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江山又亡了 第8章

作者:琴扶苏 标签: 穿越重生

  沈辞立马顺杆子往上爬:“嗯,是打架了。对不起,我错了。”

  叶莘湄还想再问,沈澈适时进来:“阿湄,你不是做了栗糕吗?正好小辞回来了,我去拿来给他吃?”

  “对对对,我都忘了。”叶莘湄松开沈辞,抢在沈澈前绕到后头厨房取栗糕。

  沈辞长舒一口气。

  栗糕很甜,叶莘湄是江南人,喜欢这样的点心,沈澈和沈辞其实不太喜欢,但只要是叶莘湄做的,他们都会很给面子地吃完。

  沈辞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叶莘湄很快就忙碌起来,准备做一桌晚饭。

  沈澈从床底下捞出一小瓶酒,和沈辞坐在屋外台阶上,惬意地喝上一大口。他眉骨旁有一道两寸长的疤,在俊朗的长相上添了几许落拓,他把酒扔给沈辞:“喝点?”

  “师娘又要骂你了。”沈辞喝了口,酒是普通的烧刀子,在北境军营里很常见,用来御寒,受了伤也往伤口上倒。沈澈当年伤了腿身体也说不上好,叶莘湄不让他喝,但他总馋,常常藏着偷喝。

  沈澈往屋里瞥了眼,叶莘湄还在厨房,又大着胆子喝起来,问道:“现在的皇上就是六皇子?你以前见过那个?”

  “是。”沈辞应道。

  “你这年纪有往上走的想法正常。”沈澈顿了下,“但你不是玩那一套的料,别把自己作死了。”

  沈辞失笑道:“我没想升官发财,我就是想……”

  想守着谢如琢,想保护他。

  “沈澈!你又藏酒!”叶莘湄不知何时循着烈酒味儿出来了。

  沈澈恋恋不舍看了眼酒壶里最后一点酒,眼疾手快按住沈辞,一股脑往他嘴里灌,说道:“快喝完,不然就要被倒了!”

  烧刀子哪能这么灌,沈辞喉咙里跟烧了把火似的,艰难咽下酒液,低头咳了个惊天动地。

  等叶莘湄走出来,沈澈微笑着把空酒壶双手递给她:“我就喝了一口,你也看见了,是小辞喝完的。”

  沈辞只觉喉咙里烧得更烈了,无话可说。

  叶莘湄冷哼一声,嘴里虽然在数落着,但说来说去都还是在担心沈澈身体,沈澈就在一旁温声哄她,左耳进右耳出地嗯嗯几声,第一千次发誓再也不喝了。

  金乌西沉,午后的燥热散去,清凉的晚风舒适地拂来,沈辞看着师父师娘的背影,眼眶微红。

  重生后他其实不太敢回来,他怕自己会受不了。

  沈澈和叶莘湄当年收留了他母亲,他们自己没有孩子,就把他视作亲子,抚养成人,为了户籍的事,沈家的族谱上还写着“沈辞”这个名字。

  这一世谢如琢都可以变,其他的也都会变的吧?

  他一定不会允许那天的事再次发生,他在遍地尸体里找他的师父师娘。

  “这里就是沈家?沈辞在里面?”门外的人声将沈辞的思绪猛然拉回来,疑惑地跑去开门。

  沈澈让叶莘湄待屋里,自己跟出来看。

  进来的是一行穿着蟒补曳撒的人,身后还跟着千户所的两个副千户,两人指了指沈辞,对着为首之人奉承笑道:“公公,这就是沈辞。”

  沈澈脸都吓白了,不敢想沈辞这小子是做了什么,还能活命不?

  沈辞却很淡然,眼前的宦官穿的是坐蟒补,明显是司礼监的人,那可不就是谢如琢的人?

  宦官不耐烦地挥退副千户,从匣子里取出明黄绫锦卷轴,举起,高声道:“沈辞接旨。”

  圣旨被抖开,宦官开始一字一句地读,沈澈直到读完了还没回神,他前面那般告诫沈辞,只因在他看来,皇帝的面子岂是能轻易给的,几年前那点小事也就沈辞还傻兮兮当回事,没承想皇帝的面子还真给得很足。

  皇帝亲自下了道圣旨让沈辞升任绥坊都指挥使司经历,正六品,而绥坊三司就设在乐州,这是在把沈辞往现在的京城调。

  得了,当他前面说了屁话。

  沈辞叩头谢恩后起身,他知道规矩,把这个月余下的薪俸都递给了传旨的宦官:“公公辛苦。”

  传旨宦官却把银子推了回来,低声道:“沈经历使不得,咱家是督主的人,陛下觉得让督主来传旨太惹眼,才让咱家来的。督主要是知道咱家收了沈经历的银子,咱家是不要活了。”

  这下沈辞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

  传旨宦官拍拍他的肩:“陛下要沈经历这两日就启程,到时去兵部领了文书便直接去都指挥使司应卯。”

  沈辞颔首应下:“多谢公公,我明日把这边的事交接完就走。”

  传旨宦官又和他闲话家常般聊了两句,不喝茶也不吃饭,带着人走了。

  “这是真的圣旨?”沈澈眼睛都看直了,捧着圣旨翻来覆去地瞧,感觉在做梦,“这是不是得供起来?”

