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 第17章

作者:上绝 标签: 近代现代

男人望了他一眼,无言的继续喝酒,已经舍去了杯碗,夏侯令举壶就口,豪迈畅饮,但看在萧亦丞眼中,只是酗酒伤身。

深深吸了口气,他坐了下来,取过閒置一旁的杯子,他自女婢手中接过一壶热茶。「有事不妨和我谈谈,会好过些的。」不明白男人为何忽然颓废至此,但心中有几分明白,原因定是和洛神脱不了干系。

夏侯令抬眸望了他一眼,讽笑著,伸手挥开一旁侍女,留下几盅佳酿,他眸子始终定在萧亦丞身上。「我没什麽要烦恼的,只是觉得可笑,自己渴望的母爱竟是要别人开口才能拥有,我所作的一切不及那人的一句话,如此而已。」笑最後有些凄凉。

歛下眼,萧亦丞当然明白男人说的是自己。「你太贪心了。」他只能这麽说。太贪心了,已经得到了最渴望的东西,为何还要计较这麽多......

夏侯令举手,手中酒灌入喉中。

「别这样喝,伤身。」伸手要取过那只酒壶,却被挥隔开来。

「你不懂,你不懂我挖尽心思讨她欢心,得来的只是冷声冷语,而你,一个外来者,我甚至连你打哪里来的都不知道,只因几句话就让她态度丕变,换作是你你甘心麽?」因酒气而迷蒙的眸子眯了起来,看不透里边的是怒气还是自怜。

轻轻叹了口气,萧亦丞以强硬手段抢过酒来。「你喝多了。」口无遮拦,什麽话都讲了,说不定在这样下去他还能听见这男人说他准备对付自己的计画呢。

喝多了?萧亦丞的话听在耳中只觉得好笑,夏侯令凝视著他,低声笑著,那笑声有几许疯狂。「多,多才好啊......浇愁的酒,哪里嫌多?」

一震,萧亦丞愣愣看著再度拿酒就口的男人,忽然觉得可笑,他又凭什麽阻止他喝酒呢,自己不就是为了不让自己沉溺於酒所营造出的醉生梦死而滴酒不沾麽,这种苦涩的愁虽然不同,但那份悲伤不也相同?

忽然笑了出来,萧亦丞摇了摇头,是啊,浇愁的酒永远都不嫌多......

坐了下来,一改儒生模样,他以手中酒器撞击夏侯令手中的。「要喝,我陪你喝,不醉不归。」那豪迈气度让夏侯令不太适应,但有几分酒意的他也顾不了这麽多,举起手中酒器,他也碰了下萧亦丞的。

「不醉不归。」

「说什麽我不懂......我是不懂你苦苦追寻的心,但你又懂我了麽,起码你还有个母亲,我却什麽都没有,我什麽都没有。」苦涩的笑著,手中酒畅快的喝著,滑入咽喉的液体带著让人晕眩的热辣,但彷佛习惯一般,萧亦丞眼睛眨也没眨一下。

见此,夏侯令一笑。「好酒量。」说著他也喝了一大口。「你怎麽会什麽都没有,你还有我常云的别院呢。」

......

无奈的一笑,他果然是醉了,萧亦丞心想。「是啊,只可惜我少了个娘少了个爹,这别院可没办法当家了。」顺著夏侯令语气,他自我调侃著。

「那,我当你家人好了......」迷迷糊糊说著,或许是因为萧亦丞对他释出的善意,也或许是无意识的感受到男人笑语中的苦涩,他说了平常绝对不会说的话。「这样子常云那儿就可以当家......洛神也喜欢那儿,刚好一起住。」

听著他的疯言疯语,萧亦丞本该一笑置之的,但心里却相反的一阵激盪。如果说真的和这人和好了,前嫌尽释,那麽是不是能如他说的到常云那儿一同过日子?是不是就能如下午那样轻松自在的谈话,不需考虑太多?

为自己忽来的想法发怔,随即他狠狠的取笑自己。别傻了,这人的野心忒大,即使他打天下是为了抒解自己的恨,但如今他坐拥两军,难道真会舍弃这一切到常云那小地方去?

