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外,不是卧底就是基 第24章

作者:殷唯 标签: 近代现代

我操啊不止看着你还看着我呢!

我操啊你们黑道一定要这么豪放吗?!

我挣扎着挣扎着就发现不对劲了。他抓着我的手掰了过去,枪口重新抵住了他的脑袋,他边吻着我,边看着我,边握住我的手,按下了扳机。

庸俗一点地说,我觉得这一瞬间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

我的心脏停止了一个世纪没有跳动。

我忽然地回想起他种种的样子。

比如小时候我坐在树下写作业,他趴在树上朝我扔荔枝。作业本都被弄脏了,所以我更不理他,当他不存在。他见我不搭理他,扔得更起劲,一颗接一颗地扔。还好我家种的不是椰子树,不然我就被他砸死了。

那个时候我脾气也不小,把本子一撕,跑去找跛叔赶走他,不然我就离家出走。跛叔哄我说明天送他回家,我还是很生气,饭都拒绝吃,大半夜饿醒了在床上打滚,忽然就听到门口有响声,门缝下塞进来一本写完的作业,我打开门,地上还放着一个全家桶。他这么有诚意,我也只好原谅他了,虽然我其实不喜欢吃垃圾食品,而且那本作业除了封面上用丑的一比的字写对了我的名字之外,其他题目全他妈做错了。

说真的,我真的搞不懂我发小脑袋里装了些什么东西,除了搞我还是搞我,现在这都什么境况了居然还能来这一手,我仿佛已经看到明天黑道花边小报的头版头条了,就叫《葬礼上,我目睹一场权欲席卷中的惊世苦恋》,或者叫《少主啊,我要拿什么拯救你堕落放荡的魂灵儿》。

我决定回去就举报他们的地下印刷厂,把这种玩意儿扼杀于摇篮里。

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余世华按下了扳机。

我的妈呀。

我不知道结果,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知道结果,我理智上知道这只是短短一瞬间,但真的就在那一瞬间,我脑子里什么都想了,我连我还欠了室友八块钱快餐费的事都想了。

等到我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结束了。

那一枪还是空的。

余世华没在我眼前脑浆爆裂造成我终生阴影。

我跟你讲,如果不是最后一点理智让我克制着给他留面子,我他妈就直接一拳打上去了,有病啊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赌命!老子费尽力气就为了让所有人好好活着结果你给老子玩儿命!

我感觉自己背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白毛汗。

余世华松开我,环顾四周,平静地问:“还有什么问题?”

没人说话。

我懵完就恢复了镇定,这才发现其他人还在懵。当然,我估计大家和我懵的方向不一致,这群人可能内心在疯狂刷屏,诸如“卧槽我操窝草他俩居然竟然果然搞上了”这种,别问我为什么用“果然”。

过了一会儿,几个事不关己的大佬出来打圆场,王二贤那帮人不得不说:“好,既然余少都这样了,我服!”

你倒是说清楚他哪样了?!你服他朝自己开枪还是服他当众出柜?

……算了,别说清楚,我不想听。

我想念我妈,我要妈妈抱,我还是个孩子,我甚至想念我的大学辅导员。

我缓了缓心情,转过身看众人:“贤爷都发话了,我当然是信的,不知道还有哪位叔伯弟兄有问题?有问题尽管提,现在提,我喜欢有问题就当场解决,不喜欢拖泥带水。”

我知道不会再有人有问题,余世华闹完这一出谁他妈还敢有问题?这群人说到底就是为了求财,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神经病,显然这一刻余世华在他们眼里成神经病了。

大家纷纷表示没问题。

我拱手朝四周说:“承蒙诸位深明大义,在此拜谢。今日我是为敬香而来,也是为了向大家解释误会,现在已经做到,我也不多留,赶紧着回去查这整件事。各位都知道我是个读书人,但今天我也就把话放在这,这件事我会一查到底,如果有浑水摸鱼的趁早收手,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担保我绝不会事后追究,但若执迷不悟,我一定让他全家生不如死,决不食言!”

