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江山又亡了 第17章

作者:琴扶苏 标签: 穿越重生

  “老大,现在要怎么办?”冯介舟问道。

  宋青来接过空中万连抛来的绣春刀,大摇大摆跟在了轿子后面,打着哈欠道:“当然是死皮赖脸跟上,我看有戏。”

  两人一直跟到东厂门口,何小满也没赶他们走,似是当真默许了他们跟过来。

  何小满一言不发就走进了门,门口守卫没拦他们,宋青来不知想起了什么,挑眉笑了笑,抱着刀随那行人进了堂屋。

  屋子里一个铜方炉上架着绿釉陶盘,里面摆着没切开的整块生牛肉,宋青来和冯介舟同时啧啧称奇——没想到督主喜欢吃炙牛肉,而且现在还没到饭点,还是拿牛肉当点心吃。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不符合督主的气质。

  没人请他们俩坐,只能尴尬地站在屋子里,见何小满拿起小银刀要切牛肉,宋青来上前套近乎,笑问道:“督主,卑职帮您切?”

  何小满看他一眼,放下小银刀干脆不吃了。

  宋青来自讨没趣,老实站回冯介舟身边。

  “你那个下属叫什么来着?”何小满视线落在铜方炉里塞着的炭火上,慢悠悠问道。

  宋青来忙道:“回督主,叫曾安。”

  何小满瞥向站在一边的万连:“曾安说了什么话?乱说话的人太多,不记得了。”

  炙牛肉已有了喷香的气味,万连刚摆好酱料,闻言退下取了张薄薄的纸来,何小满用小银刀戳了戳牛肉的软硬,挥手道:“给宋千户看看吧。”

  宋青来接过那张纸,定睛一看,差点眼睛一闭原地升天。

  纸上的字迹是曾安那狗爬字,上面以他自己的口吻清清楚楚写了他那天在清平坊到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何小满长相太出众,旧年还在钟鼓司那腌臜地方待过,平日里提到他不少人会冒出些淫词秽语,宋青来没想到自己这下属真他娘的有出息,居然敢当面说得这么……放荡。

  冯介舟凑过去一看也吓得腿软,白纸黑字写着“那腰身不比凤来楼的头牌看着好摸”,“我有个兄弟说几年前尚宝监的掌印都想跟他媾和,阉人都想上他,看来是真的有滋味”……

  有滋味你个头!

  宋青来气得牙根痒痒,别说何小满了,他都想把这糟心玩意儿乱棍打死。

  花楼那么多姑娘都不够他玩的?自己要肖想这活阎王,活他娘该。

  宋青来扯着嘴角僵笑,比哭还难看:“督主息怒,卑职平时绝没有教他们说过这种污言秽语,我们北镇抚司上下都特别尊敬您,曾安喝了酒一时脑子发热瞎说,督主也教训过了,就……把人放了吧。”

  “之前是不是还有三个锦衣卫的人,哦,还有三个三大营的。”何小满像是没听见宋青来的话,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个,依然对着万连说,“他们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万连又退下了,何小满开始慢条斯理切炙牛肉,小银刀刃口锋利,划开肉的纹理,切口平整利落,由于肉太厚实,内里的肉很多还半生不熟,刃口时不时会带出点血丝。

  宋青来和冯介舟目光没处放,就盯着他切肉,看着看着,无端背后毛骨悚然。

  没一会儿万连就回来了,手中举着个托盘,道:“督主,这是那六个人的舌头,人还有气。”

  托盘上六根人舌整齐摆放,血淋淋的,得亏宋青来和冯介舟是北镇抚司的人,诏狱里没少看过以及亲自动手过这种事,虽然后背更发凉了,但还算镇定。

  何小满淡淡瞟了眼,小银刀已把炙牛肉完全切开,取了块白帕子细细擦去上面的血迹,垂着眼冷声冷气道:“赏他们一个痛快吧。”

  万连应了声“是”,吩咐手下人去办了。

  托盘上的舌头被人拿下去丢了,冯介舟觉得自己舌头莫名也有点疼,轻声问道:“老大,曾安的舌头还在吗?”

  何小满抬眸忽然看向宋青来,问道:“你知道这六个人说了什么吗?”宋青来摇摇头,何小满用小银刀叉起一块牛肉,在酱料碗里来回滚,“他们说想上我。”

  宋青来心道:完了,感觉曾安说的话好像也差不多是这意思。

  这话没法接,宋青来装没听见,目不转睛看何小满吃牛肉,这人吃每一块牛肉前都得在飘着辣味的酱料里滚上好几圈,吃进嘴里却丝毫不见他有什么反应。

  看来吃东西口味还挺重。

  “宋千户是宋总兵唯一的弟弟,又是卫大人的亲外甥,亲自找上门了,我不给面子,陛下都不答应。”何小满道,“要我放人可以,宋千户得给我样东西。”

  即使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东西能入何小满的眼,但人命关天,宋青来忙不迭答应:“好说好说,督主要什么东西?”

