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湾晚灯 第5章

作者:可是我好想說謊 标签: 近代现代

“嗯。”姜照眠点点头,小心翼翼盯着他手里的咖啡,咽了咽喉咙,又怂哒哒地把视线转到他脸上,不说话了。

陆辞移开搂在他腰间的胳膊,一边回消息一边把喝一半的东西塞到他手里。

唐志勇今天晚上百忙之中抽空回趟家,躲屋子里上网的唐意远受了场无妄之灾,莫名其妙被输完钱的醉鬼亲爹骂了一通,火气正大,非要出来散心,一个劲问他什么时候结束,说自己开了摩托出门,刚好接他。

姜照眠悄悄瞅了瞅屏幕,唐意远话多,一大串一大串地发,Omega皱了下眉,“明天星期六,不上课。”他咕噜咽下嘴巴里的咖啡,迟疑着说:“…晚上住在这里好了。”

陆辞说:“回去还有点事。”

这是婉拒的意思了,姜照眠小声哦了句,安静没一会,继续没话找话,“你今天是不是很忙啊。”

“多上了两节夜自习,联考。”陆辞嫌他动来动去太闹腾,见他情绪缓和了,就让人下去,自己开了局游戏。

姜照眠被他冷下脸吓过一回,学乖不少,不敢再黏回去,就盘膝坐着,歪了歪头,观察他的脸。

陆辞垂着眸,眼角有颗小小的泪痣,姜照眠胆子大的时候还敢摸,现在…他默默将自己的爪子藏到身后。

还是算了吧。

第四章

城江港附属中学,津平市百分之八十社会不稳定因素的温床,高频率向联盟输送卓越人才,兢兢业业消耗附近辖区警力。师源差生源更差,三本上线率低至百分之二十五,三年前新校长邱宏达上任,铁面无情,以一己之力镇压众多刺头,这才勉强维持住了师道尊严。

表面平静的校园暗流涌动,倒也不是遍地无赖泼皮,但几乎每个学生都在想方设法杀时间,大部分人高中坐满三年再换个差不多的大学继续混日子。以后是什么,人生规划又是什么,在命运设下的关卡前躺下来歇一歇,明日愁来明日愁。

十一月的最后一个星期,统考成绩刚发,课代表们抱着叠卷子穿梭几个大组之间的走道。六班的早读课静得跟自习似的,学生处搞出什么出勤率,天天在校门口和围墙抓典型立威,沈浩凭着仅有的廉耻心,硬是拉动好兄弟走上通完宵回教室补觉的康庄大道。

下课铃响,班级里也没人走动,黑漆漆的脑袋一排排低着,几乎所有人都在睡。

姜照眠早上起晚了,司机紧赶慢赶迟了半个小时。门口的校领导等了有一会,红光满面的脸被寒风吹得青紫,几位资历高的老师作陪在旁,也都冷得搓手搓脚。

邹凝珍是六班班主任,在附中待了七八年,刚评上高级教职。姜照眠点名要来她的班,池浅王八多,办公室的老师个个觉得她有门路,私底下风言风语就没停过。

有几句难听的甚至传到正主耳朵里,邹凝珍没搭理,倒不是心态好,纯粹抽不出时间。这届高二就她们班和隔壁五班问题最大,能搞事的全挤一处,带头一个陆辞,再加上五班的应原,往下再排,能整出梁山108将来。她特地跟转去二中的前同事打听,姜家最小的那位就是根病秧子,绝对禁不起校园暴力的折腾,偏偏人家铁了心要来,邹凝珍只能和邱宏达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轮着做底下几个校霸的思想工作。

姜照眠比她想象中的漂亮,唇红齿白,安安静静不说话。班上的学生都在闷头大睡,强行叫醒容易有情绪,邹凝珍没让他做自我介绍,指了个早就挑好的位置让他坐。

同桌是个omega,语文课代表,性子温和,大方得体,她难得在班上找出来的合适人选,最关键地理位置良好,离几个刺头十万八千里。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陆辞沈浩和他同个大组。

