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 第2章

作者:希卡利 标签: 近代现代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绝不会忘记。

  我只是有点遗憾,我从来没有为那个人做过哪怕一次饭,反而总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对我的好意。

  我一个人坐在那条蓝紫色的正欢快地吐着泡泡的大鱼下面,将那碗鱼汤面吃得干干净净,我并没有放辣椒,但奇怪的是居然觉得眼睛有点酸涩。

  吃完东西我准备回去,天早已黑了,中途手机一直在响,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秦澍。

  我好似他养的一只狗,或者兔子,不能离开笼子太远的距离。

  我像只灰扑扑的没有颜色的游魂似地走过楽明桥,桥洞被底下的灯光映照得金碧辉煌,波光随着不远处缠绵的乐声荡漾,粼粼的水面上又浮现出多少记忆中的影子。

  风很冷,吹得人直打哆嗦,我站在原地有点恍惚,因为我好像真的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我大概还在做梦,不太敢相信那竟是真的,但身体永远比大脑先动作,我忽而发了疯似地不管不顾地往前面跑去。

  “裴翊!”

第3章

  我一路跑了许久,双腿发软,呼吸急促,但好在终于抓住了那个人的手,秦澍说得没错,他果真变了,陌生得让我迟疑。

  他从前绝不会朝人露出这样冷漠孤傲的神情,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也绝不会让人觉得深得可怕,好像里面藏了许多让人看不透的秘密。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长风衣,脖子上系着白色羊绒围巾,打扮成熟,头发有些长了,几乎快盖住那双我最喜欢的眼睛。

  他有很多地方都和从前不一样了,但看见我还是会和从前一样笑,唇角向上提起,鼻尖微皱,轻声叫我“宋洄”。

  他并没有推开我,从我这里抽出自己干燥温暖的手。

  我有很多话想和他说,不只是若无其事的叙旧,我想告诉他我很想他,这些年我总是很懊悔,当时居然会做出那样愚蠢透顶的决定。

  我还想和他道歉,尽管当年我已经对他说过无数次对不起。

  但千言万语梗在喉头,我也只是望着他,讷讷地说不出一个字。

  他着看着我苍白紧张的脸,眼睛里带着笑意,最后将我带到了一所酒店,他住在附近,说是从那儿可以看见窗外桥边的风景。

  楽明河那样窄,附近更没什么值得一提的景物,我还想取笑他怎么也变成了外来的游客那样容易遭骗的傻子,他却忽然道,“那天我在这附近看见了你。”

  我几乎是瞬间如遭雷击,如果不是我多想。

  他站在窗边,虚虚指着玻璃上的一个位置,轻声道,“我在想,这也许就是命运,宋洄,是不是很肉麻。”

  他回头看着我,眼里涌动着奇异的情绪。

  他吻上来的时候我还是有一种十分不真切的感觉,用力地抓着他的肩膀,他的动作很温存,慢条斯理得让人觉得可怕,我太久没有尝试过性爱,平时连自慰都很少,这样细致的爱抚也觉得陌生得很,躺在他身下几乎是溃不成军,只能不停地说着求饶的软话。

  他中途停顿了一会儿,看着我潮热涨红的脸,“我以为......”

  他垂着眼,像是在叹息,我却忽然抱紧了他,我明白他欲言又止的内容是什么,只好急切地向他解释道,“我......我没有......和他......”

  “......是吗。”他笑了笑,吻了吻我的鼻尖,不知道是否相信了我的鬼话。

  “我不喜欢他,我只喜欢你,裴翊。”我像急于证明自己的小孩子,手脚慌乱得近乎滑稽,将他抱得更紧了。

  我在说谎,我的确和秦澍上过床,但那次是因为酒醉,我发誓,只有那一次,从那之后我再也不饮酒。

  一切结束后,他抱着我坐在床边,熠熠的星辉将楽明河装点得那样瑰丽,波影摇荡,美得宛若一个温柔的梦境,时光又好像倒流回许多年前我们沿着河边互相追逐跑闹的时候,那时候未来好遥远,我总以为那条路永远也走不完。

  “你看,”他吻着我的发顶,语气异常温柔,“宋洄,我又回来了。”

