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痣 第88章

作者:杏酪 标签: 近代现代

  殷姚点了点头,把殷时嬿长了些的发丝撩到耳后,低声说,“嗯,高兴。”

  殷时嬿这么多年,对喜怒不形于色这一套已经控得炉火纯青,到底忍住了没给他好脸色,抿着嘴一扭身,气呼呼地走了。

  殷姚看了眼半开的窗户,垂下眼,关了壁灯躲在被子里。

  殷姚最近不怎么做梦,但睡得也不算十分安稳。

  浅眠是一直都有的毛病,以前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吃点安定辅助,如今禁了这类药物,充其量就看点助眠视频,效果微乎其微,甚至有时候越听反而越睡不着。

  今晚还好。

  大概是夜风没那么凉,还有淡淡青草香。

  殷姚很快睡着了,半梦半醒间,感觉脸颊被什么糙糙的东西揉来抚去,还以为是狗子跳上来舔他。

  翻了个身,闭着眼一伸手,准备把狗往怀里抱。

  扣在怀里的时候还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下意识蹭了蹭,突然发现那东西好像没毛。

  而且僵得厉害。

  殷姚调整了几个姿势都不舒服,原本软软蓬蓬的棉花糖摸起来硬硬的,他茫然地睁开眼,定睛一看。

  怀里哪是什么狗,分明就是一只男人的手。

  “……”

  第一时间,是自己又出现幻觉了。

  但触感如此真实,殷姚来不及细想,骇得他连忙将它甩开,脸色一变,翻身想要打开壁灯。

  对方的动作却比自己还要快,有预料似的,挡住了开关。

  ……什么品种的歹徒,居然这么熟练。

  这段时间殷姚和陈窈相处的很不错,她有意去修复关系,殷姚也是,就是修复的路子野得很,不谈感情不讲过去不做解释,就只是一起约着去户外走动,陈窈还教了他不少防身技巧。自然地相处下来,不带任何刻意,二人的关系反倒亲近不少。

  殷姚开不了灯,黑夜环境中又弱视,但月色明朗。

  也不管那是人是鬼,是现实还是幻觉。陈窈说过,遇事一定得先下手为强,他眼睛一眯,悄悄去地摸枕下的匕首。

  要是真的,那是对方鬼祟在前,他正当防卫;假的,那更无所忌惮了,又不是没犯过病。

  所以也不再僵持,他动作敏捷地从枕下掏刀,眼也不眨地就要往那人身上捅。

  “殷姚。”

  窖沉的声音,隐忍着,有些无奈,甚至是委屈的。就这么闷闷地响在耳边。

  殷姚握着刀,身体冰封似的僵在那里,有些愣神。

  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第71章 爱意

  2023-10-21 16:45:20

  “爷爷!”见他要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政月也哄累了,又好气又好笑道,“哎哟,差不多得了……”

  政国元没想到这孙丫头比自己还没耐心,刚顺下来没多久的那口气又提上来,横眉竖目地骂道,“咋叫差不多的得了,没大没小的东西,你怎么跟老祖宗说话的!”

  “……啥时候成老祖宗了?”

  “我不是祖宗,你是?啊,对,对,你们才是祖宗,都是我祖宗!”他拧着一张老脸,“你看看他现在那个疯疯癫癫的样子。”

  政月说,“也不是哥的错,现在的人没几个精神正常的。”又抢在他发火前,补了一句,“照您这么说,我也不正常。”

  政国元把嘴张了张,想说什么又觉得晦气,突然就颓废起来,“就感觉这日子过得真是一眼能看到头……”

  见老人家这样,她嘴一咧,气势也没了,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长远来看您也不亏呀。”

  老爷子冷笑一声,“怎么个不亏法,你给我讲讲?”

