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神离婚后 第35章

作者:息霜 标签: 破镜重圆 豪门世家 近代现代

  朱绫沉默,段镇南摸了把脸,说:“去趟卫生间。”他起身离开,脸色黑得不能更黑。

  “你想好了吗?”朱绫问:“如果去了,就不能回来呢?你知道在金三角这块地上,我们一年会损失多少优秀干警和线人吗?那不是过家家,段景升,你想好了吗?”

  “为了林端,你做这些,都值得吗?”

  当段景升还是警察的时候,面对国徽、警徽、党旗,学的是公义忘私欲、舍身忘死,后来辞职离岗,成了无奸不商的商人,蝇头小利、蝇营狗苟、人情来往、交际应酬,不再去问“是否正义”,而是“值不值得”。

  人心中有一杆秤,不同的人,砝码上放着不同的等价物。

  对段景升而言,从前是齐青,而后变成了林端。

  “值得。”

  段景升脑海中,过往十余年的场景走马观花飞驰而过,那些好坏交替的光阴、出生入死的岁月,它们被打包放在一块,和林端这个人相衡量。

  人之一生,只有一条命,所以也只有一个人,能让他豁出性命都值得。

第43章 消失

  肩膀上传来沉重的温度,段镇南不知何时回到段景升身后,这位旁人眼里的暴发户房地产商人沉声问:“你知道为啥咱们的房子卖得好吗,为什么政府土地招标时都优先考虑腾景,为什么腾景能做到今天这么大。”

  段镇南在段景升的注视中,回沙发坐下,叹气道:“每年腾景都会帮助政府开发廉租房,腾景的每一栋楼房交付使用前,都要聘请专家团队质量检测。十二年前一场大地震,重灾区能倒的楼房都倒了,唯独咱们腾景严格规划设计高标准用工用料的一片住房区,连个裂缝都没有。”

  “儿子,人得讲良心。就冲你今天把这责任扛起来,爸妈没白养你。”段镇南摆了摆手,笑得比哭还难看:“去吧去吧。”

  朱绫擦掉眼底泪花,抿了嘴,握住段镇南的手,什么也没说。

  和专案组联系好后,离开前,段景升回别墅待了不到三天。

  林端最近喜欢上坐在花园里思考人生。

  秋天快要走到尽头,不大的花园中没剩下几盆绿植,大多都逐渐凋零了,残存些金黄的叶子,在秋风中一阵接一阵地发抖。

  林端手边搁置了几本闲书,段景升随手翻看,海伦凯勒《假如给我三天光明》,史铁生《我与地坛》,张海迪《轮椅上的梦》……

  一本比一本身残志坚,段景升感到头秃,纳闷地问:“你看这些做什么?”

  “哪天我要是瞎了,这些就是我活下去的榜样。”林端半是自嘲半是讥讽:“我看什么,你管得着?”

  段景升翻书的手顿住,转而取下胳膊上的外套,披在林端肩头,然后回到他面前,半蹲下身。

  单薄削瘦的年轻人比以往任何时候看上去都要脆弱,手腕不盈一握,脸色比以前更加苍白,两片唇紧紧抿着,低头怒视段景升。

  “我管不着。但是,你不会变成瞎子。”段景升握住他两只手,抱在怀里,从自己的衣兜中摸出一个牡丹红锦盒。

  盒中有一枚银亮的小戒指,设计简约大方,男士婚戒。

  段景升取出戒指,捧着林端的双手,在他愤怒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亲吻银环,“三年前这枚戒指就做好了,可惜一直没给你带上。”段景升把戒指放进林端手心:“林林,以后无论变成什么样,我都会陪着你。”

  林端神情冰冷,在段景升把戒指塞给他的下一秒,抡圆了胳膊将戒指狠狠扔远,一线银光自半空飞逝而过,那枚婚戒掉进了看不见的枯黄草丛。

  随着林端的动作,段景升回头望去,也许他看见了戒指掉在哪儿,却没有起身去捡回来,他连愤怒都生不起丝毫,只是抱着林端的双手,抚摸他的掌心纹路,柔声道:“扔了就扔了,换一个便是。”

  “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林端寒声道:“段景升,你这副虚情假意的样子,够恶心的。”

  也许呼吸都快暂停了,段景升从未想过,语言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单从林端嘴里冒出的一句冰冷的话,都足以令他悲伤至此。

