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江山又亡了 第106章

作者:琴扶苏 标签: 穿越重生

  谢如琢抹了把泪水,嘴角扯出一个笑来:“你要是又不回来,那我只能去抓你了,抓你回来跟我成亲。”

  沈辞低头在他唇边落下一个吻,也笑道:“成亲这种事不用你来抓我,我会自己跑回来,毕竟你这么好,我怕你被人抢走了。”

  “谁敢抢朕去成亲?”谢如琢心里还有酸楚,重活一世他也注定不能在最美好的年纪陪着沈辞离开朝堂,他有他必须要担的责任,但听沈辞这么一开玩笑,他又忍俊不禁,跳起来也去吻了一下沈辞,“天下之大,也只有沈将军你能抢走朕。”

  作者有话要说:  想写在龙椅上那个很久了,在权力巅峰做最野的事,好特么爽!

  小沈还在回忆前世——

  小谢(星星眼):沈将军的腿杀我!阿伟死了!

  小沈还在感慨——

  小谢(舔嘴唇):好久没看沈将军脱光衣服的样子了!搞快点搞快点!

  小沈:我好不容易文艺一下,你特么在ghs(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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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盛世山河

  六月底重回坪都后, 沈辞七月就离开了京城,拿着谢如琢的圣旨前去沧州重整裴元恺留下的沧州军, 之前拖着不解决,现在不管怎么说也是要解决了,不然吴显荣指不定要得寸进尺。

  沧州军目前还在的几位将官都很识时务,裴云景之前应该也授意过什么,沈辞一来就帮着一起整编军队,稳定军心, 半个多月的工夫,沧州军便恢复了从前面貌,可以上战场对敌了。

  沈辞关注了一下北狄的情况,看扎布苏还是没有动手的意思,一直游荡在绥坊各处,但伊勒德的五儿子和六儿子已经是争得血雨腥风, 谢如琢问过了扎布苏, 得知对方近两年应该都不会动手, 沈辞便暂时领了沧州军主将之职,带沧州军打了两场仗,活动开了筋骨, 之后便把裘鸣留下, 自己又向朝廷上奏,去江北打仗了。

  大昭名存实亡,许自慎已死, 江北世族带着太子窝在淮西战战兢兢, 打着大昭的旗号加固城防,指望着能偏安一隅。

  无奈大昭除了许自慎和追随他的那几个副将,当真再找不出其他能领兵打仗的来, 沈辞与岳亭川兵分两路,擒贼先擒王,突袭淮西,直击他们龟缩的乾州。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年间,江北世族一直带着许自慎的儿子东逃西窜,没在一个地方待过两个月,没有了许自慎,沈辞在战场上也碰不到对手,一路势如破竹,还嫌这样打没意思。

  隆兴六年三月,淮西全境攻破。

  十月,淮东全境攻破,江北重回大虞。

  卢靳已练就了出色的逃功,又一次带着太子溜走,去了蜀中。

  沈辞马不停蹄转道蜀中,岳亭川转头去了江南,继续与死而不僵的大昭周旋。

  隆兴七年六月,蜀中攻破。

  八月,江南攻破,大昭覆灭。

  之后的三年内,谢如琢每年与沈辞见面的日子都不算多,每次相处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沈辞辗转于岭南与北疆,时而收拾一下岭南乱七八糟的藩王与流匪势力,时而北疆战事告急,又跑去沧州领兵对抗北狄,每年横穿整个大虞,从最南跑到最北,又从最北跑回最南。

  隆兴九年,扎布苏回到北狄,沈辞抽空与宋青阁一起带着五万兵马借道宛阳,入了北狄,信守承诺,帮着扎布苏料理家务事。

  当年冬月,伊勒德死于鸩酒,五王子和六王子死于乱箭,北狄查干河以南都归了扎布苏所有,扎布苏花了点时间清理门户,稳住局面,随后便放弃了与大虞打仗,转而往北打去,执着地骚扰胡和鲁。

