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痣 第83章

作者:杏酪 标签: 近代现代

  神情恹恹,累极了似的,连有人走来都没有注意到。

  冰凉的枪口轻轻钉在殷姚额角。

  他一动,梦醒似的,抬起头,第一眼看到的,是远处躺在地上的越遥。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冲过来的。烂红的枪眼,像颗破裂的樱桃,碎在他耳际。

  白燮临蹙了蹙眉,用脚尖挪开越遥的身体,身上有别人的血,这让他很不舒服,但此时此刻还有别的事让他更不舒服,于是俯身看着殷姚。

  殷姚僵硬地伸出手,抱着政迟的身体有些吃力。身体湿漉漉的,浑身都被浇透了,血很黏,像披着一身温热的歉意。

  他抬头,问白燮临。

  “你要杀了我吗?”

  声音很轻。

  像羽毛飘逸。

第67章 羽毛

  “殷姚。”

  “嗯……嗯?”

  殷姚睁开眼,眉眼惺忪,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四周,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这是哪里。

  好像是车里?看窗外似乎是自己家院子门口。刚醒来眼睛干涩,他习惯性伸出手手揉,一动,才发现怀里抱着个盒子,上面有美术馆的标志。

  “画展……啊。”他猛地一抬头,就看见政迟眉眼深沉地看着自己,“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下了高速就看你躺倒了。”

  殷姚脸上一烧,抱紧了怀里的伴手礼,“为什么不叫醒我?”

  政迟没有回答,俯身帮他解了安全带,“下次不会再带你去这么远的地方了。”

  距离有点近,殷姚往后一避,“下次……”

  政迟没有抬头,而是替他开了车门,“今天的事别放在心上。”

  “什么事……”殷姚低着头,看着不自在,说起话来倒毫不含糊,“是说看画的时候你亲我那下啊。”

  见他如此坦然,反倒政迟神色一顿,有些不自然。车灯昏暗,殷姚看不太清。

  也没等来什么回应,政迟说话还是藏一半露一半似的,只说,“该回家了。”

  “也不是很晚。”

  政迟问,“想和我回去?”

  “不想。”

  这就有些闹不明白了,他正要问,殷姚却突然贴过来,双唇轻轻触了触,擦得他很痒。

  很短暂的一蹭,羽毛似的,殷姚嗅着他身上的药味儿,和他拉开了距离,大概是故意的,“这个你也别放在心上。”

  他没看政迟的表情,看了让心更乱,转过身拉开车门,“我走了谢谢政董送我回来……”

  一双有力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扯了回去。

  殷姚没反抗,耳廓被呼吸声搔得滚烫。

  到季节了,所以闻到了家门口大树上酸甜的柠檬香。

  政迟咬得他有点痛。

  真是危险啊。

  会后悔吧,殷姚想。

  还是闭上眼,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身材很好,力气也大。

  殷姚喜欢他搂着自己腰用力的时候,因为羞耻,自己讲不出太多话来,头也晕,要主动说什么真的很困难。

  但政迟会逼着他说。

  为求放过,只好乖巧地去说他想听的那些话,到最后,便开始失控,耻意也消失了,除了声音,就只剩下触感,皮肤贴在一起,体温带着他的体温。

  电流攀上脊柱,心脏被攥紧的时候,就彻底融化在这人手里。那时连世界都开始颠倒摇晃了,仅有那一瞬间,被亲吻着。

  会觉得他对自己做什么都行。

  为了不掉下去,他就伸手抱着他的脖子,也学着电影里那样,安抚驯兽似的摩挲。

  是因为敏感,连同掌心与指缝的感知力也跟着被放大,摸到他肌肉跳动的血管经络,在抚动时更剧烈地弹跳着。

  第一次和无数次的时候,每到此刻,殷姚都感觉到,这人真的很喜欢自己这么摸他。

  殷姚抱着政迟,伸出手,和以前一样,上下摩挲着政迟的脖子。

  固执地寻找着他微弱的脉搏。

  “现在你要杀了我吗?”

  “不。”白燮临淡淡道,“我不仅要杀了你。”

  殷姚把脸颊贴在政迟的脖颈处,他还是什么都感觉不到。

  白燮临说,“真是得不偿失。”

  殷姚闭上眼,他问,“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但总感觉好像并不是在问白燮临,而是别人。

  “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什么……”

  猝不及防地,白燮临掐着他的喉咙,猛地扯起殷姚的衣领。

  失去支撑的身体沉重地倒在地面,殷姚没有挣扎,却因为缺氧和痛苦而震动。

  白燮临狠狠一笑,将这具身体甩到地面。

  得不偿失,但为什么会觉得得不偿失呢。

  他没去看地上的越遥,不知是不在意,还是刻意不去看,他不愿去想。

  仅发觉自己有深究的欲望,就已经开始让他心中无比烦躁。

  越遥替他挡过无数次致命或非致命的伤害,或许外人不知,其实他从未要求过越遥这么做。

  当然,也从未在乎过,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为他而活着的,就该为他而死,不是他,也会有别人。