  我回抱着他,动作很轻,像是在抱一个不真切的美梦,担心太用力会弄坏这个异常珍贵的幻影。

  “是的,我太开心了。”我几乎是哽咽着回答。

  这天非但没有下雨,反而是我这五年里遇见的最好的天气,将秦澍的嘱托忘在脑后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

  我高兴得好像有点太忘乎所以,尤其是得知裴翊今后会在常海工作,我们可以时常见面。

  大概是察觉到我最近并不像从前那样总是一副垂头丧气的可怜相,秦澍忽然道,“餐厅的营业额看来不错。”

  他慢吞吞地翻着手上的诗集,揣测着我的好心情。

  我在给他按摩的时候发觉他好像比从前健康了一些,虽然还是苍白消瘦的模样,双腿无力地支在轮椅上,肌肉有些萎缩,但看上去似乎也能支撑着他这副瘦削的身体从轮椅上勉强站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去医院复健不再需要我陪同着一起,反而会故意避开我。

  我用袖子擦掉鼻尖上的汗珠,语气含糊地道,“其实和以前差不多。”

  辞退了琼英和赵立,又请了个新厨师,我也时常去店里看着,账目清晰不少,虽然不至于说立马就能挣钱回本,但情形总算好多了,也许我还可以继续开下去。

  我问他要不要再去花园里透透气,他合上书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好吧。”

  月季开得正好,娇艳明媚,他望着池塘里的鲤鱼出了阵神,忽然道,“你那晚去了哪里?”

  “店里有些账不对,看到很晚,干脆就在附近睡下了。”我站在他身后有些紧张地回道。

  “看来是很大的问题,我的电话你一个都没接。”他将手放在膝盖上,侧着头,仍是一副干什么都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去给我倒杯水吧。”他道。

  我于是只好返回去替他拿水杯,弯腰的时候他忽然问,“现在这个时节还有蚊子吗?”

  “......什么?”我有点疑惑地看他。

  他指了指我脖子上的一个位置,调侃道,“总不会是吻痕吧?”

  他说得轻描淡写,脸上的神情很微妙,我的脸几乎是瞬间白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和裴翊偷偷来往的事情,只好捂住那里勉强笑道,“什么吻痕,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开玩笑了。”

  “看来这个玩笑不太成功,你笑起来好像很费劲,”他喝着水,苍白削薄的唇被润湿,终于显出点接近常人的色泽,“其实那天晚上我一直在等你回家。”

  他握着水杯,朝我微笑,“我做了蛋糕,第一次成功,想让你尝尝味道,但是等了你很久,你都没有回来。”

  他这辈子大概还没下过厨,见我露出吃惊的神色于是又道,“幸好没让你吃,真是好难吃。”

  他将杯子递还给我,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忽然猛地扯下我的肩膀,扣住我的后脑勺,吻了上来。

  我有些吃惊,想推开他,一想到他的身体,力道又忍不住放轻,以至于将自己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他的吻那样凶狠,像野兽残忍地吞吃与报复,尖利的牙齿轻易便咬破了我的唇角,口齿间很快便传来浓重腥涩的铁锈味儿。

  我踉跄着退开几步,站起身飞快地擦拭着红肿发麻的唇,心里真是糟透了,我好像一直都是他手中的提线玩偶,他兴致来了,想怎样逗弄我都可以。

  他用手指摩挲着同样被我咬出血的唇,语气里有微不可查的兴奋,“宋宋,你的胆子变大了。”

  “是你先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的。”我语气僵硬。

  这个越界的吻使我异常恼怒,尤其是唇舌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苦而且涩,我并不想做出一副小姑娘被人占了便宜的害羞模样,一个男人,也太矫揉造作,但秦澍的确做过头了,我以为我们彼此已经心照不宣,自从那次酒醉后,所有脱轨的东西都应该抛之脑后。

  秦澍摩挲着苍白的手腕微笑道,“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所以你的脑子里只有这档子事?”我有些愤愤。

  他想了想,似乎很是认同,于是漫不经心道,“那对不起。”

  根本一点诚意都无。

  他见我还是一副耿耿于怀的模样,终于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表情。

  “你还是不能接受?”

