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入病弱反派心尖后 第39章

作者:城东芥菜花 标签: 宫廷侯爵 仙侠修真 萌宠 穿越重生

  尽管气氛融洽,但自小敏锐的东宫多少?还是察觉到了母亲这些天的变化。

  譬如她瘦了,脸上带着脂粉也掩盖不住的憔悴,手腕和?脖颈上还有伤。

  太?子心?里头纳闷,可?他毕竟还那么?小,几杯酒下肚,便枕在母亲的膝上睡去,临了迷迷糊糊地想,‘等明?早醒来再问伤的事?吧。’

  可?那晚子时刚过,一阵嘈杂声就吵醒了他。”

  三月里惊雷暴响,骤然作雨,狂风穿过檐角回廊,席卷出阵阵锐利的哨音,那一点不像春夜喜雨的吉兆。

  褚尧睁眼就看到,母亲被一帮人粗暴地拖到院中,端庄的皇后朝服被扯落一旁,仅剩一件中衣蔽体。在她面前?,站着眉眼阴戾的武烈帝,身后就是二人新婚当夜合种下的凤凰树。

  倾盆大雨压住了皇帝的声音,他趁着酒劲走出去,想听清他们说了什么?,忽然被乳母捂住嘴按在了柱子后。

  “不想死就别出声!”乳母眼眶蓄泪,捂嘴的手用了十成力,掐得褚尧骨头都快碎了。

  她是从小照看虞昭柔的嬷嬷,出于爱屋及乌,对褚尧向来也很疼爱。

  可?那晚她看他的眼神,充斥着深浓的憎恶,仿佛在看一个满手沾血的刽子手,让褚尧至今想起,仍不寒而栗。

  “都是为了你,小姐才会?自折名节。她到死都记挂着你的一条命,你岂能辜负她!”

  “就这样,虞昭柔死了,死在象征着她和?皇帝恩爱两不疑的定情树下。”

  褚尧说到这里已逐渐平复了情绪。

  他看了眼听得恍神的陈英,自顾自掏出帕子,擦净指间残留的铁锈。低头嗅了嗅,甜锈味里夹杂着黄土的腥气,让他仿佛又置身那个雨夜。

  其实褚尧是听清了武烈帝的问题的,他最?后一次质问虞昭柔,太?子究竟是不是他亲生。只要皇后一个点头,他甚至可?以不管迟墨的结论如何,就放她一条生路。

  虞昭柔几乎没有迟疑,转身跳下了为她刨好的土坑。

  一抔抔黄土很快没过脖颈,隔着细密如网的雨丝,褚尧辨认出了她最?后的口型。

  “活着。”

  于是褚尧放弃了冲出去的念头,他在乳母濒临失控的手上用力咬了一下,逼得对方不得不松开?,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回殿。

  “母后死了,孤还要活着。”

  这句话似乎已经给故事?盖棺定论,但褚尧和?陈英都心?照不宣,还没有结束。

  “这和?你不惜一切代价颠覆龙脉有什么?关系?”良久,陈英问道

  *

  君如珩对在这种地方看见千乘蚨颇为意外,自前?尘往事?浮出水面后,两人再见多少?有些尴尬。

  “你怎么?会?在这?陈英呢,为何从六合冢出来,我就再也感受不到炎兵的气息了?”

  千乘蚨敛起蛇尾,边塞柔旖的月光模糊了伤疤带来的凌厉,她看起来沉稳多了,但过分和?顺的态度反而给人以麻木不仁之感。

  “七村命案与叔父脱不开?干系,钦差到来之前?,我总得找个地方躲一躲。这土堡荒弃已久,是个不容易引人察觉的好去处。你不会?连这也要管吧?”

  她外强中干的回答刻意避开?了陈英,这让君如珩更加起疑。

  “陈英没有和?你在一起吗?还有朔连村的两千多炎兵,便要掩藏行迹,总不至于连你我都瞒。”

  千乘蚨挪动几步,腰间还别着那支骨笛,细小的裂纹在月光下清晰可?见。她说:“你的族人你问我?当年我从叔父手里保全了他们不假,可?那又不意味着毕方一族从此就听凭我役使。这三百年他们来去自由,我向不干涉,现?在自然也找不出人来给你。”

  这话听着像是胡搅蛮缠,君如珩却一下沉默了。

  “毕方死里逃生,是你的功劳。”他郑重掖手,鞠了长?长?一躬,“我欠你一声谢。”

  千乘蚨衔怒带怨的目光顿时掩去,流露出一种更接近于真实的迷茫。她微微嚅动唇,半刻泄出一声轻叹,似风般飘忽不定,也不知是回忆起了三华巅上的岁月,还是感伤那岁月终究已回不去。

  “阿珩,不管你信不信,千乘族自始至终只想改变自己?的命运而已。”

  君如珩稍作静默,问:“那千乘雪呢?他在人间所?行种种,也是为了改变命运吗?”

