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病人 第23章

作者:月亮咬耳朵 标签: 近代现代

  迟寻失笑,“你还给我准备了什么?你今天一天已经给了我太多的惊喜了。”

  谢弋去橱柜里拿出来了一罐新买的糖,星星形状的玻璃糖罐,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玻璃纸包裹着的糖果。

  “这个给你。”谢弋将糖罐递给迟寻,“之前给你的糖不是特意为你准备的,但是这次是。所以,把之前的都忘了吧,以后给你买新的糖。”

  迟寻接了过去,睫毛颤了颤,眼底隐隐约约有水光,心里明明有很多话想说,说出来的第一句却是抱怨,“谢弋,我又不是小孩。”

  谢弋看了看迟寻握紧了糖罐的手,心下知道迟寻是很喜欢的,不由得扬了扬唇,“你本来就是小孩,小孩子才会被一颗糖就骗走了。”

  迟寻想要争辩,但是手里的糖果确实又很喜欢,看了又看,最后问,“这糖多少钱?”

  谢弋一愣,想了想,“记不太清楚,好像二十多还是三十多?”

  迟寻笑了一下,抬头看谢弋,“这一次比上一次的要贵。”

  “迟寻,你真的很幼稚!”谢弋很无语,糖果的意义对他们来说本来就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

  迟寻这次没反驳,开开心心地将糖罐放进了橱柜里收了起来,而后走过来在谢弋的唇上亲了一口,“谢谢,我很喜欢。”

  “嗯…还有一句话想跟你说。”谢弋望着迟寻,眼神很认真也很诚恳,“生日快乐迟寻,谢谢你来到这个世上。”

  迟寻的眼睛微微有些红了。谢弋其实一直知道迟寻心里的疙瘩是什么,是不被关心,是不被爱,是出生起就不被期待。而现在谢弋对迟寻说感谢,感谢迟寻的到来。

  谢弋捧住迟寻的脸,亲了亲他,“谢谢你成为我的爱人。”

  谢谢你来到这个世上,谢谢你长成今天的模样,谢谢你成为我的爱人,来爱我,来与我共度余生。

  迟寻轻轻地将谢弋抱住了,将头埋在谢弋的脖颈间,“谢弋,我原谅你了。”

  我原谅你曾对我有过的隐瞒与欺骗,也原谅我们之间所有的争吵与亏欠。迟寻也是在和谢弋分开的这段日子想明白的,即便谢弋对自己有过隐瞒,但是自己收到的第一份甜,收到的第一份爱确确实实来自谢弋,那点甜也真真切切地支撑他走过了许多时日,那点爱也真真切切地在许多个瞬间温暖他。

  谢弋将他从无尽的黑暗里拉出来,教会他如何去爱,也给了他这世间最好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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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遇乐心理诊所。

  墙上的挂钟在整点报了个时,谢弋办公室的门在这时被人推开。

  来人的脸上带着惯有的不正经的笑意,声音轻快,“谢医生,我今天可没有迟到。”

  谢弋温和的目光落在迟寻身上,有片刻的失神,记忆被拉回了很久之前的那个雨天——那位特立独行的病人在迟到后不由分说地闯入了他的办公室,也从那天起闯入了他的生命。

  那个让他头疼的病人最终成为他的爱人,不够成熟,但很努力。

  爱这门课程没有标准答案,他们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用来学习,学习更好地爱人,学习更好地相爱。

第39章 番外:迟清景

  迟清景原以为自己和谢弋是会过一辈子的。

  原因很简单,谢弋让他觉得舒心,各方各面都舒心。商场本就容易让人浮躁,每每见到谢弋的时候,迟清景总觉得自己的心能够霎时静下来。

  谢弋给他的感觉像一汪清泉,清澈干净、沁人心脾,只是他没想过这汪清泉有一天会从自己的手中流走。

  那阵子他忙得脚不沾地,一闲下来就立刻回了家,想早一点见到谢弋。可是见到了谢弋却发现谢弋的状态不太好,倒个水连杯子满了都不知道。

  谢弋有些无措地放下了水壶,盯着一地的水看了看,而后说,“我去拿拖把。”

  已经很晚了,迟清景不想他忙这些,拦了一下,“别弄了,等着阿姨来收拾吧。”

  谢弋被迟清景拉住了手,身子隐隐开始颤抖,“清景……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了……”

  迟清景看了谢弋拿出来的那些照片和恐吓信,才知道自己的恋人在最近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遭受了怎样的折磨。他的脸色一沉,走过去将谢弋揽住了,轻声安抚他,“交给我,你不用怕。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谢弋这才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当天睡了这个月以来的一个难得的好觉。

  迟清景的公司养得公关团队也不是吃素的,处理这种问题可谓是得心应手。只是这次迟清景不允许消息透露去分毫,那把底片都买下来是没什么用的,毕竟迟清景和谢弋恋爱没有藏着掖着什么,只要有心一查,自然能查到一些。

  迟清景不管这些,只想要个结果,皱着眉用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一下,“方案能不能给出来?”

