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工程师求生欲太低 第3章

　　巴利区一座豪宅书房的嵌壁式屏幕正在滚动播放有关坠机事件的所有新闻，豪宅的主人舒适地靠在真皮沙发上，他旁边小沙发里坐着个比较壮硕的投影人，连浓密的胸毛都生动地投影了出来。

　　“那老家伙这种事都能办砸。”全息投影人扭了下脖子，尽管是个投影，骨头的咔嚓声还是忠实被传递了过来，感觉他下一秒就要站起来出去打人。

　　“警察局那边怎么说？”

　　“还在查，飞行器的主人是个蓝星移民，老家伙找的废物连人都分不清，幸好那劫错的小子是个怂货，他以为他就是被单纯地打劫了。这次算老家伙走运，要不我们送他个帮手好了。”

　　豪宅的主人却不以为意：“那是他自己的事，带个信儿给他，收拾好他自己的烂摊子，下一批的货别耽搁了。”接着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酒，对人影举了个杯，“威利斯特酿，威利斯星那些将军政客们现下的心头好，我送了一箱去你那儿，尽情享用吧。祝好梦，杰夫先生。”

　　因为这件事睡不着的人可不止杰夫·麦肯斯一个，叶沧用手指戳了戳他工作台上放着的一台银色平板电脑：“起来干活，帮我调出秦阳的资料。”

　　“噢……根据研究数据表明，晚上11点之前睡觉是健康的作息时间。根据上任主人，也就是您父亲对我的设定，我有义务提醒您早睡早起……“这台电脑居然发出了人类的声音！非常懒散，还卖萌一样地抖了抖，伸出几根细长的线，歪歪扭扭地连接到叶沧的其他电脑启动引擎。

　　不一会儿，几百张照片就一个接一个地弹在屏幕上，电脑不停地发出叮叮叮的提示音。

　　“……够了够了，你是又黑进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监控里面。” 叶沧对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简直没脾气了。

　　“对不起主人，按照人类的审美标准，我觉得这位青年非常符合帅的标准，您看他连在餐厅监控，旅游景点监控下的随意镜头都如此赏心悦目，介于您今晚的惊险经历，让您欣赏有利于身心健康。”凌季欢快地说道。

　　等叶沧看清楚照片的那一瞬，他并不觉得这有利于他心情愉悦，相反，他更加惆怅。

　　他叹了口气关掉照片，身子后仰进白色软椅，默默在心里过了一遍他跟警察做记录时的情景。他确定没有透露任何过多的细节之后，开始捋线索。

　　凌季侵入了劫匪的终端，但是他的雇主似乎是很谨慎的人，只有一个重要线索被截获，那就是劫匪原本的目标人物是秦阳，不是他。

　　“唔，凌季，再帮我调取下关于他的资料，不要照片。” 叶沧对电脑说。

　　“更多精彩稍后播出，想要更多快感，不要离开哦。” 这个叫凌季的人工智能操纵着更多几台电脑，一时间把本来比较暗的房间照亮了许多。

　　“你趁我不在家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节目？” 叶沧非常想把这台平板扔出窗外，让他体验下自由落体的快感。

　　“主人您活得太单调了，您父亲说过生活就是要多点乐趣。嗯……我知道了，我闭嘴。” 还在电脑形态下的凌季用他并不存在的第六感似乎连通了叶沧阴恻恻地想法，识趣地装作自己是一台真正的电脑。

　　一分钟后凌季那慵懒的声音又冒了出来：“好了，最全的都在这里了，如果您还要继续深入，我就只能试图连接蓝星的通讯网络了。请问您是否授权？”

　　“不用冒险。”

　　秦阳，他是秦将军的儿子？叶沧脑子里掀起了一点点风浪。虽然叶爹是个话痨加爱折腾的人，但是也没有对叶沧包括他夫人提过太多关于工作的事。叶沧唯一知道的只有秦将军是他爹的上司，说是上司也不准确，因为叶星辉所在的研究所并不是隶属于秦将军的军队，只是被临时征用过去提供技术支持的。

　　而且叶沧离开蓝星的时候太小，秦将军和他夫人那时候还没有子嗣。后来他爹过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不问世事。直到一天他收到一封秘密包裹，里面只有这一颗扣子。

