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契合 第15章

作者:十九瑶 标签: ABO 生子 甜文 近代现代

  他大步走向门厅,目不斜视,经过领班时随口丢下了一句:“领带换个颜色。”

  领班瑟瑟惴栗,飞快扯掉百搭款领带塞进裤兜,与同事交换了一个近乎绝望的眼神。

  酒店内,一团乌黑的阴云裹挟着暴雨与雷电掠过前台,所到之处气压骤降。正在帮客人办理入住与退房手续的服务生们个个动作僵硬,下意识伏低脑袋,屏住呼吸,假装自己是静止的墙壁浮雕。

  他们用余光偷偷追随郑飞鸾的身影,生怕动静稍微弄大点儿,那个要命的阎王就突然拐过来了——在这人人自危的时刻,只要郑飞鸾走到你面前,基本就意味着你的工作到此为止。

  显然,阎王今天的目标非常明确,看都没看前台一眼,头也不回直奔电梯而去。可怜的前台们终于落下了心里的石头,该敲键盘的敲键盘,该递房卡的递房卡。谁想一口气没喘完,郑飞鸾眼眸微沉,脚步一顿,径直折了回来。

  啪。

  角落的五号前台正在为一位花裙姑娘办理入住,被那高大的阴影一笼罩,手指打颤,卡夹跌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叮当”一声轻响。

  他慌忙低头:“郑总,对不起!”

  郑飞鸾根本没看他,而是盯着那位花裙姑娘,从额头看到鼻尖,从鼻尖看到下巴,目光精锐犀利,像在寻找某样至关重要的东西。

  花裙姑娘红了脸:“您、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郑飞鸾道:“小姐,冒昧打扰。我留意到你身上有一种迷人的香味,闻起来清新自然,让人很舒服——是你的信息素气味吗?”

  “啊,不、不是,我是Beta,信息素跟白开水一样,没什么味道的。”花裙姑娘脸更红了,语无伦次地冲他憨笑,“您闻到的……应该是我的香水味。”

  “哪款香水?”

  花裙姑娘被他的一张俊脸撩得心慌,死活记不起香水牌子了,窘迫了好半天,打开拎包手忙脚乱一阵翻找,居然奇迹般地找到了:“喏,这款!”

  翠绿磨砂玻璃瓶,花篮型标签,一枝含苞待放的铃兰花斜倚在标签边缘,下方印着一行烫银花体字:Muguet des Bois。

  铃兰木。

  郑飞鸾接过香水瓶,按下了喷头。

  一股细密的水雾弥漫到空气中,湿润、清爽、甘冽,如同某种奇妙的魔法,让世界恢复了原本温柔的色调。它是一幕一幕淌过玻璃的雨水,带走油脂与烟尘,留下一扇洁净的窗,还有雨后晴日里豁然开朗的景——瓦蓝重归瓦蓝,水绿重归水绿。

  郑飞鸾望着香水瓶,指腹描摹过纤长的叶梗,几乎舍不得松开。

  花裙姑娘就说:“这瓶、这瓶我已经用了大半了,也不值多少钱。您要是喜欢,我送给您吧?”

  “谢谢。”

  郑飞鸾没推辞,将玻璃瓶纳入了掌心:“经常住久盛旗下的酒店吗?”

  他问得突然,花裙姑娘挠了挠头发,照实回答:“不、不常住。久盛太贵了,这次是公派出差,可以报销,所以才住两天。要是自己出门旅游的话,恐怕就……”

  郑飞鸾点头表示了解,转身对前台服务生说:“帮我免去这位小姐的账单——免一年。”

  “好、好的郑总!”前台火速领命。

  然后他收起香水瓶,礼貌地向那女孩欠了欠身:“谢谢你的礼物。”

  “不……不谢……”

  花裙女孩目送着郑飞鸾远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郑总”这两个字代表了什么意思,惊讶地捂住了嘴。

  上午八点整,郑飞鸾准时踏进了办公室。

  从地毯到天花板,处处都打理得一尘不染,所有物品都按照他的喜好以最顺眼的角度摆放在了最合适的位置。桌上的细口瓷瓶里插着一束铃兰花,叶嫩花娇。俞乐提心吊胆地站在旁边,活像一个等候审判的嫌犯。

  郑飞鸾看到铃兰花,神色平静,没像上周那样瞬间暴跳如雷。俞乐知道这是认可的意思,激动地握了握拳头:“郑总早上好!”

  “早上好。”

  郑飞鸾破天荒给了回应,那久违的绅士态度让俞乐足足三秒没回过神来。

  “交代你一件事。”郑飞鸾拿出那只磨砂香水瓶,“在五十五楼工作的人,不分男女,每人都去买一瓶随身带着。我身边的其他东西,熏香、洗手液、清洁喷雾……但凡能换的,都给我换成这种味道。”

  他发号施令向来不给理由,俞乐早已习惯,接过香水瓶说了声好。离开办公室时,她低头看了一眼瓶身上的图案,心里顿时一惊:

  又是铃兰?

