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江山又亡了 第107章

作者:琴扶苏 标签: 穿越重生

  宫城外还来了不少朝中官员,都来相送,杜若躬身一礼,目送孙秉德转身离去,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

  他遥望四方山河,六月似火的朝阳在他身后升起,光芒万丈。

  作者有话要说:  老孙的结局早就安排好的,没有改,他的行为不能用简单的是非观来衡量吧,可能历史上的很多人物都不能用三言两语来评断,也不能简单地说这是对还是错,政治权谋也许都是这样,谁都有对有错。

  明天!最后一章!!!完结!!!明天会早一点更!中午十二点!!!

  番外可能要等等,有点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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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终·山遥水阔

  又是一年春来, 乾清宫外种的桃树今年终于开了花,粉红的桃花结满枝丫, 等待有人来赏,然而乾清宫内外却是一派寂静,半晌都不见一个人影。

  敞着的殿门里走出来一个内臣,乍看到桃树下一个人影还吓了一跳,定睛一瞧,忙上前来见礼:“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谢明庭已是二十多岁的青年, 长大后他的脸变瘦也变尖了,小时候的婴儿肥全部褪去,不再是圆得可爱,反而也是清隽挺拔的样貌,只有一双眼睛还又圆又大,添了几分灵动天真, 点了个头道:“皇叔说今日要回来, 我来等着。”

  “陛下应该没这么早。”内臣笑着把他引进去, “以前每次都得正午才到,有一次还是赶在宫门落钥前才到的。”

  “无妨,今日的奏本我已让人送到乾清宫来了。”谢明庭走进殿内, 坐在平日自己常坐的侧面桌案前, 等内臣把奏本都搬过来后,便开始安静地低头看起来。

  皇帝不在宫里,跑得不见人影这种事对宫内宫外的人来说, 都已见怪不怪, 谢明庭自然也早就习惯了。

  自从战事平息,大虞与北疆又正式订下了盟约,不再打仗, 转为互通贸易,隆兴年的盛世便正式开始了。

  谢如琢励精图治了三年,每日操劳,等到杜若入了阁,朝堂上局势明朗,这时候太子也早已到了年纪,在朝中接触了几年的政事,跟着杜若学了不少本领,他就有意识地让太子接手一些大事,平日许多奏本也转由太子过目。

  起初众人都有些震惊,虽然皇帝一直都对太子如父如兄,日日过问功课,起居饮食也俱放在心上,但这终究是帝王家,哪一个帝王对晚辈不是满怀戒备的,既想着要培养后辈,却又怕他们翅膀长硬了。

  且太子还不是皇帝的亲子,只是一个侄子而已,这关系似乎就更微妙了,然而看皇帝这架势,却是毫不在意,还大胆放权。

  这些年朝臣们也没少上奏请皇帝立后,充盈后宫,绵延后嗣,从前皇帝以山河破碎,故都未还为由推拒还可以理解,后来回了故都,皇帝又悲切地拿南面战事未歇为由说事,直言自己大业未成,没心思成家,大家劝了又劝,皇帝跑去太庙哭着跪了几个时辰,说自己对不起列祖列宗,末了还病倒了,大家也都不敢再说。

  拖了又拖,最后连北疆都没仗可打了,众臣深觉这是再没理由推脱了,一个劲儿地上奏请皇帝立后,皇帝都当作没瞧见,理由都不愿找了,逼得狠了就病。

  念及皇帝一直以来身体都不太好,常年体弱多病的,这些年大病也有好几场了,再加上皇帝对不娶妻的理由也总是含糊不清,不禁有人猜测是不是皇帝那方面不太行,这才对娶妻如此排斥。若真是如此,那日日请皇帝立后生子还真是有点戳人痛处,不少朝臣都心虚地收手了。

  谢如琢听到这种传言的时候直接喷出了一口水来,朝臣们因此不催他娶妻生子了是好事,但因此误会他不行可就过分了,他决定还是得转变一下朝臣们的印象。

  于是谢如琢主动让人把风向往另一种角度拐,他平时有事没事就提一嘴自己的皇长兄,也就是谢明庭的生父,说一说自己都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真有其事的旧年回忆,皇长兄曾送给过他一包点心都能被他说得感人肺腑,让人相信当年皇长兄确实是极好的一个人,给从小缺爱的谢如琢带去了许多温情关爱,以至于经年以后还铭感五内。

