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有谣言 第18章

作者:一把锈 标签: NP 近代现代

  我爸上前拍了拍我的肩,叹了口气:“过去了,都过去了。回来了就好,以后好好的,下次做事情不要这么冲动。”

  我妈看着我一直默默地流泪,甚至顾不上仪态:“小敏……儿子啊,你瘦了也黑了。”

  我把我妈拥进怀里,我比她高了一个头,弯腰把下巴放在她肩上其实并不怎么舒服:“妈,没瘦,长得更结实了。”

  出狱后的这一个月我一直待在家里陪二老。

  我有四年没摸车了,手生,驾照也过期了。后来我打车回了一趟十铺镇。衷诺辰书店房子的大门落满了灰,上面贴满了乱七八糟的开锁小广告。

  我去了他外公的坟前。坟前周围野草丛生,长得一米来高,显然是很久没人来过。我把四周的野草拔除,拾掇了些枯树枝扫干净坟前的干树叶和垃圾。

  临走前,我看着墓碑上立碑人的名字说:“外公,你知道衷诺辰在哪儿吗?”

  出了坟地后我去了徐松家。

  徐松不在。他爸妈的棋牌社也没开门。

  我问旁边的街坊邻居:“徐松去哪儿了?”

  街坊一听说我是打听徐松的,脸上流露出的表情仿佛他是什么恶心的东西,提一句都怕惹一身腥:“咦——他家啊,都在医院呢。”

  “去医院了?谁生病了?”我装作毫不知情。

  “徐松啊。”街坊突然压低了声音,凑近我说,“徐松有艾滋病。”

  “这……”我挑眉,“真的假的,这么污蔑别人不好吧?”

  “什么污蔑,整个十铺镇人尽皆知。我估计他是要不行了,在医院住了个把月,一直没有回来过,他家里人都在医院陪着他。”街坊说起别人家的八卦简直滔滔不绝,“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爹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活该,呸——”

  和街坊聊了两句,我就走了。我坐在回城的出租车上,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行人,想起殷上六年前第一次救走衷诺辰。殷上从中阻挠横插一脚,我找了他三个月,也没能从殷上手里把衷诺辰抢回来。

  后来衷诺辰离开了殷上。我不知道衷诺辰去了哪里,我知道他不在殷上那里的时候就开始疯了似的找他。后来我想起徐松曾说过他是衷诺辰的男朋友,是衷诺辰喜欢的人。衷诺辰没有什么朋友,他一定会回来找徐松的。

  当时我跑去质问徐松:“衷诺辰在哪里?”

  徐松说自己不知道,我显然不信:“你会不知道?”

  徐松笑着说:“真不知道啊,我们分手了啊,我不是还把他送给你了吗?怎么,他走了?你找不到他。”

  衷诺辰这么在意他,我不信他不会回来找徐松。后来我找人跟踪徐松,发现衷诺辰确实一直没回来过。

  我找人黑了徐松的手机和电脑,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只是文件档里一个加密的视频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个文件档里有很多衷诺辰的视频,独独只有这一个加密了。

  我破解了密码。

  视频一开始的画面很黑,没人说话,镜头有些晃。后来徐松打开了灯,衷诺辰出现在视频里,他的双手被绑在床头,手腕上还绑着一根铁链。

  画面里的衷诺辰胸口没有疤,只有一个纹身。我想起衷诺辰曾经对我说:“我以前这里,有个纹身。”

  “你的名字。”

  “笑什么?你不信?”

  原来,他那天告诉我的是真的。

  原来,他爱的一直是我。

  伴随徐松下刀的是衷诺辰的惨叫,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我后来又回放了十遍。

  很奇怪,明明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衷诺辰的痛,我却感到一阵阵莫名的兴奋。

  我过滤了他的痛苦,他身上的血,他被绑住的双手,他无助的眼神,我只在意他真的纹过我的名字。

  他是爱我的,一直都是我。

  原来不是我一厢情愿,而是两情相悦。

  我感到兴奋,愉悦,开心,唯独没有想起自己对衷诺辰所做的那些,伤害了他的事。

  我压下自己欣喜若狂的内心,回想起了徐松。

  徐松,不能放过他。

  是他,都是徐松的错,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失去衷诺辰,我怎么会找不到衷诺辰,都是徐松的错。

  徐松要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该怎么对付他呢?死简直太便宜他了,要怎么做才能让人生不如死?

  我为这事想了三天三夜终于想出了一个好点子。我在社交网络上找了一个携带艾滋病病毒的男人,我让他接近徐松,我让他睡了徐松。

  事成之后我给了他十万。

  艾滋病病人的信息是受保护的,徐松想瞒,我却不给他瞒的机会。后来这件事传得整个十铺镇的人都知道了,连他爸妈都是从街坊邻居那里得知的。

  徐家好似这个镇的瘟疫源,人人避之不及。

  徐松的痛苦怎么能比得上我的痛苦。两年,整整两年的时间,我终于找到他了,我再次见到了衷诺辰。

  殷上也一直在找他,我们同时得到的消息。不过这次我却不怕他早我一天先找到衷诺辰。这不是比赛,不是谁先找到谁就赢。我的筹码是衷诺辰的爱,我胜券在握,有恃无恐。

  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拒绝我,我找了你整整两年。我日夜不停地思念你,寻找你。你却说不想再纠缠下去,你说都过去了,什么过去了?为什么会过去?是因为门外的那个人吗?

