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江山又亡了 第42章

作者:琴扶苏 标签: 穿越重生

  他沉浮在汹涌的情/潮中,又被海水温柔地抚摸。

  这一世,沈辞还愿意这样待他吗?

  谢如琢神思恍惚,侧过身抱住了沈辞,脸埋在他的臂膀上轻蹭着,是一个万分依恋的姿势。

  “陛下?”沈辞倏然睁开眼,试着动了一下,却被谢如琢抱得更紧了。

  “不要推开我……”谢如琢像是在梦呓,“你永远都不要推开我,好不好?”

  那场大雨似乎又落在了耳畔,空阔的皇极殿里,地上是刀锋滴下的血迹,他紧紧抱着沈辞哭,轻喃着“不要走,你不要走”,一遍又一遍,语无伦次。

  雷声隆隆,闪电撕裂了天幕,沈辞重重推开他,走入雨中,离开坪都,再也不回来。

  此生不再相见,不再相见……

  很长一段时间,谢如琢耳边都能听见这个声音,反反复复,不分白天黑夜,如影随形。

  以至于这一世的他时时都心惊胆战着,沈辞的一举一动皆会让他浮想联翩。

  最害怕的还是沈辞会推开他。

  这个人说好要一辈子保护他,最后却又那般决然地推开他一走了之。

  沈辞,这一世你也会这般狠心吗?

  谢如琢闭上眼,眼眶里有了湿润感,贴着沈辞耍赖般不愿撒手。

  不要推开我……

  沈辞听见了,也明白了什么,前世是他推开了谢如琢,说话不算数。

  “臣答应陛下,此生都不会推开陛下。”

  沈辞侧身回抱住谢如琢,在他背上轻拍了拍,两人身体相贴着抱在一处,呼吸一同变得清浅绵长。

  一夜安眠。

  这两日天气好,日出时间也愈来愈早,宋青来拿手臂挡了挡晃眼的阳光,每日要睡到日上三竿的人这时辰自然是不愿起来的,迷瞪了几下子,身边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他忽而想起了什么,睁开眼坐了起来,与正穿着衣服的何小满四目相对。

  差点忘了,自己床上还有个人。

  至于为什么会睡在一张床上,其实事情很简单。

  昨晚送走了宋青阁后,何小满吩咐驿馆的仆役再收拾一间房出来,因为昨夜是和谢如琢睡一间房的,而今天谢如琢有了沈辞了。

  宋青来本是想逗逗他,开玩笑道:“那么麻烦做什么?不如睡卑职的房间得了,反正那房间大得很,就卑职一个人还挺寂寞。”

  督主这么能装,肯定不会同意的,宋青来心里想着,说不定还会恼羞成怒地骂他一顿。

  然而事情出现了意外,何小满微红着脸低头沉思了少顷后,轻声道:“可以吗?不麻烦吧?”

  宋青来差点被自己唾沫噎死,目瞪口呆看着垂着眼不敢看他的何小满,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他又实在说不出口拒绝的话,只能点头道:“行啊,麻烦什么,屋里还有张软榻也挺大的,卑职睡那里就是了。”

  何小满皱着眉道:“我睡了你床,你睡软榻,这太对不住你了,还是算了。”

  见何小满要重新去唤人来收拾新房间,宋青来又觉得自己贱得慌,还舍不得人家走了,抢着说道:“别别别,其实我想说……那张床挺大,能睡两个人。”

  何小满静静看着他不说话,他底气略有不足,咳了一声,道:“督主不嫌弃别人跟你一起睡吧?”

  “还好。”何小满抬步往宋青来房间走,“不打呼噜不乱踢人,我都可以忍受。”

  于是两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睡在了一张床上,当然,一夜无事发生。

  此时一脸困顿的宋青来看何小满已穿戴齐整,嗓子带着刚醒的哑意,道:“起什么早做甚?督主一会有事?我们每天在驿馆都睡挺晚的。”

  “这个时辰陛下快起了,身边没伺候的人,我过去一趟。”何小满头发还散在脑后,披着发的模样更有点雌雄莫辩的味道,发觉宋青来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瞧,不自在地摸了下耳垂,“你要是没睡醒继续躺着吧。”

  晨间刚睡醒总是有些异样反应,宋青来觉得自己胆子也因此肥了,伸手就去拨弄何小满的黑发,缠在指间绕了几圈,何小满凉凉瞥他一眼,黑缎似的头发又从指间滑了出去。

  “你都是督主了,还要去伺候陛下啊?”宋青来打着哈欠,虽然美人好看,但他还是困,眼睛睁着都累。

  “是督主又怎么样?”何小满系着鸾带,语气清淡随意,“我们这些人的权势都是主子给的,做的让主子满意,主子就多信你几分,哪天主子有了更亲近的人就把你忘了。哪个大珰在外头不风光的,回到宫里不还是伺候主子的奴婢。”

  宋青来有点生气了,皱着眉倾身上前,一下钳住何小满小巧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难得说话严肃:“不准你这么说自己!”