  因为感恩皇长兄而培养他唯一的孩子接班,为了给侄子扫清障碍,愿意不生孩子,这听上去虽然总感觉怪怪的,但无奈谢如琢演得太真,许多人到了后来都信了大半,这事传到民间,百姓们没这些人这么多心思,广而传之,还都对皇帝的做法十分感动,意外掀起了人人追求家和万事兴的风潮。

  谢如琢对此满意至极,而谢明庭都傻乎乎地信了,对皇叔也是愈发孝顺亲近,为了不让皇叔失望,发愤图强,读书更用功了。

  后来史官重修实录,谢如琢看了先帝时的实录,又感慨了一番先帝的得与失,更是直言不可耽于声色犬马,曾经坪都就亡于流连后宫,纵情笙歌,他如今励精图治,要扭转大虞的颓势,自然要远离声色,又是为了一心一意培养侄子,又是为了大虞,这听起来更感人了。

  不过朝中不知从哪里还流传出另一种说法,说陛下因为从小为母亲不喜,在冷宫还被母亲伤害过,心中对女人有阴影,这才不愿碰女人,对此,有人反驳,那怎么也没见皇帝碰男人呢?

  拥趸此说法的人答曰:因为先帝从前也对陛下不好,所以陛下对男人也没兴趣,简而言之,父母的原因让我们陛下遁入空门。

  谢如琢对这说法也还算满意,还让锦衣卫去推了一把,三种原因得以三足鼎立,理由更显充分。

  众臣看皇帝的婚事是没影儿了,又想起了另一个人来,那就是镇国侯沈辞。

  之前沈辞说有个青梅在老家,以后要回去娶人家,现在仗都打完了,岳亭川早好几年娶了益昌侯府二小姐,宋青阁都遇上看对眼的姑娘成家了,也没见他娶妻,众人都认为他当初是瞎说骗人的,又开始有朝臣上门提亲说媒。

  沈辞便又放出消息,说青梅身体不太好,还在治病,过几年一定成亲,他深情专一,这辈子非卿不娶,大家就别再打他主意了。

  众人只得再次作罢,转而盯着其他朝中新贵。

  而自从谢如琢许多事让谢明庭学着去做以后,又没了被逼着娶妻生子的忧虑,谢如琢的日子就过得不再那般紧张了,每年入秋都会去乐州行猎,还总有一段时间不在京城,听说是去微服私访,视察民情,但听来就像是去游山玩水的。

  与皇帝一同消失的,往往还有另一个人,那就是镇国侯沈辞,一开始还以为是巧合,几次巧合之后,众人算是看明白了,两人就是一块溜走的。

  一个想当甩手掌柜逍遥自在,一个上朝就烦早想逃之夭夭,也是当真一拍即合,还一年比一年跑出去的次数多,不在京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这不春天还没来,两人就又跑没影了,说要去北狄见个有钱的朋友。

  去年谢如琢已经为谢明庭相看了朝中几位大臣家的女儿,谢明庭自己也看中了一个,自己都快要成婚了,也就不是傻子了,从前还能信皇叔是为了培养他才不娶妻这种鬼话,现在旁人还信,他与皇叔这么亲近,是再也不信了。

  至于真实原因,他也有点瞧出来了,沈将军每年大半时间都睡在哪他还是知道的,皇叔不是对男人也不感兴趣,而是只对一个男人感兴趣。

  不过谢如琢不明说,他也不会挑破,和老师杜若一样,心照不宣。

  谢明庭看完了今日司礼监送来的所有奏本,学着内阁贴上自己的票签,让内臣重新送回去,站起来歇歇眼,就听得内臣禀道:“陛下回来了,沈侯爷也一道入宫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谢如琢的声音就由远及近:“我就要吃酸辣鱼,很久没吃了,我就要吃……”

  紧接着,另一道略显低沉的声音也传了来:“你前两天才刚吃了重口的菜,肠胃难受了好一阵,这两天要吃得清淡些,不许吃。”

  “我就吃。”

  “不许吃。”

  “那我不理你了,你出宫回府去吧。”

  “……只能吃一点。”

  “嗯嗯嗯,保证就一点。”

  “……”

  谢明庭好笑地摇摇头,想着皇叔和沈辞的对话,还是十年如一日的幼稚,而皇叔也就只有在沈辞面前才会这般任性耍脾气吧。

  “皇叔。”谢明庭迎上去,也对沈辞笑了一下,“沈侯爷。”

  谢如琢停下了幼稚的吵嘴,转而对谢明庭道:“奏本看完了?”