  刚才她在花店给程修打电话,绝境中依稀捕捉到了“铃兰”两个字,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立刻买了一束最新鲜的碰运气,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成功了。看样子,明天她得把花店的铃兰全买下来。

  俞乐正盯着香水瓶出神,一股冷峻的Alpha信息素气味与她擦肩而过,七分犀利,三分骁悍,让人颈后发寒。她打了个激灵,条件反射地转过头,就见一个穿白衬衣的Alpha踏进了郑飞鸾的办公室。

  瞬间,办公室内发生了一场无声的核弹爆炸。

  两种迥然相异的Alpha信息素同时浓度暴涨,几乎要冲破空气、震碎玻璃。它们犹如两只被放归斗兽场的雄狮,难抑血性,完全不掩饰对彼此的痛恨。

  俞乐当然知道来者是谁,捧着香水瓶迅速撤离了战场。

  来访的Alpha身高超过一米八五,容貌与郑飞鸾七分相似。他单手插兜倚在门口,与郑飞鸾保持了最远的距离。

  “你怎么来了?”

  郑飞鸾靠在皮质椅背上,望着这位不速之客,目光沉稳且寒冷。

  男人冲他笑了笑,抬起右手,松开了五指——伴着清脆的声响,一条流光溢彩的项坠从他掌心掉了下来,半空中被细细的银链子扯住,左右摇晃。

  那是一枚晴水底翡翠,水滴状,尺寸约莫有鸽子蛋大。可惜的是,一道丑陋的裂纹将它从正中劈开,只剩一半镶嵌在碎钻基座上,另一半不知所踪。

  郑飞鸾看到它,脸色霎时更加阴沉了。

  Alpha收回项坠,揣进裤兜,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眯,轻笑道:“都是父亲的儿子,久盛的产业也有我一份,我怎么不能来?”

第十九章

  这个Alpha名叫郑飞奕,是郑飞鸾的亲哥哥。兄弟俩容貌肖似,身高也相差无几,理应是兄友弟恭的融洽关系,但久盛上至董事会,下至茶水间,谁都知道他俩不和。

  因为久盛的继承人只能有一个,而他们碰巧都是Alpha。

  在郑飞鸾出生前,郑飞奕一度是家中受宠的独子:Alpha男孩,7级信息素,浓度虽称不上顶级,但几大世家的同龄继承人中还没有能望其肩项的。所有亲眷都默认他会成为久盛未来的掌舵人,父亲也宠他宠到了极点。

  就在郑飞奕众星捧月地长到了五岁时,他的Omega父亲再度怀孕了。

  郑飞奕盼望能得到一个甜软的Omega妹妹,或者一个乖巧的Beta妹妹,可最终得到的,却是一个和他一样的Alpha弟弟,喜悦与慌乱同时在他心中激荡着——弟弟的信息素浓度会是多少?会超过7级吗?

  不,不可能那么巧。

  他如此笃信着,直到郑飞鸾出世的第二天。

  那一天,一页信息素检测报告送到了郑父手中。郑飞奕至今都记得父亲欣喜若狂的表情,那份不加掩饰的喜悦就像一只凶蛮的拳头,无情击碎了他年幼的心。他怕得厉害,预感这世界或许要变了,便偷偷趁父亲离开的间隙打开了报告。

  信息素类型:Alpha 482。

  浓度:L9。

  他徒劳地揉搓双眼,盯着那个可怕的“9”看了一遍又一遍。

  一夕之间,迟到的Alpha弟弟带着罕见的顶级信息素,夺走了他已经拥有的和将要拥有的一切。

  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信息素就是Alpha赖以生存的杀伐利器,它的重要性对大家族的继承人来说尤其毋庸置疑——两个统治力与决策力不相上下的Alpha坐在谈判桌两端对峙,浓度低的一方永远会被浓度强的一方压制。

  9级浓度,就是Alpha傲慢一世的资本。

  在郑飞鸾的满月宴上,郑父公开了这个振奋人心的喜讯。消息传开后,没有人会再怀疑久盛光明的未来,当然,也没有人会再把郑家长子当做继承人。

  郑飞奕从云端跌落到了泥地,失去了大部分宠爱与关注,只有他的Omega父亲一如既往地爱他。

  成年后,郑父在久盛为他保留了一席之地,供他历练。可这些资源与一个Alpha的野心相比实在少得可怜,倒不如说是看在父子情面上的施舍。

  一支箭练不出一个好弓手,十个兵带不出一个好将军,郑飞奕怎么会不懂父亲的意思。他知道,如果哪天他自愿离开,父亲非但不会挽留,还会毫不犹豫把他那份也拨给郑飞鸾。

  但他不甘心就此出局。

  他竭尽全力地想要抓住一切潜在的保护伞,譬如来自Omega父亲的支持,譬如在暗中扶植一股属于自己的力量,又譬如……争取这根翡翠项坠背后的势力。

  “我送给秦萱的生日礼物,为什么会在你手上?”郑飞鸾双手撑桌站了起来,冷声问道。

  “为什么?”