  外头的雨已经停了,天色亮了几分,何小满的眼神还在他的牛肉上,语气随意:“外面这件衣服脱了。”

  “啊?!什么?!”宋青来如遭雷击,不知道是他耳朵出问题了还是何小满脑子出问题了,这这这……是什么诡异的要求!

  何小满微蹙起秀眉,表情仿佛在说“我只说一遍,错过这个村没有这个店”。

  宋青来一咬牙开始解鸾带,何小满都不要脸了,他还要什么脸?

  绣春刀丢给冯介舟,宋青来将飞鱼服和鸾带都一股脑塞给万连,里面只穿了件白色的里衣,何小满一抬头就看见半湿的里衣勾勒出里面沟坎分明的肌肉轮廓,顿了顿,又低下头去。

  这季节刚下过雨,外袍一脱,宋青来冷得打了个寒颤,保持微笑道:“督主,现在可以了吗?卑职可以带走曾安了吗?”

  何小满“嗯”了一声:“走吧。”

  宋青来只想赶紧走,这地方真是没法待了,何小满等会指不定突发奇想,又让他脱件衣服,那他以后就不用再出门了。

  故而曾安被带出来后,他打眼一瞧,没缺胳膊少腿,也没半死不活,就是走路不太利索,招呼冯介舟扶着他,转头先溜一步。

  万连其实也一脸懵然,捧着湿漉漉的飞鱼服眼神呆滞,觉得这一切好像十分如梦似幻,试探道:“督主,衣服……属下吩咐人洗干净?”

  “给我就好。”何小满搁下小银刀,对万连伸出手。

  万连愣住,但他知道何小满向来说话只说一遍,还是把衣服递了过去。

  湿衣服有些重,何小满也不嫌脏,直接放在了腿上,过肩式的红色飞鱼服是云锦中的妆花罗制成,飞鱼纹绣工精致,但穿的人显然日子过得粗糙,下摆上几处已有勾线,手指轻抚过勾线处时,万连只觉劈过宋青来的那道雷又劈他这儿来了。

  见鬼了,督主前面好像笑了一下!

  出了东厂的宋青来闷着头远离了宣平街才停下,见曾安一直叫疼,翻了个白眼道:“何小满是把你腿打折了还是把你腿骨敲断了?”

  曾安抽着凉气道:“他把我指甲盖劈了!”

  宋青来一脚踩在他脚尖上:“活该!以后再敢招惹东厂,我收尸都不给你收了,扔去乱葬岗喂狗得了。”曾安痛得嗷嗷直叫,宋青来松开脚,“我为了救你付出了多大代价你知道吗?”

  冯介舟笑道:“也就一件衣服罢了,让曾安赔你一件。”

  “我给出的不是一件衣服,”宋青来磨着后槽牙,“我那是在出卖色相!”

  冯介舟:“……”

  曾安:“……”

  “老大,不至于,不至于。”冯介舟无言道,“督主可能只是想让你丢下脸,你看上他听着还更让人相信。”

  宋青来轻哼一声,尽管他没猜出何小满的真实意图,但他就是有直觉,何小满绝对心思不纯!这人前面看他脱了外袍的身体明明有种说不出的直勾勾!

  再想下去要魔怔了,宋青来强行让自己暂时忘了这件事,转念又想起那六根血淋淋的舌头,笑了一声,问冯介舟:“诶,你有没有觉得前面何小满还挺可爱?”

  冯介舟震惊道:“老大,不就是给了件衣服吗?真的不至于!”

  怎么感觉这都疯了?

  “他故意当着我们的面提那六个人,也是故意让我们看到那六根舌头。”宋青来越想越好笑,“他其实也没把曾安怎么样,说不定他从一开始就故意等着我上门找他呢。”

  方才的何小满给他的感觉就像一只冲他亮着肉爪子得意洋洋的猫,眼里写着“莫挨老子”,事实上却在对他说“你快看我是不是很厉害”。

  好像在专门提醒他,时过境迁,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在雨中瑟瑟发抖的小火者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也许有人对东厂有误解,其实东厂的人不是太监!督主是太监,但干活的人基本是锦衣卫选过去的。

  宋青来:感觉自己被调戏了但我没有证据。

  督主:我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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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冷宫往事

