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 第18章

作者:上绝 标签: 近代现代

跟在他身後的夏侯令走到男子旁侧。「驱车登古原,此地无车无古原,但有驽马野原,有没有兴致到城外走走?」

挑挑眉,萧亦丞颇富兴味的看向他。「你要陪我去?」男人的提议出乎他的意料,原以为他不会这麽早就放下戒心,但从他邀自己出游看来,他似乎已经接纳自己。

唇边勾起连自己也没发觉的笑,他点了点头。「也好,写了整天的字,腰酸背痛,是该出去走走松懈筋骨。」

「走吧,那儿夜里听说有狼出没,入夜常人不敢随意靠近,很是静谧,且灯疏星明,满天星斗彷佛跌落地面一般,说有多美就有多美。」依然没有什麽表情,夏侯令领著男人走往马房,途中他要人向洛神通报一声。

「有狼?不是很危险麽?」跟在夏侯令身後,他问著,在马厩中选出一匹马,那并非顶级龙马,却也是让人爱不是手的宝马。

「不会,只要不要离城太远就不会有危险。」解释著,牵出自己的马,那是全黑骏马,点在墙上的灯照在乌亮毛上反射出一层光圈。

萧亦丞翻身上马自马房旁的大门走出,风轻轻扑在脸上凉爽舒适,他眯起了眼感受此时惬意。「你常自己一人到城郊游玩麽?」对著身旁人问,没有策马急奔,只是以著平稳步调一步一步慢慢前进。

「有时,到那儿能沉淀思绪。」看著前方,漫步的马儿没干扰任何一个收摊准备回家的小贩,转了几个弯,不知不觉已到了城门口。

天已经暗了,百姓家的灯盏盏点上,放眼望去,甚至能看见宫灯初上,红华乍放的皇殿,那丹刻翬飞的皇檐纷纷挂上灯笼,正是宫廷独有的显目耀眼。

「宫殿高歌牡花艳,民间垂泪穗花残。」轻声说著,两人对看一眼,为此时乱世感叹。

骑马在原野中漫步著,两人无言,不久,萧亦丞低语。

「你为什麽要打天下,只要你愿意,匡正现在局势并非难题。」明知故问,逐鹿中原者,美其名是为天下苍生著想,私底下的意图谁不明白,不就那野心二字?

「野心。」夏侯令坦白回答,目光看著遥远河汉,暗下来的天空出现一条绵延不止的银色丝带,闪烁著点点光芒。「夏侯宇历并非真心待我,你知道的,後宫斗争,为了皇位的兄弟阋墙,我谁也不信任,今日我对他好,明日说不定我将以子虚乌有的罪名下狱......你说,我该帮他麽?」

「不该。」回答,注视著夏侯令,萧亦丞明白此人真的愿意信任自己,否则又怎会和他说这些?「他不是个值得你效忠的君王,无量,善猜忌,且喜听谗言,其实就算你不反叛,自然也有其他人会,皇都永青该是全国最富庶之地,但我仍在街头看见饿死的乞儿......」苦笑,男人深深叹了口气。

「自从正皇帝後国祚不振,民间疾苦,即便接下来的几位君王力图回复,无奈外族此时兴起,内忧外患导致了大恩皇朝的衰败,而今更是众雄奋起问鼎中原,想回到以往国泰民安四海升平的情景,根本是痴人说梦。」

闻言沉吟一会。「你想建立一个什麽样的国家?」萧亦丞忽然问道,就见夏侯令一愣,似乎不能理解他忽然这麽问的意思。「你要一个什麽样的国家?富强?称霸东大陆?还是其他的?」高调人人会唱,只是要做的出来。

夏侯令收回伫留在男人身上的目光,思考著他的问题。「我要一个平和的国家,我要我的国家每个人民都吃的饱,都有家。」他的话倒是出乎萧亦丞意料,以他的个性,该是要一个兵强国盛的超强帝国。

「这样是不够的。」萧亦丞接口。「你的国家只是孩子在玩的游戏,吃的饱有家只是最基本的,根本不能称上国。」笑了笑,没理会男人反应,他策马向前几步。

「愿闻其详。」夏侯令跟上。

摇摇头,男人回头浅笑,挥开折扇增添潇洒。「悟啊,悟出来你就能当皇帝了。」笑得神秘,只是夏侯令无法理解。

「一个国家首先要的的确是民,民後是家,这是最基础的,有了这些因素才会有国,一个败坏的国是这样,一个强盛的国也是如此,令,你仔细想一想,你要你的国家是怎麽样的,人民该如何,官该如何,身为帝王之人又该如何,这可是很重要的帝王学呢。」

有个人曾经回答过他这三个问题,民官帝,三者之道,他说他要他的人民富强有自己的思想,不受在上官者欺压;他要他的官自主自正,以致无为而治;他要他的君爱己,一个懂得爱自己的人才懂的爱别人,懂得对自己好的人才知道别人需要什麽,他要自己不是天生的君王,如此才能明白自己的子民需要些什麽。