  他的声音很轻,但我却听得很清楚。

  “我们不是说好不再谈这个了吗?”我道。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看待我的,怨恨还是同情,里面是否也夹杂一点可怜,基于朝夕相处后的喜欢,或者只是单纯的戏谑与逗弄,他是个聪明人,总觉得生命漫长得无聊,需要点有趣的玩具来打发时间。

  可我确定自己从未喜欢上他,我惧怕他,就像老鼠本能里惧怕毒蛇,况且我还欠他一份那样沉重根本还不完的恩情。

  他的双腿让他失去了很多,无数重要的机会、尊严、属于天之骄子一帆风顺的命运,全被那个意外彻底打翻,成了现在这种模样。

  可我用来交换的更多,这些年我失去的不仅是毫无长进、被困在原地的人生,我失去了裴翊,我最喜欢的人。

  有时候我会想起裴翊当年离开我时失望而厌恶的神情,尽管现在我们见面他仍是和从前一样温柔体贴,但我知道,过去的事情远没有过去,那个芥蒂一直都存在在我们之间。

  我终生都得呆在这个几乎是无期徒刑的道德囚笼里。

  “抱歉。”他的道歉变得索然无味,神色也淡了许多,“回去吧。”

  轮轨在地上印出两道无形的辙痕,风很轻,卷起地上的枯叶,他的背影看上去一时竟有些萧索。

  晚上我洗漱完准备上床,发现他还在看那本诗集。

  “我已准备好死亡和痛苦,并向整个世界挑起战斗,狂人呐,只是为了再一次——握握你年轻的迷人的手,我已把我的心交给你,因为我不懂狡猾的负义……”

  他见我走近,忽然用俄语念了起来——“你知道这种心的价值吗,你知道,但我不知道你。”

  他的俄语说得极流利,也只有他能将痛苦忍恨的诀别诗念出这种告白般的热烈真挚的语气。

  但我却不太习惯他忽然地发神经,“要睡了吗?”

  他看着我有些潮湿的发梢和脖子上那个对着镜子搓弄许久、掩耳盗铃的红印,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道,“你儿子是不是要回来了?”

  “是后天,他才给我打了电话。”我想起宋稚,脸上也不禁露出微笑。

  我还未告诉裴翊宋稚的事情,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那个小孩。

第4章

  晚上的便当是海苔芝士饭团,想着儿子我忍不住手痒捏了只憨态可掬的熊猫崽摆在上面,看上去似乎有些做作,下面一层是炸过的鱼柳和清爽的蔬菜沙拉,上次的肥牛饭他吃得很愉快,希望这次的他也能喜欢。

  我好像又重新陷入了恋爱,带着又大又沉的便当盒去找他时忍不住为自己的急切心情感到好笑。

  他在28楼,如今正干着律师的工作,尤其辛苦,不眠不休直到通宵更是常态,这栋大楼里也有不少其他公司的人,大概待会儿也要加班,每个人的神情都显得麻木而疲惫,我从前读书时也觉得自己以后会是他们之中的一员,从没想过命运哪一天会彻底调转方向。

  上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在和一个女人说话,也许是工作上的事,玻璃门内的两人谈兴正浓,最后那女人看了一眼腕间的手表,爽朗地笑道,“不如我们先去楼下找个地方,吃完饭继续......”

  她的眼神很热情,邀请的目的并不单纯,但直白得也不惹人讨厌,更何况她还有那样一张所向披靡的漂亮脸蛋,穿着精致,打扮适宜,我一直都很欣赏这种女性。

  正站在原地看裴翊,他好像也发觉了我的视线,侧脸望向这边,而后抿起唇微微一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他对那个女人道,“我的已经到了。”

  那女人挑眉看向我,我不知为何竟有点紧张起来,神情局促,裴翊揽住我的肩膀,朝她笑道,“我好像比你幸运,有家庭特供。”

  那女人脸色微变,语气有些勉强,“你弟弟?”

  “不是。”裴翊答得轻快,只有我们三人能听到,却像是一记重石狠狠压在我心头,我有点期待他继续说下去,但是他没有。

  那个女人也怔住了,放下重磅炸弹的裴翊却像没事人一般,对她道,“我不打扰你的用餐时间了,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

  我跟着他进了最里面的办公室,心里想问他刚才的话到底算什么意思,但他却好像不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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