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头发安妮和他的王子 第3章

作者:短袜子钗钗 标签: 甜文 花季雨季 近代现代

  懒得睡觉。

  甚至连晚饭都没兴致吃。

  林安尼就进入了连脚指头都不想动的贤者时光。床边散落着不少揉成一团又一团的纸巾,似乎在控诉着主人的不思进取、美色误人。

  今天遇到姜屿西后,林安尼这豆腐渣脑子里就全是这人回头看他那冷淡的一眼,怎么也忘不掉。

  他一回家本来摊开作业本想算几道题,结果笔未落下、题目也还没看全,转学生那副冷淡又挠得人心痒痒的好皮囊就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不幸又堕入“玩物丧志”的深渊。

  林安尼动作娴熟地翻找出他存在手机里的资源观看起来,目光灼灼,一眨不眨,像是要把那相似的眉眼盯出个窟窿来。

  他浑身软绵绵的,没什么气力,但又想挣扎着起来。就这片刻期间,林安尼猛地记起这转校生对待男女的强烈对比,心里可惜又无甚遗憾地叹了口气,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个直男。

  林安尼没谈过恋爱,可也接触过几个基佬,弯掰直两败俱伤是无法避免的下场,他何必去碰这个硬钉子。

  这种可惜并不强烈,淡得就像今日林安尼去菜市场乱逛,眼睛一亮,看到连续多日未来摆摊的“大闸蟹”大叔终于“犹抱琵琶半遮面”地临幸了这菜市场,可守株待兔已久的林安尼掏了掏兜里的硬币,着实承受不起这涨得跟股票似的菜价。

  固然吃不起海鲜令他痛心,可这毕竟只是日常生活中的小调剂,他没有大鱼大肉吃,怎么着也有清粥小菜品。

  在他心里,姜屿西看起来可口似大闸蟹,可也就仅限如此了——羽毛撩拨在心上,确实很痒,可那又能如何。

  贤者时光就是如此,人姜屿西从头到尾只看了他一眼,连他姓什么都不甚清楚,林安尼的脑洞就已经拐到相爱相杀、虐恋不得的剧情中去了,实在自作多情。

  他甚至联想着要是他真找了个这样的对象,远在外地的林父会不会气得连怀孕在家的老婆都不管了,连夜赶到江城暴揍他一顿。

  那时他该说什么。

  “老子从小喜欢男人,是你的基因问题,别冤枉人家。”

  或者……“让你不管我,看吧,我闹出大事来了吧。”

  林安尼越想越兴奋,得意洋洋的自己那么清晰,仿佛此刻就是有了个对象,并且近在咫尺,能把林父的半条命给气没。

  门被重重地叩响。林安尼拐到外太空去的脑洞被炸得粉碎,他很快清醒起来,甩了甩脑袋,啐了自己一口。

  接着他一个鲤鱼打挺,匆匆收拾完凌乱的纸巾,亮起台灯,打开没写几个字的数学作业本,啃着被咬得乱七八糟的笔头算题。

  算一道,他叹了口气。

  门一开,林爷爷端着绿豆汤进屋,他年纪不小了,走过来有些吃力。林安尼立刻弹跳起来,自个儿把碗端过来。

  林爷爷心疼道:“娃娃学习累不累?饿着了不?”

  爷爷眼睛花了,人又有点痴呆,平常去不得厨房,林安尼怕他出事。所以一般晚饭都是林安尼准备的,早饭爷俩又凑合着吃点,至于中午林安尼在学校食堂用餐,爷爷就拿昨晚的饭菜热着吃。

  林爷爷还记着安尼小时候最喜欢他煮的绿豆汤,见他晚上不知怎的没吃两口饭,担心他饿着,竟然为他做了一碗绿豆汤。

  这时候什么美男画皮全被丢在了脑后。林安尼越发觉得之前那些生起龌龊思想的自己活该在火热的炉子里滚上一滚。

  他愧疚难当,摇了摇头,劝爷爷快睡。爷爷走后,他打开窗户,外头幽幽的凉风吹进来,低头一瞅,就能看见那十多年不变的青苔阶道,蜿蜿蜒蜒地生着常青藤,夜晚走过这条路还能听到影影绰绰的蛙声。

