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有谣言 第2章

作者:一把锈 标签: NP 近代现代

  我不答,他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

  我这次回他了,我说:“衷诺辰。”

  “我叫殷上,记住了。”他笑了一声,说道:“被人打了,结果却不知道被谁打的,说出去多丢脸。”

  我从来不记得这个镇有姓殷的人家。后来我才知道张静是隔壁镇上的,昨天来十铺镇打算和同学汇合,一起去参加同学会的。殷上是他表弟,快要过年了,来乡下舅舅家住一个月。

  “怎么还没来,还要多久?”说话的是和他们一起来的,一直没说话的第三个人,身高近一米九,虎背熊腰,彪形大汉。三个人,张静手无缚鸡之力,我想这人应该是殷上拉来打群架的。

  距离我刚才打的电话已经过去十分钟过了,我说:“远,他们在市里,大概四十分钟能到。”

  “艹,这大半夜的,你让我等到一两点?”彪形大汉看了一眼殷上,说,“这多无聊啊,那看来要找点乐子了啊。”

  殷上笑了一下,表示没异议,他四处看了看。后门有一间厨房,厨房水的龙头坏了,滴滴答答滴水,一直没修,我拿了一个红色水桶放在下面接水。水桶现在接了能有小半桶,殷上拧开水龙头又接了一些,接满了之后他提着水桶来到我面前。

  “哗哗哗”,他提着水桶,从我头顶浇下来。我整个人顿时从头湿到脚,寒气直逼骨缝,冷得我打了个颤。

  “你最好祈祷他们快点来,我没什么耐心。”殷上搁下水桶,俯下身看着我往下滴水的眼说,“生病了可不好啊。”

  南方的冬天屋里没暖气,冷风一阵阵的往身上吹,坐的我越来越冷,身上又痛。我打了一连串喷嚏,拿过桌子上的抽纸擤了擤鼻涕,约莫过了十分钟,殷上又提来一桶水,再次从我头上浇下,他放下水桶,用他那好看的手,把我的头发往耳边捋了捋,说:“还不来啊。”

  我想告诉他,我没欺负张静,谁欺负的他你找谁去。但我什么也没说,纵容就是犯罪,昨天看到张静在河里,我没劝阻任得楠他们,没拉张静上来。后来张静上来之后他们有没有再做什么别的过分的事,我也没过问。

  纵容是犯罪,沉默是纵容犯罪。

  又过了十来分钟,彪形大汉把我的书店都翻遍了,翻出了我放在桌子下面的毛片,我这里没电脑,有一台可以称得上是古董的DVD机,那是我外公还在的时候用的,他在的时候书店并不卖毛片也不租盗版书籍,他去世了之后,我进过来卖的。

  彪形大汉拿了一张放进DVD里,连着DVD的电视机里传来“嗯嗯啊啊”的呻吟声,张静脸红地滴血,彪形大汉看的入迷,突然色眯眯地看了一眼殷上,说;“你们gay看av是不是硬不起来啊?”

  殷上笑了下并不说话,彪形大汉贱兮兮地摸了一把他下面,又转回去接着看。殷上来到我面前,我低着头,只看见他缓缓抬脚,分开了我的腿,一只马丁靴出现在我两腿之间的凳子上,然后那只脚隔着裤子踩在我阴茎上,我冻得麻木,没给他任何反应。

  他见我没有反应,加重了脚下的力度,那脚越踩越重,大有废了我的势头。我感受到了疼,伸手抓住了他的脚踝,抬头看他。

  殷上看着我的眼睛,轻轻勾了勾唇角,把脚拿了下去。

第三章

  徐松他们到的时候,已经一点了,他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我,眉头紧皱,喊我:“小衷。”

  我站起来,对殷上他们说:“你要找的人来了。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欺负张静这事儿,没我的份,就算有,打也让你打了,水也让你浇了。”