“这样安排没问题吧?还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邹凝珍最后确认道。

姜照眠四下找了一圈,没看到想见的人,犹豫了会,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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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辞在川台泡了三个晚上,烟熏火燎的,整个人都不太舒服,旷了半节早读。他不住校,借班上男生的宿舍洗了个澡。

教务处排的课表有问题,学生能不迟到就不错了,更别提吃饭,一下早读食堂就爆满。这会通宵的兴奋感散去,困劲上来,他懒得排队,到便利店买了袋酸奶和三明治。

一路头重脚轻,差点在楼梯口摔下去。沈浩比陆辞状态还差,一张青白的脸透着死气,隐隐发黑,难得没话讲,碰到熟的来打招呼,才有气无力应一声。

他们俩同桌,邹凝珍不按身高排座位,喜欢把难搞的放眼皮子底下看管。项茜原本在和新来的同学搭话,余光瞥见两人一前一后进来,眼睛唰地亮了,从课桌底下拿出干洗店米白的袋子,里头校服褶得方方正正。

“你的衣服,我洗过了。”项茜倾身,小腹快贴到桌面,递过去。

陆辞累得撑不住,人已经趴了下去,眼皮都没撩一下。沈浩任劳任怨接到手里,揉成个团:“手手手,别抵着。”

陆辞皱眉,幅度很小地抬了抬胳膊,任由他塞到底下当枕头。

男生露出来的脖颈白皙清瘦,姜照眠下巴抵在一撂书本上,一边看,一边含糊不清地问:“他们很困吗?”

“今天周一嘛,都这样。”项茜笑笑,“你下课的时候小心点,别碰到沈浩的桌子。”

姜照眠垂下眸子,认真地点了点头。

Omega语气中的熟稔让他有些失落,陆辞的生活遥远又陌生,好像一旦离开那间治疗室,他们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陆辞中午放学也没醒,就这么睡了一天,班上同学路过他们俩位置都轻手轻脚,老师看见了当没看见。姜照眠那点小心思全在他身上,没察觉出来班上若有若无的敌意。

邹凝珍在某些方面异常天真,邱宏达更没有类似经验,两人不明白物极必反的道理,把学生分批次、分重点叫出来耳提面命。姜照眠还没到,班级群已经亲切问候了他祖上好几代。

人有欺软怕硬的劣根性,摸不准‘太子爷’的脾气,不满没有摆上台面,无非是经常不小心碰掉他桌上的东西,下课拉帮结派处一堆。姜照眠身体不好,不爱走动,基本不离开座位。项茜偶尔和他说说话,他答得简短,对底下急促的伏流毫无预知,更没有被排斥的自觉。

下午七点晚读,五点半最后一节课上完,班级里的人三三两两走了个净,那两人还趴着没动。五班拖堂,好朋友奚苒苒晚了点才出现在教室门口,冲她招手,项茜笑着做‘等我一下’的口型,收拾完笔盒,见姜照眠还坐着,压低声音问:“你不去吃饭吗?”

姜照眠抿了下唇,说:“有点积食。”

项茜意味不明地哦了声,她明明记得他中午只吃了半盒水果沙拉。

奚苒苒还在探头探脑。项茜脱掉校服,换上自己外套,从后门绕出去,虚敲了下她的脑袋,“呆头鹅,别看了,你陆哥哥睡一天了都。”

小姑娘转过脸,挽上她胳膊,“你才呆。”走了没几步,又诧异地问:“真趴了一天啊?”

项茜思索半晌,说:“中途换了三次朝向。”

奚苒苒振振有词:“姓邱的真不是人,他颈椎要是这么折腾坏了,我肯定第一个找去校长室拼命。”

项茜啧啧啧,“人家颈椎和你有什么关系?”

“嚯,我未来丈夫的身体我不得保护保护?”奚苒苒绝地反击。

“人家连你名字都没记住。”项茜照例泼冷水,咂摸了会,突然说:“我们班新转来的那个,对陆辞还是沈浩,应该有点意思。”

“坐你旁边那个?还蛮好看的。”奚苒苒危机意识很强,警惕起来,“谁瞎了眼会看上沈浩,他是omega?”

“不知道。”项茜说,“现在谁还会无缘无故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