　　那段回忆太过昏暗，叶沧的肩膀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给他搭上了一条毯子。凌季身上还闪着银色的微光，这是制作他的特殊材料刚完成变形的效果。这种特殊的材料以它的发明者命名，又因为变形时像无数星星一样洒落的光辉，所以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星辉。

　　星辉的制作方法和凌季的存在被加密在蓝星超级人工智能研究所最高级的档案里，随着叶星辉一起在毁灭性炸弹冲击波下被销毁了个干干净净。

　　所有人都以为凌季在爆炸中被毁灭了，制作方式这么多年来也再也没有人能研究出来。虽然人类的科技已经发展到星系探索，但是人工智能始终只能存在于机械和电脑的形式。能随意幻化成人形的，目前只有凌季这个绝版的奇迹。

　　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打断了叶沧的思绪。

　　“主人您有访客，那句古话叫说曹操曹操到……”

　　“行了……”

　　打开书房门的一瞬，一只白色的小动物身影从门缝蹿了进去。喵！叶沧听着身后叮叮当当的声音，心情顿时愉悦了许多。在这个家里，叶沧怕极了凌季的啰嗦，小白猫就是凌季的克星，只有它能追着凌季满屋子跑。食物链有时就是这么奇妙。

　　叶沧并不想接待客人，于是找了张纸，上面写了四个大字 “谢绝访客”，从门缝下推了出去。

　　他回身走到客厅的沙发前懒懒地坐下，看着监控里的青年，等待着他知趣地离开。谁知秦阳从他宽松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只笔，在上面也写了几个字，塞了回来。

　　“……” 叶沧出于无奈过去拾起那张纸，只见上面有六个大字 “求包养，会暖床！”

　　他突然觉得有点心肌梗塞的感觉。就在他转身决定不再理会青年之后，门突然开了。下一秒他就被猛地推到墙边，撞在墙上，被圈在了青年的手臂和墙之间。秦阳冲他粲然一笑：

　　“劫色！”

　　叶沧第一句话就是一脸面瘫地问他怎么破解的房门密码。

　　秦阳轻柔地放开他，回手关上门，可怜兮兮地说道：“没有我翘不开的锁，就是因为我为了救你翘了别人的私家飞行器，现在在躲警察呢。你看，我本来想要求你以身相许，就这么点小小的回报，你就答应我呗！”

　　不想答应，叶沧在心里默默地反对。但他决定隐瞒劫匪的目标真正是秦阳这件事情，他现在摸不透对方的底，不敢轻易动作。

　　“我觉得有坏人针对你，所以过来保护你。”

　　“不需要谢谢。”

　　“就一晚！”叶沧仿佛看到秦阳头上的两只狗狗耳朵可怜地耷拉了下去。神使鬼差般地，叶沧已经溜到嘴边拒绝的话变成了随便你三个字。

　　怕叶沧变卦一样，秦阳立刻蹦到了沙发上抱起一个抱枕缩在沙发一角表示自己就在这里生根发芽。

　　“你今晚就睡沙发。” 叶沧没什么表情，去浴室拿另一套洗漱用品出来。

　　喵！这时小白猫正好从书房里溜了出来，看来是玩儿够了。它跳到茶几上和秦阳大眼瞪小眼。

　　“哇看不出来你这么冷淡的人还养了只猫。”

　　“捡的。”

　　秦阳打量下叶沧的这间小房子：“你的布置真简洁。”

　　这次叶沧直接忽略了他，关上了他房间的门。他环视了一周没找到凌季，于是搬开一个柜子，弯腰拾起把自己变成圆盘滚到下面沾了灰的凌季。柜子下面已经成为凌季的避难所，因为小猫爪子伸不进去。

　　一行荧光小字被圆盘投影了出来：“主人，您这叫引狼入室。”

　　叶沧拉开椅子在电脑前坐下，看着恢复成平板电脑的凌季挑了挑眉。

　　凌季机智地扫描到叶沧的表情，分析出这是叶沧示意他继续下去。“他身上至少有两个高科技设备包括密码破译，密网通讯，一只微型纳米武器，一把便携式激光武器。”