  “所以呢?”殷上挑眉。

  “所以,你们有什么恩怨出去解决,别在我家。再说,打架这地儿也伸展不开。”我说。

  “你挺有意思的啊,衷诺辰。”殷上第一次喊我名字。

  我不知道他说的“有意思”指什么有意思。我又转头对徐松说:“走的时候把门拉下来就可以了,不用锁。”说完我就转身上楼,没看他们。

  我回到房间打开电热毯,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哆哆嗦嗦地躺进被窝。碰到后背的棍伤疼的立马侧躺,但我忘了手臂也有伤,我又冷又痛又困,只好抱着被子坐起来。等身上缓过来些,我起床翻出了一套干净的内衣裤穿上,又翻出了毛衣,睡衣,穿厚些再躺下身上就没那么疼了。

  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睡不深,疼一阵醒一阵。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六点五十。

  我慢慢地撑着手肘起来,身上比睡之前更加酸疼。昏昏沉沉,说不出的难受。我翻出水银体温计量了下体温,39.6℃,高烧。我去抽屉里翻出一瓶“安乃近”,倒出来一颗,就着桌上的一杯凉水直接吞了。

  我把昨天脱下来的湿衣服收拾了下放到了洗手间的衣篓里。再把身上的睡衣换下来,穿了件羽绒服出门。

  我去了一家“阿正推拿”。要不是我确定我和推拿师傅不认识,不然以他那手劲,我会以为殷上知道我要来,让他借揉淤血的手劲直接送我归西。

  我从推拿店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我在小店买了瓶二锅头,又去香烛店买了些纸钱,老板娘指着一个iPhone X说:“最新的,小伙子带一个。”

  我笑了,我说:“我外公怕是用不来。”

  “老人机也有。”老板娘说着在一堆iPhone X下面翻出来一部大字体老人机递给我,“带一个。”

  我收下了老人机,结完账我带着东西去了坟地,捡了捡旁边的垃圾和枯草。

  我生父并不是十铺镇的人,我妈是。

  他们那个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人没见过面的人,媒人说个媒,拉个线,就这么结了婚。结婚不到半年,我生父说他遇到了他生命中的挚爱。多么可笑,婚前也不见他遇到“挚爱”。

  后来我妈就跟他离婚了。我妈离婚之后,发现有了我。那个年代被离婚是遭人闲话的。说什么的都有,谣言越传越厉害,说我妈偷汉子被发现,夫家才休了我妈的。喏,你看,那肚子里的孽种就是证据啊。说的活灵活现,有鼻子有眼的,仿佛她们亲眼所见。三人成虎,人言可畏,我妈是死在街坊邻居,茶余饭后的谈资里。

  她死的那年我才六岁,尸体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座“巨人观”。

  我外公是八个月前,五月底走的。老人家,身上小毛病多,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那天我给他倒了洗脚水,扶他躺下,他握着我给他盖被子的手,对我和蔼地说道:“人言可畏,谨言慎行。”

  我不知道我外公为什么突然说这些,是不是听到了那些“九个”的传闻。我后来总是在想,他去世的原因真是因为生病吗?谣言杀人于无形,它是一把不见血的刀,又或者我外公是被谣言淹没死的。

  烧完纸,我倒了一杯外公生前最爱喝的二锅头敬他。陪他说了会话,我说:“快过年了,你在那边买点好吃的。今年有外公去那边陪我妈,她可以过一个开心的年了。”

  “这次过年,只剩我一个人……”

  “你们……”

  “算了,没什么。”

  “外公,过完年,我打算出去看看,书店不开了,生意也不好。但是我还没想好去哪个城市。”

  “去哪儿在说吧。”

  “我走了,下次来看你。”

  我从坟地里回来的时候,徐松正等在我家门口,他和殷上后来是怎么收场的我没问,也不想知道。

  徐松上前主动问我:“去哪儿了,怎么打你电话不接?”

  我说:“手机静音了。”

  “这样啊。”徐松吸了两下鼻子,皱眉问我:“什么味了?”

  “药酒味儿吧。”

  “昨天那帮人打的?伤得重吗?”徐松一脸关心,上来想掀我衣服,“让我看看。”

  他要看我没让,我说:“没事,小伤。”

  “昨天……昨天不该喊你去十里桥,不然张静他们也不会找上你。”

  “嗯。”我点头表示知道了。

  徐松一时间没说话,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我拿来拖把拖干净昨晚殷上倒的那两大桶水。收拾妥当坐下休息的时候,我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然后我发现我的毛片一张都没了。别说毛片了,连那装片的框都不见了。我在心里骂彪形大汉,块头那么大,居然还顺我的东西,顺就顺吧,拿走十张还不够吗,那里面有两百张!撸不死你!

