堪称突兀。

  两人同时回过头——

  就看电梯门往两边打开,里头站了个拿着房卡,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陈小川。

  秦奂:“……”

  一看到仍站在走廊中间的秦奂本人,陈小川的眼睛就亮了,高高举起房卡,像个兴高采烈的二愣子:“秦哥,我把房卡换好了!”

  丝毫不觉对方脸色的诡异,他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十分骄傲地补充了一句:“那前台磨磨蹭蹭的,我担心你一直等,一路跑回来的,速度快吧!”

  秦奂:“…………”

  跑得很好,下次不要再跑了。

  再转头看宁策,对方脸上已经全无刚才的动摇,转而变为了显而易见的促狭。

  “看起来不太凑巧。”他拖长了调子,似笑非笑道,“秦先生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顿了一顿,又由衷道:“……晚上做个好梦。”

  等到厚重的房门“砰”的一声,在两人面前关上了。

  从头到尾都摸不清状态的陈小川才抓了下脑壳,茫然问:“刚才那位是?”

  秦奂抽走他手里的房卡,刷开了对门的客房,闻言,神色一言难尽道:“债主。”

  “啊?”陈小川傻了,半点没怀疑就信以为真,“那那那、他刚才是什么意思啊?”

  “……”

  秦奂一时没有回答,等到进了房间,才哂笑了一声,道:

  “能什么意思,骂我梦里什么都有呢。”

  —

  走廊上的会面只是一段再小不过的插曲,并不值当宁策把它放在心上。

  第二天一早,他提着行李箱出门,看见对面的客房已经空了,保洁正在清扫卫生。

  门口放了一个纸袋,他大致扫了一眼,里面放着《锦堂春》的海报与官方周边,应该是参加首映礼的赠品。

  《锦堂春》上映时,他人不在国内,即使收到邀请也去不了现场,秦奂大概特意留了一份,见面时带给他。

  宁策顿了一下,将纸袋收起来,叫司机带回工作室存放。

  这次来B市参加颁奖典礼只是他繁忙行程中抽出的短暂空隙,除此之外,他还有太多的事要做。

  《夏夜之梦》开机不久,从摄影、剧本到美术,宁策几乎事事亲力亲为,每样都力求做到极致——这对于有一支配备齐全的团队的知名导演来说,是很罕见的事情。

  事实上,除了第一部投青年导演大赛的片子,宁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专注地投入到一部作品的制作上了。

  于是,圈里就很有些风声说,《夏夜之梦》是宁策拿来冲银像奖最佳导演的片子,传得有鼻子有眼。

  但不管传闻怎么样,剧组依旧井然有序地周转着。

  《夏夜之梦》的女主角乔清是一个颇有资历的演员,这部戏不是她和宁导的第一次合作,相反,两人算得上十分相熟,宁策的银狮奖最佳导演就是同她搭档拿下的。

  午休时,她敲门来找宁策唠嗑,甫一进门,就笑眯眯地拿手指卷着长发道:“宁导,你那新招的场务是哪儿来的,模样倒是长得不错。”

  宁策习惯了她的脾性,头也不抬:“我不管招人的事,你去问副导……手放下,化妆师刚给你做的造型,下午没人等你重做。”

  乔清噘了下嘴,把那缕头发撇到一边,袅袅婷婷地在他对面坐下了:“问副导有什么用,你不是明令禁止我在拍摄期间勾搭小朋友吗。”

  “重申一遍,不是禁止。”宁策抱着手臂,往椅背上一靠,客观陈述道,“介于你有在拍戏的时候换了三个男朋友,让剧组陪你上了四次热搜的前科——我认为这是必要的风险预防措施。”

  乔清笑起来,半点没有引以为戒的意思,调侃道:“四次热搜,难道没有帮剧组节省好大一笔宣传费用吗?”

  宁策睨她一眼:“……你觉得呢?”

  “之前就算了,现在拍的是部纯爱片,你最好克制半年,别让我在花边新闻上看见你。”

  “好吧。”乔清端详了一下刚做的透色美甲,语气十分遗憾。

  既然近的吃不到嘴,她只好关心一下远的帅哥了。

  “你前两天去B市,有碰见简思辰吗?”她问,“听说他终于和姓段的分手了?”

  “嗯。”宁策平淡道,“就打了个照面,我没问。”

  眼看乔清挑起眉,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他捏了下眉心,无奈地道:“乔清女士,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你那比gay达还要标准的猎艳眼光。”

  乔清:“……”

  在熟人圈子里,比这位当红女星的风流韵事流传更广的是她本人神奇的求爱经历。

  传闻在(她自己坚称)少不更事的时候,曾接连对一起搭戏的岑景池,有过一面之缘的简思辰,和作为导演的宁策一见钟情。

  然而在一系列的乌龙事件后,她终于悲愤地发现,原来媚眼全抛给了瞎子看,把这群人聚在一块儿,连一个直的都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