  景是好景,村也是真村,这里是江城偏僻的一处村落,大半住着的都是老年人和半大的孩子,几乎没有壮年人。

  前两年,林安尼看到报纸上给这种现象的定义——整个村子都是留守老人以及留守儿童,所谓的弱势群体。

  原来他也是那被公众同情的弱势社会群体,林安尼看到这个报道之初,有些不屑一顾,可回首一番,自己确实体会出一些奇怪的酸楚来。

  他每天上学必须要骑大半个小时的小单车。城里人嫌弃城市节奏快,偏要往那村里钻,住个数日体会体会农家乐,而他却完全不能体会,疯了也想带着爷爷回到原本的地方。

  别人都觉得林安尼此人脑子还不错,学习却极其不上进。正所谓穷苦的孩子早当家,林安尼在众人眼中,本应该是个刻苦念书的小孩。可他偏不,所以他们那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江湖人称“女魔头”才会独独对他青眼所加,更是动不动就恨铁不成钢。

  不上进就算了,还和外头那些进过少管所的小混混勾三搭四、称兄道弟。林安尼母语天赋却很不错,语文卷子回回是第一,那奇奇怪怪的作文还被温柔的语文老师看好,经常作为范文当着全班的面完整念完。

  这种偏科又似乎是个人才却不思进取的学生,最让女魔头记恨。可没人知道,林安尼是真不会数学,不是假不会。

  此刻,他正绞尽脑汁做着题。

  不确定,画一个圈儿。

  好,下一题。

  难,画一个圈儿。

  再下一题。

  无数个下一题后,林安尼都快圈完整张卷子里。

  他趴在书桌前崩溃。林父离开他们之初,林安尼确实心存怨恨,结交不少混子。活了十多年,他从乖乖仔变成人人眼中的混子,小半个人生里,他只叛逆过一回,叛逆期又迟了许多,还是为了挽留他爸。

  林安尼真挺幼稚的,他的叛逆毫无成果,没人会在乎他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可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村里所有长辈都知道,林家这娃娃,变成了个小“坏蛋”,网络上说的“社会哥”,平常不学习,大半夜的游走在外,令人瞧不上。

  即便林安尼清醒过来,逐渐体会到这种叛逆毫无成效,反而遭人口舌,他想慢慢收回来,却也没人能改变刻板的想法。

  裤袋震动两声。

  林安尼瞥了眼微信——来自胡朋。

  【林哥,出来。】

  林安尼慢吞吞地回:【睡了,不来。】

  胡朋:【擦,那回我的是鬼啊。】

  林安尼发了个一只可爱的小飘飘表情,灰色的魂魄幽幽地显示在手机屏上。

  胡朋:【……】

  胡朋:【鄙视】

  胡朋:【说真的,哥,要事商量。我就在你家楼下,你不来,我不走。】

  林安尼索性没回,把手机往床上一甩,他家这床是硬木板,垫的棉花薄,电子设备冷不防扔上去,发出“啪”的动静。

  他没再理胡朋,继续算题,书本和习题册翻得飞快。

  半刻钟后,改电话了。

  胡朋怒道:“擦,我说你不来,我不走。你还真不来啊,这才初春,你家院子的蚊子怎么能这么多!叮得我腿上都是包!”

  “那不是我家院子,我家没院子。你站的那块地是村里的公共区域。”林安尼开了个冷笑话,继续眼也不眨地瞅着那道天文似的函数题,心不在焉道:“行了,有事说事。” 丝毫没有同情心。

  胡朋欲哭无泪,心道他这是交了什么狐朋狗友啊。

  他哭丧着脸说道:“还不是苟游那点破事……上回在我打工的饮料店聚的时候,他不是说要开创一番大事业。也不知道他哪里借来的钱,还真开了个小店,我这不是想去叫你一起去捧个场……”

  胡朋和苟游即是他结交的唯二两个众人眼里的“混子”。胡朋虽叫他哥,却比林安尼长两岁,还是他学长,高中没毕业因为成绩太差,学校路途又太远就不想念了。学历太低,没什么适合的工作,只能做做短期工。上个月他还在小学门口的饮料店打工,这个月他又呜呼哀哉地成了一名无业游民。

  而苟游的身份更加离奇,他不是本地人,不知为何来到这里定居。传说他是个富二代,流落到了偏僻的这里,又传说他是个私生子,没爹疼没娘爱。林安尼听过最离奇的结合版本是,他作为一个私生子被富得流油又宛如宫斗的豪门家庭排挤,历经千辛万苦,来到了生母的故居,也就是这里。

  哪个版本都像是传奇故事。可作为苟游的好友,林安尼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

  因为他知道苟游不想提。即便他问了,也不会告诉他的。

  反倒是胡朋经常像个好奇宝宝,对苟游的来历向往异常,烦得苟游真揍了他好几顿。

  林安尼掀开窗帘,果然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身影站在树下。黑影着实不安分,一会儿抬抬腿,一会儿又伸伸胳膊,片刻后又突然激动地跳起来,咋咋呼呼又毛毛躁躁。

  这是怎么了?又被蚊子咬了?

