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神离婚后 第29章
作者:息霜
严延回来了,神色不大好,凤眼无甚神气地耷拉着,脸色阴沉发青,他攥着拳头问管家 :“林端呢?”
管家指了指庭院水榭的方向。
严延疾步去找他。
林端身形单薄,这些时日,体重只减不增,像一具徒劳消瘦的空壳,形销骨立,孤孤单单地抱着自己,眺望枝叶繁茂的花园。
“他没找到取出Cats的方法。”严延一眼瞥见他脚边来自国内的新闻报刊,心头蓦地泛酸,悄然步至林端身边:“他让我将你还回去。”
林端嗤笑:“我又不是个玩意儿、物事,还来还去,段景升当我是个物件呢?”
严延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在林端身边盘腿坐下:“你每天都要做噩梦,你梦见什么我不晓得,可每每都是喊着段景升吓醒过来。林端,你梦见什么了?”
林端扭了僵硬发麻的脖子,直直地望向他:“你希望我梦见什么?梦见你?”他自嘲一笑:“搞不懂,我害你断了腿,你却……”
林端喉头一哽,嘲笑声戛然而止,他摇了摇脑袋,什么也没说。
严延没碰他没挨他,两个人都在走廊边沿,不约而同眺望庭院那株高大古老的银杏树。
“我却什么?”严延话中带笑,全不为林端语气里的嘲笑所恼,反而好脾气地逗弄:“你说,我却什么?是个受虐狂?”
林端还是没说话。
严延捏住他一边肩膀,林端吃痛地皱住了眉头,严延伸手将他推倒,逼迫林端看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
与严延凶狠的力道不同,他的眼神极其温柔,眉梢眼角都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温言细语地反问:“我却……喜欢你?”
“自讨苦吃。”林端淡漠地评价。
“我不问你会不会喜欢我。”严延松开他,笑着说:“林端,我不需要你二手的喜欢。”
“我待你好,只不过因为,我喜欢你而已。高中见你第一面,我就在想,怎么会有男孩子长得这么好看,像朵白白嫩嫩的花。”严延轻声叹息,握住林端的手,拉他坐起来。
如果严延曾经打听过,就会发现,他对林端的评价和警局的人、林端认识的朋友相较,相差无几。
他们说,林端像春日里开着一朵招蜂引蝶的小野花,很漂亮却不乍眼,端端正正、安安静静地坐那儿,旁人仿佛能看见他身上美好安稳的时光悄然流淌。
“都过去了。”林端指了指自己的脸,无所谓道:“总有一天,你眼见的这副皮囊也会成为过去。”
严延哈哈大笑:“就是不知到那时,我会否有幸留在你身边。”
很熟悉的台词,留在你身边这种话,他对段景升说过很多次,但段景升向来不以为然,大约只以为他闹着玩。
如今换个人对自己说这句话,却让林端感到莫大的惶恐。
他扭头望回严延,对方恰好注视着他,严延的眼睛很漂亮,被他认真装入眼底时,默然会有种深情的错觉。
“段景升为我,找了你很□□烦吧。”林端似有所觉,严延眼底的黑眼圈和他精致的卧蚕一般明显。
“还好。”严延浅笑阵阵,上身随意地后仰,两只巴掌支在身后,撑住了实木回廊。
水榭上青烟袅袅,倏忽一团微风,搅乱池面涟漪,五彩斑斓的锦鲤四处逃窜。
“我爸让我赶紧把你送回去,他说严家没必要和腾景过不去。”严延垂下眼帘,自哂一笑:“你在这儿住一天,我们家就要落上万净损失,段景升手段太狠。”
严延回想段景升做的一切,毁约合同,宁肯低价贱卖也要让其他公司中标,撤出了在娱乐业的投资,不断做空严氏股票。
腾景是个横霸全国的巨无霸,严延他们对上腾景,就是小米加□□,对付坦克大炮□□,无非以卵击石。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严延嗟叹:“他再这么搞下去,我们家破产,腾景也要一蹶不振,怕是闹到同归于尽。”
林端沉默良久,严延浑身透出的沉重很快褪去,他斜撇唇角,无所谓地笑笑:“不过为了你,值得。”
严延扪心自问,说值也值,说不值也不值。他又不贪图林端那颗二手真心,为了他与段景升斗来争去,又是何必?两败俱伤而已。
但人年轻时总有那么一点糊涂,想着要为了某个人不惜一切,最终目的不是为了得到对方,仅仅感动了自己、无愧于心。
无问对错,从心所欲罢了。
只不过,代价太沉重、太高昂。
“放我回国吧。”林端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他望向碧清池面,游鱼无忧无虑,落叶漂浮摇晃,像婴儿的摇篮,载着十月金秋,慢吞吞地飘摇。
严延静默,过了一会儿,才缓声问:“回国去,打算做什么?”
“不知道,走一步是一步。”林端站起身,严延跟着他站起,两人并肩眺望远处的山脉,再远一点,就是朦朦胧胧看不大真切的富士山。
“那你记得,随时和我保持联系。”严延莫可奈何,笑了笑,撑了下额头轻声道:“放你回去,有个条件。”
“什么?”