  团队的头在这时说了一句,“办法不是没有,这种情况最好的就是拿另一件更大的新闻来压,这样即使后面这事不小心被爆出来了,大家也不会那么关注。”

  “我有什么大的新闻?”听了这么一句,迟清景的眉头皱得更深。

  一旁的郑助理在这时提了个醒,“迟总,您忘了?那个孩子……”

  后面的话郑助理没有接着说下去,迟清景却听明白了,想起了自己前段时间收到了一封大学时的女友的遗书,声称为他生了一个儿子。

  这种事迟清景没少遇到过,一开始也没当回事,随手交给助理去处理。没想到带那个孩子去做了亲子鉴定,还真是他儿子。

  迟清景当时正忙,没功夫处理这件事,只能是先晾着。

  这会儿提起了这个孩子,团队听了也觉得靠谱,如果宣布迟清景多了一个继承人,不仅不会有人再那么关心迟清景的恋情,甚至不会有人怀疑迟清景的性取向。迟清景如果先将继承人这条新闻爆出来,后面再有人曝光迟清景和谢弋的恋情,人们大多也不太会信。那时候再发一些通稿,真的也可以洗成假的。

  当时所有人都在等迟清景拿主意,几十双眼睛都看着他。他闭目想了一会儿,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谢弋趴在自己怀里默默流泪的画面,再睁开眼时决定已经做好了,“就这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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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保护谢弋的安全,那几日谢弋上下班都由迟清景找司机接送。消息放出去的那一天,迟清景抽了空和司机一起去接谢弋下班。

  上车那会儿谢弋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不过还没等他开口问,迟清景前前后后把事情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打量了一眼谢弋,想看看他的反应,但谢弋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头靠在车窗上,轻轻地“嗯”了一声。

  迟清景听着这一声“嗯”,心突然开始下沉。

  谢弋维持着那个靠窗的动作,慢慢地开了口,“我觉得还挺遗憾的,我没见过你二十二岁的样子。”

  二十二岁,那是迟清景有迟寻的年岁,尽管他当时也不知道。

  到家之后谢弋就和迟清景提了分手。

  迟清景沉沉地看着他,抽了一口手里的烟才问,“你想好了?”

  谢弋没说话,只是点头。那时候谢弋已经说不出话了,脸上都是眼泪。迟清景看起来倒比他冷静许多,乍一看像是分手其实是迟清景提的,不然为什么看起来伤心欲绝的是谢弋。

  迟清景那时以为谢弋只是一时不能够接受迟寻的存在,他想着自己可以给谢弋适应的时间,结果没想到谢弋一直在把自己往远处推,像是抱着再也没有以后的想法。

  迟清景一时气急,当即飞往了另一个国度定居,工作重心都搬了过去。

  谁也没想到迟清景这人还能有这么任性的时候,坐上飞往加州的飞机时,迟清景看着窗外的云层心里想的都是谢弋 见他生气了肯定会来哄他的。

  他一生里难得孩子气一次,结果却没人来哄。他尚未意识到,他和谢弋已经没有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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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年的时候,家里阿姨帮忙整理东西,将一些放久了发潮了的东西都拿出去晒一晒。在一个抽屉里翻出来一大堆受了潮的照片,摆到院子里排成一排晒着太阳。

  迟清景回家的时候,就看见那一排晒着的照片。照片都有些年头了,很多迟清景自己都不太想得起来是什么时候拍的了。

  他瞧着有意思,便多看了两眼,而后看到了有一年他去福利院送完基金会准备的物资之后留下的一张合影。

  合影里很多小孩,其中有一个看起来很眼熟。

  迟清景拿起了那张照片仔细认了认,虽然人随着年龄的增长,跟小时候会有很大的差别,但还是依稀能辨认出来那个小孩是谢弋。

  迟清景看了一眼照片右下角的拍摄日期,那年他二十二岁,谢弋八岁。

  自己二十二岁是什么样子,迟清景已经不太能想起来了,但是二十二岁的谢弋是什么样子他却能记得很清楚。谢弋经常坐在家里的秋千上晒着太阳看书,见他来了,就会抬头对他轻轻浅浅地笑一下,笑的时候像山间云、晨时露,宁静致远,清雅悠长。

  更早一点的时候也能想起来,想起刚上大学不久时的谢弋,脸上还带着一些校园里的学生才会有的青涩感,到他面前给他鞠了一个躬,而后郑重地说了句,“叔叔,谢谢您。”

  迟清景听见这一声称呼眉毛一挑,朝人漫不经心地看过去,这一下就撞进了谢弋的眼睛里。那眼睛清澈干净,明晃晃地瞧着人时让人心里竟然会生出一些慌乱。

  等第二次再见谢弋时,迟清景才明白自己心里的慌乱是从何而来。

  那日谢弋在路边一直没打到车,夏日里正式热的时候,晒得满头的汗。迟清景路过瞧见了,便让司机靠边停了车,顺道载谢弋一程。

  谢弋犹豫了一会儿才上车,坐进来以后小声地对他说了句,“谢谢叔叔。”

  迟清景又听见这么一句“叔叔”,再一次挑了挑眉,“你瞧着我比你大很多吗?”

  “不是的……”谢弋连忙摆手,以为迟清景是不高兴了,“我是敬重您。”

  迟清景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谢弋脸上紧张的神情,心里想的却是,自己好像想要的并不是这人的敬重。这么想了一下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荒谬,竟然对一个学生有了想法。

  虽说是迟清景先起的意,最后先表白的却是谢弋。

  谢弋那时身上有着年轻人才会有的勇敢和不顾一切,坦荡、直白地望着迟清景,“叔叔,我喜欢您。”

  迟清景被这份年轻人的热忱烫着了,一时哑了嗓子,最后在人的手背上拍了拍,“以后别叫叔叔了,不然别人听了像是在玩什么不太好的情趣。”

  谢弋低低地应了一声,而后小声地叫了一句,“清景”。迟清景听过许多人叫自己的名字,偏就谢弋一个人叫得缠绵又婉转,那音从唇齿间出来时像一把无形的小钩子,勾得迟清景心里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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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清景的手指抚上照片上小孩的脸,像是隔着这么一张旧照片,抚上了当年那个小孩的脸颊。

  迟清景在心里想:谢弋,原来你见过的,你见过的,我的二十二岁。

  我们之间原来不是只有错过和遗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