  只听胡朋缓了好久,在电话里惊恐地对林安尼抱怨:“哥,大哥,亲哥。你家这是动物园吧,蚊子不够还来几只蛤|蟆。刚才那蛤|蟆见了我,像见了亲爹似的扑上来,我还以为它发春了呢。”

  林安尼无语:“你见了亲爹会发春?”

  胡朋知道林安尼愿意开这种玩笑,就是松动,愿意见他们了。他喜不自胜,也乐得卖蠢,笑哈哈地揉了揉后脑勺:“我这就是个比方,比方。你读书好,别跟我计较哈。”

  林安尼淡淡地嗯了一声,心道,如今你哥的学习成绩只能与你一战。

  他垂下眼帘,“你等等,我很快下来。”

  说完,林安尼深吸气,转过身披了件外套,又换上白天穿的球鞋,临了关门之际。他又回想起几周前爷爷对他说的几句话——

  “安尼啊,爷爷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才不像人家说的那样混。”

  “可是啊,你现在学习重要,朋友什么的,以后多多联系就行了呀。现在……还是先放放吧。”

  这两句话,林爷爷说得吞吞吐吐,支支吾吾,脸也通红,似乎为自己干涉孙子交朋友很不齿。

  林安尼知道,这是村里的闲言碎语传到了爷爷的耳朵里。爷爷年纪大了,糊涂的时候比清醒的时间多。他已经好久没听到爷爷说过那么长的两句话了。

  他很想说,自己这两个朋友在别人眼里浑,其实都是好人。

  他还想说,交朋友不会耽误自己学习的。

  可林安尼对上爷爷期待目光的一瞬间,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他仿佛哑了半瞬,其实他很清楚,这个感觉是“哽咽”。

  胡朋浑吗?在传统世俗眼里是的吧。苟游呢?村里人甚至对他讳莫如深。

  自己没有影响学习?可那一落千丈的成绩单摆在那儿。他心里一万个知道,这跟两个好友没有半分关系。可他却有口说不出,百口莫辩。

  他当时扯了一个僵硬但又真的出自真心的微笑。

  林安尼乖乖巧巧地说:“好,爷爷放心。我不会和他们玩了。”

第4章 叛逆期

  林安尼为了不吵醒爷爷,尽量轻手轻脚。可他担心楼下那聒噪又胆小的好友真被几只蛤|蟆吓哭,心里染上三分焦急,步伐不免大了些。

  老人家浅眠,住在一楼,听见一丁点动静便一晃一晃地开了门,并且好奇地探出脑袋来。

  只见他本应该在埋头念书的乖孙儿像是被江湖侠客点了穴,四肢夸张地摆着一个定格的造型,表情心虚且欲哭无泪。

  老人不疑有他,颤悠悠地戴上老花眼,关心地问道:“怎的啦?”

  林安尼满脸纠结。

  他有一万种谎言可以编造。譬如作业本落在教室了,或者说自己只是来喝口水,料想爷爷也看不出他这一身出门的装束,回房间便费点心思放条麻绳从二楼的窗台沿墙爬下去。

  不过转瞬之间,林安尼的脑海就经历了百转千回。

  他本来脑子动得就快,撒这点谎对他来说真是小菜一碟。

  林安尼心虚地低下头,走神地瞥到自己乱糟糟的额发。

  “我……爷爷。”林安尼深吸气,虚掩地握了下拳,似乎是在为自己打气,他终于抬起头,对上爷爷有些迷茫的目光,“你还记得胡朋吗……他今天有事找我,在外头等挺久了。”

  林爷爷愣了好久,仿佛才反应过来谁是胡朋,他“哦”“哦”了两声,没“哦”出个所以然来,继而老人家的声音沉寂下去。

  他也没直言反对,只是轻声道:“这么晚了呐。”

  爷爷似乎有些为难,但又不是毫无回旋余地。

  林安尼连忙为自己充值信用,他说:“我会很快回来的,爷爷你放心。”

  话音刚落,林安尼脸上就染起羞愧之色,这句爷爷你放心上次他才刚说过,结果没过多久就食言了,这简直和那些“渣攻”说的“我就只有你一个,绝对不偷腥”的拙劣谎言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