　　接着又一行小字蹦出来：“书房屏蔽器受到一波攻击，对方正在试图破解我的屏障。”

　　“成功反击。”

　　秦阳手腕上的设备黑屏了几秒钟，心里无声地笑出声，仿佛能想象书房门后叶沧对他抿嘴瞪视的表情。这种反击就跟小猫拿毛绒绒的肉掌使劲抵住他胸口不让他亲一样，就像现在，秦阳松手放任小猫跳下沙发溜走了。然后拿了个抱枕垫在脑后把两双长腿蜷进沙发躺下睡了。

　　然而这只是秦阳自己内心丰富的脑补，叶沧启动电脑正在一个对话框里打字，一行行特殊的符号跃进框里。

　　平板电脑在没有人掰动下诡异地自动盖上又打开，像是在水里吐沙子的贝壳。“消息已加密。” 五个蓝星大字投到叶沧的屏幕前，凌季从来不都忘争分夺秒的邀功。

　　“……你挡着我屏幕了。”叶沧拿食指把凌季转了个方向，文字被投到了另一边的墙上。

　　“他来做什么？”一个消息带着密钥传输到蓝星北京城购物广场里一个女孩的私人终端里。

　　已经是蒙特利尔晚上凌晨3点，叶沧估摸着明天才能收到回复，他轻声问凌季秦阳现在的状态。凌季表示通过生物特征反应是睡着了，但是不排除装睡的可能。

　　叶沧站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左手微微有些麻。新星系时代的医疗科技高速发展，他今晚的伤不到一个小时就在救护飞行器上完成治疗，回了家。叶沧从书房出来溜去他的卧室，沉吟了一下，又回到书房把凌季顺手拿了出去。

　　热水澡冲去了叶沧一天的疲倦，很快他便入睡了。可能因为家里突然多出了一个活物，叶沧睡的并不是很踏实，他梦里又回到了蒙特利尔星最寒冷的那一天，防护罩受恒星磁暴的影响生态循环有点被扰乱，下起了暴雪。他梦到他账户上突然多出的一大笔金额，和通话里林夫人淡漠地告诉他他父亲的死讯，叶沧猛地惊醒了。

　　他支起身子半靠在床头平息了一会儿，望着窗外防护罩上折射出来的星光。他再也睡不着，便悄悄摸去客厅。他看到青年可怜兮兮地蜷缩在沙发上，一双长腿这么弯着肯定不舒服，叶沧心想。

　　然后他的目光就被青年手腕上的终端吸引了，这个终端应该是蓝星顶尖的技术。因为蜷缩的姿势，秦阳的手搭在自己的脸旁边。在观察这个终端的时候，叶沧不知不觉脑袋凑近了秦阳的头。

　　叶沧走出卧室的时候，秦阳他军校出身的敏感神经就让他醒了。他眯着眼心里打定主意想看看叶沧要做什么，直到叶沧刚洗完还散发着洗发露清香的头凑他脸前，秦阳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装睡能力差点破功。

　　他飞快的心跳就要出卖他了。

　　好在叶沧只是看了一会儿，就折回了自己房间。

　　秦阳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伸展了他躺麻的大腿和手臂。

　　他是薄荷味儿的，秦阳吸了吸鼻子。那股清爽的味道还萦绕在他鼻尖，秦阳一晚上都没睡着。

　　☆、她的星光熄灭了

　　一辆黑色轿车驶进蓝星北京城郊外的一处林园里。复古的朱漆大门被安装在下方的滑轮带动缓缓向内敞开，给轿车放行。

　　如果凌季在这里扫描一下就知道，这辆黑色轿车看似普通，但是所用材料却非常奢侈，都是防弹性能极强的材料，车室内的设备装置也是高精尖的东西。这辆车的车牌上有个古代东方神话中麒麟的徽标，这是林家的标志。

　　林家在人类逃亡时期作出了不可湮没的贡献，两百年前和另外五大家族领着在其他星系受到欺负的人们回到地球创建了新的自由的家园。

　　轿车停在古色古香的大宅前面，从车上下来一位穿着黑色长旗袍的女人。她低声吩咐了司机几件事，然后跨进门栏往东南方向一间屋子去。女人走得优雅轻盈，但是又不失自她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端庄与稳重。