  我气急了,我又不顾他的疼强上了他。事后,我对他说,我们可以回去的。那一天只要殷上不出现,我们是可以回去的。

  殷上把衷诺辰带走了。我带着肩上的伤找了三天,他睡在另一个男人家里。上次在门外的那个男人。

  我一想到衷诺辰和陌生男人同睡一屋我就受不了。我想我疯了,我真的疯了,两年,这两年你是不是都和他在一起,是不是因为他你才拒绝我的?

  他是障碍,我们之间的障碍,我要杀了他!

  他没有死成,我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四年。

  后悔吗?后悔。我后悔我不该这么冲动,我应该有计划有预谋,我本来可以做的滴水不漏,我可以想出成千上百种方法,我冲动了,这一次的代价是我再一次失去了衷诺辰。

  四年。

  整整四年。

  我四年不能再见到他。

  我在牢里想了他四年。

  出来后我又开始寻找他。

  我爱他,我爱他,我发了疯般地爱他,我心里只有他,这四年日思夜想的都是他。

  我要找到他,我必须找到他。

  衷诺辰只能是我的,他只能和我在一起。

  我找了他好久啊,今天是他的生日,二十七岁的生日。他在哪儿呢。我好想他,他这次藏得好深啊,我到处到找不到他。

  兜里的烟没有了,我开着车出去买,路口的红灯还有九秒。

  我想起我高三那一年,我正在写英语卷子。为了练口语,我经常一边刷试题,一边放英语电影。片子的种类很杂,什么都看。

  那晚我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视频,起初我以为是黄网链接,后来又收到了三个,均是同一个人发的。

  我放下手中的笔点开了视频。视频里是衷诺辰在一个男人身下做爱的视频。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去形容当时自己。我只知道我疯了,我真的疯了。我为了发泄心中的怒火,摔烂了周围的东西。他拒绝了我的告白,他说他不喜欢男人的。

  他是不喜欢男人还是不喜欢我?

  压在他身上的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衷诺辰没有拒绝他,为什么没有推开他。

  为什么。

  为什么?

  DVD里的电影放的是《处刑人》,这时正好传出来一句:“I can 't buy a pack of smokes without runnin'into nine guys you fucked.”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我去买包烟,都能碰上九个操过你的男人。

  《处刑人》在演什么我不在意,那时候我钻了牛角尖。那句话是那么突兀地闯进了我的脑海中。

  第二天课间,衷诺辰又在对着窗外发呆。我看着他毫无瑕疵的侧脸,鬓角的小碎发翘起来一小撮。

  关于他的传闻有很多。

  他是私生子,他没有爸爸,他妈妈偷汉子,不但街坊邻居知道,同学之间也一直流传着他的小道八卦。他上厕所一直上隔间,没有见他用过小便池,还曾有同学说他脖子上有吻痕。

  我留意周围的同学,我观察各科的老师,我放学跟着他回家,打量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跟着你走过的放学路上,我是不是也遇到了九个操过你的男人?

  有吗?

  有几个人上过你?

  为什么是别人,却不可以是我。

  他又在对着窗外发呆,那次告白拒绝我之后,他再也没有拉着我去天台。他每当不开心的时候都会和我去天台坐着,现在为什么不和我去天台了呢?

  我拿出手机点开我们学校的贴吧,新建了一个路人的ID,我发了一个帖子:衷诺辰被九个男人上过。

  谣言传播的速度就像星火燎原,每个人饭间课后都在窃窃私语地背后议论这件事。

  我能感觉出他比以往更加沉默。他甚至都不曾未这件事辩解过。

  衷诺辰在低头写什么?我凑过去看了一眼,他写得是:谣言止于智者。

  这句话是我在天台的时候对他说的。

  该说他傻还是说他天真好呢?

  根本就没有人想要知道事情真相,他们只是把它当作一种乐趣。所有不是关于自己的绯闻,都可以拿来津津乐道。真相不重要,真相哪有传闻来的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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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灯了,我踩下油门,想到了找出衷诺辰的办法。

  我翻出了曾经拍的衷诺辰的视频和图片,我把他的隐私部位打上了马赛克发布到了网上。配图的标题是“今天让我们来扒一扒十铺镇第一中学的小九”。

  帖子发出去没有热度没关系,流量是可以买的。

  这件事情任其发酵了三天,终于火了。我在十万条留言里搜索有用的信息。

  这个照片好熟悉啊。

  小九指的是不是衷诺辰啊,看照片好像啊。

  衷诺辰是我高三时候的同学,他是卖的这件事全校皆知。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这个照片还是很劲爆啊,我都没看过呢。

  衷诺辰这么白啊,怪不得有市场呢。

  靠,好欲啊,我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