  “抱歉。”段景升道:“我没想恶心你。”

  林端沉默不言。

  “明天我妈她过来照看你。”段景升站起身,揉乱了林端柔软的顶毛,轻轻按住他两边肩膀:“给我妈一个面子,一日三餐正常吃饭,别让她担心。”

  林端闭上眼睛,不愿意再搭理他。段景升苦笑,打横抱起林端,带他回了温暖的客厅。

  那天之后,段景升自林端的世界里短暂地消失了。

  段景升离开时,林端被屋里温暖的空气烘得昏昏欲睡,段景升放了一段轻音乐,林端窝在沙发里彻底睡熟,他没看见段景升穿上风衣走出玄关。

  段景升去了哪儿,是个秘密,没人知道,也没人告诉他。

  段镇南把朱绫送到别墅,和林端见了个面,转头去公司主持事宜。

  跟着朱绫一并来的,还有一位常年在老宅服务的中年妇女,叫赵兰,林端得叫她兰姨。

  赵兰厨艺了得,与段景升相比也不遑多让,朱绫打趣说:“你景哥的手艺就是跟小赵学的。”赵兰在一旁沏茶,笑容温和:“少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林端和朱绫坐在花园里喝茶,赵兰不时提两嘴段景升年少时的轶事。

  就像幼时林端看到的那样,年轻时的段景升远没有如今这般沉稳,那时候段景升还是个火爆猴脾气,谁的面子也不给,非常坚持自我。

  朱绫笑着摇头评价:“这叫自视甚高。”

  赵兰为她斟满茶水,笑逐颜开:“哪儿能,放在庸才身上,许叫自视甚高,但放在少爷身上,他有本事有能力,叫干脆果断。”

  “瞧瞧你兰姨这张嘴。”朱绫指着赵兰,望向林端,笑眯眯地对他说:“可惜你景哥没学到小赵半分嘴上功夫,否则……”言辞稍加温和,待林端再好一些,就不会闹成现在这样。

  某种程度上讲,段景升是挺嘴笨的。

  朱绫收回笑容,低头轻轻叹了口气。

  头几天,林端整天陪朱绫喝茶。

  第八天,朱绫说去医院看望林先进,林端虽则没有明言,不过目光闪烁,偶尔能瞥见一丝希冀。朱绫心下了然,叫来司机,带着林端和赵兰一块儿去了疗养院。

  医生将林先进近况一五一十地汇报,无非那些言辞,大抵是醒不过来的,醒过来的概率小于火星撞地球,目前也是吊着一条命在。

  医生觉得住在这么高档、费用高昂的疗养院划不来,实事求是地暗示家属将病人带回家中照料,就差没蹦出一句准备后事。

  林端将那不负责任的医生瞪了好几眼,朱绫摆摆手:“不会带回家的,老林就在这儿住着,需要多少我们一分不少,要是你觉着通货膨胀了该涨价了,直接给我们打电话,要多少都行。”

  话都说到这份上,医生也不好再为一个床位和他们掰扯,提上口罩蒙住口鼻,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林端握着林先进枯黄的手,手心尚有一丝温暖,他趴下身,抱住林先进的手臂,一言未发沉默许久。

  朱绫通情达理,和赵兰借口出去看看,两人绕着疗养院溜达去了,留给这对父子单独相处的机会。

  路上,赵兰摇头叹气:“小林啊,也是吃得住苦的孩子。”

  朱绫笑了笑,在路边的长条椅上坐下,面前是疗养院的草坪,几个病人家属带来的小孩正在踢足球。

  “就是景升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朱绫笑意渐消,惆怅地望着草坪上一对母子,母亲正为孩子擦拭脸上的尘土。

  “很危险吗?”赵兰关心地问,她并不知晓段景升做什么去了,但隐约察觉并不像正常出差那么简单。

  朱绫闻言,神色微怔。

  彼时天色渐暗,林端离开林先进的病房,出门找寻朱绫二人的踪影。

  那两人坐在长条椅上,身后是一栋西洋式建筑,林端绕过一个拐角,就听见她们两聊起了不知下落的段景升。林端犹豫片刻,悄无声息地躲回房子后。

  “他要去找的那人,危险着呢。能不能活着回来都难说。”