  只是无尽资源中颇为黏着的一个,和所有消耗品一样,为他所有,耗竭了便可以随时遗弃。

  白燮临觉得有些生气。

  他这一生很少生气,也没有过什么仇人,赢了是趣,输了就下次补回来,从不记恨。

  反思了半晌,面无表情地自言自语,“是我的错,把这一切太当回事,是太贪玩的缘故。”

  殷姚撑着地面,咳嗽几声,撑着坐起来。

  头一阵一阵地发晕。

  殷姚困难地睁开眼,见白燮临走过来,浅浅一笑,“感觉你很可怜。”

  “是吗?为什么?”

  “以前觉得,咳……你只是个心理变态的畜生,现在,”殷姚撑着身体,虚弱地说,“现在感觉,你是个生来残缺的病人。是不是?你感知一切的能力几乎为零,所以才残酷,只有这些事才能给你带来愉悦和快感,”他低声笑,“我都不敢想,你这一辈子活得该有多无趣。看着别人——那么容易被满足,轻而易举就能体会你这辈子都体会不到的快乐,快嫉妒死你了吧?”

  “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激怒我?”

  “是啊。”殷姚抬起头,深深地看着他,好奇地问道,“我成功了吗?”

  白燮临没有回答他,而是扔掉了手里的枪。

  他指挥手下过来,几人将殷姚粗暴地从地面上扯了起来。

  殷姚笑盈盈地看着他,“啊,你生气了。”望着他那双绿色的眼睛,一怔,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无比的东西,惊讶又好笑地说,“是我看错了吗?你在恨我?”

  “是知道自己左右都是要死,所以迫不及待地惹我生气,想我给你个痛快?”白燮临摇了摇头,“那不能够。你说得对,殷姚,我没法回答你,是因为这种感觉确实对我来说很陌生……”

  他拿出把匕首,贴上殷姚的喉咙。

  殷姚扬起下巴,懒洋洋地看着他,“被我说中了,你快气疯了吧,来,快杀了我。”

  “不,不行,没有那么简单,小先生,”他扶稳了殷姚的头,“做手工是我的兴趣爱好之一,动物的,做过很多,人类也有一些,但是我很少带情绪去做什么事情。你是第一个,让我有这么强烈欲望,想让你痛苦得再久一点的人,”他说,“真的会很痛,不要忍着,能让政先生如此迷恋,你叫得应该很好听……”

  刀的触感滑过锁骨,让殷姚想起破肤之后的痛。

  他看着白燮临,知道这人竭尽所能地恐吓不过只是在等他示弱,届时他会更兴奋,勾了勾唇,身体猛地前倾。

  脖子压在刀刃上,很快便刻出一道红线。

  察觉到那刀刃一顿,甚至下意识退了退,殷姚便发觉他弱点一般,身体颤抖起来,爽朗地哈哈大笑道,“躲什么?我不怕死,要痛就痛吧,白燮临……”喉咙上有赤色顺着白嫩的薄肤滑下,果酱似的,几缕发丝蛊人地垂下来,半遮着眼睛,“所以你为什么生气?是不是因为自己知道,再怎么拿我泄恨,越遥也活不过来。”

  白燮临眯起眼,“我不在乎。”

  殷姚嬉笑着,“是吗,可我感觉你真的很害怕,你怕死了,回过神来之后,发现这世界上除了他没人会再爱你这种疯子。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你说你向来无所谓这些,我信……”

  殷姚说,“——我不仅信,还坚信以后你会慢慢发现一件事,就是你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永远填不满你心里的那个洞,杀再多人都满足不了你的欲望,身边只有默默看着你发疯的观众,迟早,你会发现自己就是个毫无价值的祸患,你晚……嘶。”

  殷姚倒吸一口凉气。

  白燮临这一刀划得不深,但够疼,殷姚咬着牙,气势不见减弱,反倒像是自己的话被印证了似的,更变本加厉地嘲弄道,“为什么啊?你也知道除了皮肉上的就再伤害不到我什么了吗,我又让你失望了是不是?”

  白燮临却只是在说,“我不在乎。”

  殷姚干笑两声,脸色苍白,无所谓地笑笑,“好,你不在乎,就当你不在乎吧。”

  “我说了,我不在乎。”

  “我说了,我信。”

  殷姚的话让他愈发烦躁,实在是很讨厌这种感觉。

  听不下去了,也不想再听。

  “对……我不在乎。”他有些暴躁地说着,眼前却闪过一丝茫然,像是在思考一道无序的题,那刀刃左右晃晃,最终还是稳了下来,刀尖抵在殷姚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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