  沈辞心情很好,戏谑笑道:“以后我再多送您几份,要什么样的都有。”

  他心道:说不定跟前世一样,以后皇帝的御印我可以随便盖着玩。

第8章 此去京城

  “你明天别惹裴云景,好好辞个行。”明早沈辞要去千户所交接事务,沈澈嘱咐道,“虽然我也不喜欢裴云景,但有些事你应该心里有数,明天再跟他道个谢,好聚好散。”

  沈辞倒不是不情愿,只是不服气,轻哼道:“我没想惹他,谁让他嘴贱的?他是我上司,为难我几下我可以忍,但有时候他纯粹就是想恶心我,他这不是欠是什么?”

  “啧,你这个人……”沈澈已经没脾气了,沈辞的品性什么都好,就是太傲,傲得带刺,然而那一身刺最后总把自己扎得半死不活。

  沈辞抬手对天发誓明天肯定跟裴云景好聚好散,沈澈这才放他去睡觉。

  次日天还没亮,沈辞便回了千户所,等不多时,连夜从沧州赶回来的裴云景也到了。

  因赶路累得不轻,裴云景脸色愈显苍白,淡淡一瞥沈辞,眼神照旧阴郁:“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早点走呢。”

  这是显然已经知道那封圣旨了,沈辞向他行了礼,心平气和道:“属下来向五少爷辞行。”

  裴云景靠在椅背上,像是不认识沈辞一般盯着他,阴阳怪气道:“你来向我辞行?还真是稀奇。”

  要放在平时,沈辞会转身就走,懒得理他,但今天他站着没走,而是又躬身一礼:“属下谢过五少爷。”

  裴云景困得要死,正要喝杯浓茶清醒一下,乍听到这句话,手里茶杯“哐当”坠地,他默了默,嗤笑道:“谢我这么多年也没把你打死吗?”

  沈辞没再继续说,裴云景不自然的表情明摆着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不说出来是因为裴云景心里拧巴,有些话最好心照不宣。

  有时候沈辞觉得裴云景还挺可怜的,从小体弱多病,根本不是当武将的料,却偏偏生在将门。裴云景本性不坏,也不是真讨厌他,对他的感觉更多是嫉妒。

  嫉妒一个裴家不想认的野种却比自己更适合生在裴家。

  所以裴云景这些年翻来覆去都是在拿出身这点恶心他,只因除了出身,裴云景一无所有。

  裴云景平时确实没少故意找事,他也没少跟裴云景动手,事后裴云景再给他安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少不了一顿罚,两人相处得和仇人没两样。

  但就如沈澈所说,有些事他心里有数,一码事归一码事,裴云景倒也真不欠他什么。

  谎造军籍的事从一开始就是裴云景帮他们瞒下来的,虽然裴云景总是拿这个来威胁他,但最后次次都是虚张声势。

  在他还没和裴云景有交集的时候,南谷的军户或是百姓还总爱嚼他的舌根,师父师娘整日都紧闭家门,也不喜欢让他出门,他跟着裴云景后,闲言碎语就消失得干干净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裴云景并不喜欢他,说是忌惮裴云景他是不信的,他更相信是裴云景主动让所有人闭嘴的。

  还有当年他在裴家把裴云景两个弟弟打了,那两个纨绔后来别说来找他麻烦了,是压根没再在他面前出现过。裴云景此后没带他回过裴家,可能是怕他再跟裴家其他人起冲突,又得费事替他摆平,但这样其实也彻底让他离裴家人远远的,不必受他们的气。

  前世他私自出城跑去接谢如琢后,他被裴云景打得只剩一口气,但那天谢如琢在校场见到他时,裴云景也已经派人来打算放了他,没真要他死,只不过被谢如琢抢了先。后来他伤重昏迷了好几天,裴云景还派人去找了南谷最好的郎中。

  因而沈辞才说裴云景这人拧巴,好事坏事都被他做尽了。

  裴云景撇开眼,阴着脸从桌上一堆文书中抽出一本方才杜峋新放上去的,中间夹着个信封,他丢到桌角,屈指轻叩两下,对沈辞道:“拿走,你人也可以走了。”

  需要带走的身份文书沈辞都拿了,他满腹狐疑地上前取了信封,拆开一看,三张一百两的银票整齐滑了出来。

  沈辞想起来了,前世谢如琢与裴云景没有这一桩交易,是孙秉德拉拢了太后成功游说吴显荣派人助宋青阁一同南下。吴显荣在这之前并没有明确的立场,裴元恺感受到了危机,把裴云景叫回去商议事情,沈辞去乐州时裴云景还没回来,两人没见上面。沈澈后来说千户所来人给家里递了三百两银票,他知道是裴云景,让沈澈还回去,裴云景却不承认,最后只得做罢。

  这一世裴云景倒是承认了,还亲自送他手上。

  沈辞每月那点俸禄,就是让他不吃不喝攒到死也是攒不够三百两的,换个富贵人家要一下子拿出三百两也不是件易事,裴家家底有多少他不知道,但三百两真的不是笔小数目。

  “五少爷,这不能收。”沈辞把信封重新搁回桌上,摇头道。

  裴云景脸色更沉了,布满血丝的双眼阴森森看过来着实瘆人,冷声道:“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让你拿走就给我拿着然后滚出去!”