  北疆就这样歇战了,虽仍有重兵驻守,但已少有战事,胡和鲁的人偶尔还会往这边跑,不过都是小打小闹,很快就能平息。

  沈辞终于可以把心思都放在岭南上,此地穷山恶水,前世他又没来过,还真不好打,和岳亭川在此绕了两三年也还没清理干净。

  直到隆兴十一年春末,前世他们重回坪都的时候,岭南总算是全境收回,自立的藩王,作乱的流匪都被连根拔起,不见踪影。

  至此,大虞全境都已肃清,乱世彻底宣告结束。

  沈辞不在京中的日子,谢如琢与他还是靠着写信互诉相思,每到一个地方沈辞也还是会寄回来一块石头,那个紫檀木的匣子都已经装不下了,他又找来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匣子继续装,其中沈辞还寄回来一个鹅蛋大小的石头,青蓝相交,表面光洁,好看是好看,就是这一块就占了匣子的三分之一,险些要再拿出第三个匣子来。

  收到的信也已经放满了一整个匣子,谢如琢同样开了第二个匣子,按照时间一封封码放整齐,石头是越来越有新意,但信上的字却丝毫没有进步,还是难看得只有他自己能看懂,有时候战事紧急,写得也匆忙,下笔一通龙飞凤舞,就连他都要辨认许久才能连蒙带猜地辨认出这大概是在说什么。

  为此他不知叹了多少气,但沈将军为了大虞四处征战,这般辛苦,他也不好在这种小事上总是唠叨,最后只能苦哈哈地继续拿着龙飞凤舞的字迹艰难辨认,只不过不管写成什么样,拿到手后,乾清宫的内臣还是会看到皇帝不厌其烦地看上几百遍,晚上放在枕边相伴入梦。

  岭南被攻下后,沈辞在那边交接完了事务,说要回京待个两三个月,谢如琢高兴了好一阵,谁知人是回来了,但才待了一个月,就传来齐峻茂病重的消息。

  前世的事越来越远,这一年又是前世他们最不愿回忆的一年,他们一时都忘了还有这一件事,接到消息后,沈辞赶忙带着沧州军赶去海门增援,挡住羌族人的乘虚而入,免得又和前世一样,海门险些危在旦夕。

  沈辞这一走,谢如琢可就担心坏了,前世沈辞去了同样的地方,然后再也没回来,这一世他还是放心不下,隔几天就递过去一封信,甚至为了传递信报方便,还以秋猎为借口,跑去乐州待了三个月。

  乐州重新变成了行宫,但当初在此建都五年,倒是把这座靠近北疆的城池给带得繁华了起来,往来商旅都喜欢在此云集,乐州的国子监又继续保留,文人才子也都喜欢造访此地,去国子监的论道坛一探究竟,顺道看看当初祭酒杜若栽种下的桑槐。

  但乐州的繁华并不能让谢如琢心情好些,在连续的担惊受怕之下,谢如琢开始做噩梦,半夜总被吓出一身虚汗,精神也很快地萎靡下去,十几个太医轮流来看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都觉这像是心病,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有人都打算死马当活马医地去找道士来驱邪做法。

  在谢如琢快因为这桩心病卧床不起时,沈辞总算是回来了。

  从噩梦中惊醒的谢如琢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到沈辞,还以为又是一场梦,沈辞捏捏他的脸,又亲亲他的手,他才确认这不是梦,霎时间眼泪就收不住了,委屈地哭了起来。

  沈辞心疼不已,把他抱起来按在怀里,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回来了。你乖,别哭了。”

  “我每天都做噩梦,梦到你中了一箭,然后变成一坛骨灰。我好像又回到了前世,一个人坐在雪地里,抱着你的骨灰喝酒,树上的桃花怎么也开不了……”谢如琢又瘦了许多,肩胛骨都有些硌人,脸显得更小,眼泪几下子就挂满了整张脸,埋在沈辞怀里哑声说着话,“我快死了,沈辞,我快死了……你不可以再走了……”

  此时谢如琢又像极了一只软绵绵的兔子,沈辞伸手捏了捏兔子的耳朵,安慰道:“不走了,不走了,以后都陪在你身边。”