  “看完了。”谢明庭把早就备好的茶递给谢如琢,“已经让人送回司礼监去了,近来朝中并无大事,只有京中国子监在准备三年一次的考试,又有一批学生要入朝了。”

  谢如琢闻言感叹道:“好快,当初国子监重开后第一批入朝的学生,如今都已能独当一面了,叶怀山、任初都已官居五品,过个几年可能也要坐到侍郎的位置了,以后就是内阁一员。”

  “是啊。”谢明庭坐在他对面,也叹道,“昨天杜师傅也这么感叹,这些年科考录用的士子也都很不错,朝堂上也算是后继有人。”

  谢如琢模样总是显小,过了而立看着虽比从前更显成熟,但面颊和眉眼瞧着还是有三分嫩生生的,也是因为这些年过得随心,他自己是知道的,前世这时候,他终日眉间褶皱,像是老了十岁。

  “我听闻程老打算致仕了?”谢如琢状似无意地提起,吃了口新做的点心觉得好吃,又递给沈辞一块,“内阁又要再次廷推了?”

  谢明庭立刻正襟危坐起来,虽然谢如琢不怎么管事的样子,但其实还是事事消息灵通,都在他掌握之中,忙答道:“是有这消息传出来,好像是程老自己在宴席上跟人说的。”

  谢如琢看他一眼,笑中有深意,道:“这些年科考入仕的官员,好像都和你走得比较近。”

  谢明庭心头一凛,慌张道:“皇叔……”

  “没什么,我随便说说。”谢如琢摆摆手,止住他要起身的动作,“先生是跟着我一路走到今天的,他身后那些人也是跟着我的,和你自然会生疏一些,你确实也要去亲近一些新人。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做得挺好的,不用紧张。”

  朝堂上的阵营不过就是如此,时间是最能改变一切的东西,一朝天子一朝臣,前世谢如琢还想不明白这件事,对谢明庭也诸加猜忌,做过打压他那一派官员的事,可最后还是没能比过时间的无情,朝堂阵营依然会走向换血,谢明庭被身后追随他的文官撺掇,跑来逼宫。

  谢明庭听到他这么说却有些愣怔,反倒不知所措起来,隔了会转了个话题,小心问道:“皇叔这次回来一时半会不出去了吧?”

  “之前婶婶是不是让我们去过端阳?”谢如琢却转头去看坐在一旁不参与他们两个谈论这些话题的沈辞,“我们早点去吧。”

  沈辞毫不犹豫一点头:“你决定就好。”

  谢明庭:“……”

  “皇叔,才回来一个多月又要走吗?”他心里隐隐有了什么猜测,却不愿去想,“我还有许多事不明白,想多请教皇叔。”

  谢如琢目光沉静地看着他,淡笑道:“我也不能教你一辈子,这些年我把能教的都已经慢慢教给你了,剩下的是要你自己去学的,当年皇叔也没有做过这些,还没有人教我,也是自己摸索出来的。你不是不懂,只是不想承认一件事。”

  看谢明庭张了张嘴有些无言,谢如琢又道:“你早就猜到了吧,这些年我放权给你,你不会不知道原因。”

  谢明庭当然不会不知道,甚至他早就有所感觉,皇叔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十几年来他心知肚明,皇叔不会轻易信任任何一个人,更不会做看起来没有退路还毫无防备的事,除非……皇叔不想做这件事,想丢掉这件事。

  “皇叔……”他嘴唇翕动了一下,眼眶有点泛红,轻声道,“您一定要走吗?”