  千乘蚨目中一闪而过犹豫,末了道:“我只知道,叔父不知何时起,就对龙脉生了觊觎之心?。为此他夺舍燕王褚临雩,以亲王身份蛰伏胤室朝堂,明?里暗里动了不少?手脚。但他很少?同我说这些,蓟州那回,还是他身边的长?随黑袍找到我,才有了后来的那些事?。”

  黑袍士。

  君如珩脑中灵光倏闪:这是一个很容易就被他们忽略掉的人物,却能解释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君如珩其实一直不解,千乘雪的目的若只在龙脉,何以前?脚才他送到东宫身边做卧底,后脚便火急火燎地发动兵变。

  这不符合正常人的逻辑。

  再则,六合冢内一番交手,君如珩能感受到那黑袍士的修为绝不在自己?之下,可?他却临阵脱逃,给了自己?手刃千乘雪的机会?。

  说胆怯未免可?笑,但要说心?怀有异,就显得合理多了。

  这出大戏唱到现?在,倘若千乘雪也只是被人牵着线走的棚头傀儡,那个幕后牵线之人究竟是谁?

  夜幕沉沉漫无边际,君如珩在陡然迅疾起来的风声里缓缓开?口道:“这地方虽然僻静,可?听说早已被东宫拿来作囚室。怨气太?重,恐怕对灵体不利,你还是趁早换个地方藏身吧。”

  千乘蚨哂道:“七村命案发生时,三万亡魂的怨气我都能承受,何况人屠王的这点怨气。”

  话没说完,一股微妙的气氛截断了她的声音。

  君如珩漠然抬眼,道:“我并没有说,这座监牢是用来看押王屠的。”

  千乘蚨强撑整晚的镇定终于出现?了裂隙,她慌不择言地解释:“我,我的意思是。我猜的......”

  “阿珩。”

  褚尧出现?的正是时机,又似乎太?不是时候。千乘蚨对上琉璃镜后的那双眼,被解围的感觉只持续一瞬,就被某种仿佛浸到骨子里的畏惧湮没。

  “孤还以为今夜你能睡个安稳的好觉,前?些日子,委实辛苦你了。”他语气依旧那么?温和?,使人如沐春风。

  君如珩迈前?几步,直截了当地问他:“这土堡之中看押的可?是王屠及其部下?皇帝要你主审军粮走私案,你为何私自将主犯转移到这里?你到底想干什么??”

  连珠炮般的发问并未击倒褚知白,他无懈可?击的笑容将一切揣摩都衬得荒诞。

  但正是这样强烈的反差,刺激了千乘蚨早已按捺不住的不平和?愤怒。

第40章

  “褚尧你——”

  千乘蚨抢身上前, 伤疤随着动作俨然一条狰狞赤蛇,下一秒就要喷吐出致命的毒液。

  褚尧却像是此刻才看见有她这么个人,微微沉下眸光:“原来是你。怪道闻坎说在这附近发现了灵界的气息, 千乘蚨,蓟州城里驱虫伤人之责还未同你清算。你胆子倒大。”

  千乘蚨一顿, 猝然咬住了话头, 眼底的敌意半分?未褪。

  君如珩见势不好, 忙插进两人中?间, 道:“她有过不假,但燕王在蓟州生乱一事恐怕另有隐情。依我看, 暂且留她一命, 等事态明?了再做定?夺。”

  褚尧容色清冷, 月色下给人以一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他?走上前, 指尖轻抚过君如珩项间裸露在外的一小节红绳,目光方?渐柔和下来。

  “既然阿珩出言作保,人也好灵也罢, 孤自然要给个机会。”

  他?转向千乘蚨,藏于袖底的手抽出两根手指, 他?说:“听人讲,千乘族擅长操纵灵识。如此甚好, 孤能将王屠等人的灵识结成灵髓符,却无法?参透其中?内容。你若能助朝廷彻查甘州的走私生意, 来日到了御前, 孤自会替你求情。”

  千乘蚨视线下移, 待看清了那指间所夹之物, 身躯一震,从方?才起似有若无的杀气顷刻间荡然无存。

  君如珩好奇道:“此案莫非还没有了结?”