  “嗯。”二十好几的人,哭起来却还跟个小孩子一样,一哄便又开心了,谢如琢蹭蹭沈辞的颈间,熟悉的温度给了他慰藉的安心,这些时日的担忧终于烟消云散,他不一会就挨着沈辞沉沉睡去,一双手在梦里还死死攥着沈辞的衣袖不松手,最后沈辞只能陪着他躺下去,抱着他一起睡。

  谢如琢这一觉睡了整整一天,总算是养回了之前快要耗尽的精神,再醒来时看到沈辞还在身边,顿时愈发神清气爽,有了心思去处理事情。

  也是到了现在他才知道沈辞回来的原因是海门已经无忧,把胡和鲁打得节节败退的扎布苏接到谢如琢的信,知道羌族人重整旗鼓,抢回了之前他在海门附近的一半地盘,于是分出了一部分兵马从东面与羌族对战。

  前世沈辞没有和羌族人打过仗,一开始吃过亏,但这一世和对战许自慎一样,已是熟能生巧,又有扎布苏在侧面帮忙,摧垮羌族的第一波攻势并不算难,只一个月便把羌族人拦在了海门外无法前进一步,扎布苏也重新抢回了那一半地盘,把羌族人赶得离海门更远了点。

  吴显荣在溪山待得无聊,接下了驰援海门的邀请,赶来镇住了场子,沈辞早就听闻谢如琢身体抱恙,当下便把海门甩给了吴显荣,赶忙来看还待在乐州没法回京的谢如琢。

  趁此机会,谢如琢又给扎布苏写了封信,之前与北狄开的商路最多只到池州北部,现在他可以允许商路最远直通到江南,南北贯通,彻底打通大虞与北狄的联系。

  这件事在前世都没有提起过,谢如琢如今一提,扎布苏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道理,立马就闻弦歌而知雅意,回了信答应等他收拾完胡和鲁,统一了北原,会来再和羌族人打一架,毕竟相比大虞,北狄离羌族人的地盘更近,平常的擦碰也更多,是必须要解决的一个祸患,正好顺便也给大虞解决一个心腹大患,保证大虞北疆四镇至少数十年不需要打仗。

  谢如琢满意了,养好了身子便带着沈辞一起回坪都去。

  回京后,谢如琢下旨改动了北疆四镇的格局,虽然四镇依然存在,也仍旧任命了总兵官驻守,但在总兵官之上又设了两个总督,各管两地,海门与溪山合并管理,合称海溪,由吴显荣出任第一任总督,沧州与宛阳合并管理,由宋青阁出任第一任总督。

  此外,谢如琢还在圣旨中提及日后北疆需联合作战时,朝廷会另派一位督师,统领四镇,平日北疆事务除调兵离开北疆外,都由两位总督决断,内部调兵也包括其中。而四镇中,自总兵官开始,任免升降全归朝廷,总督无权干涉,只能管,却无事实上的直属关系。

  四镇总兵去了两个,缺少能独当一面的将领,且北疆目前的格局也有各自为政的味道,各管各的,关起门来做土地主,要不是谢如琢有心解决北疆之祸,不知道要搁置到什么时候,可能数十年后,北疆四镇的势力真的成了前朝的军阀世家,再也无法撼动,那大虞又将大乱。

  因而要集中分散的势力是必然的,吴显荣和宋青阁帮了他许多,这些也是应该要给他们的,但从前朝廷给北疆的权力还是过大了,所以谢如琢又做了一些限制,改变从前四镇大小事悉听总兵一人的局面,总督还是封疆大吏,可以调兵遣将,但下面的将官隶属朝廷的兵部直接管理,若觉总督决断有误,也可上奏朝廷,既是分权也是牵制,看上去总督的名头很是骇人,仔细一合计,手上的权力和之前的总兵都没法比。

  谢如琢登基后十年之久,大虞的战事基本全部平息,就连沈辞都已回了京,乖乖做回三大营提督,他从前的副将裘鸣出任沧州总兵,算是把沧州军也甩手给了别人。

  然而沈辞在京城却让很多人头疼不已,沈辞每每上朝时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必然在暗讽孙秉德,不客气地开口骂也是常事。

  到了后来,别说孙秉德了,一众言官都有点怕了他了,从没见过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骂十句也能当做没听见,还敢怼回来,转头就抛之脑后,根本没把事放心上,这骂了也没有任何成就感,还把自己气得半死,何必呢?