  书店的生意还是那样,没几个人来,寥寥可数。和徐松吃过中饭,我感觉自己又有一点烧起来了,又吃了一颗“安乃近”。徐松问我吃的什么,我回他说是维生素C。

  又坐了会,闲着无事,我打算关门上楼睡觉。昨晚没睡好,身上也还疼着。

  我问徐松:“你走不走,我要关门上去睡觉。”

  徐松没说话,只是看着我,我读懂了他眼里的意思,我说:“去你家吧,别在我家。”

  他想做,我从来不让他在我家做爱。这是我家,我外公的家,我妈的家,我想我外公如果知道我卖盗版碟会生气,但如果知道了我在家被人强奸只怕不只是生气了。

  我高二从徐松那里回来那天,看着我外公捂着嘴一直咳嗽,咳的喘不上气,我就什么都说不出口,我想说我很疼,我想说,救救我。

  男性被强奸在法律上是不受法律保护的。

  说了能怎么样呢?只是多一个人伤心罢了。

  我躺床上,徐松脱了我的裤子,俯下身含住了我的阴茎,我很难硬起来,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对“性”有认知开始,就一直伴随着疼痛有关。有一回,我上网匿名提问别人高潮是什么感觉。答案如出一辙,无非是爽,兴奋。这千篇一律的答案,让我曾怀疑过他们是不是水军。

  我射了之后,徐松帮我清理干净,然后帮我盖上被子,说:“睡吧。”

  “不做?”

  “不做了,你先睡会吧。”

  徐松何止是个地痞流氓,脑子也有问题,把我拉来真的只是睡觉。

  我懒得搭理他,拉过被子翻过身,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听见他说:“总觉得你那根也有一股子药酒味儿……”

  这一觉睡得很沉,徐松喊了我几声我都没醒,他把我拉起来,我身上没之前那么疼了,但是脑子昏昏沉沉。

  “小衷,你发烧了。我带你去诊所看看。”徐松搂着我给我穿外套。

  发烧烧得我嗓子疼,我扯着似砂纸磨砂墙面的粗粒的声音问他:“几点了?”

  “快七点了。”

  外面已经完全黑了,到镇上的诊所后,医生给我量了体温,又问我发烧几天了,有没有吃药,最后检查了一番,问我:“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说:“我身上有伤,棍伤,不知道跟发烧有没有关系。”

  “我看看。”医生公事公办的口吻。

  我把衣服捋上去,露出肚皮和后背的时候,我听到徐松吸气的声音,“怎么这么严重?”

  我身上青紫交错,透着一股已经淡了的药酒味儿。医生开了处方,怕会再烧起来,建议我打两天吊水。

  挂上吊水后,徐松踢翻了旁边的垃圾桶,压着火气,骂道:“艹,张静!”

  我没搭理他抽风,身上没什么力气,我盖着诊所的薄毯闭目养神,我感到旁边有一阵风,他坐下来,又听他问:“为什么不说?”

  我睁开眼睛,转过头看着他一脸关心地表情反问他:“说什么?”

  说我很痛,你去帮我打回来?还是你为什么要给我惹麻烦?身上的药酒味你不是闻到了吗?但你还是强迫我做那事儿。

  “你身上的伤……”

  “你真不知道吗?不说是因为,那人是你啊。”我打断了他的话。

  徐松沉默。直到挂完吊水他都没有说话。

  我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我摸出钥匙蹲下开门,听见徐松在身后问:“你是不是挺恨我的。”

  答案显而易见,彼此心知肚明。

第四章

  等我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的时候,已经是小年了,我在老刘那儿又进了一批春联卖。

  今天天气不错,我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晒太阳。

  “衷诺辰。”

  我听见有人喊我,闻声抬头,发现来者是殷上。穿一件米色的羊绒大衣,显得人高腿长。我不知道他这次来干什么,没应声,低头继续看手机上的火车票。

  “衷诺辰。”对方又喊了一声。

  “嗯?”我应声,放下手机站起来。我刚站起来,他脚一勾,把椅子勾到他那儿,人直接坐下。变成了我站着他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