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之路 第27章

作者:等登等灯 标签: 近代现代

说这话的就是大顶,黄桦先前给大顶拍过几次片子,最后一次拍片子也是给大顶家拍的,也就是再度被投稿到迷惑街拍大赏的那次。

大顶原本打算趁热打铁,结果铁不配合自己跑了,搞得大顶雷声大雨点小,虽然收益也不菲,但金钱面前哪有轻易满足的,难免会觉得因为黄桦不配合,还损失了一些。

黄桦当初请辞的时候说得言之凿凿,说自己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想要回归正常人的状态,一年不到他不仅再度杀回这个坑里,还自己开起了店。

据大顶的店主丁达说,他一眼就看出了视频里的人是黄桦,但这话几年来被看客和福阿发的粉丝反复拿出来嗤笑,说丁达觊觎黄桦,又因爱生恨,已然疯了。

其实这么说好像也没问题,毕竟丁达曾经暧昧不已地说过,他连黄桦膝盖哪个骨头长得最好看都知道。况且丁达还曾经自曝他和黄桦是校友,丁达的原话是这么说的:“福阿发这人要不是太矫情,我准能跟他好好处,我们那学校,我们往上数三届是我,往下数三届是他,论天赋论实力,再没别人了。只可惜啊……”

这是丁达在直播里的原话,他一段话说一半藏一半,说得跌宕起伏,让人浮想联翩。

大顶是同行里的大前辈,对福阿发展现出来的莫名的敌意和重视另许多人都关注起福阿发,福阿发的新店开业托他的福,客流量不少,在新店里居然挤进一席之地,因此甚至有人开始怀疑这会不会是校友两人的联手自炒。

结果福阿发在直播里淡然地回应说:“我不认识大顶的店主。做街拍的时候都是中介在对接。”

如此不给面子,一句话就把大顶怼出三里地,大顶和福阿发难免结下梁子。但到此为止还都只是小打小闹,双方的你来我往仅限于打嘴炮,况且也一直是大顶主动出击撩骚多,福阿发闷头回应少。

做直播的时候福阿发正在展示自己店里的新品,他不露脸,虽然经由大顶的宣传,许多人已经慕名而去欣赏了黄桦做街拍时的大作,但在福阿发的直播间里,大家还是默契地不提此事。

福阿发的原创设计做的不错,大顶对他的敌意帮他打开了知名度,后续客流能跟上、甚至形成自己的稳定客源,都和他自身的过硬功底分不开。

而且福阿发和大顶的风格也不尽相同,尽管男装想要细细区分开风格差异其实并不简单。这样偶有摩擦小打小闹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连看客都已经习惯两人微妙的关系了,直到有一天大顶突然挂出福阿发抄袭自己的作品。

整个举证非常直白明了,福阿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况且最致命的并不是他被大顶举报,而是他发现自己腹背受敌,雇佣的员工反水,而福阿发连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发生的都不知道。

淘宝卖家之间互相抄袭原本算不上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在这个连国际大牌之间都免不了相互借鉴灵感的时代,不入流的网店之间的抄只能算是小打小闹,而福阿发的抄袭之所以闹得那么大,是因为他的员工举证福阿发的抄袭是色诱。

色诱比抄袭要劲爆得多,原本无甚兴趣的看客瞬间就被调动起看戏的欲望,而福阿发,或者说是黄桦本人,则在他一无所知的时候,被安排了一场精彩纷呈的大戏。

黄桦或许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和大顶不走同一路线,热度也有本质差异,自己甚至称不上十年老店的大顶的对手,为什么大顶会这样算计他。

但姜启明白,姜启在看到丁达意味深长地谈及黄桦时的表情就明白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姜启不知道黄桦是如何激怒了丁达,让丁达选择得不到就毁掉。但姜启明白黄桦没力气去揭过的这一页,如果姜启也不去揭开,那就永远也不可能有人来看到黄桦了。

第23章 二十三

姜启和黄桦入夜以后才抵达小镇,小镇已经点亮了灯火,进入小镇的路上,沿街都是各具特色的当地民居,家家户户都亮着灯,他们挑了一个没有挂今日客满的牌子的青旅前停了车。

店面门脸不大,装饰跟整条街的风格融为一体,这整条街上全都是民宿青旅和酒馆,街的尽头灯火辉煌,与小镇看起来格格不入,是一家五星级酒店。姜启和黄桦站在门前张望一眼,而后抬脚进了青旅。

服务员很热情也很年轻,看起来是暑假来做义工的大学生,入夜了值守前台也精神抖擞。服务员问姜启和黄桦是要标间还是大床房,姜启赶在黄桦开口前说:“大床房。”

年轻的小姑娘目光暧昧地从姜启身上滑到黄桦身上,职业素养又让她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和八卦,领着他们从前台穿过院子,一路热情地介绍,这里是四人间,那里是六人间,这是公共卫生间,哪里是双人间家庭房。

姜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服务员聊天,笑着说:“在外边看着门脸不大,没想到里边居然是五脏俱全。”