  于是沈辞倒是因为这奇怪的原因在一年后落了个耳根清净,孙秉德和一众言官都放弃继续盯着他,只要他别做什么出格的事,理都不想理他,巴不得他天天闭嘴千万别再说话。

  对此结果,他自然是乐见其成,心满意足地在上朝时当起了哑巴,只有在他快打起瞌睡时,谢如琢才会突然叫他一声,问个不痛不痒的问题,逼他说两句话。

  大虞在战事上一路顺遂的十年间,朝堂上也发生了不少事。

  杜若在国子监待满三年后,因政绩卓著,被调回兵部任侍郎,正好三年时间已有第一批国子监学生结束学业通过考试进入翰林院,虽然杜若只在国子监待了三年,但这一批学生都是拔尖的,以后必然成为后生中的领头者,又与杜若是师生,众人都看得明白,以后朝堂风向是不变也得变。

  孙秉德那年推的新政这几年照样还在继续,为了不砸自己的招牌,孙秉德还是花了不少心思的,每年召集六部做下年预支都可称兢兢业业,没有马虎过,回了坪都后,国库的银子能一直有结余,孙秉德有很大功劳,不然谢如琢也做不到五年内连本带利还给扎布苏当初借走的二十万两银子。

  这一政令弊端也必然是有,当初谢如琢与杜若猜得也八.九不离十,六部能钻的空子依然不少,一开始就多报些钱,事后账面做点小动作,六科给事中也很难看出来,遇到突发的事,六部也可以仗着外人不甚了解具体情况,把小事说大,大事说得更大,趁机挖一笔多于实际需要的银子,最后要查也无从查起,不给还显得朝廷对这件事不重视。

  这些弊端每年都存在,孙秉德有时候也被这些人磨得焦头烂额,不过总体而言还是利大于弊,贪腐之风经过几年时间已得到了遏制,与从前相比大有改观,现在看到的弊端也是可控的,况且这也无法避免,以后的事只能等以后再说。

  京中的贪腐是治得差不多了,在隆兴七年时,孙秉德开始把目光放向地方上的贪腐问题。

  之前谢如琢就明白,孙秉德需要一两个政绩来给自己增色,有了六部新政这一个还不够,再来一个自然会更好,既然他已经打算惩治贪腐了,不如做个彻底,以后留下的名声也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地方上,孙秉德的方法参照的就是六部现在的做法,大虞地方衙门维系日常开支的银子都是自给自足的,朝廷不会给一个铜板,地方怎么用朝廷也管不着,这也就造成地方上贪腐反而比六部更多,有些地方还天高皇帝远的,根本不知道内部都成了什么样。

  现在地方上银子开支要和六部一样在年末时做一份预算,上报朝廷,之后每多支一项银子就要再次上报,保证收支明晰,而这一内容也会算在地方官员的政绩考察中,有上报不及时,收支不明的,政绩考察将有很大影响。

  为了推行这第二个新政,孙秉德又忙碌了许久,至少前三年是都没得空,和六部一样,要五六年才能稳定下来,顺道看看效果,对弊端也要及时填补。

  谢如琢照样没有插手这一新政,左右是好处多于坏处的事,有人愿意奔波劳累,他乐得清闲,而且孙秉德一忙起来,就没空和他较劲了,日子更是舒畅不已。

  不过孙秉德与杜若的争锋是一直都在,自杜若调回兵部后,两人的争锋可称是彻底抬上了台前,平日在朝堂上免不了你来我往地互相使点绊子,但也没有谁完全压倒另一方。

  隆兴十三年,内阁空缺三人,其中就包括了韩臻,他因为家中田地的一点小事被言官抓住把柄做了文章,又有杜若一派的官员在背后动作,最后韩臻主动提出致仕,回家养老了,杜若毫无悬念地升任兵部尚书,在廷推中入阁,成为大虞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一位阁臣。

