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 第55章

作者:上绝 标签: 近代现代

一直在旁边鲜少开口的上官忽然说道。「血气流动慢容易导致心脏衰竭。」会死。

「我知道......」

「这,夏兄,我知道在隔壁县赫琊山有位神医,你要不要让萧先生去试看看?」尉迟宇道,他的话给了夏侯令一线希望。

「好,明日我就带他启程。」赫琊山......凝视著萧亦丞的发,他睡前染黑了,不知为何,他忽然怀念起他的白发,脱俗、沉静,彷佛仙一般的白发。

目送两人离去,在夏侯令安抚过後,萧亦丞终於愿意松手好好躺著休息,见他闭上的眼,夏侯令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快点......

绝代 第十三章

天晴朗,秋意还未来袭,山间弥漫著属於夏的生机,阳光被叶片剪碎落在了地上。

赫琊山,两条人影,墨青色身影艰辛攀爬著,扶著树一步一步缓慢走著,那步伐甚至有些蹒跚,玄色身影走在墨绿身旁,不时注意著他的情况。

这两人就是萧亦丞和夏侯令。

看著身旁男人倔强脸庞,夏侯令轻声一叹。已经病到快走不动了,却仍固执得不要人背不要人抱,坚持靠自己的力量上山。

一闪神,就见墨绿身影一个踉跄,又要与地面接触,夏侯令眼明手快赶紧扶住。「亦丞,我扶你。」心脏一阵收缩,这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了,只要萧亦丞一乏力就会摔跤,一路上来不知跌了多少次,那袭长袍都被磨黑磨破了。

「不......」苍白的脸苍白的唇,吐出近似透明的语气,彷佛要消失一般的轻,好似那只是山间薄雾,是迷是幻。

一皱眉,读懂那唇语,夏侯令心生不悦。「容不得你说不。」他知道这是萧亦丞的傲骨,但都在这时候了,又何必执著於那些让他难受的东西。

不容拒绝的将人拉过来,一手扶著肩膀,一手拉起男人的手。

「......」又想说些什麽,无奈说不出话来的口开开合合,就是没办法将声音传达出去,且身旁男人就是铁了心,怎麽也不理睬他的要求。

轻轻一叹,萧亦丞也只能由著他。

低温的身子感受到背後肩上手上传来的温度,很舒服很舒服,想就这样一直靠著......抬头想在说些什麽,想想还是作罢,有些话不一定要说,又有些话,不急於一时。

他想告诉他,他喜欢他。

从来没有开口说过,即使这是心照不宣的事实,但他未曾开口,总觉得这是一个不圆满,无论说了的结局是什麽,是就此被推开,或者另一种,他知道有一天自己是要说的。

不说,他将永远陷在夏侯令这个泥淖中,穷极一生也脱不出,到死也不甘愿。

所以要说,他一定要说,然後给自己一个选择,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

软软的靠在男人身上,他眷恋的嗅著属於男人的味道,然後要自己好好记著,总有种预感,这场病,他可能走不过去了......

气力一点一点的流去,在没人发现的时候,他的指头甚至会渗出血来,他不知道这是怎麽回事,却也明白他的内力开始大乱,指头的血是内力冲破流出来的,他从没听过这样的怪病怪毒,所以,或许他人生的尽头就在这里了。

感觉到被自己扶著的男人的虚软,夏侯令又皱起眉来。「累了麽?可要休息一会?」体贴的问著,看著萧议丞彷佛没了人气的模样,好难受,比看见那头白发还要难受,那是种心脏被紧紧掐住的不舒服,甚至有些疼了。

「......」萧亦丞连摇头的力气都没了,见此,夏侯令赶紧将他搀到一旁树下歇息。

「别这麽爱逞强。」替萧亦丞拨开贴在脸上的发丝,拿出系於腰间的水壶便往男人嘴边凑去。「喝些水。」

勉强将冰凉的水吞入喉,萧亦丞靠在树上,望著蔚蓝的天,觉得,已经够了,他的人生虽然有很多遗憾,但他很满足,这不长的二十五年岁月,他过得精采过得轰轰烈烈,试想,这世上还找得出像他这样的人麽,背景横跨了军政武商四大道,他的朋友他的敌人他的下属,太多太多,这样就够了,这样的岁月很足够了。