服务员也笑:“每年从四月就进入旺季了,一直持续到十月,隔两年就要赶着装修一次,当然是越修越完善。”

黄桦抬头悄悄地看了一眼姜启,姜启表情如常,没什么大的变化,不像是知道了什么事的样子,但黄桦的第六感又提醒他,姜启一定是真的知道了什么事。惴惴不安之下,他们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前。

青旅是四合院的模式,他们的房间在二楼,门前有个连廊,趴在这里就能看到下边热闹的院子。院子里栽种了许多应季的植物,这里夏季短促冬天漫长,长时间都是气候温凉适宜的温度,因此并不能种植太多植物,能够生长的都是喜阴耐湿的植物。院子里有沙发藤椅还有秋千,露天放映机正在播放时下热门的综艺节目,一群年轻人托着下巴围观。

姜启站在门前问黄桦:“你喜欢这样的环境吗?不喜欢的话咱们也可以去那些酒店。”

黄桦如梦初醒,从浑浑噩噩的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说:“不用,我很喜欢,咱们进去吧。”

他刷开房门进了房间,窗户开着,窗外的风吹起窗帘,姜启跟在黄桦身后进了房间,他从黄桦背后搂住他,然后亲了亲他的侧脸。

“去洗个澡吧,开了一天的车,是不是累了,明天我来开。”

黄桦转过身望着姜启,说:“我想在这里多待几天可以吗?”

“行啊。”姜启说:“想待多久都行。”

黄桦看了他几眼,实在不能从姜启的眼里看出什么来,于是叹了口气,准备去洗澡。

拿换洗衣物的时候黄桦看着床上的手机,盯了几秒钟,黄桦拿起了手机,姜启看见,眼疾手快地抽了回来,说:“洗澡就别看手机了。”

黄桦没有反对,他只是沉默一瞬,而后很快妥协,但洗完澡出来以后,黄桦也没有再提要看手机的事情,他只说自己饿了,想出去吃点东西。

街上什么都有,姜启和黄桦信步走着,但黄桦又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姜启问了黄桦好几家店,黄桦都没什么反应。

姜启只好叹了口气,拉着他随便进了一家店,然后在桌前坐下。等黄桦回过神来的时候,姜启已经点好菜了,他面前的茶水冒着热气,黄桦端起来喝了一口,被烫到了舌尖。

黄桦抬头望向姜启,姜启也正盯着他,他们相顾无言,但好像都明白彼此想要表达什么。黄桦想,他真的知道了,他在等我开口。他惊慌不已,那种惶恐和茫然完全占据了他的心房,他什么也想不到。

姜启看着黄桦的眼神,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自己心口,无论如何也舒不出来。他想生活并不是没有改变黄桦,那些外表看起来依然柔软或是坚韧的观感,在最重要的关头让黄桦露出原型。黄桦或许并不懦弱,但长久的重压却让他失去了还击的力气。他愿意就这么逃走,愿意一直隐瞒,一直吞咽委屈,也无法再将自己的遭遇宣之于口。

这对黄桦来讲或许并不是他最无望无助的时刻,应当说这只是他漫长人生里许许多多孤立无援的时刻中的一次,只是他在这一次选择了逃亡而已,在黄桦的生命里或许实在称不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姜启感到恐惧,他害怕黄桦曾经得不到的扶持与守护,现在他捧着心送上的时候,黄桦已经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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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担心黄桦拿着手机看到那些消息,姜启晚上甚至没有洗澡,吃饭的时候他和黄桦喝了几杯,佯装自己醉醺醺的,开始耍赖不要洗澡。

黄桦无奈地将他扔在床上,睁大眼睛瞪他,他瞳仁很大,瞪眼睛的时候看起来有一种少年人才会有的单纯与娇憨,姜启爱不释手地捧过他的脸,亲了亲他的鼻尖。

“黄桦,你看看,我就像天底下所有男人一样,喝了酒不想洗澡,换下来衣服也不想翻过来,还会把臭袜子攒一堆,臭烘烘又油腻腻,我还喜欢听别人吹嘘我,我就是普通人,但你,我好像总也抓不住你。”

黄桦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两下,睫毛像扫过姜启的脸颊,撩得他心里痒痒的。于是姜启搂过黄桦亲吻起来,黄桦被酒气浸泡得更加醇香,而且他这样白,稍微喝一点酒,就显露出娇俏的粉。

……

姜启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黄桦不在身边。黄桦是经历过性爱以后就会像猫一样困倦不已的人,所以他不在姜启身边,就已经让姜启心头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姜启猛地坐起身,在不大的房间里转了一圈,没有黄桦的痕迹——他的手机钱包行李箱,通通都不见了,只有车钥匙还留在床头柜上。

姜启颓然地坐回床上,他的目光投射到房间的垃圾桶里,那里边甚至还扔了两个已经用过的安全套,姜启有那么一瞬间想要一脚踹飞这个滑稽荒唐的垃圾桶,但他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