我其实还想拿那把砍刀斩个桌子角以显威风的,但恐怕斩不下来就会比较尴尬,还是不要作,现在这样也差不多了。至于事后我爸要追究那就不关我的事了,当然最好的方案是我能把这群黑社会全送去劳改,为祖国挖煤打矿事业做贡献。

我怎么这么机智?为什么这么帅?怎么办,我要爱上自己了,好害羞啊。

话也说完了,我看了看余世华,朝他告别。他要送我出去,我说不必。

然后我就这么回车上了。

跛叔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叹气。

我假装没听到,他就加大声音继续叹气。

我实在受不了了,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跛叔无限感慨地说:“你是真的长大了啊。”

我捂了捂脸:“跛叔你这样有点猥琐的。”

跛叔:“啊?但你今天真的处理得很好,跛叔是高兴,你比大哥十九岁的时候还要厉害。只是你一直都说不想碰这些事,所以跛叔心里也很复杂。”

我:“……哦。”

对不起,是我太猥琐了。

跛叔:“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我严肃地说:“什么以为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跛叔不说话了,认真开车。

这就比较诡异了,他为什么完全没问我另外一件事?搞得好像我很想说一样,我是不太想提的,但他完全不问也太不正常了吧?

我们就这么一路在安静到诡秘的气氛中回家了,一回家我就把在客厅看动画片的黄奇拖回我房间,关门落锁,严肃地把追悼会上的事说了一遍。他们也想搞白磊,我也想搞白磊,我势必是要和他们联手才靠谱,顺便我还能表个忠心。

黄奇听完就摸了摸我的头,说:“你做得很好。”

我用死鱼眼看着他,看到他把手放下去为止。

其实今天这事我事先就跟黄奇商量过,为今之计我必须要稳住杜、余两边的大哥小弟们,以防他们借机寻衅滋事扰乱社会治安,至于真正去向白磊寻仇的事我当然不会亲自动手,不然我纳税干什么呢?

接下来几天我宅在家里无所事事,我爸有阿bo和乔医生看着,我插不上手;公司的事有跛叔,我不想插手。我只好把作业做完,把高数书从头到尾翻了个遍,下次考试我能满分。

然后,余叔叔的追悼会终于结束了,我决定去参加他的葬礼。跛叔的意思是他可以代我去,但我觉得不管怎么样还是亲自出席比较好,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了。

我就去了。

这次果然没事,除了大家看我的眼神透着股诡异之外就没别的事了。不过谁在乎呢,我管这群黑社会看我什么眼神,我还看不上他们。

我去得很早,就陪发小一起去了火葬场。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你非得让我说的话,就是我想起了一首歌,我曾经把这首歌设成手机铃声,透过它隐约看透了人生。这首歌的歌词写得特别深刻——再过五十年,我们来相会,送到火葬场,全都烧成灰,你一堆,我一堆,谁也不认识谁,全部送到农村做化肥。啊亲爱的朋友们,到底谁先烧成灰,先烧你,先烧我,反正都是人类的骨头灰。

所以说很多事情何必强求,反正最后都是一堆灰。

我的室友们却生怕我中二病入骨髓,轮流从图书馆借一堆心理健康的书回来,暗搓搓地放在每个我会出没的地点。我很感谢他们,并且把那些书看完了,为防引起持续恐慌,我把那首歌从手机里删掉,写了一篇《论当代大学生心理健康与社会关系》的论文,拿到了两千块稿费,请大家去酒店吃饭。

那个时候我在酒店里碰到余世华了,他正跟几个看起来就不像正经人的人谈事情,也看到了我。他没跟我打招呼,假装不认识我,事后也没跟我解释过。

他一直都知道我瞧不起黑道,也一直都觉得我瞧不上他,可能是童年阴影。

我心情很复杂,胡思乱想着,看余叔叔的遗体被推进焚化炉。

余世华让我出去待着,我说没事,他也没力气坚持。

他定定地望着焚化炉,面无表情。

其实我没有立场去评论别人家的父子关系,毕竟很多事我也不知道。但片面来说,我觉得余世华真是对他爸仁至义尽,我要是他我早几年就离家出走并且坚决不回了。

然后我们就去了墓地。

这次来的人不太多,都是些亲朋好友,流程也很简单,不多久就做完了。

我实在不放心,就跟跛叔说了一声,然后陪余世华一起回去。他没回余家的别墅,而是回了他自己租的一个小公寓。我问他怎么不回去,他说他爸的位子和不动产这些大部头的东西都归了他,他那堆兄弟姐妹叔叔阿姨们就转而瓜分家里的摆设古董们,每天都在扯皮,他懒得管,爱拿拿,一把火把房子烧了都行。