  说到这,她倒是支棱起来了,凑上去搀着亲爷爷胳膊,兴冲冲地挤眉弄眼道,“您这还要别人来点拨呀?仔细想想不就明白了,人那可是宗宴知亲儿子——”

  政国元一顿,斜着看了她一眼,又不言不语地闭上眼。

  见状政月立马心领神会,一面给台阶一面画着饼,“是吧,您想那不管怎么说到最后肯定还是得认回去,不管对面啥态度,要是我哥真和那小嫂子……那什么了,长远来看白捡馅饼的是咱们呀,在我看那殷姚——”

  “政月。”

  她脸上的笑僵了僵,一扭脸看见政迟面无表情地进来,清了清喉咙,放开老爷子的胳膊,翘着腿坐在一边,也不继续往下说了。

  政迟也没看她,见政国元还是闭着眼就当他不存在似的,便出声问了句,“爷爷。”

  老爷子发出一句怪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他一眼又闭上。

  政月耸了耸肩,表示能做的她都做了,能说的她也说了。

  但政迟似乎是没有哄的意思,只说,“就当是孙子不孝,这一次不去不行。”

  一年沉淀下来,他性情变了不少,以前多少能参透,现在谁也看不穿他,政迟到底在想些什么。

  说他转了性吧,如今行事作风颇有些六亲不认的态度了;说他无情吧,又把家里上下大小收拾安顿得极妥贴。

  “去什么,前一次上赶着贴冷面儿,没贴够哇?嗯,”政国元冷哼一声,“好的乖的不要,就要个疯疯癫癫的,这什么毛病,爱当狗的毛病?”见政迟不承认也不否认,戚戚道,“你不必这副模样,和我搞沉默对抗一点用都没有,要我点头,告诉你,不可能,指望这些不如指望我早点死了。”

  政月听见了,忙清了声喉咙,“言重了,爷爷,言重了。”又对政迟笑道,“急这一时半会什么,赶紧赔个不是呗,万事好商量嘛。”

  政迟却淡淡道,“您点不点这个头,都不十分重要。我不是为这个来的,是来看看您身体怎么样,既然今天您情绪到这了,那也确实是没什么好谈。知道您还硬朗着,我也就放心了。”又说,“这段日子该处理的差不多已经处理干净了,我会离开一段时间,政月。”

  她正竖着耳朵听,越听越糊涂,突然点了名让她一愣,不明白这人是要做什么,“啊?”

  他一笑,“在我回来之前,这家业大小事宜,还是得托你一并管着,辛苦了。”

  “啊。”她点了点头,然后脑子一转,又立马反应过来,拍案而起。政迟昏迷加醒过来之后复建那段时间,政药两边全是她一个人在管,睁眼忙,闭眼忙,做梦还在忙;私生活基本上完全消失,有时浑噩起来,只想一把火把所有人都烧死。这人命关天的时候,也不亲亲热热地喊哥了,痛骂道,“贱畜!你又要把这担子全扔我身上是不是?!做你妈的春秋大梦,不可能!谁爱管谁管去反正我不要,就你有生活?就你有老婆?!我告诉你我忙得很!你不能——”

  “行了。”政国元睁开眼,怒其不争道,“白得的权位,倒像烫手山芋似的?不说着争上游,一个两个你推我推,全是没出息的废物!”

  “不是,老爷子,”她惊恐道,“他凭什么找我啊?您再这样搅混水我要和他内斗了啊!”

  “斗斗斗!威胁谁呢你个贼丫头,”政国元气得拿茶杯砸她,胡子都翘了起来,“要是斗得起来,我还兴许能长点脸!人家家里斗的是权,你两个孽障斗的是这什么玩意,还互相推脱起来了?生怕多管一处地界能亏死你怎么的!满脑子除了贪图享乐谈情说爱能不能想点别的?不爱干别干,不接手别接!都给我滚蛋!滚!”