  褚尧噙笑说:“凡是涉及走私, 无不盘根错节牵连甚广,又?怎是拿下一个王屠便可轻易结案的。父皇担心案情未明?,大张旗鼓的审问恐惹得人心不安,遂令孤暗中?行事,以免打草惊蛇。”

  这解释堪称天衣无缝,但褚尧过于从容的回?答反而加剧了君如珩心中?的猜疑,就像一切早有预谋。

  月光濛濛如水,穹顶作盖、沙地为庐,他?恍惚觉得自己?似已落入谁的彀中?。

  “天色不早了,夜寒露重,早些回?去吧。”褚尧唤来闻坎,“好生送公子回?府。若还有什么想问,孤与阿珩对?床夜谈,必然无所保留。”

  末一句是他?靠近耳边的秘语,君如珩听着,那股熟悉的躁意再次沉渣泛起。

  目送着人远去,褚尧的神情彻底冷下来。指间一松,夹着的符纸倏然挣脱桎梏,不偏不倚正吹到千乘蚨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犹如掌掴。

  “刚才,你想对?他?说什么?”褚尧寒声质问。

  千乘蚨颤抖着手接住那页符纸,上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炎兵命书。其中?命格一栏的三魂位,已缺失其一。

  “你当?真取了陈英一魂?你疯了!”她失声惊叫,“倘若被阿珩知道你这样对?待他?的族人,他?一定?不会原谅你!”

  褚尧不快地蹙起眉头,“阿珩”两个字他?叫得,旁人若叫,就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僭越。

  他?是一人之下的东宫,不是任谁都可以肆意践踏的杂种,这般的僭越显然触到了他?心中?深埋已久的隐痛。

  千乘蚨被剑气掀出去时,命书跟着扬落在地。褚尧俯身捡起,细细吹掉了上面的沙土。

  “毕方?鸟三魂赤忱,我取走的不过是主修为的一魂,他?往后?虽堕为凡胎,但终归于性命无碍。”褚尧捏着命书,“再者陈英就在里面,你大可以去问他?,孤有没有逼迫之举。这一魂乃他?心甘情愿地让出,孤何罪之有。”

  千乘蚨脸色发白,先前服下的丹药压制了体内灵力,她空有怨怒却攒涌难出,如狂潮一般撞击着胸腔,堵得喉眼阵阵发紧。

  “我跟你拼了!”

  倏然间,侧旁响风带过,千乘蚨暴起中?途便教人点中?大穴,跟着心腹又?连挨几?下,胸口一清,霎时催逼出一口浊血。

  迟笑愚见状松了口气,旋即跪地请罪:“是我看管不力,让此女越府而逃,请殿下恕罪。”

  褚尧收剑回?鞘,神情淡漠:“迟兄这话便是生分?了。你欲留她查明?当?年迟家灭门的真相,孤不拦你。只眼下噬灵祭迫在眉睫,孤还要借她的手完成移魂,个中?轻重,迟兄应该分?得清。”

  迟笑愚低低答是,片刻声线又?沉了一沉:“蜂云谷的丹药,会让她好生听您差遣。”

  褚尧点点头,转身向远。

  此时,一弯弓月已渐上阴山云头,伏脉千里,在月影疏笼下只剩一个朦胧的轮廓。远处无山,近处无人,苍茫大漠的中?央,唯有褚尧被无限拉长的影。

  “皇后?身死前,给她的父亲,也就是千秋王虞鹤龄去了一封信。

  虞昭柔在信中?尽陈此事的来龙去脉,最后?恳求父亲一件事,无论那孩子身世如何,都请父亲看在她曾真心疼爱过他?的份上,保全太子一条性命。

  虞鹤龄常年领兵在外,不知道爱女竟然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他?痛悔不已,为实现她仅有的遗愿更是全力以赴。

  好在皇帝虽不念情面,却也忌惮虞家军的声势,他?答应不动太子,但是有个条件。

  传闻阴山龙脉有逆乾坤阴阳的妙用,皇帝欲借此重拾青春,又?担心如先前那般反遭天谴。所以,他?要千秋王用太子和虞家百世的气运作抵,供养龙脉。

  那之后?,皇帝对?回?春的执念变本加厉,甚至不惜做出倒灌龙脉的惊世之举。他?每做一次恶,报应最终都落在了虞家和太子的头上。”

  起初是外祖身死,再是舅舅断臂,一桩接一桩的不幸,很?快压得虞家翻不了身。

  至于自己?这些年承受的病痛和非议,褚尧更是数也数不清。

  “孤和母后?一样,都不愿变成旁人手里的工具。她用那样惨烈的方?式换来了解脱,可偏偏孤却不能效仿。”

  地牢之中?,凄迷的烛火之下,褚尧苍白的脸庞写满了怆然:“宫闱之中?的恩怨,我不能让它再祸及高墙之外,延宕百世之后?。陈帅可能明?白?”

  陈英沉思良久,问:“那主君呢,他?分?明?与此事毫无关联,为何也要被牵扯进你们的恩怨中??”