  一旦入阁,内阁商议时就有了否决的权利,孙秉德和杜若的争锋也日渐紧张。

  但谁都看出来了,这一局,孙秉德输定了,或许他自己也明白,只是不愿认输。

  连韩臻都致仕还乡了,当年与他一起入阁的阁臣也都已年老,可跟随杜若的那批人却逐渐成长,站到了朝堂的中枢之位,在这之后,也会涌进越来越多的年轻人。

  大虞的朝堂终究在岁月的流逝中换了血。

  这是注定的结局,当初孙秉德没有拴住杜若,就得不了年轻官员的心,在这局棋中就注定无法赢到最后,可细细想来,他在这个位置上也坐了十几年,似乎真要说输,也只是输给了时间。

  隆兴十五年六月,孙秉德上奏致仕,告老还乡。

  谢如琢对此并不意外,为此还做做样子地和他来了个三拒三请,最后终于无可奈何地答应,亲自设宴为他践行,赐了他一座宅子和许多金银,挑选三大营骑兵护送他衣锦还乡。

  践行宴上孙秉德有点喝醉了,谢如琢也醉了,和孙秉德说了许多话,说到后面颠三倒四的,谁也听不明白了。

  谢如琢说他和孙秉德前世是宿敌,最后孙秉德被自己逼走,郁郁而终,其实他心里也很难过,因为他觉得自己和孙秉德谁也没有做错什么,要说功过得失,人皆有之,这一世孙秉德愿意主动告老,他反而很开心,还非要拉着孙秉德一遍遍问这算不算是和解了,不要互相记恨了吧?

  沈辞听得直皱眉头,赶忙拉着人连哄带骗地拐回乾清宫,真怕说下去,万一有人信了这前世今世的话可如何是好?

  孙秉德离开的那天,登上福顺门的城楼,最后眺望了一次宫城内外,正要离开,看到杜若走了上来。

  两人相顾无言一阵,倒还是孙秉德重新将目光望向远处,先开口道:“再过几年程京墨也要告老了,内阁首辅该是你了,恭喜。”

  杜若站在他身边,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清晨的天空流云稀疏,太阳还在慢慢升起,摇头笑道:“老师是想恭喜什么?恭喜坪都是我的天下了?可是老师知道的,朝堂上永远不可能只有一派,新入朝的官员也有不喜欢我的政见的,等他们成长起来,有朝一日又会取代我。”

  如今孙秉德已不再是首辅,叫了十几年的元翁也不能再叫了,而且时至今日,连皇帝都主动提出和解,两人也没有什么再较劲争锋的必要,杜若又叫回了那一声久违的老师。

  杜若侧目去看沉默不言的孙秉德,发觉他确实是老了许多,原来挺直的腰板竟然有了明显的佝偻,鬓边的银霜比从前更多了,眼角的沟壑道道深陷,就连从前幽深的双眼都添了一层浑浊。

  世人最怕岁月催。

  当初意气风发撑起混乱的朝局,带着皇帝北上的首辅已经老了。

  “当年陛下离开乐州时也大醉一场,对我说,我们最后都只是史书上的几行字,我们现在紧抓不放的东西最后都会给别人,是给他人做嫁衣。现在想来,陛下才是我们之中想得最通透的人。”孙秉德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你还叫我一声老师,但我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再教给你的了。唯望你也能放下执念,不要执迷不悟。”

  杜若眼眶有些湿热,十几年了,当年与孙秉德背道而驰后,两人再也没有像今日这样安静地说话,没有暗含深意的讽刺,也没有明争暗斗的交锋,如同从前他还跟着孙秉德求学时一样,孙秉德心平气和地与他说书中典义,谈朝中时政,岁月会带走风发的意气和年轻的容颜,却也带走了尖锐的棱角与锋利的毛刺,让一切重归旧时的平静。

  “老师好像也二十多年没有回过淮东老家了,现在回去看看也好。”杜若偏过头,涩声道,“学生有空会去看望老师。”

  “今后你有得忙,来看我这个老头子做什么?”孙秉德淡笑道,“哪天有机会路过淮东,来找我喝杯茶就行。”

  “好。”杜若跟着笑了一下,“学生记住了。”

  孙秉德回头看了一眼内阁的方向,道:“芳洲,属于你的时代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