  那上挑的眼角不露笑意时看着挺凶,何小满目光低垂避开视线,轻轻应了一声。

  宋青来松开他,那点反应还没下去,没办法躺回去,只能继续盯着何小满看,目光无意识滑过他曳撒下的某个地方,好奇心起,没过脑就脱口而出:“你是全白还是半白?”

  何小满动作一僵,呆愣地回过头看宋青来,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嘶,我的娘啊……”宋青来忽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多混账的问题,他都想骂自己一顿,扶着额头不敢看何小满,“对不起啊,你打我骂我都行,我说话混账惯了,不过脑子,你别理我。”

  “我……”何小满手指用力捻着曳撒的一角,留下了几道皱痕,他似乎也不敢看宋青来,吐字十分艰难,“我入宫年岁还比较小,是……是半白。”

  宋青来没想到他竟然愿意答得这么清楚,一时更为愧疚,呆滞地“啊”了一声,半晌,僵硬开口问道:“比较小是、是几岁?”

  “八岁。”何小满轻声答道。

  宋青来凝眉思索,八岁时他在干什么?

  大概是还在每日逃学四处疯玩,把家中闹得鸡飞狗跳吧。

  但何小满却已没有了亲人,受了那般痛苦,侥幸活下入宫为奴了。宋青来这般想着,没心没肺的人也不是滋味了,再看自己大早上干得混账事,何小满还低着头僵坐在床沿上,手指不安地揉着衣服,心里头发涩,从床上先一步下来,抄起外袍穿好,道:“你去那边坐着,我帮你梳头发。”

  宋青来十七岁到了京城,心中并没有丝毫背井离乡的凄凉,反而是开心得很,在宛阳还有一群人管着他,京城就只有他小舅,还一天到晚忙得要死,他只要别玩得太过分,多数时候天王老子也管不到他头上。

  他自己花钱购置了宅子,平常就雇两三个长工做做洒扫浆洗活儿,吃饭要么在北镇抚司吃,要么就和狐朋狗友出去花天酒地,再说,京中想请他吃饭的人每天都要从北宫门排到南宫门,家里是一年到头也没开过一次火,灶台就是个摆设。他也不喜欢有人伺候他,自己一个人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因而他自认绝不是无法自理的少爷,穿衣梳头这种事还是会做的。

  何小满的头发乌黑顺滑,其实根本就不需要怎么梳,宋青来动作娴熟地帮他束了发,拿来马尾做的网巾罩发,网巾带从碧玉的网巾圈里穿过系结,说道:“我有个羊脂玉的网巾圈,前些年我娘寄给我的,我一直没用,回京后送你。”

  “顶线儿也有个我娘编好没用的,也送你。”宋青来放下收口的顶线儿,帮他戴上帽儿,“你喜欢用三事儿吗?我知道一个做得好的店……”

  “你在向我赔罪吗?”何小满打断他,“我没生气,你不用送我东西。”

  宋青来原本是想赔罪的,但此时听何小满这么问,又有了别样的心思,笑道:“也不全是,卑职就是想送督主东西不行吗?”

  何小满从屉子里取出香粉盒子,耳根有点红,淡漠道:“随你,爱送不送。”

  清淡的兰花香飘散出来,宋青来问道:“督主,你的香粉为什么这么好闻?”

  “就普通的香粉。”何小满把盒子给他瞧,“只不过味道比较淡。”

  宋青来就着盒子闻了下,在他耳边低声道:“但到了督主的身上怎么就要香一点呢?莫非是督主的体香?”

  “宋青来!你……”何小满气得双颊滚烫,“有时候我真想打你一巴掌。”

  “那督主为什么不打我?”宋青来干脆贱到底,“舍不得打我啊?”

  何小满脸上烫得不行,说又说不过这个人,咬着牙站起身快步走出了门,那盒香粉被他气急败坏地砸到了某人身上。

  于是没盖紧的盒子散了漫天香粉,沾了宋青来一身,一早上都能听见他的喷嚏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科普一下,全白就是那个整个切掉,半白就是只切gao wan,整个切在明朝死亡率是很高的,所以很多小时候入宫的,其实是只切gao wan。

  *顶线儿是网巾上收口的抽绳。三事儿其实是挑牙三事儿,挑牙、耳挖什么的串在一起,可以用作装饰。

  下章走剧情,关于卫所改革的事收个尾,可能会有很多对话。

  最后说一下宋青来,他从小家境好,家里又有他哥顶着,可以把他理解为被宠坏的纨绔,不管在哪里他都是被簇拥被巴结的那个,骨子里是那种特别张扬的人吧。所以造就了他的没心没肺,有点混账,但我想应该可以看出来他三观和性格是正的,他不会辜负督主的,他会是那种意识到自己有点喜欢人家就会忍不住想撩,但其实心里会对他非常好的那种人,不会在意对方身份是什么。