回顾一生,他对不起的人很多,感谢的人也很多。不著痕迹的看向夏侯令,没精神的眼漾上抹笑,能死在他身旁也是不错的。

忽然,冰冷的手覆上一阵火热,萧亦丞缓缓抬头,见到了夏侯令的侧脸。

「答应我,不要离开。」这席话深深刺痛著萧亦丞,赶紧低下头,怕眼眶的湿热会被瞧见。

很想答应他,想告诉他只要他愿意,他想永远永远待在他身边,可是这样的承诺他许不起,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他,怎麽能许诺,说他还有明天?

感觉到萧亦丞的沉默,夏侯令加重手的力道。「有些话,我想听你说,有些话,我想问你,你要好好撑著,不准不负责任的离开。」这些话听在男人耳中,心中的酸涩更深了。

挪动冰冷的手指,轻轻反握住夏侯令的,萧亦丞依然没有回答。有些话不一定要说,又有些话,不急於一时。

轻轻的笑著,萧亦丞将头靠在男人肩上,望著白云随风流浪,好羡慕呵,那样子的逍遥自在,他也曾经梦想成为一朵白云,不受人世间所囿,去风去的地方,没有很多的烦恼,没有很多的责任。

缓缓阖上眼,真的是有些累了呢。

就在意识逐渐拉远时,一股气灌入他身上,硬是让他清醒过来,睁开眼,看到了夏侯令又怒有急的深黑色眸子,接著是一阵天旋地转,他被这人打横抱了起来,想开口拒绝,他却没有那样的勇气。

或许真的如凌湘说的,他还不够潇洒,还放不开很多东西。

风在耳边呼啸,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忽然想到,他还没交代过他的後事呢,例如说该葬在哪该用什麽方式埋葬,可以的话,他希望一把火就这样烧光了,像那无数场的梦,像那场大屠杀。

怎麽来的,就怎麽样的去,造了什麽样的孽,就那样的赎。

抱著萧亦丞匆忙的往山上急奔,夏侯令一刻都不敢缓,不是没察觉这男人的异样,不是没感受到他大乱的内流,但他却无能为力,他没办法说服自己说这男人会离开,没办法狠心戳破萧亦丞伪装出来的无恙。

所以就慢慢的和他耗,直到方才几乎消失的气息,他才恍然惊醒,这男人会离开,他会就此消失,所以他要快些,要快些!

攀爬到了山顶,他看见一间茅屋,心中一喜他赶紧上前,怀中的男人安稳的睡著,气息还算稳定,只是薄弱些,推开门,看著眼前景色,他快要抱不住男人。

血,发黑的血,溅了整面墙,地上倒了一个老者。

意识到了这是怎麽回事,夏侯令无法自抑的颤抖,死了,那位神医,就这样死了......那亦丞呢!他怎麽办!

忍著胸口咆啸的冲动,他急急看向怀里男人,心有种停止跳动的感觉,有种,他的世界崩毁的感觉。心乱如麻,该怎麽办,接下来呢,他要怎麽做。第一次,他体会到什麽叫绝望,什麽叫穷途末路。

转身,离开那满是血腥的房子,他带著萧亦丞下山,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他如此告诉自己。

回到翼舟,没去找尉迟宇,夏侯令带著萧亦丞投宿客栈。

房中,两三盏烛光跳动,将人的影子拉的又长又细,躺在床上,看著与自己对望的夏侯令,手被他紧紧握著,他正用著内力为自己调息,刚刚,他的指头又流出鲜血,染在这男人的胸前。

他忘不了他那时的眼神,那样悲痛,又那样的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