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我矜贵 第23章

作者:瓜豆娘 标签: 近代现代

  短暂的一生,称不上精彩。

  遗弃,就是庄隅的母亲对庄隅最后的温柔,把他带离了那个她错认过的人身边。

  “她是很好的母亲。”庄隅摸了摸纸面上庄雅淑的名字,低落道,“可是我和她没有缘分。”斯人已逝,一面之缘都没有。

  “你是我养大的。”傅时戟盯着庄隅的眼睛,抹去他眼角的几滴泪,见到庄隅对母亲的留恋,傅时戟也会心生嫉妒,他不想让任何人操控庄隅的情绪。

  傅时戟将薄薄的纸张从庄隅手中抽走,语气生硬道,“可是,你从来没说过我很好。”

  “哼。”庄隅咬唇撇过脸。

  “嗯?”傅时戟不容庄隅拒绝,伸手握住庄隅裸露在外的脚踝,将庄隅拉得与自己更近,整个抱在了怀中。庄隅的脚瘦而纤巧,因为用力,筋脉在脚背上绷露出来。

  庄隅下意识反抗,察觉到傅时戟的不悦后,乖乖地不敢再动,他看到傅时戟从床边置物台上拿起镶着红宝石的链圈。

  庄隅原本是将这条链圈藏在了裤兜里,害怕被王强夺走,被强抢时只抛了个空匣子,可能是刚才傅时戟为他整理衣裳的时候发现了。

  “为什么没有扔掉?”傅时戟轻笑道。

  庄隅看着那条脚链,当初他确实想要把它扔掉,可到了最后还是舍不得,因为这是他当时拥有的唯一和傅时戟有关的东西,若是丢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那时的他还天真地认为以后永远都不会见到傅时戟。

  庄隅在傅时戟面前从来都不是一个决绝的人,他从没有誓死顽抗不屈的勇气。

  即便是傅时戟发了狠将他关在屋子中的时候,在脆弱地抵抗后,他还是会认输投降。

  尽管在别人面前庄隅可以像河豚一样,鼓起自己的刺保护自己,可是他知道这些招数对傅时戟没有用,他是被傅时戟娇惯着养大的,在他面前,庄隅可以听凭自己内心,表现出真实的自己。

  傅时戟将镶着红宝石的脚链系在了庄隅的踝骨处,在完全扣住时,链圈接口发出“咻——”的一声,是机械运转的声音。这并不是一条简单的装饰物,是傅时戟命人精心打造的,只要扣上便不能轻易取下。

  和傅时戟想象中的一样,金色与红色很衬庄隅。

  庄隅伸手碰碰链子,小孩子一样幼稚地拽了拽,鼓起嘴巴对傅时戟说道:“总有一天我也要把你锁起来。”

  傅时戟沉声道:“好啊。”

  他的语气带着笑意,因为他求之不得。

第32章 兴趣

  被套上枷锁的庄隅性子更加淡然,他被梦魇缠绕了几天,也就越加喜欢黏着傅时戟。

  傅时戟在浴室洗澡的时候,庄隅会蹲在门口等待。傅时戟开视频会议的时候,庄隅会为他冲泡好咖啡后坐在一旁。就连傅时戟睡觉的时候,庄隅抱着自己的枕头和小被子,早早躺在一边。

  闹得傅时戟只能大半夜去冲凉,出来后看见门口咪蒙着睡眼、卷翘着几缕头发的庄隅,傅时戟只能苦笑着把他抱回床上。

  别院各个角落,也总能看见庄隅紧紧跟在傅时戟的身后,傅时戟偶尔一不留神还会撞到他,庄隅这才稍稍后退两步。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整整一个星期才稍有好转。

  庄隅起初还不太适应脚上的链圈,不仅走路时不舒服,而且觉得家里的佣人们会格外注意自己,所以换上了宽松的长裤遮挡旁人的视线,睡前盘腿坐在床上,庄隅总想把它摘下来,尝试了几次无果后便悻悻放弃了。

  等时间长了,庄隅也就习惯脚踝处的物件,也不再刻意去纠结。

  傅时戟出门工作,他就在别院里养花,修树,或在凉亭里喂鱼,池塘里的小鱼个个吃得膘肥体壮,更有甚者直接翻了肚皮,即便现在敞开大门,庄隅也懒得出去。

  他喜欢上了绘画,傅时戟叫佣人为他开辟了间画室,画室位于西角,落地窗外是合欢树,但是粉色扇状的花已经凋谢,庄隅一坐便能呆上半天。

  虽然他没有太高的绘画天赋,但总归是能打发时间,傅时戟回家的时候会按照从前学过的知识教一教庄隅,小半个月下去,画出的东西倒也能入得了眼。

  有一次,庄隅记起傅时戟的房间里放有几本画册,便起身去翻找,却在屋子置物架的抽屉里找到一条与自己链圈配套的长锁链,吓得他赶紧丢到了垃圾桶中。

  过后傅时戟捉弄似得追问,庄隅耷着嘴角,惨兮兮的模样让傅时戟心疼。见庄隅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反倒是把傅时戟弄得手足无措,连哄带劝着才让庄隅憋回泪珠。