  朱绫绵长沙哑的嗓音传入林端耳里,让他有些微的怔忪,林端慢吞吞地蹲下身,他听见朱绫感叹:“以前啊,景升当警察,像这样危险的事儿也遇到过不少,幸亏每次都能逢凶化吉,那会儿我和镇南也是心大,没想过他面临了多少险恶。现在年纪大了,见不得孩子们吃苦,他孤身深入龙潭虎穴,我担心得睡不着觉。”

  “少爷身手了得、脑子好使,肯定没事。”赵兰劝慰道:“倒是您和先生,为了帮少爷,先生回去带公司,您上下两头跑关系找门路,把少爷送回警察队伍,操劳啊,得注意身体。”

  朱绫笑了笑,左手按着自己右肩,说:“我这肩膀里年轻时挨了颗子弹,下雨天就疼,最近又疼起来了,脑子里也不大舒服。算了算了,把自己照管好少给孩子们添麻烦吧。”

  赵兰站起身,给朱绫揉肩膀,顺着她的话感概:“是这个理。”

  两人又闲聊了些其他家常,林端一句也没听进去,大脑思维似乎完全卡在段景升送死去了这件事上。

  他回去当警察了吗?林端迟疑不定,段景升在腾景的事业一年起步两年稳健三年蒸蒸日上,林端很怀疑他会放弃高额利润回报而转身去当一个工资不太高的警察。

  段景升为什么消失了这么久?也许只有八天,还没有他离开的两个月长,但他回来后,段景升几乎每一秒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主动消失这么久,真不像段景升的风格。

  他去哪儿?去做什么?为什么置身危险?

  林端一概不知,他茫然地倚靠着墙壁,抬头凝视夕阳映红的天空,蓦然生出强烈的陌生和不真实感。

  朱绫的喊声窜出:“林林!”

  林端猛地回头,朱绫和赵兰并肩立在一旁,忧心忡忡地望着他,朱绫上前将他扶起来,林端双腿发麻,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蹲在了地上。

  “傻孩子,蹲这儿干嘛呢?”朱绫拍掉林端肩头的灰尘:“你段叔打来电话,接我们去酒店用晚餐,走吧,改天再来探望老林。”

  晚餐异常丰富,段镇南弄了一桌满汉全席,两人一左一右将林端夹在中间,你一筷子我一勺,将林端面前的小瓷碗堆成了山丘。

  林端沉默地扒饭,两夫妻给他挑多少他就吃多少,也没挑食。

  段镇南不满道:“段景升会照顾人吗,咱弄得林端瘦得皮猴儿一样,他该向他老子学学,学学他老子怎么照顾老婆的。”

  林端被嘴里的白开水呛住了,回头一口水咳进了盆栽里。

  朱绫瞪一眼段镇南:“你少说两句。”

  段镇南收了骂骂咧咧的语气:“欸。”

  夫妻两睡得早,完全是老年人作息。他两睡在另一间客卧,在别墅二楼。林端还是睡在别墅一楼的客卧。

  他一闭上眼睛,耳边便绵延不休地回荡着朱绫那句“能不能活着回来都难说。”

  段景升究竟做什么去了?林端辗转反侧,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黑沉沉的天幕上几颗寥落的星子明灭闪烁。

  世界沉寂而安宁。

  段景升,不见了。

  林端皱紧眉头,回身坐到床沿。

  他想了半天,拿出手机,段景升的号码背得滚瓜烂熟,铭记于心,以至于他不用备注段景升的手机号,他的通讯录里,就没有段景升这个人。

  林端迟疑半晌,大拇指不自觉地按动数字键,然后是绿色通话键。

  如果段景升接了,怎么回?为什么给他打电话?出于担心?

  不是,不过是好奇他怎么突然消失了而已。

  段景升亏欠他那么多,怎么还有脸搁他这儿玩消失?

  林端勉强做完心理建设,大拇指一哆嗦,按下了绿色键,林端没有紧张,不过是满脸冷漠,也许如果段景升接了电话,依旧能听出电话那头,林端的语气是淡漠的,无论段景升热脸贴多少次冷屁股,林端始终不为所动。

  但是——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有很长时间的沉默。

  空气寂静得令人窒息,林端弯下腰,轻轻按压胸口。

  他以前听小刘说起过,他们有一名线人,为了不给家人朋友带来危险,注销了自己所有的账号,仿佛这个人凭空消失一般。

  消失就消失吧,林端丢掉手机,拉起被子躺回床上,睁着眼睛等到了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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