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痣 第3章

作者:杏酪 标签: 近代现代

  但那人对他似乎很有兴趣,问殷时嬿这是谁,叫什么,怎么从未见她带出来过。

  “不学无术的幺儿,刚回国,还没怎么见过世面。”殷时嬿说得客气,笑容却淡了。

  “叫什么名字。”

  “……”

  殷姚当时是真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老妈的表情变得那么复杂,他甚至隐隐察觉出,她还对这个男人存有些不小的敌意。

  要是知道殷时嬿当时的苦心。

  要是能重来一次。

  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一定。一定不会。

  “妈?”殷姚推了推殷时嬿,见她脸色不好,虽不明就以,但没想太多,他越过僵硬的女人,站在他的面前。

  想到刚刚自己冒犯人的猜想,脸又烧热起来,颇有些赧然地抿了抿嘴。

  “我叫殷姚。”

  “政迟。”他客气地伸出手。

  这双手比殷姚大许多,骨节分明,掌心干燥。

  殷姚迟疑了下,握了上去,他自己的体温偏低,而对方却炽热,肌肤接触的瞬间如被烫到,温度顺着血管流淌,一路烧到了心,教人猝不及防。

  殷姚愣了愣,松开手的时候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政迟有趣地笑笑,目光一路向下,悬停在殷姚脖子上的那颗红痣。

  痣不大,很精巧,周围一小圈皮肤白皙细嫩,略有些泛红,那痣就点在喉结正中间,在肉色上粉粉地散开。

  像颗微微凸起的樱桃。

  “哪个姚?”政迟问。

  “嗯?”殷姚涨红了脸,半晌,才慢吞吞地说,“嗯……是姚黄魏紫的那个姚。”

第3章 你说什么?

  殷姚睁开眼,有一瞬间的茫然。

  发着怔,许久才慢慢缓过来。想动一下身体,发现浑身散了架似的。

  梦到了令人讨厌的过去,殷姚浑身从里到外都不舒服,头也疼,赖着不愿起来,闭上眼想继续睡。

  烫热的大手抚上他的额头,又拉开薄被,用指背推弄着殷姚脖子上那颗被折腾到破了皮的红痣。

  下巴上一道不甚明显的血痕,看着倒像是殷姚自己划的。

  粗茧刮来刮去挺痛,殷姚闭着眼不耐地往后躲了躲,政迟的手一顿,知道这是摸醒了,眉心的竖纹夹起,开门见山道,“昨天为什么不拒绝。”

  “啊。”殷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什么?嗯……”

  政迟知道他在装,又说了一遍,“问你为什么不拒绝。”

  殷姚像是还没睡醒,盯着政迟看了好一会儿,重新闭上眼,“不再睡一会儿吗,昨天回来的好晚。”

  见殷姚一直避而不答,政迟也不再追问下去。

  他一直都是个寡言的人,不说话的时候面容严肃,身上透着一股高位坐久不怒自威的气势,即便只是在打量他,也让人觉得很有压力。

  “别睡了,起来吃饭。”

  楼下帮佣准备好了丰盛的午餐。

  殷姚吃东西一向较慢,政迟也不催促。

  今天殷姚身体不舒服,政迟推了两个局陪他,这会儿用设备查阅讯息,时不时会接一个电话。

  想起什么,问道,“院子里花是怎么回事。”

  殷姚脸上出现迷茫的神色,似乎有些不解。“什么花?”

  “你的香兰。”

  殷姚垂下眼,“我不清楚。”

  闻言,翻阅信息的动作停顿,政迟抬头看了他一眼。“那是你以前珍惜的东西,做不到保管好,至少不要糟蹋。”

  寂谧良久,才听见殷姚平静地说。

  “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从来都没有种过花。”

  仔细听,也能听见语调里细细的颤抖。

  “我不是他。”殷姚抬起头,音调并不高,常挂的笑容与以往并无二致,“确实不懂得怎么培育花朵,没有照料好香兰,抱歉。”

  其实这算得上顶撞。也确实,他从来都没有在这种事上忤逆过政迟。这是他们相处的规则,殷姚能在他身边待这么久,是因为他一直遵守着这条规则。

  说到底是自己咎由自取。

  人在感到忐忑的时候时间总是熬得极慢,也不知过去多久,殷姚呼吸越来越轻悠,可终于等到政迟发话。

  “你在生气?”政迟问道。

  还是那个显山不露水的语调。

  殷姚茫然地抬起头。

  “为什么这么说?”