  谢如琢眼中似有春日最温和的暖光,憧憬着世间最美好的事,道:“有些人喜欢做皇帝,愿意做一辈子,喜欢权力的滋味,恨不得尝生生世世,可能我曾经也喜欢过,但我现在厌倦了,我有了更喜欢的事,想去过更恣意的日子。之前我答应过别人,过几年就走,可现在已经过了有十年了,再不走我怕他不想等我了。我这一生,最好的年纪已经都给了大虞,之后的几十年,我想为自己活。”

  沈辞皱了皱眉,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很轻地说道:“我没有不想等你。”

  谢明庭看了看沈辞,又看了看谢如琢,已经全都明白了,道:“杜、杜师傅知道吗?”

  “他知道,早就和他说过了,等他当上首辅,我再走。前面的路我和他已经筑了基,之后的路就是要往上不断地盖高楼,没有我在,他也能做好。这是他的时代,有他一个人就够了。他又是你老师,即使你可能会不喜欢他的政见,但他还是会一心一意地帮衬你,扶持你,让盛世在你手上延续。”谢如琢拍拍他的手,“我只比你大九岁,若是我不早点走,以后会很麻烦。明庭,朝堂上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我为大虞平定山河,结束乱世,我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今后就交给你了。”

  谢明庭眼中含泪,说不出话来,但还是点了个头。

  没等他们再说句话,内臣禀报杜若求见,谢如琢颔首同意,没一会,杜若就快步走了进来,见过礼后将一份奏本递过来,道:“陛下,刚刚程老给内阁递了奏本,请求致仕还乡。”

  谢如琢没有丝毫意外,拿过来看了一眼,又还给杜若,笑道:“提前恭贺元辅。”

  杜若看谢明庭眼中还有泪水,又盯着谢如琢看了看,忽然明白了过来,也有些哽咽,道:“陛下已经决定好了?”

  谢如琢站起身,往门外走去,沈辞跟着他一起,一阵风过,殿外的桃树纷扬地飘落下片片轻盈的花瓣,谢如琢伸手接住一片,道:“明年开始,会逐渐传出皇帝身体抱恙的消息,皇帝缠绵病榻,无力处理国事,转由太子监国,等过个几年,皇帝病情加重,最后……”淡粉的花瓣从手中落下,他平静地续道,“不治身亡。”

  说完这句话的他却是笑着转头看向沈辞,重新伸出手来,道:“春光很好,这里我已经看腻了,听说江南的桃花最美,明年我想去看看。”

  隆兴十六年五月,内阁廷推,杜若众望所归,出任首辅。

  同年冬月,帝秋猎归来,突感风寒,缠绵病榻。

  隆兴十七年二月,帝病情未见好转,不便处理国事,下旨暂由太子监国。三月,镇国侯沈辞辞官。

  阳春三月,绿槐烟柳,坪都城外的山道上,黄昏时分,倦鸟归林,谢如琢候在枯木逢春的一株槐树旁,北国的初春仍有清寒,晚风吹动他的披风猎猎作响。

  身后有马蹄声和人的脚步声,他转过头看去,嘴角带着笑意,眼前却有一刹那的模糊,仿佛看到前世今生许多个沈辞向他走来,但最后的最后,那些沈辞还是变成了一个人。

  脱去了白衣铁甲,换上了白色的窄袖骑装,剑眉深目,牵着一匹白马从斜阳残照里走来,低眸看着他笑,眼中早就不见了战场上的血气与凶戾,盛满了温和的柔光,结茧的手指来抚他的眉眼,小心翼翼的,似是怕弄疼了他。

  前世死前,这是他看到的最后一幕,之后,沈辞的轮廓逐渐消散,终成了死前的一场幻梦,水中捞月,镜中看花。

  今生再看,幻梦成真,而他的一生,还有很长很长。

  沈辞一把将他抱上马,白马一声欢快的长嘶,张开四蹄在山道上奔驰,他的耳边响起沈辞低柔的嗓音:“走,我们去江南。”

  山遥水阔,余生岁岁年年,与君同赴。

  *

  隆兴三十一年正月,帝病危,立遗诏传位于皇太子,崩。

  为君三十载,扶大厦之将倾,开中兴之盛世,明君贤主,后世之范,尊为圣宗。

  而远在江南的一座山庄,终于等来了两个长住的主人。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