  前面和裴云景心照不宣地做了个恩怨两清,沈辞这会儿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还有些好笑,又摇了摇头:“五少爷的好意属下心领了,但真的不能收。”

  裴云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讽笑道:“我对你有狗屁好意!京城的浑水你以为这么好趟?你是从我这儿出去的人,我怕你去京城丢我的脸,这三百两是买我自己面子的!”他拿起信封砸到沈辞身上,“我不想有人找上我,说我教出来的下属不懂规矩。所以劳烦沈经历以后惹了事,就拿这三百两去摆平,这辈子都别再让你的任何事传到我耳朵里!”

  信封落地前,沈辞还是接住了,裴云景这副样子再说下去又没法收场,他收起三百两银票,说了句“属下告退”,好歹和裴云景勉强保住了好聚好散的结局。

  沈辞回家后把三百两银票塞给沈澈:“裴云景给的,你拿着。”

  “三百两?!他还真是大方……”沈澈被这数目吓了一大跳,赶忙丢回去,“京城做什么都要银子,他这是怕你吃亏。这也是我和你师娘担心的,你拿着我们都好放心。”

  沈辞扶额道:“要是被言官知道我揣着三百两银票去任职,要参死我。”

  “京城有几个人干净的?你偷偷揣着谁还管你?”沈澈帮沈辞把银票塞进包袱里,“裴云景不欠你,裴家欠你可多了,你就当裴家补偿你的。”

  沈辞沉思少顷,道:“那我拿去给陛下,他缺钱。反正裴家的钱也都来路不正,正好充入国库。”

  连夜逃亡北上,国库现在是空得一个子儿也没有,听说这个月新都官员的俸禄都别想发出来,沈澈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国库是缺钱,但你这三百两又能顶什么用?是够发所有人俸禄还是够养兵打仗啊?”

  沈辞越想越觉得这个决定万分正确,还把银票塞得更隐秘点,说道:“能帮到他一点都是好的。”

  小皇帝到底是哪里好了,能让沈辞这般死心塌地?

  想不通这事的沈澈没等再教训几句,沈辞已喊了声“师娘,我走了”,而后三步并作两步冲出了门,脚步轻快得仿佛是小郎君要去夜间私会谁家小姐,眨眼间就只余远去的马蹄声。

  沈澈长叹一声:“儿大不中留啊。”

第9章 居安思危

  自从听说沈辞已经启程来乐州后,谢如琢眉眼间的笑意就怎么也藏不住了,白日见到孙秉德都能关心几句首辅的身体。

  昨日任命锦衣卫新指挥使的圣旨刚发出去,接了旨的卫央循例进宫谢恩。

  孙秉德同意卫央任锦衣卫指挥使在谢如琢意料之中。卫央生父是上一任宛阳总兵的副将,战死沙场,为国捐躯,母亲又是秘密潜伏在羌族的大虞细作,也为国而死,是天下皆知的忠烈之后。卫家和宛阳宋家有姻亲,卫央从小在宋家长大,被宋青阁父亲灌了一脑袋的忠君爱国之言,这样一个人就是孙秉德也挑不出毛病。

  故而卫央若不是穿着飞鱼服,走在路上恐怕没人会认为他是锦衣卫,他从头到脚都仿佛写着一个“正”字,行为举止俱有些过于一板一眼,但因太寡言,表情也太少,确实让人自然地退避三舍。

  谢如琢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卫央:“朕只说一句,锦衣卫忠的是皇帝,不是朕,哪日朕不坐在这里了,谁来坐着,锦衣卫就对谁效忠。”

  才十七岁的皇帝说出这种活像行将就木的话来,换个人得心惊肉跳,但卫央眼神都没变一分,颔首道:“臣知道。”

  谢如琢把玩着新刻的私印,指腹摩挲过底部沟壑,说道:“宋家的二公子是在锦衣卫吧?朕没记错,是叫宋青来?算起来,他是叫你小舅的。”

  宛阳宋家已故的宋总兵与元配夫人生了宋青阁,元配先一步逝去后,又娶了卫央的姐姐做续弦,生下一子,便是宋青来。

  不比宋青阁从小听话懂事,二公子宋青来堪称无法无天,长辈叫他往东他一定往西,学堂待不下去,军营也被他折腾得谁见了都跑,宋老爷子生前对这儿子头疼得很。

  卫央入了锦衣卫后,宋老爷子左思右想,也把十七岁的宋青来丢去锦衣卫了,这下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还能翻了天不成?

  宋老爷子病逝后,宋青阁忙于边疆军务,看着宋青来这位祖宗的重任全在卫央一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