  “……”

  “没,我是希望你不要生气。”殷姚摇摇头,用勺子挖起一块蛋羹,“香兰我擅自扔掉了,没办法,雨下的得太大,蕊都打碎了。”

  闻言,政迟手中翻阅的设备停在那里,空气凝滞到温度都降低不少。

  “你扔了?”

  看够了那双眼中混沌的情绪,殷姚乖顺地低下头。“嗯。毕竟是栽在盆里的兰花,死了就很难再复生。”

  这么说着,居然有种病态的痛快。

  殷姚吃掉最后一口早餐,惋惜道。

  “真替你感到遗憾。”

  越遥爱花。

  爱的很。

  确认关系同居之后,政迟就换了住所,原本住得那栋在市中心,江边上,离政迟的楼也近。

  就为了给越遥弄个大院子养花草,愣是说不住就不住了,每天开车路上得花一小时,也不嫌麻烦。

  因为越遥高兴。

  他高兴,对政迟来说就够了。

  那时候满院子养满了各类花草,入了夏就是一片粉绿香色,好看极了。

  越遥走后,再没人能把花庭搭理的井井有条。没过多久,院子就空了。

  只剩下那几盆香兰,还有长青的矮灌。

  香兰娇贵,殷姚为了讨好政迟,没事干就苦心钻研园艺,却没想这东西确实复杂,需要事事上心。

  政迟看了反倒觉得厌烦,对殷姚说,“可以了。养花是门学问,你没那个心性,就别再折腾,尽做无用功夫。”

  说这话的时候,殷姚正在院子里手忙脚乱地练习培土,一早就开始忙活,大中午的天,他跪在草地边上,惹得满头大汗,一身脏乱。

  他愣愣地听完,低下头,鼻尖充斥着泥土的腥湿气。

  “知道了。”

  他当初是真心想养好越遥留下最后这几盆花,不为证明什么,只是单纯地感受到了政迟对香兰的珍视。

  守着心里不切实际的妄想,上赶着犯那惹人嫌恶的贱。

  殷时嬿说的对,他真是个没出息的废物。

  是她人生中最碍眼的瑕疵,如同殷姚脖子上的痣。

  该早些被祛除干净。

  殷姚曾无数次地翻看政迟的相册,他总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两个如此相像的人。

  太像了,几乎是一样的脸,像到殷姚都以为自己或许就是他。

  会不会,自己只是失去记忆,其实一直都是同一个人。政迟爱得一直都是自己,喝醉后难以自缢的每一句情话,每一声挽留,其实都是对着自己说的。

  听着像自我催眠的臆想,事实证明人还是得清醒一些。

  长得么相似,性格天差地别,殷姚从别人口中得知,越遥行事干脆利落,待人外冷内热,是政迟手底下最能掌事的人,杀伐果决,说一不二。

  越遥是个完整独立富有魅力的人,他有自我,他是他自己,他活在阳光下,他不是任何人的影子。他与政迟势均力敌,他值得被爱着。

  不是殷姚不像他,是他没有一处像殷姚。

  越遥干不出这么下贱的事。

  其实也不用听别人说,有些照片里的人看上去就十分冷漠难以接近,他似乎很抵触被拍摄,眼里看不到一点情绪,像是不耐烦极了。据说这都是别人无意间拍的,为了收藏,政迟也要了过来一起保存着。

  在政迟的镜头下,越遥明显就不一样了,被抓拍也是松弛惬意的,看向爱人的时候,眼睛弯起来,动人地笑着。

  越遥看起来比他健康许多,眉清目秀,脖颈白皙,没有一点瑕疵。

  干干净净,看不到一颗多余的、突兀的,惹人厌烦的痣。

  政迟最爱吻的却是殷姚这颗红痣,总将那处皮肤吮咬到整片发红为止,吸得喉结发痛。饶是再迟钝,他也明白的过来。

  大概是真的碍眼。

  如果没有这颗多出来的痣,可能哪一天,在政迟眼里,越遥和他虚妄的影子会完美地重叠在一起,甚至连影子自己都混淆了,还以为,自己真的就是政迟没留住的那个人。

  然后陪着演一辈子戏。

  何必呢,也不用政迟给他洗脑,没多久他自己就会疯了,省心省力。

  给殷姚看诊的林医生又打电话来问复查的事,殷姚有些心里纠结,一直把这事儿往后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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