  政迟乐得置身事外,矛盾转移后只当自己是个背景,一言不发地侧过身,免得茶水溅过来。

  家里长辈听见动静寻过来,只见老爷子将两人一通打骂,统统赶了出来,气得面色都红润,年轻了不少的样子。

  拦是拦不住的,劝也不能劝,要说一起帮着指责小辈,那更不现实。

  这两个是嫡系,手腕又铁硬,再怎么折腾权位都稳当当攥在人家手心里。关系健康不见龃龉,再怎么闹,也轮不到他们插手置喙。

  政月长发一撩,啧道,“给个时间,我最多再帮你顶半年。”又说,“看老头这样子,像是不会松口了,但也不一定,他想什么我心里清楚得很,就凭小嫂子的背景,我不信诱不动他。”

  政迟点了点头,又说,“用不了那么久。也就几天。”

  政月奇怪道,“怎么说。”

  政迟默了半晌,说,“我只是,去看看他。”

  “你前段时间不是经常……”政月一愣,蹙眉道,“出什么事了吗。”

  政迟低声道,“说是没看住,他又摔了一跤,昏迷着,一直没醒过来。”

  “……唉。”

  要说共情其实做不太到,但即便是她也觉得殷姚这一生过得多少有些点背了。要说命数,实在是,算不上好。

  “想去就去吧,他还认识你吗?”政月说到这也觉得苦涩。“还把你当影子呢?”

  这一年,政迟其实一直都在殷姚的身边。

  他从来就没有躲在什么地方窥探。

  捡回一条命之后,复建训练就耗了他大半年时光。待手边的琐事处理完全,该解决的解决了,他再多一秒都难以等待,先去找了殷时嬿。

  殷时嬿没怎么为难,她见证过,记恨过,但也知道自己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孩子,他是他自己,他的选择、他的人生,他要经历的一切,和所承受的代价——都不该由她掌控,也无需她来负责。

  如果当初她没有那么强硬,至少在殷姚迷茫失意的时候,还有家可回。

  这不是谁的错,她不会那么轻易原谅,但政迟也不要她来原谅。

  他要求见一见殷姚,她允许了。

  可殷姚不认识他。

  政迟站在殷姚的面前,想要触碰他迷茫的眼,想要将他揽入怀中,但最终,因为殷姚的一句话,硬生生地刹住动作。

  “你是谁。”

  他问,你是谁。

  心中像是血肉给搅碎了填埋入土一般痛楚,政迟却在痛楚中察觉出一丝庆幸。

  老天有眼,神佛听见他许愿,真叫殷姚忘了一切。

  在殷时嬿的默许下,他经常会来看殷姚。没什么交流,有时面对面坐着,他会觉得自己不存在,甚至于换药的时候旁若无人地脱了衣服。

  白净的身体,两处伤口,两道歪歪扭扭的缝线。

  一道是因为他,另一道,还是因为他。

  “别大晚上站窗户底下吓人了,”殷时嬿淡道,“想进就进来吧。这孩子最近总念叨什么影子,你别再惊着他。”

  有时候殷姚连昼夜都分不清了,看书看着看着,随时会昏睡过去,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惊醒,要么就是给梦魇住,总是不得安定。

  “因为阿城的事,我最近也很忙。看你闲得很,有时候我不在家里,你帮我照看照看他。”

  他闲得很是因为借着养伤,事情全托付给政月了,难能轻松。政迟自然是愿意的,帮笑了笑,“怎么就放心我。”

  殷时嬿似有若无地看向他胸口,那但凡偏一丁点就穿心而过的枪伤。什么也没说。

  需要看顾的时候,他会在一边看着殷姚睡着。

  他自然不是圣人,有时见殷姚长夜难免,也会去亲近他,尽力去安抚,或浅尝辄止地吻一吻。

  日复一日,都是如此。

  今天睡得很不安分。

  今天有点着凉了。

  今天做噩梦了,自己没发觉,醒来再问说是不记得。

  今天倒是很踏实,就是一有响动就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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