  自从朝中提出重建三大营后, 兵部确实有尽心做着,只是无奈当时选任一事上闹得人心惶惶, 大伙儿做起事来也抖抖索索,选完人要商量驻扎和训练的场地,又有人说要整编各营各司的设置,后来又纠结神机营的火器每年要拨多少银子。

  尚书侍郎无人敢拍板,每一件事就要拿到朝会上大肆商讨,如此一来, 进度被拖慢得煞是明显,十几天过去了仍然还是纸上谈兵。

  谢如琢虽有前世的经验,但朝堂之上并不是他想怎么做就当真可以怎么做,数代混斗,积弊已深,根系繁杂, 这已是一滩进去了就被千万根水草绊住的脏水潭。

  他刚跟内阁从明面上战了个你死我活, 要是再步步紧逼, 不仅什么事也做不了,这皇帝也不用再当了。

  俗世多艰,这四个字对皇帝来说才最是深有体悟。

  借着鞑靼犯边, 裴元恺又陈兵安怀的由头, 谢如琢干脆也放慢了脚步,整理了一番前世在此事上栽过的跟头,在前期做足更充分的准备也未尝不可。

  因而, 沈辞虽已名列选任三大营将官的名单, 但至今还未去上任,照旧在都指挥使司发呆。而他和谢如琢在那日不欢而散后,也没有再见过面, 谢如琢不派人找他,以他现在的职位,也没法随便入宫,只能这般僵着。

  白昼时间愈来愈短,散值后慢慢走回澹台巷,天色就已昏暗,傍晚时分又飘起了小雨,整座城都被笼在了深浓的灰黑色之中,一身白的沈辞行于期间倒是颇显突兀。

  这两日他都是这般心事重重的样子,走路撞到人了都没感觉,心不在焉地进了巷口,除了他家门口黑洞洞的,其余人家都悬着两盏流光溢彩的灯笼,墙角的青苔也镀上了淡光。

  沈辞停住脚步,讶异看向门口几个昏暗的人影,上前见礼道:“督主,您怎么在这里?”

  四个东厂番子放轻脚步退开了一些,何小满撑着伞,皱眉问道:“沈经历没带伞吗?”

  “是,早上出门没带伞。”沈辞取锁匙开了门,邀何小满进去,有些紧张地问道,“是陛下让督主来的吗?”

  何小满跟在他身后过院子入堂屋,淡回道:“不是。”见沈辞神色落寞下来,又补道,“但我要说的话与陛下有关。”

  沈辞自己从不买茶叶,家里也不会备瓜果点心,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督主喝白水吗?”

  “沈经历不用麻烦。”何小满打量了番空荡荡的屋子,“沈经历都不请个人帮忙做饭打扫屋子吗?”

  “我自己会做饭,也会打扫。”沈辞坐到他对面,还是递过去了一杯白开水。

  何小满沉默地垂眼,他似是对自己的突然来访有纠结的不确定,良久才道:“那天你走了之后,陛下其实很难过,陛下很在意你。”

  那日谢如琢簌簌落下的眼泪浮现眼前,沈辞的心抽痛了一下,道:“是我的错。”

  何小满浅呼一口气:“我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但私心里又不愿你因为这样的原因和陛下疏远,所以我今日才来找你。”他看向眼中有哀痛的沈辞,“来告诉你陛下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你听完后要怎么想跟我无关,而且我想,这些话陛下应当也不会跟你说。”

  谢如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个问题沈辞前世也无数次想过,在他缺席的那五年中,谢如琢到底是怎样褪去所有的干净纯粹,一点点变成坐在龙椅上的帝王。

  前世他曾试探过,但谢如琢连提起那五年都十分抗拒,他明白,谢如琢也是个骄傲的人,不愿让他知道那段不堪的日子。

  故而直到现在,他对那五年的了解也是一片空白。

  沈辞目光急切道:“烦请督主告诉我。”

  “我之后要说的东西,不是让沈经历去可怜陛下。他不需要人可怜,只是他真的……太辛苦了,他难得能全然信任一个人,我不希望最后仍然是空欢喜一场。”何小满等沈辞点了头,才继续道,“我在冷宫第一次见到陛下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是沈经历所怀念的六殿下了……”

  禧宁十八年秋,那是何小满第一次见到谢如琢。

  那座宫室不能算破败,两间屋子仍然是完好的,只是廊柱和屋檐掉漆严重而已,何小满一走进院子,禁卫就在身后关上了大门。

  不过他没什么感觉,他还是能随意出入的。

  一间屋子的门紧闭着,另一间敞着门,小院地上蹲着个人,他心想,只是可惜这个小少年出不去了,只能被锁在这样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