　　“姑姑早上好呀！”正在捡拾地上落满的桃花的小女孩看到她，开心地打了个招呼。“林夫人。”跟在女孩身后的管家颔首敬礼。

　　林夫人向管家点点头，朝着侄女温柔笑道：“你小舅舅呢？”

　　“他在小阁楼。姑姑送给你！”小侄女正是爱美的年纪，她从手帕里抽出一支短的桃花枝，垫起脚想把桃花插在林夫人的发髻里。林夫人笑着谢过侄女，接过桃花，簪进发髻。

　　“去玩儿吧，我找你小舅舅说点事。”林夫人和蔼地拍拍小侄女的头。

　　“好嘞！”小女孩儿蹦蹦跳跳跑开了，让照顾她的管家头疼地跟了上去。

　　小阁楼上，林夫人的弟弟正在刷着新闻，他一身警服整整齐齐，像是正准备出门。见到他姐姐，林弟弟拎起茶壶给林夫人满上一杯茶。林夫人在他旁边坐下，端起茶杯，她眉眼低垂，有些漫不经心。

　　“二姐，你好像心事重重的。”林弟弟关上终端上的新闻播报，关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

　　“事情有进展了吗？”

　　“实话说难，线索千丝万缕，还有外星系的。我们没有境外帮手，对方就像老鼠，只要我们一有动作，就缩回他们的老鼠洞。”

　　林夫人轻轻吹了一口茶，她声音很柔很轻，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蛀虫必须揪光。”

　　“还有一件事，秦言明的儿子去了蒙特利尔星。”

　　林夫人被小小的惊了一下，端茶的手还是稳着，她看了看林弟弟：“去做什么？”

　　“说是从军队里请了假，出去玩儿，蒙特利尔星旅游申请比其他星好批准，那颗星的政府就是小绵羊。” 正说着，林弟弟终端响了起来，他歉意地看了姐姐一眼，示意这是个不得不接的消息。

　　林夫人点点头，说了句你忙吧，林弟弟就下了阁楼出去了。她握着茶杯思考了片刻，点开茶几上的通讯屏幕，拨出了一个号码。

　　通讯被接通，一个成年男声传了出来：“林夫人，能接到您的通讯真是荣幸。”

　　“你什么意思，凌季已经被毁掉了，连带着那堆资料一起。”

　　通讯那端的男人沉默了下去，像是有些艰难地开口：“我不知道您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林夫人冷笑了一声：“不知道？令公子为何去蒙特利尔？我儿子在那里好好地生活，他与这件事已经完全无关了！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不要去打扰他！”

　　“林夫人，我只能向您保证我儿子去蒙特利尔与那件事无关。”

　　这句话说完之后，通讯两端同时出现了十几秒的寂静。

　　“秦言明。”林夫人冷冷地叫了男人的名字，“那封密信上的内鬼，最好不要让我发现是你。”

　　被警告的男人呵了一声，回敬道：“当初星辉为什么要跟你离婚你难道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这通电话在两个互不信任互戳痛处的人之间打到这里已经没有聊下去的余地和必要了，林夫人连名门的礼节都不屑于施舍，直接挂断了通话。

　　林夫人颓败一般，像一只悲伤的天鹅一样垂下颈子。她隔着旗袍的领子摸到戴在胸口的项链，那是叶星辉在她们结婚第三周年时送给她的，用星辉制作的一颗星星挂饰。

　　她和叶星辉第一次见面是在凌家上任家主的一百大寿上，人类因为医学的发展，寿命也增加到一般两百岁才算寿终正寝。凌家也是蓝星六大家族之一，有资格来贺寿的人都是政界或者军委有头有脸的家族。那时她还是个懵懂的小女孩，藏在父母身后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些虚伪的社交。

　　那时蓝星刚打完胜仗正在处于与其他星交涉的过程，局势还需要军方的势力来稳固，军委的权力高高凌驾在上。想来巴结林，秦，罗，凌四家的人趋之若鹜，有人恨不得一早就跟这家族谁的孩子定下娃娃亲。林家的势力在当时是六家之首，其他四家也希望能强强联手。还有一家是旧时代地球东南亚血统的家族，他们非常的佛系，只想守着他们的清迈城过好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