况且,以自己的身分,拆穿後他别千里追杀他就得感谢了,更遑论什麽前嫌冰释,那是孩子的天真想法。

低下眸子,萧亦丞抓起酒往嘴边灌,嘲笑著自己的愚昧可笑,竟将醉语当真。

在一旁的夏侯令见他不要命的喝酒,自然跟上,两人就像在比赛般,一口一口,一壶一壶,谁也不让谁,直到两人皆倒在桌上动弹不得。

已然喝不下,夏侯令眯著根本睁不开的眼取笑说。「哈,你喝太多了......还敢说我喝多,你酒量真差。」

闻言,萧亦丞自然不甘,他冷冷回道。「不知道是谁刚刚在喊吃不消快吐了,你现在笑我不觉得笑得无理麽?」趴在桌上,萧亦丞早是半梦半醒。

「你、你少翻旧帐......」手胡乱挥著,眼前男人顿时幻化好几人,让他不知道该指著哪个骂。

说著说著,话声渐弱,然後,是一片宁静,萧亦丞瞪著他,很快也不支昏睡过去。

但不过多久,夏侯令缓缓自桌面爬起,眼神清醒的不若醉酒,酒气全被自己逼出,喝了四大甕的酒於他不过像在喝开水,望著萧亦丞,他笑了笑。

伸手打横将他抱回他的房中。

清晨,鸟儿啁啾,一惊天地泣鬼神的怒吼声在九王爷府内回荡。

「你们两个是怎麽搞的!都已经不是毛头小鬼了居然还会醉昏在亭子中,你们到底搞什麽!」

安静的不敢说话,正襟危坐的听著洛神训话,宿醉的头疼更加严重了,苍白著脸,萧亦丞不停喝著热茶想驱除一些不适感,而夏侯令则冷著一张脸。

看著两人模样,不知情的洛神更是火大,她已经怒极在骂人了,一个既然还悠哉的喝著茶,一个则是不屑的脸,实在是,气死人了!

「你们俩今天给我抄杂阿含经五十次,佛门五戒给我抄个一百次来,否则别想出门,听见没!」

面对洛神的吼声,两人只能乖巧的点点头,待女子走出了偏厅,他们只能对看叹息。

走到了大书房,里边有著好几张桌子,是夏侯令安置来让许多文人雅士一同吟诗作对之所,如今倒是好用,一同来罚抄经。

一人择一桌,各自磨墨,心中默背起经文来,手也以优雅姿势落笔,两人笔势不同,字不同,气度亦不同,各有千秋。

「亦丞......」夏侯令唤著,但手上动作依然不停。

「嗯?」不因男子叫唤而有所分心,萧亦丞手势沉稳,写出的字除了优雅外更多了些许的浑厚,一顿一勾,如龙甩尾,一捺一勒,似凤展翅,字间华丽活跃独树一格。

「我昨夜醉了是不是有和你说些什麽。」侧处藏锋,圆润间依然可见犀利,掠处快准,险劲为要节,夏侯令的字给人一股犀利感,好像看著看著,也要被笔锋削到似的。

「不知道,我也醉了,全忘光了。」省去他说要一起住那段,他们俩就只有不停拚酒,最後都醉了,醉得不醒人事连被谁搀扶回房的都不知道。

「原来如此,为什麽你会和我喝酒?」

「不知道,忘了。」什麽都忘了,因为一点也不重要,他只是好奇罢了,却引出了一串心事来,不如忘了,什麽烦心的事都没有。「快抄经,今天内要交出来呢。」五十次杂阿含经,一百次佛门五戒,自从小时候被师父罚外,他就再也没有如此了。

「嗯。」明白男人不想多说,夏侯令也没多问。

静谧时光点点流逝,风吹徐徐,渐热的天气影响不了心静如止水的两人,使人平静的经书在脑中手中刻画著,待完成已是黄昏近晚。

放下手中笔,萧亦丞吁了口气,伸展著身骨,没多久在另一侧的男人也置下羽翰。

「可终於写好了。」望著案上一叠高高的宣纸,萧亦丞不禁苦笑。「这几日疏忽怠慢,字差了许多。」且写没多久手便泛疼。

看了他一眼,夏侯令没有其他表情,似乎这麽些抄写并不困难。

「我们到外面走走吧。」迎面拂来的风似乎呼唤著他到外边来透透气,萧亦丞率先踏出书斋,天边夕阳西下,烟霞漫天煞是动人。

著迷的看著天色,他不自觉的吟念起登乐游原。「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说完不禁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