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湾晚灯 第7章

作者:可是我好想說謊 标签: 近代现代

“说什么打赌输了洗半个学期校服,装得不乐意,每次比谁都勤快,别人都说不用了,还上赶子拿。”

“不是打赌,生日的时候真心话大冒险,齐嘉他们起哄的。”作伴的女生知道内幕,“她自己讲是为了闺蜜——她闺蜜和齐嘉一个班,也喜欢陆…表白墙有好几条,反正我不太信,而且也没见她把衣服让给别人洗。”

有人疑惑:“不是,我搞不懂为什么要洗校服?”

“好像抽到的惩罚就是这个,你没发现之后她真的和陆辞熟了很多啊,听说私底下还会聊天什么的。”

后门半开,姜照眠推进去。教室里的人走了个七七八八,项茜手掌撑着陆辞桌子,大半个身子倚在上面,侧过脸和人说话,声音很轻。

陆辞坐在讲台,无所事事地滑动手机屏幕,偶尔回一两句。

姜照眠咬了咬唇,到座位抽了张纸擦干净手,拿起书包,想了想,走到陆辞面前。

“哥哥。”他细声细气。

陆辞抬眸。

姜照眠问:“你回宿舍嘛?”

“我走读。”

姜照眠咽了咽喉咙,一边试探地去扯他的衣角,一边打量他的神情,见对方好像没有反感的意思,才拽紧了,“那我让司机送你,行么?我们顺路。”

谎话拙劣,再加上他从头到尾就没把别人放在眼里,项茜莫名窝了一肚子火,语气有点阴阳怪调,“你连地址都不知道,怎么顺路?”

哪曾想姜照眠眯起一双漂亮的眼睛,小狐狸似的,隐隐藏了得意,说:“我知道啊。”

他查过陆辞家庭住址,不顺路是真的,江窈不想小儿子在路上耽搁太多时间,嫌城江港太差,在隔壁区购置了房子,正好两个方向。

项茜还想说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唐意远敲了敲玻璃窗,因为爬了两层楼没力气再进门,喘着粗气叫:“陆辞陆辞。”——火烈鸟同学考得太差被班主任留了堂,好不容易解放了,马不停蹄来找他哥一块回家。

陆辞简短地拒绝姜照眠的好意,按灭手机想走,没料到这家伙犟劲上来,不知哪来的胆子,委委屈屈站定不肯放人。

他皱了下眉,一一掰开男生那几根细白的手指,对方马上又贴紧了,死活抓着他。

“松手。”

Alpha的信息素冰凉刺骨,压过橙花的香气。腺体传来意外的痛感,细密的针扎进皮肉,姜照眠冷得发抖,这时候又知道怕了,慢慢收回爪子,眼尾泛红,难过地想哭,“哥哥…”他想说自己不舒服,下面的话却堵在嗓子眼儿,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眼前的Omega看起来太可怜,耷拉着脑袋,像被人遗弃的小兽,不知道是不是契合度的原因,陆辞能感觉到对方既害怕又无措,状态并不好。

他走到门口,姜照眠还在原地没动,恹恹的,掉过身子畏怯地看着他,也不开口。

陆辞有些不耐烦,“还不走?”

“啊?”姜照眠微怔,一下反应过来,跑过去,想拉他手又不敢,只能攥紧书包的带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走的走的,我走。”

楼道里的天花板没装修,漆成黑白两色的混泥土框架横七竖八,如同人的肋骨。外头气温低,没了教室里的浑浊感,清溶溶地,姜照眠冻得打个哆嗦,把手揣进上衣口袋,没几步,整个人就快贴陆辞身上了。

唐意远看他通身名牌,以为是沈浩那帮人新收的有钱小跟班,冷哼了声,全程把人当空气,单和他哥搭话。

姜照眠在这种事上异常迟钝,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像松鼠守着过冬的松果,偷摸着开心。

结果到校门口希望便破灭,陆辞垂下眸子睨他一眼,接过唐意远扔过来的车钥匙,走向停摩托的小卖部。

姜照眠急急地说:“我…”

陆辞打断他,“自己回去。”

晚风浩浩,姜照眠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小石子,再抬起脸,不知怎的恢复了原来的水准,“那,那你路上小心啊。”

陆辞嗯了声,转身就走。他揉了揉眼睛,睫毛湿润,困出来的,突然又舍不得了,叫他:“哥哥。”

陆辞烦起来,脚步没停。身后的Omega小炮弹似的冲上来抱住他的背,黏糊糊,软软一团,几秒就放开,极小声的说:“好了,明天见。”

何叔等了他一晚上,弯腰开车门。姜照眠钻进后座,翻出一罐牛奶,插上吸管,衔在嘴里。液体热烫,暖着掌心,他脸蛋凑近车窗,扒着往外看。

巷口的唐意远买了烤肠出来,一只手两根,吃得满嘴是油。陆辞在他身边,身段挺拔,高了半个头,两个人说了些什么,后者笑起来,把手里的烤肠主动递过去。

车子疾驰而过,很快在视野里拉成小小的点,姜照眠扭过脸,想知道陆辞接了没,然而无论怎样都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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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第一天,有人给陆辞洗衣服,还有人和他一起回家、给他买烤肠。不开心。

——小姜日记。

第六章

姜照眠回去当晚发了低烧,两天没去上学。宝州的医生看过检查报告,调整方案,新开了一些口服药,而后交代说时间越久越需要信息素安抚,言下之意这点强度前期还能勉强维持,到后期并不能如意。以防万一,江窈瞒着儿子又找了那个Alpha一次。

条约只签到第一疗程,陆辞刚开始答应去宝州不过因为钱,后来兴趣淡了,也就不想再折腾。对方步步紧逼,他少年心性上来,两边各不让步,事情越闹越大。

江窈在外人面前惯常强势,陆辞前脚拒接电话,后脚姜家的人就找上门,抓了混酒吧的唐意远、快死在牌桌上的唐志勇,见他无动于衷,冰冷的刀械抵上腰,强行把人带上了车。

小厅里,女人十指纤纤,涂着红蔻丹,血滴滴地晃在眼前。身旁站了个管家,恼他敬酒不吃吃罚酒,话里话外毫不客气。

遣词造句都很克制,里头的意思细想却不堪,城江港低贱,里头出来的穷鬼在他们眼里根本算不得人。

陆辞眼帘低垂,一言不发,看不出情绪,修长的手指夹了笔。新合约一条条禁止事项标红标粗,显眼醒目,笔尖在签名处停了几秒,终于落下潦草的两个字。

姜照眠提前半天回学校,星期四下午两节体育课,教室空无一人,他把书包放下,拨开窗帘一角,藏住身子,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往外看。

天气很好,澄净如洗,时不时有雪白的飞鸟掠过,操场上几个学生攒三聚五地嬉闹,他看了又看,没找到陆辞,返身合上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