  傅时戟逐渐忙碌起来,每日早起晚归,庄隅不想自己在家时,就会要求和傅时戟一起去工作,傅时戟自然不会拒绝,庄隅本想在他身边多学点东西,可耐着性子也看不懂徐放呈交上来的文件。

  一本正经地半个小时后,庄隅就偷懒猫腰钻进了隔间的休息室。

  “小隅,你最近怎么样,最近快期末考试了,不要紧张哦。”

  庄隅的手机少见得收到了来自联系人列表的一条信息,是夏东发来的,也只有他还会记得自己。

  经夏东的提醒,庄隅才发现自己快两个月没有去学校,认真地打字:“谢谢小夏哥,最近有些事情耽搁,没有去学校。还有…傅时戟帮我找到家人了,你垫付的私家侦探佣金我会打给你的。”庄隅简单地向小夏哥写下最近发生的琐事。

  夏东过了一会儿才回复:“那些钱不重要,既然已经过去了,小隅要过好自己的人生,希望你快乐。”

  庄隅看着最后的“快乐”二字,有些触动,只回复道:“好的。”然后在最面加上一个微笑。

  庄隅觉得蜷缩在傅时戟身边好像没什么不好的,傅时戟会关心自己,也会一直疼爱着自己,那就足够了。庄隅实在太过缺爱,母亲去世,自己的父亲能够为了钱出卖自己,庄隅再也不想失去唯一宠爱着自己的人,自由也许并不是原本想象得那么重要。

  傅时戟为庄隅端来一杯牛奶,见他呆呆地坐在被子上,小小的一只,很是落寞,便询问道:“怎么最近没有精神?”

  庄隅抬头,接过牛奶杯后小口地啜饮,道:“刚和小夏哥聊天,唔,傅时戟,我想下周回学校看看。”

  傅时戟没有做声,拿起庄隅扔在床边的发圈,庄隅的头发只长了一点,傅时戟娴熟地为他扎起个小揪,最后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头顶,道:“明天早上我可以去送你,如果太累就休息。”

  庄隅最近非常情绪化,傅时戟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过度依赖,虽然他很享受,不过并不希望庄隅出现心理问题,对于庄隅提出的这个小要求,傅时戟不想拒绝。

  庄隅将牛奶杯放在一边,站起身子,他每日都要喝牛奶,但个子也比傅时戟矮了十几厘米,庄隅张开怀抱对着傅时戟,道:“要抱抱。”

  傅时戟微微屈膝将庄隅抱个满怀。

  *

  周一。

  熙熙攘攘的学生背着沉重书包上学,三五成群,有些在议论着即将要考试的题目。

  猎二将车子停在人稍微少的拐角处,因为猎三抽不来空守着庄隅,他因此从训练营中被抓了出来继续做保姆。

  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大多数的学生已经完美过渡成为预备的考生,庄隅也只是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小的时候他遇到的志愿者姐姐都是大学的学生,与他描述许多校园中的生活,所以庄隅对此心生向往,初到傅家也哀求着傅时戟送他去读书。

  可是傅时戟总是会给予庄隅过量的东西,优渥的生活条件令庄隅迷惑,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在这方面受苦受累,昨天小夏哥的电话倒是让他重新想起幼时的期待,或许他不依靠傅时戟,也能在某个方面做得很好。

  徐放已经为庄隅与老师协调好,庄隅可以作为美术生的身份在这里继续读书,这样能给为他减少很多学业负担,还能继续做自己有兴趣的事情。

  “想回家的时候就给猎二打电话。”傅时戟说道。

  “嗯。”庄隅抱着书包,从侧门下车,对傅时戟回道,“我会在你之前回别院的。”他没有忘记与傅时戟当初的约定。

  “乖孩子。”傅时戟笑着夸奖道。

  猎二跟着庄隅一道下车,副驾驶的猎三坐到主驾驶位,载着傅时戟回到公司。

  猎二不清楚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庄小少爷脾气好得像是换了一个人,也不和傅爷逆着了,眼底对傅爷的依赖令猎二瞠目结舌。

  “你。”庄隅顿下脚步,转过身看着猎二。

  猎二谄媚地回道:“啥事儿,庄小少爷,您说!”他觉得自己未来能够轻松许多,不由得咧嘴笑眯眯的。

  庄隅态度冷漠,微扬着头,没有感情地看着猎二:“滚远点,你要坐在我后桌看着我学习不成,嗯?”