我觉得他这态度很危险,必须得循循善诱扭回正道。

他的小弟们在外面蹲点,我跟他进公寓。他进去就往客厅沙发上一躺,闭着眼睛说他好累,他这一段时间都没睡一个好觉。

我说:“那你去床上睡。要洗个澡不?洗了澡舒服。”

他说不,他要我抱他去床上睡。

日哟,不要强人所难。

但我还是勉为其难地试了试,他跟块铁秤砣似的,拽着他两条胳膊半天才扯起来一点,却被他反过来拖着往旁边一翻,两个人都翻下了沙发,他压在我身上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

他把脸埋在我颈窝里哭,两条胳膊搂着我越箍越紧,哭得浑身都在发抖。这给我的感觉就是如果我这时候推开他我都不是个人,但说真的我心都要被他哭碎了,情绪是会感染的,我都想哭了。

但我没哭,我让他哭,偶尔挣扎着拍拍他的背顺气,多大的男子汉了还哭得喘不上气来。

他哭着哭着说他没爸了也没家了,他什么都没了。

这种情况下我总不能说你还有好多好多不动产啊,我只能说你乖你别哭了你还有我。

他哭唧唧地说我骗他说我在哄他。

我心想,当然是哄你啊,不然你以为呢?

但我又不能这么残忍冷酷,我只好发誓说如果我哄你的我英语四级永远不及格。我都要被我自己给感动了,还好我是个讲究科学的人,从来不信这种誓言,只相信我背过的词典就是最真实的未来。

他又哭了一阵子,终于肯消停了,红着眼睛抽泣着从地上爬起来,游魂似的往卧室里走。

我赶紧也爬起来,跟过去说:“去洗把脸再睡啊你。”

他装作没听到,往床上一倒就不动了。

说真的,大家交友一定要慎重,不然就会沦落到我这地步。我只好去洗手间里给他拧毛巾,管他妈拿的是不是洗脸的,就算是洗脚的也不能怪我。

我刚给他随便地抹完脸,就被他抱住。他也不说话,就抱着我继续睡。

我抗议:“要不你去洗个澡,要不你自己睡吧。”

我没洁癖,但我有基本的卫生要求。

他挣扎了两下,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去洗澡了。

我日,这个人真的很没有原则啊!就不能倔强一点点吗?!

他用三分钟洗完了澡,这让我很怀疑这个澡的质量,搁我身上我可能还没脱完衣服。想在我眼皮子底下蒙蔽过关是吗?做梦吧。

我说:“坐好,哥哥给你刮胡子。”

他又意思意思地挣扎了两下,坐在床沿上扬起下巴看天花板。

我打开电动剃须刀给他剃胡子,心里是很紧张的,生怕割出口子来,给自己剃跟给别人剃的手感太不一样了,就像我小学帮人系红领巾的时候总是会在一秒钟之内忘记系法。

我兢兢业业地给他刮完胡子,关掉开关,忽然注意到他正凝视着我。

我心说坏了,他会不会越看我越帅。

这么一想,我就朝他做了个吊死鬼吐舌头的狰狞鬼脸,力图破坏我在他心目中光辉伟岸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形象,我也是拼了。

他笑起来。

然后,他按住我的后脑勺,凑过来轻轻地咬住了我的舌头。

我:“……”

我他妈不是这个意思!!!

他亲了一会儿,就自觉地滚回去睡觉了,当然是抱着我一块睡。我也习惯了,就跟他一块睡。但我毕竟没他那么累,想睡也睡不着,就靠在床头玩手机,问了问跛叔我爸的情况,没什么事的话我先留余世华这里,说真的这么一搞我没办法扔他一个人,总觉得不盯着就分分钟要出事。跛叔说家里没事,让我盯着余世华别冲动做傻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