“你得答应我,别和段景升见面。”严延侧身将林端搂入怀中,俯首亲吻他的发顶,即使怀中人异常冷漠,他依旧孜孜不倦地跟着他。
林端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两只眼睛始终盯着远方,不曾回头看他一眼。
“从高中到现在,你让我牵挂了十年,为了从段景升手下带你走,我们家损失巨大。林端,我能恳求你,可怜我的付出吗?”严延珍而重之地抱住他:“别让他找到你。”
“……好。”
一阵风扑簌簌吹来,卷起漫天落叶,纷飞入水。
·
宁北机场。
严延戴着阔边帽和墨镜,像微服归来的明星,林端两手空空,脸上罩着口罩,和严延一先一后上了出租车。
出租车抵达宁北市中心医院。
严延拉着林端到遮阳棚下,他环视四周。医院门口人来人往,人流量巨大,偷偷摸摸混进去很难被发现。
“我查清楚了,他今天在公司。”严延道:“你抓紧时间,段景升安排了人盯住你爸的病房,其实我不太想让你回来看望你爸。”架不住林端固执,非得看一眼林先进才肯放心。
林端想进医院,严延抬手拉住他:“别轻举妄动,等消息。”
内科住院部4号楼,十二层。
护工扶着拄拐杖的老太太颤颤巍巍地回病房,老太太上了年纪,头发稀稀疏疏全白了,也没剩几根,整张脸皮干枯皱巴,沟壑密布。
她拄着拐杖的爪子哆哆嗦嗦,在前方试探许久才敢落下去,两条腿不停哆嗦,浑浊的眼睛毫无聚焦,她茫然环顾四周。
前面是林先进单独住的1206号病房。门口守着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一左一右,都在玩手机,偶尔抬头看一眼,复又低下脑袋,无所事事地玩手机。
护工怕老太太耳聋听不见,吊着嗓子大声吼:“阿姨,前边有人,您满着点走!”
老太太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听见,回头瞅了眼护工,恐怕她那双浑浊的眼睛早已什么都看不清了,只有虚虚重重的人影。
“诶诶。”老太太含糊不清地答应。
护工一手搀扶她,另一手摸出手机看了眼讯息。
就着看手机一刹神的功夫,那老太太却像回光返照,陡然精神起来,一把挣脱护工,哇啦啦拄着拐杖往前冲。
护工目瞪口呆:“等等!”
那两黑西装还在玩手机呢,七老八十的老妇人明目张胆来碰瓷儿,那两人本该反应灵敏的躲开,但不躲开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就让老太太哇啦啦撞上了。
护工看一眼手机讯息,噼里啪啦敲了个字母,冲到老太太身后,看着倒地不起的老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两怎么回事儿,看见老人了也不让让吗!”
那两大男人张嘴想解释,这不她主动冲我们来的吗,话尚未出口,只来得及用眼神表达意见,就被周围看热闹的热心群众团团围住了。
护工叉腰怒喝:“尊老爱幼不懂吗,还有没有社会公德啦,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都让你们吃到狗肚子啦!阿姨今年年纪大了,要是摔出个好歹,看你两怎么负责!在场的群众都看见了,你们两不避让老人,反而存心挡人家道,太过分了!”
围观群众目瞪口呆,很快齐齐反应过来,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是啊,老人年纪这么大,你们两年轻人怎么硬生生去撞人家!”
三人成虎,两黑西装顿时懵了,本来要解释,看眼下这情况,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围观群众摆明了不相信他们。
“快点,赶紧的,跟我去带老人检查!”护工吆喝道:“这一天到晚的,都什么事儿呀。”
老太太躺在地上,虚弱无力地嗔唤。
两黑制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想这都两月了,那什么姓林的还不见踪影,今天不会这么巧回来吧,于是老实巴交跟着护工,送老太太下一楼检查去了。
严延收到消息,打了个响指,冲林端一挤眼睛:“走。”
段景升要去东城谈生意,途经市中心医院,抄近道就会路过医院门前的机动车道,街道两旁布满树叶泛黄的梧桐树。
秋高气爽。
医院正门对面有一家鲜花店,遮阳棚下站着两个年轻人,露在外的皮肤白皙干净,在秋天暖白的阳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晕。
段景升瞥去一眼,两个年轻人过了斑马线,飞快朝医院奔去。段景升猝然惊醒:“停车,停车!”
司机吓得魂不附体,一脚踩下刹车,把车停在了人行道上,段景升下车甩上车门,边跑边给那两黑西装打电话。
那年轻人的身形,分明就是林端。
尽管他戴着口罩遮去大半张脸,但段景升抚摸过、感受过,用掌心滚烫的温度镌刻下他的身围体量,他不可能认错人。
手下电话无人接听。
段景升咬紧后槽牙,心脏因为过度激动,心跳骤然加剧,他似乎能听见耳膜中传来擂鼓的砰砰响动。
上一次他这么激动,还是爬上天台求林端别跳下去的时候。
如果他是林端……
段景升早就想好,等林端回来,他要怎么对他好。
他糙了这么多年,还不懂该怎么对人好,但只要林端肯回来,他会为了他,一点点去学。
一别两月,思之如狂。
以前林端追着他嗡嗡转时,段景升不以为然,哪怕两个月不见面,他也不大在意,因为他知道,林端始终在他身后。
他锲而不舍的追逐,惯坏了段景升。
人们总是这样,拥有时不知珍惜,唯独等到失去了,痛彻心扉、哭天抢地,却无论如何也换不回来,只能在日复一日的思念里,颓然萧条。
段景升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深刻地明白,他想要林端,想将他留在身边,哪怕囚禁关起来夜夜笙歌,抱着林端,让他在他怀里放声哭泣。
喜欢算什么?爱恨的碎片而已。
段景升冲进医院,他走到林先进的病房门口,内心躁动不安,而面沉似水。
他转身,透过房门上镶嵌的窄窗,看见了他思之如狂的林端。
第38章 小舅
林先进看上去,似乎只是睡着了,只要像小时候那样拉扯他胖胖的胳膊,林先进就会醒过来,瞪圆了铜铃大的眼睛,外强中干地呵斥:“小兔崽子!”
林端擦了擦眼睛,严延揽住他的肩膀,低声道:“咱们走吧,那两看守的快回来了。”
林端盯着林先进,对方戴着氧气罩,胸膛仍在有规律的起伏。林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