  猎二笑意退却,尴尬得挠挠头。

  行吧,庄小少爷还是和以前一个模子,只有在傅爷面前才不一样,他可没有荣幸能令庄隅好眼相待。

  也许是感兴趣的学科吸引着庄隅,他像普通学生一样继续在这里学习,本就和班级同学不太融洽的庄隅,更喜欢这样独处学习。

  学校中有一位温柔的美术女老师教授绘画,庄隅很喜欢她的教学方式,除去文化课时间,庄隅总是泡在画室中,这里很清净。

  或许学习绘画是个十分正确的选择,庄隅不必理会他人,只沉浸在自己的灵感中。

  每天回家的时候,庄隅总会给傅时戟带一幅最新的画作,薄薄的纸垒在一起,放在傅时戟书架上。

  两年的时间,已经差不多填满半个书架。

第33章 人情

  “傅时戟。”

  庄隅抻了个懒腰,单手握着手机同那端的人讲话,“你还要多久回来,这一次的时间好长。”

  傅时戟这两年总是飞到国外,傅家老爷子因身体缘故,不想继续操持工作,傅时戟必须接过重担,虽然一些简单的收购业务,傅时戟只用签个文件便可,但需要亲自到场的事务也免不了。

  “想我了?”傅时戟实在脱不开身,连夜里的休息时间也所剩无几,不然他就算乘私人飞机来回几个小时,也要见庄隅一面,把撒娇的庄隅抱在怀里。

  其实傅时戟本可以将庄隅带在身边,可他总不忍心折腾庄隅,同自己奔波并不是一个好差事,偶尔一次,便累得庄隅小半个星期精神都不太好,傅时戟见不得庄隅受一点苦。

  而且,最近傅家的其他旁支也在担忧着彻底换了家族的掌舵人后自己的利益是否会受损。他们总是时不时地搞些私下小动作,因着傅家人的身份,请来的助手不敢轻举妄动,傅时戟又要多花费心思。

  他已经好久没有与庄隅在别院,清闲地度过几日时光。

  “我才没有想你。”

  庄隅口是心非,他知道傅时戟很累,可是总忍不住给他打电话,只要听见他的声音,心里就会舒服一些。

  庄隅已经在傅时戟身边整整十年的光景。

  这段时间,足够让庄隅从之前那个满身污泥的小孩子长成几近十八岁的少年人。他与傅时戟拧巴过,计较过,企图逃离过,最后还是跌跌撞撞地钻进傅时戟的笼子里。

  傅时戟不仅在他的脚踝处套上了属于他的标签,温水煮青蛙似得,他花费十年的时间驯养了庄隅。

  现在不仅是傅时戟需要庄隅来“治病”,庄隅亦是缺不得傅时戟给予的疼爱。

  “乖,下周日我就回去。”傅时戟看着徐放交给他的日程表,两天日期被圈起来,可以短暂休息。

  “那我在别院等你。”庄隅的语气轻快了许多,接着道,“还有我今晚要参加一个聚会,是你见过的人,薛辉,他在学校帮助我挺多的,我不想驳他的面子。”

  傅时戟闻言蹙了蹙眉,签名的手指顿了一下,他不想庄隅与旁人过多牵扯,静默了半晌,才道:“两个小时,早点回别院,让猎二跟着,知道吗?”

  庄隅勾了勾嘴角,慢悠悠道:“知道了,亲爱的爸~爸~”然后不等傅时戟回复便挂断了手机。

  傅时戟管着自己交往的时候,就像是试图阻碍孩子早恋的老父亲,庄隅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想起傅时戟离开的时候落在上面的温度,心想着,自己还会有机会喜欢上旁人吗?

  “傅爷。”

  徐放见傅时戟挂断与庄小少爷的通话,才抱着一摞文件进门,低声道:“刚才老爷子的助理同我交代,老爷子要见您,有事亲自与您讲。”

  傅时戟敛起笑意,捏了捏眉心,沉声道:“去推掉,告诉他,那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徐放点头,他长期跟在傅时戟身边,自然知道杀伐果断的傅爷唯有与庄小少爷相关的事情,迟迟做不了决定,尽管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将利益最大化,可傅爷却异常谨慎,不想庄小少爷伤心难过。

  那边的庄隅坐回画架前,他一如往常呆在独间的画室,手执着画笔打起草稿,庄隅画的是一个男人的侧脸,是一个成熟的男人。

  如雕刻般的五官格外分明,黑色的发,削薄轻抿的唇,深沉的微微垂下的眸子,本是冷漠的面容,在庄隅的笔下却尽显温柔,最后庄隅在傅时戟的颈部画上一个窄细项圈,虽然与整体格格不入,但满足了庄隅的突如其来的恶趣味。

  “庄隅!”

  薛辉推门进入,只见庄隅迅速地将画板上的画取下,覆上另一张白色的画纸,可他依稀能看到庄隅画的是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