听到这些,他很感动,毅然而然的加入他的阵帐,此人便是罗塔,他现在的主人。

夏侯令听著他的问题,陷入沉思,良久他开口。「你相信有痕星这号人物麽?」这一问让萧亦丞警戒起来,但仍不动声色,他唇畔勾起浅笑,仍是往昔的优雅。

「信,怎麽了麽?」

「我要击败他。」轻声说著,夏侯令嘴角勾起冷笑。「我猜测蒙天鞑军内的军师就是痕星,我与他势不两立。」一顿,他转眸看向萧亦丞。「我信人定胜天,一个国家有民,民千者万者,其之父岂是此人能够决定?哪怕是天命宿定,我亦要一博,至於你的问题......」他一笑。「我要我的国家是个好国家这样就够了,好的国家不必特异,只需民定国安,这就是我要的国。」

静静听著他的话,脑中似被雷轰到一般,好久好久,萧亦丞才笑了出来。「说的好,真好,是啊,一个国家的生杀大权又岂是那痕星一人能够掌握?即便是天命又如何,世事无绝对哪......」高调人人会唱,罗塔说的亦是,但这是他听过的答案中最让自己满意的,而今的夏侯令,他所说的又是一个更高境界,无须强盛,他只要好,无论用什麽方法什麽理论,只要好,就是他要的。

唇边勾起不明的笑,萧亦丞忽然驱策马儿前奔,扑面的风带有凉意,他此时心情舒畅,吹拂下更是怡人。这下可糟糕了,他的心偏了......

虽然夏侯令说的过於笼统,但他的思想与决心让人折服,方才他在他眼中似乎看见了王气,罗塔王亦有,那是与天俱来无法训练的。

这下他该怎麽选?是叛变,还是坚持自己所选?他可要好好评估一下,毕竟......这男人是要收服自己,在这个条件下他什麽话都能说,难保不是骗他的。

思即此,萧亦丞心中一沉,他停下马儿,看向浩瀚星海。

「怎麽了?」夏侯令跟上,看著他。

「没什麽。」一笑,他摇著扇子,黑发飘飘飞舞。「令,你这生最好的朋友是谁。」忽然发问,他回头望著男人。

「李奕,你呢?」

听见他的回答,萧亦丞以扇掩唇,轻笑道。「夏侯令。」语毕,他回身看向远方,隐约间的狼嚎在远方忽高忽低的应和著。

他的话让男人一时不知该怎麽回答,似乎没料到他会这麽说。「承蒙厚爱。」虽然表面这麽说,但夏侯令并不相信,一个认识不到两个月的人就列为知己,太过浮躁,或许只是博他欢心罢了。

「我活到现在,能称的上朋友的,只有你一人。」彷佛回应夏侯令心中所言,萧亦丞笑说。「我无父无母,自小便在诸国流浪,我看过了很多人,听过很多事情,甚者读过了很多书,但没有一个人愿意与我深交,或许是时局乱,没人会相信一个来路不明者,唯有你,接受了我的求见,给了我栖身之所......於我而言,你是我的好友。」话中真假参半,流浪为真,众王不屑为真,但好友一词,浪迹江湖的他又岂会缺,只是朋友虽多,却难觅一知己。

「......嗯。」

他的话,夏侯令迷惑了,不知该不该信。

两人漫步草原,虫鸣蛙叫,时能看见点点流萤飞划袍间,夏天是到了,且带来了丰富的生机,满天闪烁的星子似是镶在天幕上,让人看了著迷不已。

马儿时而低头吃草,时而抬头仰望天间,悠閒自得,而两人则下了马徐步慢行,感受风吹,感受草偃刷过脚边的感觉。

就在此时,一阵异样的气息随著风蔓延,眯起眼,夏侯令与萧亦丞同时警戒,看似毫无发现的閒聊著,实际上竖起了耳想听清楚来者埋伏何方。

「令,你觉得李大娘的桂花酥好还是王婶的玉荷脆?」笑著问,站在男子身旁,他弯腰拔起了根草在手中旋玩。

「都好,洛神比较喜欢玉荷脆,怎麽了麽?」发觉萧亦丞那一弯腰让来者更加靠近,就声音来看,埋伏者来自四面八方,人数不少。

「没啊,想说今天回府要吃哪一样好。」忽然露出调皮的笑,男人挥开扇子。「两位厨娘硬要我替她们分个高下,很是苦恼。」扇子巧妙掩起眼中瞬闪过的杀机,萧亦丞站近男人一些。

忽然,不远处的马儿高声嘶鸣,变数起只见两人互看一眼,立即奔回城郭,马儿抬高前足不停踏著,黑幽的血液自腹部汩留而出,心下暗惊,两人走至马身旁,佯装查看。

「马儿乖别乱动。」萧亦丞安抚著马的情绪,可惜只是徒然,马在几声凄厉嘶吼後颓然倒地,口吐白沫。「这毒好狠戾。」低声说著,音量控制在两人能闻范围内。

「保持冷静。」夏侯令低语,目光不著痕迹的打量四周。「有八个,你能对几个?」

「莫开玩笑,小小一介书生哪有什麽办法打退敌人。」皱眉,萧亦丞目光凝聚在马尸身上。「你说他们是针对你还是针对我。」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