  当然,当年如果他没有脱那件衣服,我想他会单身到老w

第55章 军籍改制

  不管睡多晚都习惯了早起的谢如琢比沈辞醒得还早, 但他一动,沈辞也就醒了。

  沈辞坐起身和谢如琢大眼瞪小眼了片刻, 回过神道:“臣给陛下穿衣。”

  帮谢如琢穿好了鞋,又勉勉强强地穿好了外袍,沈辞微弓着身在谢如琢窄细的腰上系腰带,说实话他没伺候过别人穿衣,有点不得章法,更没用过这种搭扣都这么复杂的腰带, 摆弄了半晌也没摆弄明白。

  这个距离太近了,谢如琢微热的呼吸均匀地附着于他耳边,没过一会,他手指就有点不灵活了,浑身跟着僵硬,更加系不成。

  谢如琢不说话也不动, 嘴角在沈辞看不见的地方勾起, 好整以暇等着他慢慢系。

  然而这等得也委实久了点, 腰带已经第十次滑落了。

  屋门被人敲了敲,何小满问了一声,得到谢如琢的回答, 推门进来看见这幅景象, 犹豫了下,但在看到腰带又一次滑下来时,还是走上前道:“沈经历, 我来吧。”

  沈辞也觉得他和这根腰带八字不合, 蹭了蹭鼻子,尴尬地退到一边。

  何小满半跪在地上三下五除二就系好了腰带,又理好了有点乱的衣袍下摆, 沈辞后知后觉自己怎么没想到用半跪的姿势,这样就可以离谢如琢远点了。

  啧,失策。

  约摸沈辞看起来就不太靠谱,何小满没再让沈辞帮忙,自己去取了牙石和青盐,又端来了温度适中的洗面水,伺候谢如琢洗漱完毕。

  “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回京?”何小满问道。

  “也不能再外头待太久了。”谢如琢不情不愿地叹了一声,“唉,明日就回去吧。”

  “那杜学士他们呢?”何小满看了眼沈辞,“去其他地方查,还是先回朝?”

  谢如琢更不开心了,看了沈辞一眼又一眼,闷声道:“直接去其他地方查吧,回朝又要被内阁拖着,等会我和先生把事情都商量好。”

  沈辞这回很机灵,看明白了谢如琢的神色,笑着说道:“臣会尽快查完回京的。”

  “你当然要尽快回来。”谢如琢义正言辞道,“好些天没学骑射了,朕这么笨,都快忘了。”

  沈辞:“……”

  说起这个,他不得不再次佩服谢如琢演戏演得真是兢兢业业,一个弓马娴熟的人硬是在他面前演了几个月的骑射白痴,也是功力深厚。

  他心道:你不笨,笨的是我,被你骗了这么久,仿佛一个傻子。

  “陛下这么聪明,不会忘的。”沈辞呵呵一笑,“臣回京后就继续教陛下。”

  谢如琢满意点头:“嗯。”转头他就开始在心里盘算着自己到时候要怎么展示出好久没练忘得一干二净的样子。

  不忘还怎么教?不教怎么和沈将军一起骑马射箭,后背贴着胸膛?

  沈辞一眼看穿这人骨碌乱转的眼珠是在捣鼓什么东西,眼中掠过促狭的笑意,心道:你就演吧,我让你演个尽兴。

  毕竟他还挺喜欢看陛下在他面前演戏的,当真是可爱得很。

  用过朝食,杜若听闻谢如琢明日要回京,将自己这些天写的一份关于卫所军改制的奏本交给谢如琢,奏本长达数千字,详细写了在微山探访后的所见所闻,列明卫所的优劣,若要改制该何去何从。

  谢如琢认真看了,叹道:“如果可以,朕也想去各地卫所亲自走走看看,可惜没这个机会,所幸还有先生在,你看了也就等于朕去看了。”

  “陛下言重。要改制,总是要亲自去看清楚现状,不能纸上谈兵。大虞旧年也不是没有过改制之事,只是往往收效甚微,归根究底,如何改制是文官们说了算,可若是文官们都没有亲自去看过他们要改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怎可能改出什么来。”杜若道,“臣还看得不够多,在微山和裴云丰闹得太僵,臣只是白日里去探访了些军户,去几处军屯转了转,卫指挥使司内没好意思再去了,很多也是臣根据看到的东西所思所想而得,可能与现状有所出入。之后臣去别处,会再去走走看看,补充新的内容给陛下。”

  大虞的科考其实并非只考四书五经,学子们要考经史典义,却也要考时务政见,从这点来看,能登天子堂的文官都该是“绝知此事要躬行”的人,可入了朝堂后,升迁、权斗、算计之事愈来愈多地占据了文官们的心,没有人还记得当初殿试时自己曾写下过什么。

  他们与帝王共治天下,天下政令大多出自文官之手,但这些政令又有多少是真的有用的,他们自己也说不清。他们站在京城的明堂上俯瞰天下,看到的是最肤浅的问题表面,却甚少有人愿意亲自看看问题症结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