  郑飞奕哂笑,同时手一扬,只听玉石碰击一声清响,那碎坠子带着劲风砸过来,撞上桌面,险些因为力度过大而滑到地上去:“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挑了生日当天向你告白。你呢?你对她说了什么混账话,自己不记得了吗?!”

  郑飞鸾一惊:“告白?”

  秦萱,对他?

  秦郑两家是世交,郑家这一辈生了飞奕飞鸾两个Alpha男孩,没有Omega,秦家却有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Omega女儿,名叫秦萱,从小如蚌贝般养在深闺中,偶尔才由父母带来郑家做客。

  上周末秦萱过二十二岁生日,单独约了郑飞鸾共进晚餐,郑飞鸾出于礼节,送了她一条翡翠项坠作为生日礼物。然而今天,这条项坠不仅无故易主,还裂成了碎片。

  更诡异的是,他对郑飞奕所说的“告白”没有一点印象。

  郑飞奕站在门口,敏锐的目光打量着郑飞鸾,试图从他惊愕的表情中挖掘出尽可能多的信息。良久,他慢慢勾起了唇角,笑道:“不记得了?那么其他的还有印象吗?比方说,你亲口要她放弃痴心妄想,因为你说,你已经结婚了,还有了一个快满周岁的女儿?”??

  快满周岁的女儿?!

  郑飞鸾如遭雷击,霎时瞳仁收缩,几乎用去十成定力才稳住表情。

  “……又比方说,她当着你的面砸了项坠,你却一句安慰不给,甩手走人,把她一个人扔在餐厅里,没结账,没留车,最后还是老秦家派人接回去的。”

  郑飞奕故意说得很慢,一边说,一边留意郑飞鸾的反应。郑飞鸾沉默着与他对视,漆黑的双眸像一口不透光的深井,隐藏了剧烈的情绪波动。

  他不能反驳。

  尽管他对哥哥所说的全无印象,但他心里清楚,这些极有可能是真的。

  把何岸驱离渊江以后,寻偶症并未如期好转,反而仍在频繁发作。之前他还可以向程修确认行踪,现在程修被开除了,他又不愿向新助理透露真实的精神状况,于是一下陷入了茫然的境地:时常连自己也不知道流逝的夜晚究竟去了哪里。

  他寄希望于信息素药物,可惜疗效甚微。

  郑飞鸾敛下眼眸,不动声色地回忆了几秒钟,然后立刻意识到,周六那晚的记忆果真缺失了一大段——他不记得秦萱告白过,也不记得晚餐的后半程谈了什么,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结账、何时离席的。

  记忆在某个暧昧的场景戛然而止,回想起来着实令人心惊:那会儿甜点才刚刚端上,秦萱坐在对面,脸色泛红,神态娇羞,手指忐忑地摩挲着项坠的银链子,似乎要鼓足勇气对他说些什么。

  再之后的记忆,大片大片都是空白。

  “据我所知,你在人前向来很有分寸,就算生气也能礼让三分。秦萱跑来指责你凶神恶煞的时候,老实说,我是一点也不信的。不过相比这个,我更关心另一件事:你说自己结婚了,还有个女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郑飞鸾呼吸一滞,绷紧了心里的那根弦。

  “我很抱歉。”

  “嗯?”

  “我没有结婚,更没有什么快满周岁的女儿。周六那晚我临时有事,要马上离开,怕一两句话哄不好秦萱——你也知道,那丫头从小就被秦伯宠坏了,缠人得很,不编个强硬点的借口根本不死心。这事我确实有错,我会专程登门向秦伯致歉的。哥哥,劳您费心了。”

  一番话说得真切诚恳,理由简单,却简单得合情合理。

  郑飞奕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犀利地察觉到了一处逻辑上的矛盾,正欲往深里推敲,对方突然释放出了强大的信息素气场,干扰了他的冷静。

  兄弟对峙,他从来都是处于下风的一方。

  事情陷入僵局,郑飞奕不得不终止了秦萱的话题,转而说道:“我这次过来,是有一个不太妙的消息要告诉你:最近你的表现太令人失望了,已经激起了不少人的愤怒。监事会一致认为有必要重审你的管理层资质,以免你继续损害久盛的利益。周五有一场临时股东会,父亲也会出席。从我听到的风声来看,就算他想保你也未必保得住。在其位,谋其政,权职握在手里不是拿来任性的,你务必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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